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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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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他现下的处境如果仍然觉得不足……
是会被雷劈的吧?
多西珲闭上眼睛。
草原上的男人可不论母父嫁妆,一要能生,二要好看,三要听话才能保住一辈子的平安日子。像他这种姿色的男人,大概都嫁不出去……
不对不对。
多西珲身体再朝下滑了点,不由咧开嘴。
多陪送些牛羊的话,还是能嫁出去的。只是嫁过去之后,或许一辈子都没法在夜间看见他的女人。
但是现下,他怀的这个都是第三胎了。所以说,东国真是个……
“在笑什么?”
柔软的指尖拂去他额边碎发,然后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脸颊。
“困了就睡一会。”
有好一会,多西珲只觉得懒洋洋的,直到那人说了第二句话,他才反应过来身边来了人。
发呆之类的,还真是到她身边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就是这个人,把所有需要担心,需要思考,需要谋划的事情都从他的生活里抽走,让他居然大白天坐着也能犯起困来。若叫王帐里的人知道了,怕不要个个惊得都从马上摔下来。
而通常这个时候他只要摊开手,都不用伸过去,那人就会乖乖送上自己的……
一张嫩滑的小脸贴上他的手心。
多西珲微怔,睁开眼睛然后瞧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咧着嘴对他笑,“阿布——”
“瞧你阿布困得话都不想说了,”从背后抱着女儿的人凑在孩子耳边使坏,“小四去亲他一口,让他醒醒神。”
女儿本就与她亲近,此番她远行归来,更恨不得挂她身上。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竟毫不犹豫噘起嘴朝他扑过来。
多西珲十分嫌弃那也不知吃过什么,一圈油光的小嘴,伸手在孩子脑门上一拍,“干什么。”
孩子被拍得朝后一仰,倒进身后她亲娘的怀里。“阿吉,阿吉,阿布凶——”小脸瞬间一垮,假哭着把脸埋进她亲娘怀里去了。
而亲娘果然比亲爹要心软,连忙把她搂进怀里,双手环抱住,还一边说:“就是,阿布好凶,阿吉和小四不理阿布了。”
多西珲眼睛微眯,声音一轻,“你说什么?”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这么待小四的?”她看着像是凑近过来,实则侧转身体,把女儿放到了榻上,躲在她身后。
“养不教,母之过。”多西珲十分顺口地接了。
女儿她没份吗?
他辛辛苦苦生下来,教养自然该她多出力。
“小四这么点大,已经开始要说‘教养’了?”她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撩到她生气的时候,她的气势就会突然迫人起来。那样虽然也很勾人,但果然还是这副浅笑的模样更好一些。
就像大雨后的草原一样,湿润的空气里带着淡淡草香那样,叫人呼吸一次便忍不住生出一股贪念来。
他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才拉近了点正要一口咬上去的时候,她却突然一梗脖子避开,然后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多西珲顺着看过去,果然瞧见瞪大眼睛瞧着她们的女儿。
顿时郁闷。
“豫州好玩吗?”他真不怎么喜欢这种就只说话的交流方式,到底还是顺了她的意思,又朝后倚进软垫里。
“凤家的人挺明白,”说到这个,她毫不掩饰语声里的轻快,“荐人倒在其次,凤怀庸过一阵也要上京,大抵总要带上一两个弟弟的。”
“弟弟赏个诰封,那弟媳你打算朝哪儿放?”多西珲显然也知其中关窍,闻言只点了点头,“凤阁吗?”
“凤阁虽然就近,到底扎眼。”她说。
“那就只有随便乱塞了。”多西珲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与她近在咫尺的人顿时失笑。
“难道不是?”他瞟她一眼。
“你啊……”她笑叹,却到底没有否认。
“等到那几个都安置下来,就能开始脱了那层好人皮?”多西珲说,“打算从哪儿开始?”
