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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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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本镇的到底占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早早地赶上十里二十里地到渭南,夜里又要赶着回去。所以市集那片几乎铺满了地摊。摊主们在地上摆开自家的土产,譬如腊肉又或者土布一类,即便脸冻得发青了依旧向驻足的客人露出憨厚淳朴的笑。
如此景象称一声“安平”倒也不十分亏心,只是转瞬间,便有人将之破坏殆尽。
一队四人由远及近,领头的穿着青色官袍,后头几个作衙役打扮。从最靠近市集边沿的摊主看见之后一声“巡河来了”,原先嘈杂中不失勃勃生气的市集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横扫而过,瞬间便静了下来。有些离得远的偷偷摸摸收拾起东西,眼见着赶不及走的,个个瑟缩着脑袋,仿佛这样就能减弱一点存在感一样。
那一队四人闲散晃荡着进了市集,穿官袍那个眼珠一转,直奔一个卖米糕的摊档而去。那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容色早被岁月吞噬一片枯槁。但是他身边带的少年却十分鲜嫩。虽然乡下孩子没什么打扮,到底十四五岁正是如花儿一般的年纪。原来只六分的颜色,被光洁的皮肤与清透的眼眸一衬,顿时也显出十分的好看来。
那少年才从客人手里收了三枚铜钱过来,不知身后来了人,一转身后吓了一跳,身子也收势不住朝前一晃,正好被穿官袍的那个手一伸拉到怀里。“这是给本大人投怀送抱吗?”说完她便哈哈大笑,身后跟的三个也附和起来。
“多,多谢大人。”那摊主骇得几乎脸都青了。他强拉起笑,一边企图把少年拉回来,“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急什么。”揽住少年的人手臂一拉就避过摊主的手,“本大人还难得遇见这么漂亮的孩子,不如……”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另外一只手,摸着少年的背一路向下,停在臀上后又揉捏几下。
少年身体一僵之后,开始明显地颤抖起来。
“大,大人,放过他,他只是个孩子——”摊主见对方大庭广众之下还如此肆无忌惮,顿时慌了手脚。他求助似的四下张望,却见被他看到的人即使咬牙切齿面露不甘,却最终只是羞愧地转开头。摊主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整个钱袋,直接捧到那人面前,“大人巡查辛苦,这些请大人喝茶。”
跟从的三个衙役里有人伸手接过,掂了掂分量,面上露出不满的神情,她四下打量米糕摊子却再也见不到更多的铜板,只能回头朝那个领头的点了点头。
穿官袍的似乎有点犹豫,只是看看四下人太多,她的手又在少年身上多摸了几下,才狠狠一把推开少年,然后带着人继续向市集里面走。
摊主立时抱住少年,摸着他的头发脖颈,“孩子,孩子你怎么样了?”
那少年抬起一张因屈辱而羞红的脸,一双眸子里泪水要掉不掉,“爹,娘的药钱……”
摊主一怔,神色顿时黯然下去。他回头看了看已经半空的摊子,长叹一口气之后,强拉起笑容企图安慰他,“没事的,回去再想办法。”
这边父子两相对凄凉,那边一队四人衙役却没个停歇,一路收了不知多少“茶钱”之后,才意犹未尽地转头向市集外的大路走去。
“还是跟着大人好。”跟在后面的三个衙役之一说道,“先头那个姓谢的装什么假清高,弄得姐几个清汤寡水没点好日子。自从大人来了,咱过的这才叫日子!”
“就是就是。”
“大人,走这里。”三人中的一个突然说道,“这条道近。”
穿官袍的那个听后面三人一顿吹捧,不由面露得色,好长一会之后才假惺惺地说:“不过是些蝇头小利罢了,看你们眼皮子浅得。”她一边说,一边顺着那人的指引转弯进了一条宽巷。
“眼皮子浅的是你!”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四人都是一惊,定神望去,却见巷子中间居然站着个蒙面人。青天白日的,这人居然一身全黑,连面上也裹了黑布,只挖了两只洞露出眼睛。
四人待看清楚这人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哪里来的傻子,以为自己唱大戏呢。”
那蒙面黑衣人也不答话,脚下一顿就朝四人扑来。穿官袍的脚一抖,立时就朝后退,嘴里大叫着,“抓住她!”
