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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不归-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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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收你的八卦心吧,都快飞天了。”侯宵扒拉开他的爪子,挎着包跟上其他的人。“废话那么多还玩不玩了?”

班上的人到底是不敢玩过头,没去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由班长做主给领去了一家清吧,一群人把书包寄存在外面的柜子里,所幸没人穿校服,集体顺利地混进了酒吧。

“我去那边玩一下啊。”白松说,“你就在吧台这儿坐着?”

“嗯。”侯宵手里拿着杯浅蓝色的酒,里面有些橘色的光晕和两三个冰块,轻轻晃荡的时候水面上会浮起一两个气泡。它的味道比想象中要浓烈,冲击着口腔,像是跳跳糖混着可乐,他感觉嘴里有一种奇异的快|感,那样的快|感令他沉沦,也会让他短暂地忘记某些不愉快的事实。

他一天不到,就把前十几年坚持的习惯全给破了。

“这酒可不能多喝。”侯宵还想再要一杯,一旁忽地伸出只手来摁住了他的手腕,他皱了皱眉,不太习惯地往后缩了缩身子,那人识趣地收回手,冲着他耸耸肩。
“这酒入口没什么,感觉跟汽水一样,但是后劲很强的。你应该是高中生吧,准高考生?那一杯都算多了,省省。”

侯宵看了他一眼,视线从那人脸上的痣扫过,松了杯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太干净了。”那人撑着下巴,“你的眼神太干净了,还什么都不懂啊,跟着同学一起来玩的吧,祝你们玩得愉快。”

那人很快融进人群中不见了。侯宵低着头盯着杯子里残留的一点酒液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完全处于放空的状态,白松来推他时他才突然回过神,也没听清他们说要干什么,直接点了头。
他们转去了一家KTV,班长直接付了一半的费用,剩下的由其他人平摊,等他们互相推搡着进了包厢,侯宵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答应了什么。

“不想答的话就自己或者对方定不出格的惩罚,不给你们罚很多,免得折腾过了回头起不来,意思一下就行了。”班长拿了水果盘往桌上一摆,又抽了根细长的棍子,“好了啊,开始。”

转哪儿哪个人就得上去,侯宵便尽可能地把自己往角落里挤,他对这种靠运气拼的东西和对运动的排斥是等量的,一直都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跑。白松跑去问他估计也没想着自己会答应,侯宵倒是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了。

“停了停了。”秦然猛地拍了下手,“侯宵!到你了!”
侯宵抱着抱枕的手臂收了收,他认命似的从角落挪回到原本的位置,无奈道:“行吧,来。”

“高中三年啊,截至目前为止没见你跟小女生谈朋友。”秦然笑眯眯的,整一个大尾巴狼的形象。“怎么,是偷偷谈的地下恋情还是对女生不感兴趣?”

到他们这个年纪,谈起这种问题来丝毫不觉得别扭和脸红,虽然也有个别几个受不了的,但大多能忍着,接受度挺高,作为班级里稀有物种的女生更是经常随地取材调侃他们,彼此之间也不会拘谨多少。
侯宵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采取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学业为重。”

“谁信你!”白松直接叫起来,“再来,侯宵你下局再绕弯子可就不地道了啊。”

侯宵这回学机灵了,没再轻易答应,结果把自己后路给堵死了。他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看着那细长的棍子转啊转,本来都快指到秦然那儿了,可它偏偏不停,又给转到自己这里。

“缘分啊侯宵。”白松都快两眼放光了,“我问你啊,有喜欢的人吗?”
班长笑骂起来:“不是,都倒计时了你们还满脑子粉红泡泡,我们班理工男都是什么货色啊?一看就没前途!”