她一时没有说话,瞧着他的时候,连表情都有些淡。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多西珲不止觉得周围几个宫侍大气都不敢出,连他两岁没到的女儿都局促不安起来。
明明惹恼这个人,是可以叫他万劫不复的。
明明……
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有任何封号。
明明他住在“花园”里,所有的宫侍也只称呼他“王子”。
但是,他却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这回去豫州的时候,发现豫州守改了税法。”好长一阵,反而是她无奈地吐口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从良籍里分出书户和贫富户来,然后丁口税各自不同。”
这就真不是他擅长的了。
多西珲眉头微蹙,“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收买人心,还是要拿来遮掩什么?”
“所以我一直在想,”她瞧了他好一会终于摇摇头,“你为什么就是个男人呢?”
这句换了旁人大约就恼了,可听在多西珲耳里就只能归到“称赞”里。
不过称赞归称赞,到底这人的甜言蜜语从来就跟不花银子似的,所以多西珲也只是瞟她一眼,根本连个笑脸都懒得给她。
“难道不是吗?你看看你,前头还犯懒,”她却凑近过来,“聊几句前头的事就精神了。”
“我想找点事来做。”多西珲双手环住她的脖子。
她也不答话,目光往下扫他肚子上一扫。
“我还没到干不动活的时候。”多西珲顿时有些恼了。
他嗓门只微高了几分,她立时便一叠声地答应,“好好好,豫州的事我拿进来跟你一起看好不好?”
这副哄孩子的语气……
多西珲微眯了下眼。
“芮家最近有点不安分,”她看他半晌,叹气,“你帮我看一看。”
芮……
“安郡王君家?”
第349章 尚食局小事
曹琏嘴里嚼着豆干,翘着腿,整个人躺在那把过于宽大到甚至像软榻似的软椅里。
她不过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平生除了那点吃好喝好的小爱好,真没啥大想头。就连当年进京赶考,她也是心心念念想着该怎么落第的。毕竟只有考不上了,她才能“理所当然”地回家乡做个小吏不是?她都想好了,只要装出颓废样子长吁短叹几个月,她爹肯定就能心软。回头再娶个能干的夫郎,就能过上舒舒服服的安心日子了。
明明计划得好好的,谁想科考还能碰上舞弊大案,她懵头懵脑了一阵,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在魏王府了。
曹琏抓过装了桂花酸梅汤的大茶碗,喝了一大口。冰凉酸甜的味道从嘴里弥漫开来,本来该舒服得叫人叹气的,却因为回忆起往事而皱成一张苦瓜脸。
不过好在苦尽总算也能跟个甘来。
自打进了□□之后,这日子竟是越过越好了。
曹琏瞟了眼还剩一半的酸梅汤,想了想,伸手过去在抽屉里摸出一个纸包来。
平心而论,其实在秦王手底下干活比在魏王府要辛苦。明明只是□□的属员,却时不时地要去算军器监的账也就罢了。就连议事的时候,只要秦王一想起来也必然要陪在一边。
曹琏打开纸包,摸出里头的牛肉干,使狠劲才扒下一小块然后塞进嘴里。
可跟着秦王,到底没有那种魏王府的憋屈感。且她又没少打着“凤小姐”的旗号在东西两市骗吃骗喝,因此想走的念头倒是比在魏王府时少了很多。
及至那位一步登天时,曹琏正想自家没根没底的也就不必去宫里讨嫌,谁想那位就赏下这么一把椅子来。
她当时看着那软椅,就没好意思说其实她不想接那张尚食监的命书。
“叩叩叩——”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曹琏正吃着东西呢,一呆的功夫外头那人就冲了进来,“曹奉御,出大事了!”进来的这个人身材圆胖,白白的脸上满是淋漓。她甚至没等曹琏应声就猛扑过来,“哐”一声撞上她的书案,又提高声音大喊一声,“出大事了!”
看见装着牛肉干的纸包被她撞得一跳散落一地,曹琏顿时十分心疼。只是她也不好怎么拿这个说事,只得绷起脸问道:“田直人,什么事?这么咋咋呼呼的……”
“栖梧宫里的钟奉侍过来,”她气急败坏,“说凤主的母家弟弟后天要进宫,叫现在就开始准备。”
“什么?”这回,曹琏是真呆了,“不是说还有五天吗,怎么变成后天了?”