三个衙役呆怔了一瞬之后也反应过来,大叫着朝蒙面人扑去。
只是不想,这打扮奇怪的黑衣人居然功夫极好。三人两先一后扑过去,最先头那个被她一记扫堂腿就绊倒在地,再回脚一抬踢中侧脸,猛地撞上墙壁后就软倒在地。略慢一步的那个见好机会,正要扑上去打,却不想脑后生风,她急忙回头却被一拳打中面门,眼泪鼻血顿时喷洒了出来。她捂着鼻子弯腰一退好几步,直碰上墙壁才停下来,正努力抬着头,费解地看向那个应该是她同僚的人,却只觉脖颈处重重一痛,顿时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穿青色官袍的人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威风。她跟从的三个衙役,两个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第三个反而站到蒙面人那边,此时再蠢也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她恶狠狠地瞪了倒戈的衙役一眼,“你想怎么样,我与你们的头目有过协议……”她面上虽然企图做出一副镇静的样子,可惜发抖的声音到底出卖了她。
“你说什么……”
“大小姐,真是巧遇。”正在这时,理应没人来的巷口居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
虽然那声音带着点揶揄,语调也足够柔缓,听着就好像久未见面的朋友来打招呼一样,那黑衣人却听得身体一震,与倒戈的衙役对视一眼之后,猛地回头看向巷口,瞳孔一缩,声音里满是戒备,“你是……”
站在巷口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棉衣。她容色如玉,凤眸善睐,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似见到了久违的挚友一般。
那穿青袍的巡河官见有人来,顿时狂喜。她正好站在那人与蒙面人之间,此刻不顾一切踉踉跄跄就朝巷口那人奔扑过去,“本,本官是渭南巡河官,有刺客——”
蒙面人心神都被巷口那人吸引住便失了先机,没能拦住巡河官。她眼睁睁看着对方跑向巷口,正懊恼时,却见对方脸上虽然还保持着那种浅淡的笑容却侧身一让,接着她身后就钻出个长得极艳丽的小厮,手里却拿着一把细长锋锐的长剑,“唰”一下朝巡河官刺来。那巡河官勃然大怒,但是话还没出口就见那小厮剑尖朝前一送,立刻在巡河官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来。巡河官不用人说也立时闭嘴,然后那小厮举起左手,一个手刀劈在巡河官的脖子上,就见她一翻白眼也摔倒在地。
穿着月白棉衣的人却仿佛没看见似的,仍是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萧大小姐不是想说,过了一日就把凤宁忘了吧?”
蒙面人在原地怔愣了会,才不甘不愿地拉下覆面的黑巾。却正是宁城萧家长女的萧令仪。她沉着脸,一双眸子紧盯着眼前这穿月白的女人,又看看那个从怀中拿出细绳,麻利地把倒在地上三人捆绑起来的小厮。“不知李司庾有何见教?”她声音里满是戒备。
“倒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不过就是想掺和一脚而已。”穿月白的,自然就是李凤宁,她笑眯眯地看着萧令仪,“不知萧大小姐意下如何?”





第89章 萧端宜
“不知李司庾有何见教?”