一群人窝在一起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注意力还给了侯宵。侯宵把抱枕丢到一边,拿起桌上的一杯酒。
他一下子给喝了半杯,抹了一下唇角,杯子重重地磕在桌面上:“好了,罚酒完了。”

白松目光转了转,终于敏感地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及时拦住了还嫌不过瘾的秦然,扯着人点歌去了。
侯宵拉了拉衣服,拉链一下子拉到头,衣领竖得高高的,把自己的脸遮了大半,借着包厢里晦暗不清的光看着点歌台的位置。

喝完酒了那点醉意慢慢就爬了上来,侯宵就不太想动,班上的人跟他相处了这么久,都挺清楚他的脾性,也没人过来想强行拉着他去点歌。
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没多久就散了,侯宵抻了下胳膊,借口头晕开门出去。

走廊并不比包厢里好到哪儿去,侯宵一路走到门口的位置,冬日冷冽的风拍得他神智清醒了三分,七分还陷在混沌里。
他慢慢地翻出手机,盯着联系人列表的一个名字,直到眼睛有些泛酸了,才伸出手去按绿色的拨出键,刚闪出通话界面又急急忙忙给删了,原地踉跄了一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那酒后劲是真的大,他现在就感觉头疼得厉害,整个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捋也捋不清。
侯宵呵出一口白雾,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这冬天快结束了才有个冬天的样子。

侯宵还没来得及回包厢里,就看见几个喝过头了的被扶出来,脚步不稳,整个人都快扑到地上去,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这样,和白松打了招呼,提前回了家。
小姨这几天加班多,阿婆又去朋友那儿小住了,家里没人,不开灯的时候一片黑暗,侯宵差点被地毯绊了一脚。他在墙上摸到电灯开关,弯下腰去换鞋。

侯宵把书包扔到沙发上,最后的神智撑着他开了木屋的锁。里面出乎意料的整洁,到后来他已经不太来这儿了,一直是杜佰恭在负责这块儿的卫生打理。
书桌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窗户拉着,那两盆仙人掌也没死,窗帘用绳子绑起来架到一边,地上也没有遗留下来的烟或是打火机一类的。好像杜佰恭从来没来过这里。

酒精冲击着侯宵的神经。他爬上床,面对着窗户躺下来,床铺的柔软让他的睡意更添几分,侯宵就看着那一块因为灯光反射尤其亮的地方,在木屋里睡了一夜。
再醒来时,身上的衣服跟拿洗衣机里搅过似的,褶皱多得不像样,头也痛得厉害。幸好今天不用上课,否则侯宵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状态。

小姨在厨房里捣鼓早餐,连衣服都没换,估计是忙了一整晚的,侯宵不忍心,寄人篱下十几年,小姨一直待他很好。侯宵把外套丢进洗衣机,推了小姨回屋睡觉,自己盯着火。
阮塘昨天不放心,还连发了几条短信再三警告他别把自己给卖了,侯宵懒得回这小子,手机一丢蹲在料理台边上,拿了两只一次性的筷子去勾黏在柜子缝里的油污,等想起来关火时,筷子已经成黑乎乎的一头,剩下一头给他捏得浸了汗。

侯宵把筷子丢垃圾桶里,盛了粥放保温桶里装好,留条子贴在上面,跑浴室里囫囵洗了个澡,裹上棉袄又出去了。
他不死心似的走到了老头儿家楼下,隔着老远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就有种直觉,这间屋子里已经没人住了。不知道老头儿养的狗是不是也给带走了。

侯宵转身钻进灌木丛里,被扑了一身露水,他拍了两下,走到一条蜿蜒的石板小路上,顺着路往上走。越往高处石板上堆着的树枝石子就越多,也越难走,侯宵越开它们,气喘吁吁地登上山顶。
这座山不高,他和杜佰恭没事儿的时候经常来,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好久以前了,自那以后杜佰恭就没提过爬山的事。

侯宵拎了根树枝,抖干净上面的雪,在泥地上写写画画,又用力地涂掉,找了片没被折腾的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半天下来,山顶的地都给他糟蹋得乱七八糟。
他把树枝一丢,蹲在地上,头埋在胳膊里。半响,肩膀才抖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每写完一章或者一篇文都会陷入“我写的什么玩意儿”的自我怀疑中去(……)





第7章 C7
“杜佰恭”这三个字,曾如同无论如何也抹不掉浇不灭的火焰,狠狠地扎根在侯宵记忆的孤灯里①,让他在脚踩碎沙砾石去接触那些不甚好看的事实时,不至于落得一个惨淡的下场。
于是在干巴巴地念稿子般说出那三个字后,侯宵垂下眼睑不再说话,他们之间的气氛像是忽然之间给披上了一层霜,温度降到了万丈冰山之下,四处蔓延着凉意。