“谁知道啊!”报信的女人伸手扯了她的袖子,“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既然都说了是后天,那就准备起来。”曹琏挺不当回事,“不够的明天去补进来就是了。”
就是民间百姓也不是掐着饭量去买菜,何况宫里?指不定皇帝什么时候就要赐宴,所以尚食局里一般食材都会多备些,碰上眼下这种事忙乱是一定的,但还不至于乱套。
“我哪里是急这个?”圆脸女人跺脚,“钟奉侍说要从准备好的东西挑一些挪到后日用!那可是准备给‘后头’明天宴请安郡王君的东西,真要挪了……”
曹琏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起身匆忙朝御厨那里而去。
一般三省六部里的三省,指的是中书、门下和尚书三省。而宫内其实还有个“内三省”,分别为秘书、内侍和殿中三省。其中殿中省分为六局,尚衣、尚食、尚药、尚舍、尚乘和尚撵。其实不用解释,看名字也知道就是专门服侍皇帝一家子吃穿住用的衙门。
曹琏的屋子就在厨房附近,不过一会功夫就到。
她才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只觉得平时嘈杂无比的厨房竟是死一般的安静。当中立着一个眼生的中年男人,与他对峙着的是尚食局的另外一个奉御,姓方。
曹琏瞧着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也不管认不认识,先拱手一礼,“钟奉侍安好。今日来,可是凤主有什么吩咐?”
中年男人斜着眼瞟了他,目光定在她嘴角一会,然后就冷笑一声:“今日果然大开眼界,尚食局统共两个奉御,一个在厨房里称王称霸,连凤主都不放在眼里,另一个就监守自盗,躲在自己屋里偷吃。”
这句话说出来,周围顿时一片轻哗,企图打圆场的曹琏也有些脸上挂不住。
“钟奉侍慎言。”曹琏声音微沉。
“慎言?”钟奉侍冷笑一声,也不再与曹琏搭话,直接就走到石台边。
石台上有一只宰杀干净的羊,旁边有只大碗里放着姜、盐、花椒等物,显然立在台边的那人正要涂抹腌料。
曹琏瞧那钟奉侍朝那羊走去正有些不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抄起一把菜刀就朝羊的脖子那里切下去,再插两刀就取下一截颈骨来。
“后日凤主赐宴若用的不是这只羊,”他环视四周,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地都给我小心着。”
曹琏心里“咯噔”一下。
瞧这手法,显然是做惯了菜的。
栖梧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刀法这么好的宫侍?
“你——”方奉御勃然大怒,“你说要就要?明天王子的宴席要怎么办?”
“尊卑不分的东西!”钟奉侍一脸鄙夷,朝方奉御面前的地上啐了口,“给点银子就连姓什么都……”
曹琏脸色一变,“钟奉侍!”
姓钟的宫侍虽然住了口,看着曹琏的眼神却依旧不屑。
“陛下微时下官就侍奉左右,自忖在凤主面前也说得上话。”曹琏说,“钟奉侍再说下去,下官拼着责罚,也要请陛下来评评理。”
钟奉侍面色微变,他阴晴不定地看看曹琏又看看方奉御,不过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原地站了会扬长而去。
只是他虽走了,偌大厨房却依旧无人说话,更加没人干活。曹琏自己也是气得不行,却到底不能再火上浇油,深呼吸了几回,她先扬声道:“都别愣着了。”然后才回头去与方奉御说话,“方奉御,刚才那是……”
“谁知道哪来的家伙。”方奉御尤自愤愤,“莫名其妙地过来,就在厨房里东逛西逛,一会说这个不好,一会说那个不合规矩。”
曹琏一抿唇。
连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也不高兴了,何况人家在这个厨房里待了几十年的人?
“只是前头还只是阴阳怪气,只是正巧叫他看见刘丫头要把奶豆腐送出去,这才吵闹起来。”方奉御说着说着,嗓门又大起来,“这又不是宫中分例,范贵君自己出的银子,凭什么给他拿去?”