萧令仪看着巷口那个的女人,还有她身边脸漂亮,身手更漂亮的小厮。
她声音还算镇定,心里却是一片沉重。
先前在谢宅,萧令仪便听谢璩说起过李凤宁救她的经过。她说话时顾着谢璩的脸面不曾细说,再加上门口那干脆利落的一脚,令萧令仪大生好感。比起宁城那些黏黏糊糊一句话里糅几层意思的文官,还是李凤宁这种爽利干脆的性子更对她胃口。
只是企图结交的心却在她自曝家门后瞬间熄了个一干二净。她虽然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但是看现下这个叫李凤宁的女人能堵在巷口,只怕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只一想到她若是向宁城萧家通风报信,萧令仪隐忍许久才得到的机会就会功归一篑,一股浓烈的焦躁就不由迸发出来。
萧令仪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些。
谢璩本人学识渊博,在整个燕州都颇有文名。萧刺史有意让她拜入谢璩门下读书,却不想萧令仪爱武不爱文,整日里看见书簿纸笔就讨厌,反倒与武举出身的谢云亭亲近起来。而在听闻谢云亭误杀后落草为寇的消息时,萧令仪直觉不信。可任她无论怎么解说,整个宁城都像默认了这事一样。不止她娘不理,就连族亲谢太守也听若未闻。
恼起萧令仪来,便想自己查明真相。可她才到渭阳,就发现继任的巡河官很不是东西。原先做主簿的时候就喜欢阿谀奉承,升官之后居然变本加厉。码头破烂、船期混乱她甩手不管,欺压百姓倒是日日不肯放松。萧令仪一怒之下就寻了谢云亭的旧部里应外合,想绑了这个狗官教训一顿再说。
却没想到,半当中突然冒出了李凤宁这么个人。
“倒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不过就是想掺和一脚而已,不知萧大小姐意下如何?”李凤宁一边说,一边走近萧令仪。
那个李凤宁好整以暇,与谢府一般无二的轻松表情,看在萧令仪眼里却是一副颇有倚仗的样子,令她不由下意识忌惮起来,却也同时更添一份焦灼。
只是……掺和一脚?
萧令仪思绪诡异地空白了一瞬。
她不向朝廷和她母亲告发她,还打算帮她?
萧令仪倒不蠢。可宁城里却有两个人,比她聪敏灵慧,还打小就一直护着她。以至于养成了她遇事不想如何解决,反而先想到他们的习惯。如今一旦自己面对顿时就有些脑子不够用起来。
当然想不透归想不透,她也不至于傻到立时就答应下来,于是只能拿眼看着她。
“我奉着户部的命令出来办事,渭阳也在必看之列。”她略收敛了一点笑意,表情立刻就诚恳起来,“渭阳现在这样子,我回去如果不说是我渎职,但如果照实说了,只怕就要惹来谢太守和萧刺史的埋怨。”
这哪里仅仅是“埋怨”?这么件事捅出去,简直就是拽着谢太守和她娘左右开弓把脸都扇肿了。就算她娘不会做什么,谢太守能把李凤宁给活吃了。
萧令仪点了点头。
李凤宁又道:“就算我不怕惹恼两位大人,之后的事情也不好收场。一是先帝丧期未过,不宜大肆血腥杀戮。之后还有太女登基,祭告太庙,一圈事情做下来,怕不要等到后年朝廷才能挪出空来收拾这里。这一年两年的,又有多少百姓会枉死?”
萧令仪看李凤宁一脸认真诚恳,不由心中发虚,脸上就漫起点愧色来。
她打小也是有着学好武艺去凉州打退马奴保卫赤月的梦想。如今自家门口出了贼寇危及百姓,她却只想着替自家人查探昭冤,实在是远远不及这个李凤宁。想到这里,萧令仪略定了定神,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渭阳这里,捂着总不是个事。如果能够撸顺了,说出去也无妨。”李凤宁又朝她走进半步,压低声音,“何况连我也听说过谢大人为官清廉,如今这么不明不白地顶个贼寇眷属的名声凄惨度日,任谁都看着也不忍心。谢巡岸落草如果有隐情,自当还她个公道。如果不是……”李凤宁一顿,眼睛微眯,“也当有个了结。”
萧令仪虽然有了准备,却仍然觉得最后一句有点刺耳。只是她也明白李凤宁说的是正理,便认真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反倒是李凤宁略微一怔。只是这表情瞬间即过,快得好像萧令仪眼花了一样。紧接着李凤宁便朝后一指,“她要如何?”