侯宵在返校时意外从老白那里拿到了杜佰恭留下来的书籍,每一本都保存完好,边角没有折翘,书里的笔记整齐而干净,都说字如其人,杜佰恭的字却比他想象的要工整,像是正经练过。
他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把每本书都翻了一次,在最后一本书里看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纸的正面是一副速写图,长长的枝条交错在一起,几乎盖住了教学楼的窗户,窗玻璃上映着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透过窗户,能看见教室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实木桌椅,手里拿着相机的侯宵坐在桌子上,镜头对准了不远处的操场。

“你会拍照吗?”侯宵手里拿着相机,抬手在杜佰恭面前晃了晃。
杜佰恭耸了耸肩:“不会,但是我会一点画画。怎么了?”
“啊,你要是会拍照就好了。总是我拍别人,还没有人拍过我,真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的镜头里是怎样的。”

他在拍他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同学,而杜佰恭以另一种方式记录下了他在那时的模样。

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吗?

在只有轻微的风声和呼吸声的黑暗里,侯宵忽然察觉到眼眶变得湿润。他抱着纸在书桌边蹲下,心里的情绪不断翻涌,像是要漫出来。而他给它们上了个扣了锁的门,将它们团团围住,围困在黑暗之中,不见光明。

“你怎么……”杜佰恭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抬手冲着侯宵比划了一下,面露一个不甚明显的笑,“留头发了?”
侯宵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淡淡道:“这个啊,懒得剪。”

自高三下学期正式开学以来,他就处于一种非既定任务绝对不去做的状态,表面上看着是收心,实际上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懒。平时规规矩矩穿校服,放假了也就那几套轮着换,别的衣服全给压箱底,碰都不碰。
侯煜催了他好几次去剪头,他也因为不想搭一刻钟的车去洗发店而迟迟不付诸于行动,任由头发越长越长,后来收不住,顶着触犯校规的危险给扎了起来,直到毕业前都一直藏在T恤和校服外套间,毕业了才重见天日。

反观杜佰恭,他倒是剪了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白衬衫的袖口上还有花样,一看就不是侯宵那种网购热门款的类型,穿着一条驼色细筒裤,黑色的运动鞋,照相机挂在胸前,身上虽然打湿了一大部分,但也没侯宵那么夸张。

侯宵的话音落下,短时间内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雨声和雾气成了最好的气氛渲染剂。
半分钟过后,杜佰恭终于跟大梦初醒似的跳了起来,把侯宵拽进了亭子里,见他浑身都湿透了,有些懊恼地抓了下头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不该麻烦你的,你要不等会儿到我那儿换件衣服吧,我学校就在附近。”

杜佰恭说话时,声音十分温和,恰到好处地带着点笑意,这让他平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神色,收音时下意识地抿了下唇,将那点拖着的尾音收进去,却又如同落地的珠子,叩击在侯宵的心头——这明显和之前在海港时他说话的方式不太一样了,总感觉少了些随和,多了些中规中矩的味道。

侯宵抬了抬眼皮,试图摇头婉拒杜佰恭的好意。他必须要在今天找到学校,否则再在外面耽搁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那所深山老林里的学校了。
像是察觉到侯宵会拒绝,杜佰恭猛地伸出手压在他的肩膀上,侯宵的动作给他牵扯住,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杜佰恭盯着他的眼睛,说话时呵出些许白雾:“你想感冒吗?”

杜佰恭瘦了很多,站姿不再像以前那样懒洋洋地随心所欲,反而像是训练过后的标准站姿。胳膊比之前要细了小半圈,侯宵记得以前拿手去握会有一点不能完全握住,现在目测都能握一圈多了。
侯宵的视线落在他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上,拽了两下登山包的带子,妥协似的叹口气,所有的脾气都给杜佰恭这一句关心给打碎了。“行吧。”

来接杜佰恭的是他的室友,去恭大的时间要稍微晚一点,一个学渣逆袭成学霸的典型例子。

“我坐车过来的,没打到车。”林元六扔了把伞给杜佰恭,又跟侯宵问了好,“你们俩共一把吧,经过我们学校的车多,估计一会儿就能等到了。”
杜佰恭撑开伞,打高了些走到侯宵边上。侯宵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很快缓过来,毕竟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共撑一把伞了,虽然是重逢后的第一回。

靠近了才闻出来杜佰恭身旁有一股极淡的药味儿,之前他费尽心思留下来的烟味儿此刻倒是一点都闻不见了。
侯宵的喉结滚了滚,他将手心摊在腿边擦了两下,问道:“你现在不抽烟了吗?”