奶豆腐……
曹琏听她说这个,心里一紧。
三皇女李璋打从生下来就比她同胞哥哥弱些。御医说牛乳养人,范贵君就费尽心血找来各种食谱,总算寻到一道三皇女爱吃的奶豆腐。于是自己花了银子从宫外叫人每日送牛乳过来,千叮万嘱日日不能断的。尚食局的人就算不看在他一片慈父心肠,也看在那三不五时就有的茶钱份上,对他那里向来十分尽心。
范贵君倒是吩咐过多备些,可不论凤太后或者凤后都不喜牛乳里那股子腥膻,所以尚食局这里除了会为四皇女留一份之外,通常也不会多备。
“他……把奶豆腐拿去了?”曹琏声音有点发虚。
范贵君他……
平时瞧着软甜好性,真要惹毛了他,满宫上下敢轻攫其锋的大概也只有一个。如今谁不说那位都怀上第二胎的“客人”至今没个名分,就是因为范贵君不许?
“叫他打翻了。”方奉御到底同僚多年,显然知道曹琏在想什么,不由苦笑一下,“所以我才跟他争了几句。”
曹琏也跟着苦笑一下,“我这就去跟范贵君认个错,说今天有人不小心打翻了奶豆腐?”
“这么多人,你觉得这消息能捂得住?照实说吧。”方奉御四下扫了眼叹了口气,拿手抹了把脸,眼睛又朝羊看去,“这羊,还能弄得到吗?”
曹琏也跟着看去,又添一层愁烦。
烤全羊是礼敬客人的大菜。弄个断脖子羊,是在向安郡王君暗示当今皇帝想砍了她们全家吗?
“就算弄得来,现在这都什么钟点了?”曹琏说,“宫门下钥之前,不当班的人都是要出去的。”
“那……要怎么办?”
“这个,我也去求一求范贵君吧?”曹琏肩膀微垮,“他或许能有办法。”
第350章 帐中劝郡君
策马奔驰的痛快……
“郡君请小心。”
他钻出轿子的瞬间,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是永远,都无法被双脚踩在地面上的人所理解的。
“有劳。”他微微笑着,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个以郡王君之身也必须要道谢,而并非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轿妇而已。
“郡君请。”
所以再奢华的郡王府,再令人艳羡的郡君之位,对喜欢纵马飞奔的孩子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座牢笼而已。
“难得郡君得闲,王子可是盼您来好久了。”
这瞎话说得,还真亏她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如今郡王身上不自在,我也不好轻易离了她。”他笑,应得轻松自在,“不过王子下的帖可是个稀罕物,我也正好偷个懒,过来散散。”
都“失心疯”了,可不是“不自在”吗?而他……
睿成皇帝亲封贵君之女的正君,曾经整个帝京再无他不可去之处。可如今就连出个府门,也都是难上加难的事。若非这回多西珲下帖子请,他上回出门……
对了,还是替先帝哭丧的时候。
“噼啪”。
微风过处,送来一股烟熏火燎的炭灰味,以及……
他循着香味看去。
一整只羊被铁丝缚在烤架上。羊皮在火舌的舔舐下已经焦黑,但是随着宫侍的拨动,里头散去一股浓郁的肉香来。
就像……
幼年时,他带着牙牙学语的妹妹偷了家里的肉出去烤一样。
温暖的回忆猝不及防地袭来,甚至穿破了他穿在身上二十年的假皮,然后凝成一点浅淡的微笑浮在唇边。
小孩子不会烤,把自己熏得脸上发黑不说,肉还是半焦半生的。虽然回家之后被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但是半夜里妹妹却偷偷摸摸来他的屋子说:“哥哥我们下次带些盐去。”
那时,是多么无忧无虑。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鼻子都有些发酸起来。
“郡君这是想家了?”从发音到语调到音色其实都很平常的声音,却不知为什么能轻易刺破回忆里温暖的迷障,将他拖了出来。
芮氏回过神来的瞬间,甚至不待他抬眼就挂上习惯性的微笑,之后果然在帐篷口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多西珲,他……
居然穿着驲落的袍子。