萧令仪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却见是之前被李凤宁小厮打晕后又捆绑起来的巡河官。
巡河官再小,那也是一个朝廷官员。萧令仪身在渭阳的事不能让她母亲萧刺史知道,一时半会自然也没法鼓动她罢免了这个小官。她只想着想蒙起面来教训她一顿,好歹收敛一点。如果她今后改好了便罢,继续再作恶多端的话,她再想其他的法子令母亲知道就好。
可李凤宁这一突然出现,虽然免了这个巡河官中途逃走,却也被她看清了脸。她要回头向谢太守哀求,只怕这个李凤宁便要不好。所以一时之间,萧令仪犯起难来。
“大小姐如果一时想不到,”却见李凤宁笑眯眯地说,“不如交给我来试试?”
“你想,”萧令仪皱起眉,“怎么样?”
这人再不好,总也罪不至死。让她知道怕就好,打杀却是……
“借间屋子,让我与她说说话即可。”李凤宁唇角微弯,满是自信,“大小姐放心,不会见红的。”
萧令仪略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随后留下那两个依旧昏迷不醒的衙役,由做内应的衙役在前领路,萧令仪与李凤宁一左一右挟着巡河官去往渭阳巡河署的衙门。
许是这巡河官实在太不得人心,而她手下衙役也积威甚久,一路上竟然没遇上任何阻碍。腊月街上本就不多的路人在看见领头的衙役后,就脑袋一低远远避走,以至于这略走近几步就能发现不妥的巡河官,竟然简简单单地就被她们拖着进了署衙的大门。
四年前官员衙役们兢兢业业的渭阳巡河署,此时大白天居然也没几个人。偷懒耍猾的早早不见踪影,留下几个还能尽忠职守的却又都与萧令仪是一伙的。她们虽不认识李凤宁,却反应极快。居然在短暂的怔愣后就分成几拨。有人奔去衙门外头左看右看,有人探询衙门其他房间,还有人跑去拉开房门,示意她们把人拉进去。
萧令仪因常来渭阳,与这些人都熟识也就罢了。她见李凤宁却也一脸面色如常地跟着她把人朝屋子里拉,心下也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人倒是够胆识。
既然人家都坦坦荡荡,萧令仪不知怎的,也不乐意做出一副扭捏畏缩的样子,放下巡河官后她便干干脆脆地退出房门,最后还顺手关上了门。
“大小姐,那位是谁?”才下台阶,便有相熟的衙役过来问她。
“户部仓司的司庾。”萧令仪说,“李凤宁。”
她这时才想起,其实这个李凤宁的身份完全是自称。虽然能知道仓司有司庾这么个小官,至少就是朝廷的官吏,而且怎么想招摇撞骗也不至于选这么个小官,但萧令仪的确是没有看到过任何的文书身牒。
一瞬间,她心里泛起疑惑,虽然转瞬就被她压了下去。
这摊子污泥水本就是任何人都走避不及,这事就算圆满完结……虽然萧令仪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圆满”该是怎样一个结局,所以除了那点公心之外,她大概任何好处都捞不上的。
问她话的衙役见她答得如此平直,只道是认识的,便也点点头就不再说话。她一会招呼萧令仪坐,一会又去替她倒茶来。
关了门的屋子里不知李凤宁与巡河官在说什么,署衙外头却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
一个比她略大几岁,却皱紧眉一脸薄怒的男人。
刚才还想着渭阳想着贼寇的萧令仪心里一慌,猛地站起来,手“啪嗒”一声带倒了杯子,热茶流了一桌子。“哥……”她脸皮子一抖,心里发颤脸上却必须要笑,“哥你怎么来了?”
“你倒是装得像!”一路从门口进来后就笔直朝她走来的男人气势不减,却到底顾及着她的面子压低了声音,“我想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粉头了,倒是打的好幌子。姨母和姨父不知道有多担心你。”
萧令仪是萧刺史的长女,能被她叫做哥的,自然也就是安阳萧家寄养在宁城的萧端宜。
因为说要来渭阳遭拒,萧令仪便假意说喜欢上一个名叫琼玉的伎子,然后整日里朝拂春堂跑。接连几回夜宿青楼之后,家里对她的管束也松起来,她便乘机跑出宁城来了这里。
“我不回去!”萧令仪想到她千般算计却仍然功亏一篑,再想到这次被抓回去只怕再也没机会来渭阳就犯起倔来,“不把云亭姐的事弄清楚,我死也不回去!”