“啊?”杜佰恭有些发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微低着头笑了笑,“不了,给戒了。其实也没多大瘾。”
侯宵哦了一声,缩了两下胳膊没再问别的。他们刚到车站车就来了,车上没什么人,但许多座位上都有积水,林元六略有不满地说了两句,扶着把手站在车窗边。侯宵和杜佰恭一块儿坐在靠前的位置上,车门开的时候会带起一股冷气扑脸上。

“是叫侯宵吧?你别介意,三四站就到了,要冷的话可以搭件外套什么的。”林元六扭头看他们,“这边秋天天气挺凉的。”
“我坐公交车后面会晕车,所以只能坐这儿了。”杜佰恭解释道,“你冷吗?往里靠点?”

“不……我不怕冷。”侯宵摆了摆手。要换在平时这点冷风对他而言的确不算什么,但现在他都快全身湿透了,风一吹冷意更是往骨髓里爬,腿脚恨不能都冻僵了。
也不知道是碍着哪门子的面子,就因为曾经说过不怕冷,侯宵就不太想承认自己现在冻得不轻。他将手收进袖子里,脸偏向窗户那边,怀里抱着鼓鼓当当的登山包,林元六时不时扭过头来跟他们聊一两句。

崇大比起网络上的宣传片还要漂亮的多,林元六一看就跟坐宿舍一楼里的大叔混得很熟了,没费什么口舌就把侯宵领了进去。
他们的宿舍是二人制,每间都有自己单独的卫生间。比起高中时的十几个人混着住再拿水卡去刷公共澡堂可要好的多。

“你包里带了换洗衣物吧,我这儿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你不想用里面放着的的话可以用这个。”杜佰恭一边一手递给他一只袋子,一边顺手把照相机挂到椅背上。

“谢谢。”

“别这么客气。”杜佰恭将照相机从防水袋里拿出来,“好了,快去吧。”

“他是你高中老同学?”等侯宵进了卫生间了,林元六才问出了憋了一路的话,“哪个学校的同学?”
“海港的,参加过摄影社。”杜佰恭调试着照相机,把刚刚照的照片删了两张。“看看你那两眼冒精光的样,你就算是去找他要他也不一定会给你的。”

“海港的摄影社可有名了好吗,几乎每个社员拍出来的照片都特别耐看。你又把那个夜市说得神神秘秘的,我想找他要一张照片也没毛病啊。”
“他可能都给删了。”杜佰恭顿了顿,“你要夜市的照片上网找一张证明我没骗你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林元六撇撇嘴,“网上的多不真实,我可是跟你赌了我半个月的伙食费。”

杜佰恭没再说话,弯下腰把照相机放进了柜子里。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不少,窗玻璃上蒙着层雾。他呵出一口气,搓了搓手,在床边坐下,打发时间似的玩起了手机。
一直到现在,他的社交软件账号都是用的新注册的那个。原来的号码加了班群,也加了不少同学,正经来说,他下半学期算是缺席的,因而心里有那么点歉意,不太想去面对那些关心他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话,便逃避似的换了个号码,任凭那些消息在旧号里积攒,也没点开去看一眼。

卫生间里的水声没多久就停了,侯宵出来的时候,林元六已经不在了,杜佰恭正趴在桌上小憩。
他这个暑假并不比高考前的假期要好过多少,整个人都被赶驴似的拉着跑,提前来学校反而是种解脱了,今天难得出门去想拍点照片,又好巧不巧地遇上了下雨,困意如同潮水来势汹汹,上下眼皮都给黏得睁不开。

侯宵在他身后站着,没有出声打扰。杜佰恭睡眠浅他是知道的,平时在寝室里休息,他总会半夜起来好几次,都是给别的同学背书做题的动静吵醒的,他自己起床倒是没什么声息,要不是侯宵失眠,也不会发现他的这些举动。