那一瞬间,芮氏突然有一种完全失去语言能力的感觉。
他今天不是来饮宴的。
李鲲谋反失败后,被新帝用“失心疯”的理由软禁在府里。而他作为安郡王君,自然也一样要囚在那座牢笼里。初时李鲲还对李凤宁的心软不屑一顾,还说着必然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可在一年两年过去之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新帝是不会让李鲲能“痊愈”的。
最后,只能由芮家出面。
他先为自己才八岁的嫡子向殷氏求亲,再说想为妹妹迎娶萧家子,一通忙乱之后终于引起了宫里的注意。就连李鲲都以为该是凤后出面来见他的,可没想到出面的竟然是多西珲。
倒是更好。
因为他有个女儿,还因为他虽然已经有了女儿却至今还是没能冠上后君名号。
“有劳王子远迎。”芮氏在快要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加快了脚步。
这且不是一句客套话。
如今这大腹便便的,人家能双脚站到帐篷外头的地面上,的确能算得上“远”迎了。
“这又有什么。”动作爽利得就跟肚子上其实绑了只枕头而不是怀孕那样,多西珲抬手虚扶一下,就大步朝里走去。
这位果然一如传言。
蓦然间觉得自己自嫁到安阳就规行矩步的这些年仿佛有些像笑话,芮氏到底沉得住气,只迈开了步子跟上去。
进帐,落座,看茶。
茶杯拿到手里的时候,帐外那点纷乱的思绪就已经烟消云散。
雪白如玉的茶盏上,一点红梅怒放。跟里头清澈甘冽的茶水一样,虽然与这周遭的环境半点都搭调,却再再地向世上所有的人嚣张地宣告着主人的得宠。
这样的人……
芮氏抬眼的瞬间动摇起来。
真的会吞下安郡王府撒出的诱饵吗?
略微寒暄几句之后,芮氏就把话题朝听上去最安全,自然也是他最想去的地方引,“小殿下呢?”他环视了下四周,“怎不见她?”
不过话说回来,孩子在牙牙学语又跑不利索的时候最好逗弄。不是听说四殿下难得一见的玉雪可爱?虽然里头定然有追捧夸大,到底也不至于十分入不得眼。
“一大早的,看见外头架起那只羊就跟生下来就没吃饱过似的,”多西珲十分嫌弃地皱眉,“我嫌她吵,叫送到她阿吉那里去了。”
阿吉?
对了,驲落人管父亲叫“阿布”,称母亲作“阿吉”。
但是,那位居然允许自己的孩子用驲落话称呼她阿吉,而不是叫“母皇”?
这难道……
可是,那位在外头提起来都说的是“四皇女”,显见就是认下的。
那……
芮氏一时之间有些晕头胀脑,不过他到底不至于失态,只笑了下,打算平平地把这个话题糊过去,“陛下日理万机,王子也不怕打搅?”
再于是多西珲反而一脸奇怪,“女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她忙是不忙,与带孩子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芮氏一噎,竟是好一会回不出话来。
女儿不是一个人生得出来的。
这话说是那么说,但是真敢那么做的……
刹那间,总觉得心底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但是芮氏深呼吸几口,好歹压了下去。
多西珲像是也察觉到帐内气氛有些怪异,便转过头去吩咐宫侍上菜。
宫中贵人招人进来说话都是有规程的,因此尚食局那里做菜也能掐着钟点。多西珲才吩咐下去,不一时外头就切了羊头进来,先敬了芮氏,撤下去之后才是真正能吃的盘碟碗盆,一个接一个流水似地端上来。
略吃过几口之后,芮氏到底定下神来。
瞧多西珲浑然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席上也挑挑拣拣吃上一两口,芮氏心里不由得有点发急。
树倒猢狲散虽然比喻得难听,到底是一句大实话。如今就连姜家都有疏远之意,换了别人更无法尽心竭力地把他们一家子捞出来。所以眼下这个,大约是她们妇夫两个唯一的机会了。如果功亏一篑,他的女儿,他的儿子,他的……
妹妹……
“王子再孕却依旧只是个‘王子’,不觉得……”虽然心底隐隐觉得这样说不好,但事到如今,芮氏也实在寻不出更好的切入点了,“委屈了点吗?”