“你——”萧端宜一噎,瞪圆了眼看着她。
萧令仪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两人互瞪了会之后,倒是萧端宜先软下声来,他好声好气地企图劝解,“你一个堂堂的刺史之女,到渭阳来……”
只是他话没说完,那头屋子的门却开了。萧令仪本就全副心神都放在那头,此时一听声音就立刻转头,而与她说着话的萧端宜自然也跟着转头。
屋子里,李凤宁慢慢走出来。她面带微笑朝萧令仪一拱手,“幸不辱命,总算是妥当了。她会在三日内行文去府衙,求个病退……”李凤宁也是话说到一半停下来。她眼眸一转,看向站在萧令仪身边的萧端宜,眸中闪过一丝讶色,随后就唇角微弯拉出一个十分客套却也疏远的浅笑来,“竟不知道萧二公子也在。”
萧令仪与萧端宜的母亲是堂姐妹,所以她们两个就是从堂兄妹。所以虽然同姓萧却不同序齿。萧令仪是家里第一个孩子,所以称“大小姐”,而萧端宜上头还有个姐姐,所以是“萧二公子”。李凤宁这般叫法,足以证明她是真知道她们两人的底细。
不过……
萧令仪转头,却发现素常总是翩翩温雅的堂哥此时除了讶然之外,居然还有一丝不自然,“大……你怎么在这里?”只是或许还有些余怒未消,他略带严厉的声音听着倒像是斥责一样。
“上次见萧二公子的时候,还是科考的时候。”李凤宁笑意略深,却还是不及眼底,“后来做了户部仓司的主事,如今是奉着命令来查仓的。”
“户部仓司……司庾?”萧端宜的表情和声音,无论如何都只能用古怪来形容,然后不信似的略略提高了声调,“从……八品?”
“是,从八品下。”李凤宁笑盈盈地补了一句。
“哥,你认识李司庾?”一旁的萧令仪实在忍不住,于是开口问道。
“啊,嗯。”转回来回答问题的萧端宜,说话时却还是忍不住瞟了李凤宁一眼,“秋天回京的时候……见过。”
即便没摊上一颗玲珑七窍心,好歹也与萧端宜一同长大,萧令仪直觉便有些不对。只是如今大庭广众她也不好多问什么,所以她只是看了萧端宜一眼,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跟着李凤宁的那个漂亮小厮也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截断绳。他在李凤宁身边低声说道:“小姐,已经蒙上眼睛了。”
正巧看着萧端宜的萧令仪,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情绪。
萧令仪奇怪地看看李凤宁和她身边的小厮。
李凤宁看穿着看谈吐,便知绝对不是寒门小户里出来的。她出门时带个小厮很正常。何况这个小厮功夫不错,还有点护卫的本事,那就更正常了。
但为什么……
她哥看着好像生气了?