他拎起自己的登山包。轻声说了一句再见,转身推门出去。关门时他尽可能地放轻动作,把门锁卡住的声音降到最小,确认屋里人没有被吵醒后才背着包离开。

导航不靠谱,侯宵费了半天功夫才找到个经停自己要坐的车的公交车站。也是他运气好,刚到的时候就来了一辆,慢悠悠地停下,车上加上司机也就三个人。
侯宵丢了硬币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想起小姨说要把他别的东西给托运过来的事,自己到现在还没把详细地址给她,估计又让人担心了。

包里又多了个装了换下来的湿衣服的袋子,侯宵艰难地在包里摸索出自己的手机,给小姨发了消息。
QQ被后台自动打开,他正打算关闭退出去,余光就瞥见通知栏上的“特别关心”四个字一闪而过。

侯宵动作一顿,颇有些手忙脚乱地点进群消息。杜佰恭在几分钟前发了消息,因为他这已经算是诈尸了,不少人都蹦哒出来疯狂刷消息,杜佰恭回得不快,但也一个个地耐心答了。
侯宵慢慢地翻完未读消息,看着那个头像是一张白色的图片的人几次三番地出现在聊天中,手指摁在输入栏上,半天也只敲下一个标点符号。

…白大侠也是说你在崇大来着,那你和侯宵在一个城市啊。
…崇大和老侯那儿离得有点远吧,隔了□□站呢,不过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那儿逛逛,老侯那学校风景一顶一的好,绝对放松心情。

杜佰恭:“他在哪儿?”

侯宵心里咯噔一声,恨不能穿过屏幕把白松揪出来打死。这家伙好赖不赖地非提这干什么?
所幸白松像是突然下线了,没有回复,而杜佰恭的这条提问也给铺天盖地的其他消息所淹没。

学校里人本就少,又没到正式开学时间,侯宵到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像是跑到了哪个旅游区。
他在找门卫室里的人问了路,对方像是急于去做什么,只匆忙给他指了一个不清不楚的方向就拿着东西走了,心大得厉害。侯宵无法,只好自己绕着学校转,好几次都走到了小叶灌木林那边。

值得庆幸的是宿舍楼一楼办公室是有人的,侯宵把衣领往下拉了拉,向人说明了来意。等办完一些走过场似的手续,她便领着侯宵到了一间宿舍门前,把钥匙塞他手里,挥挥手走了。
看来这所学校的员工都挺随性。侯宵一边开门一边腹诽了两句,宿舍出乎意料的整洁,是上面床下面书桌的搭配,共有四个床位,其中一张已经摆了东西了。

侯宵挑了靠角落的一个把包放下,登山包容量很大,装的东西不少,他光把它们一一拿出来就花了不少时间。
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侯宵回头的时候正好跟开门进来的人撞上视线,两个人都是一愣。

“我……”阮塘张了张嘴,反手把门关上,“还真是巧啊,在这儿都能碰见你。”
“一直没得到你的消息,没想到还成室友了。”侯宵靠着书桌站着,“混得挺好啊,不是说绝对不会跟我在一个学校吗?”

阮塘撇撇嘴,弯腰在柜子里翻出了自己的钱包塞进口袋里,扭头问他:“别拐着弯地刺我。出去吃饭吗?我请客啊。”

他们找到了一家饭馆,位处一条深黝的巷子里,红砖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空气中漂浮着浓稠得化不开的酸臭味,奇怪的是,当侯宵走到那家饭馆门口的时候,却又闻不到那些气味了。
饭馆里开着空调,暖气呼呼地吹,制热效果比起他们学校的空调不知道好了有多少倍。阮塘看上去是个熟客了,连菜单都没拿就报了一串菜名,等服务员记完了才征求侯宵的意见。

“随便。”

阮塘于是又加了个清粥小菜,拉开把椅子坐下。“我就是发挥失常了,我妈本来挺绝望的,还想让我复读,后来自己想开了。这学校小,我还以为碰不见认识的人。”
“我家里人还好。”侯宵端起水杯放在唇边转了转,“他们可能都……没办法狠心说我。”

阮塘原本正往手心里呵着气,闻言动作一顿,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虽然跟侯宵混了挺长时间,但那毕竟是年少不知事的时候了,侯宵家里的情况他也只是略有耳闻,具体情况并不十分清楚,这会儿也只好仓促地转了话题,试图聊一些欢快的内容。
这家店上菜挺快,餐桌一会儿就给摆得满满当当。阮塘扯了筷子,夹了个土豆丢嘴里:“我听说这学校摄影社不错,你要参加吗?”