谁想适才百无聊赖的多西珲却陡然抬起眼,一双鸦青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芮氏心里一瑟,没等他想明白心里为什么会发寒,对面那人却突然浅浅地笑了开来,“郡君想回家吗?”
回……郡王府?
那等牢笼,再精致华美也像蒙上一层厚灰浓雾,叫人只要一回想起来就只能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窒息感。
他不想回去!
但是,那里有他的妻主,他的孩子。那里是……他的……“家”。
“我说的是舒州。”然后,对面那人轻轻松松地,用一副再平常再平淡不过的口吻,朝他心口扎下一把刀子,搅得一片血肉模糊。
漫长的四年里,唯有夜间的梦境才能让他轻松一点。
虽然醒来的刹那,责任和牵绊又会化成无数粗重冰冷的铁链将他压进层层桎梏里,唯独梦里那一点轻松和温暖却始终难以忘怀。
在母亲缠绵病榻,用那只干瘦的手拉着她说“芮家就靠你了”之前,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把皇家夫和郡王府背在自己身上,即使压弯了腰也只能咬紧牙关死死支撑。
不……
他是一个父亲。
他的妻主待他不薄。
十几年前逼得他不得不低头的妹妹,现在依旧还在安郡王府里。
“王子若能助安王脱困,”所以他必须把话说出来,即便咬牙切齿,即便说得狰狞无比,“事成之后,殿下必竭尽全力为四殿下谋取将来!”
“只是这样而已吗?”多西珲完全没有掩饰他的失望。
他略顿,眼珠一转。
“不如郡君想法子除了李鲲?”他浅浅地,极轻松平常地说,“祸首一除,郡君的孩儿到底也是姓李的,凤宁就算想狠心,也多的是人拦住她。”
他说什么?
他竟然叫他向自己的妻主下手?
芮氏暴怒。
但是在他甚至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那边又轻飘飘地来了句。
“郡君想回舒州过些安静日子,就更加简单了。”
多西珲说……
他能……
回去舒州?
第351章 殷六入宫来
度闲榭正对着一片荷池,初夏时节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连寒冬腊月都爱朝这里跑的李凤宁,如今这时节自然来得更勤。
“陛下,殷主事来了。”身边响起宫侍的低声提醒。
“见过陛下。”然后,便是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斜倚在凭几上的李凤宁连眼皮子都不抬,自然也懒得应声,只是下一瞬就被一道奶声奶气的见礼勾去了注意力。
“钧逸拜见陛下。”
李凤宁人还没转过去,脸上就已经扬起笑,“钧逸来了。”笑盈盈对着那个立在母亲身边的小女孩招手,“来,到姨母这里来。”
站在殷六身边的是个圆脸的孩子。相貌上虽比殷六要差上几分,实在说不上漂亮,可一双黑亮灵动的大眼睛瞧着就精神活泼,一眼就叫人心生喜欢。她显然与李凤宁也是极熟悉的,前头虽然拱着一双小肉手行礼,此时见她招手,抬头看一看她亲娘没见反对,立刻就喜笑颜开,踢了鞋子就爬上地台,“蹬蹬蹬”跑到李凤宁面前跪坐下来,抬头就冲着李凤宁咧开嘴笑,“姨,钧逸好想您。”
“去把大殿下请过来。”李凤宁头也不回地说了声,自有人应声而去。她抬手摸了摸孩子微汗的额头,“热不热?”她又朝她后颈摸了摸,“想吃点什么?”
小孩眼睛一亮,“什么都可以?”
“那是当然。”
“姨,钧逸想吃冰糖肘——”
话是没说完,背后就传来一道颇为严厉的声音,“殷钧逸,你说什么?”