第90章 京师远
腊月十五,京师安阳内城,紧贴着殷府的范宅。
俞氏端着一只才煎好的药跨进偏院的房门,小厮悄无声息地为他掀开挡风的布帘,他跨进了里屋。里屋烧着好几只炭盆,却都远远地放在西边窗下,以防炭气薰了人。
俞氏熟门熟路地拐向东边。
东边贴窗子放着一张很大的软榻。榻上铺的盖的好几层,以至于那个躺着的少年倒更像是陷在被子里。从门口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半张刷白的小脸。
俞氏走到榻边,先把榻桌上一堆零散吃食推开些才能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他搓搓手,才将手贴到少年的额头上,摸了一会后,却眉头一皱。
少年本来就没睡踏实,觉得有人在身边就睁开眼,“姐夫。”他本是清秀的长相,可现下却在病中,脸色苍白不说,一双本该水润透亮的眼睛暗淡得毫无神采。
“随儿,该吃药了。”俞氏先把他扶着坐起来,再把药拿到手里,“来。”
少年自然就是范随。
李凤宁离京,皇女府还在修建,于是他也只能回到自己家先住着了。
“又要喝……”随儿垮下脸,然后抬起那双大眼睛看着俞氏,一副可怜样子,可他话还说完,就先咳嗽起来。
“你看看你这样子,还想不喝药。”俞氏耐着性子劝他,再次将药碗递到他面前,“乖,听话。”
随儿一扁嘴,只好把药碗拿过来。可他刚喝了一口又剧烈咳嗽起来,口里含的药汁流了出来,连手里的药碗也翻倒在被子上。俞氏被他唬了一跳,又要替他拍背顺气,又要抢着把药碗拿起来,好一阵慌乱。
随儿咳得两颊绯红,眼里都蒙上一层水雾,可好容易停下来的时候,他却神色大变,猛地用力掀开被子。
俞氏只道他怕药汁渗进被子,正想说不要紧的时候,却发现被子下面竟赫然是一件衣服。他愕然间抬头,却见随儿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把衣服抱进怀里。
俞氏朝他怀里瞟一眼,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这衣裳要比随儿身体大上一圈,且看式样,明显是女式的。
谁家没出阁的孩子,竟把一个女人的衣服放进自己被窝里?这要是传扬出去,一个寡廉鲜耻的名头就坐实了。
“随儿,这是……”俞氏的声音有些艰难,却又不得不问,“谁的?”
“小姐的。”随儿一副有衣万事足的模样,抬起头来又对俞氏笑得憨憨的。
俞氏因从小的关系,性子便有些争强好胜。他母亲是礼部郎中,偏范聿只是个不入流的掌设,所以嫁进范家的头几年颇有些意难平,及至后来妇夫渐渐相知才平和起来。如今俞氏与范聿琴瑟和谐,自然也就把范随看成亲弟弟一样,平日里倒比范随的亲爹还要关心他。
“她的衣服怎么在你这里?”俞氏虽然心中惊疑,却只把随儿当成小孩,又怜他没个男性亲长在身边教导,就连说话也特意和软了语调。
“小姐不在,晚上我总睡不踏实。”随儿有点不好意思,笑起来愈发柔软,“拿着她的衣服就好点。”
什么?
难道……
俞氏惊得脸色一白。他脸色一沉,几乎克制不住怒气,“她跟你睡一起?”
随儿不知他为什么生气,肩膀一缩,好半晌才讷讷地轻声回答:“没,没有啊……”
“没有?”俞氏皱紧眉,紧紧盯着随儿,“真的?”
随儿认真点头。“小姐从七岁的时候就不进我屋子,”他一边说一边咳几声,“她的屋子晚上也不许我进。”
俞氏表情严厉地看着他,却见随儿虽然有点茫然无措的样子,眼神却十分坦然,这才松了口气。“既然一直是自己睡一屋的,你晚上怕什么?”
“不知道。”说起这个来,随儿自己也有点莫名的委屈和沮丧,“夜里老是醒过来。一想到小姐不在,就更睡不着了……”
随儿几日前着了凉,小厮说是随儿在花园里瞌睡。俞氏想哪有人才起床又瞌睡的,便觉得定是小厮偷懒,好一通发作。如今看来或许是随儿连着几日睡不好,白日里太阳一晒,暖烘烘的或许真就会瞌睡起来。
只是……
俞氏又看了看他手里那件衣服。
人不在京师就睡不安稳,然后去拿那人的衣服贴身放着。
这哪里还能说是择席?
根本就是……
“你这样子,要怎么嫁人?”俞氏说着,不由得愁起来。
天下再没脾性的女人,也不能容忍自己夫郎日日想着别人。何况被窝里放其他女人的衣衫,只怕是要膈应得都房门都不肯进了。
“嫁……嫁人?”随儿呆呆的,“谁啊?”
“不就是你吗?”这下连俞氏也跟着呆了,“你跟那个孟溪!”他见随儿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不是你自己说喜欢的?”
“哪有。”随儿眉头一皱,一扭头,“我才不要。”
这绝不是男孩子的娇嗔羞涩。
“你那个小姐自己跟你姐姐说的。”俞氏顿时急了,“还说让你姐姐多见几回,若好就可以定下来了。否则有尚舍监盯着,整个工部出的人,建造皇女府的活什么时候轮到孟溪那么个人来做?”
俞氏就一直无法理解范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把儿子送给人家做小厮。虽然范随的出身的确配不起李凤宁,俞氏也几次三番跟范聿说,情愿嫁进寻常人家做正君,也好过从一开始就矮人家一头。所以如今辗转听自家妻主说范随相中孟溪,虽觉得疑惑,倒是替范随高兴。但是现在看来,显然是出岔子了。
随儿一听是李凤宁说的,顿时脸色煞白,“小姐说……说的?”
俞氏嫁进范家近十年,看范随也跟亲弟弟没有区别。此时见他这模样,顿时心疼起来,但心疼归心疼,他又不好编谎话骗他。
随儿虽然天真娇憨,人却不傻。此时见俞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顿时身体微晃,下一瞬间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怎么哭了呢。”俞氏连忙搂他入怀,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劝慰,“姐夫在这,有什么话都跟姐夫说。”
“小姐不要我了……”随儿靠在俞氏身上,声音脆弱得好像奄奄一息的雏鸟,“怪不得小姐走的时候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她在哪里,原来小姐不要我了……”
俞氏听着这话只觉心里发凉,再看他眼神更觉不好,偏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能一边替他擦着眼泪一边说:“哪里是特意瞒着你……”
“小姐以前说过的,”随儿越说,声音越颤,“说我找不到比她更喜欢的人,我就可以留在她身边……我没有啊,我一直一直都最喜欢小姐……”
“她是有公务在身,出去做完正经事就回来了。”俞氏只能柔声劝他,“等她回来,你自己跟她说就好了。”
随儿却只是低垂下眼不说话。
“你这孩子……”俞氏看他这副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又把他扶着躺下,“你莫要胡思乱想。刚才药洒了,我再去煎一副,等会再过来陪你。”
随儿到底乖乖地顺势躺了下去。俞氏临走到门口时再回望一眼,却见那个少年怀抱着一件衣服蜷缩成一团,他也只能抿了抿唇掀帘而出。
俞氏走不多远,却见范聿从对面过来,该是要去看随儿,于是他快步迎了上去。范聿看他神色不好,正要开口却被俞氏抢了先,“你们之前就没人跟随儿说过孟溪的事?”
“怎么?”范聿眉头一皱,“随儿说什么了?”
“我一跟他提成亲的事,他就哭。”俞氏越说越焦急,“还说什么大小姐不要他了,那样子我看着都心里难过。”
“是吗。”范聿却不是很意外的样子,“那孩子打小就只看得见一个人,我总以为大了会好些……”
“你倒是说现在该怎么办!”俞氏不由竖起眉毛,“大小姐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没那个意思。可随儿这样子……”
“凤宁那里最无关紧要,她比阿爹还疼随儿。”范聿却毫不担心,但是转瞬又皱起眉,“只是凤宁如今的身份……”
“怎么,太女又有不好?”俞氏越说脸色越沉,“前两天不是听你说,登基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吗?”
“定倒是定了。魏王下的死命功夫,又联合起几个宗亲和重臣,一时半刻的还撑得住。”范聿说起这个表婶来,也殊无好感,“只是她登基之后,必然要靠着凤宁去压制那三位。”
“一个十九岁的姑娘……”俞氏一怔之后,也不由唏嘘起来。
如今她是出京了,也在外头总不能待一辈子,到时候她那三个便宜姐姐若翻起脸来,谁还管她如今多少岁?
“我原本是想赶在这前头把随儿嫁了,能不掺和就不掺和。”范聿叹一声,朝随儿的屋子那里看了眼,“如今只怕这泥潭子是非跳不可了。”
“你去看看随儿吧,多劝劝他。”俞氏知妻主已有决断,便也不再多话,“他的药洒了,我再去煎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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