女孩肩膀一抖,扁起了嘴。
李凤宁不由笑了,“叫她们去做。午膳的时候,少吃一点还是行的。”
小孩欢呼一声,扑到李凤宁身上。
小孩的亲娘动作再慢,这一会的功夫也尽够了。她在李凤宁不远处跪下来,虽然不是那种最规矩的长跪,好歹盘着腿,并不肯像李凤宁那样舒散开来。一边的宫侍乘势端上榻桌,茶水细点,甚至笔墨纸砚等物都有,一起摆在了殷六身边。
“豫州那些账目都看完了?”李凤宁显然不信的。
“有什么好看的?刑部比司的人做事一向尽心。”殷六先是有点意外,略一顿后才简简单单地答了句。
李凤宁眉头皱了下,抬眼瞟了殷六一眼,“嗯?”
“你还想我怎么答?”殷六翻了下白眼,“你要不信楚王,就撤换了她的刑部尚书。几十个人日夜不停算了大半个月才出来的东西,你是想叫我一个人去复核?也忒看得起我的能耐了。”
本来与李凤宁絮絮叨叨说闲话的殷钧逸也是极有眼色,听着语调像是不对,表情里略微闪过一丝不安,连说话声音也小了下来。
李凤宁叫了宫侍陪孩子去玩,转向殷六时,她面色也不好看起来,“我哪有叫你重算?不过是叫你帮我看看她们送上来的结果而已。”
“结果?”殷六挑眉,颇有深意地咧嘴笑了一下,“结果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如果按照现在的税法,豫州的税账的确是没错,就连水灾和丰年都对得上。”李凤宁道,“可我在豫州地面上,却是亲耳听见当地的百姓说税法不同。”
“我听时显说过。”殷六表情凝重也认真了一点,“照那个什么书户,还有富户贫户的分法,应该收不上那么多税银来。”
李凤宁在陪伴凤未竟回家省亲的途中,在豫州一座小城里,从酱铺老板的嘴里亲耳听见豫州太守改了朝廷的税法。税之一事在小民是负担,于国却是大计,李凤宁自然轻忽不得,当时就叫时显命刑部比司重算豫州的税银。而直到李凤宁归京之后的前不久,刑部比司才终于把账目核算完毕。
其结论是,如果按照现有的朝廷税法,豫州的账目没有错。
“所以,要么是你听错了,”如今赤月朝中敢对着李凤宁直接说她错的,大约也只有殷六一个了,“要么就是有人做假账,还填了这笔数。”
如果此事为假,就不仅是栽赃陷害一州太守而已。要知李凤宁当日不过临时起意,能将这构陷之言传进她耳里,显然对帝驾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
“填这笔数?”李凤宁眼眸微微发冷,“谁填得出来?”
一州的税银,可不是几千几万两,即便是坐拥赤月的李凤宁都不敢说从她的私库里能把这笔银子给填补出来。
如果此事为真,银子必然另有来源,且参与此事的人数,绝不会少。
“历来就只听过中饱私囊的,”殷六说,“如今这个损私肥公倒是千古奇闻。”
李凤宁想想就觉头疼,“哪里只是税钱的事。豫州免了读书人的丁口税,就是刻意抬高仕人的地位。若是良籍之内再分优劣上下,今后百姓愈发嫌弃农、工、商三业,长此以往只怕动摇国之根本。”
殷六一脑袋扎进户部管东西两市,家里又握着整个殷家的营生,自然于经营上头十分独到。可相对的,这个数算之外的事就要钝木很多,所以她是在听李凤宁这么说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沉了脸色。
反倒是李凤宁瞧着殷六也跟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却不知怎的轻松了几分。她问道:“你今儿进来是干什么来了?”
先头刑部比司把核算的结果呈送上来,里头冠冕堂皇的话写了一堆。李凤宁瞧着跟数字搭边的东西就下意识头疼,她又不好把随儿拖来看这个,只好下了明旨,叫把核算结果发给户部参阅,然后指名殷六“协理”,意思就是要殷六来帮她解读其中的“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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