“不知道。”侯宵垂下眼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拿着照相机时的杜佰恭。他老上去已经很熟练了,大约是拍过很多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暑假吗?

“你要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咨询一下,我听说还可以……啊,那是杜佰恭吗?”阮塘忽然止住话题,放下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玻璃门。
杜佰恭本来在和林元六讲话,闻声转过身来。侯宵握紧了手里的餐具,冰凉的触感如同一簇火星,噼里啪啦地让他心里积压的情绪燃烧起来。

阮塘大概是没把杜佰恭当外人,给人套话了都不带打顿的,一口气一溜就把侯宵给卖了个干净。
侯宵坐一旁撑着脑袋默默地吸着玻璃杯里的饮料,也懒得搭理阮塘的搭话,只在这卖队友还不自知的家伙转过头来时赏给他一个白眼,后来听着听着他自己也受不了,扭头转去盯墙角的鞋印。

阮塘不愧是学文史出身,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要不是在公共场合,侯宵都想给他鼓掌再来个吆喝了。

怎么会跑这里来吃饭,在哪所学校学习,怎么和侯宵碰上了的,侯宵是怎么回事——种种事情,杜佰恭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三言两句间摸了个一清二楚。他点了点头,自觉可以收拾东西转移话题了,便推了两下林元六让他点菜。

林元六看了眼满桌的菜,嘴角抽了两下,勉强配合他点了两个饭后茶点。

“那行吧,你们吃,我要回学校了,太困了。”阮塘站起身来,“侯宵,你回去吗?”
“吃完了就睡啊。”侯宵没好气地回他,余光扫了眼杜佰恭,心里暗暗叹气,嘴上拒绝道,“我再坐会儿,你走吧。”

阮塘前脚刚走,林元六离开座位不到一分钟,杜佰恭就伸手放到侯宵眼前挥了挥,侯宵避无可避,只得抬起头来和他对上眼。“杜佰恭,你很无聊?”
“这口气才对,你之前那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杜佰恭笑了笑,“你们学校不错,摄影社很出名,经常和别的学校联名举办摄影展,不过因为没挂本校的名号,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阮塘那二愣子,被你套话都没个自觉的,把我底细全抖出去了。”
“不能这么说啊,我这是对朋友的关心,哪里是套话了。”

“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侯宵猛地反应过来杜佰恭刚刚的用词,他心情不太愉快地抿了下唇,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敲点点,“朋友啊。”
他的感慨很轻,却还是被杜佰恭收入耳朵里。杜佰恭犹豫着想说些什么,终被林元六拿着东西回来所打断。

夜幕降下来,阮塘已经睡熟了,侯宵便没有开灯,他摸索着走到阳台上,林林叠叠的高楼上泛着的灯火不甚明亮,这让他有些怀念起海港的夜市。
那个繁华而喧闹的夜市,原本对侯宵而言并没有多特别,却没想到在某一个时间点,它在他心里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下子往上猛涨了几个数值。

一餐既毕离开时,杜佰恭拉住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十一个单调的数字躺在联系人列表里,侯宵把这个号码置顶,又取消,来回折腾了好几次,终究疲于继续纠结下去,关了手机。

他摸出耳机戴上,里面始终单曲循环着一首纯音乐,通曲只有海浪翻滚的声音,侯宵失眠的时候会听它,这会儿他却十分意外地发现,这首陪了他一整个暑假的催眠曲已经没什么功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改编自“你留下火焰般回忆,留我在记忆的孤灯里。”——泰戈尔《园丁集》

终于又放假了!!!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第8章 C8
侯宵是被白松的电话给叫醒的,他本来就迷迷糊糊做了一晚上的梦,手机一响几乎是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忙按掉声音免得把阮塘给吵醒。
他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去,一滑下接通键耳边就炸开一阵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侯宵就知道白松肯定是跑哪儿去闹腾了。他揉了揉耳朵,把手机放远了点,等再挪回来时,电话那头只剩下了嘈杂的人声。

“原来摄影社的打算聚在一起出去来个旅拍,你去不去?”白松一边说着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就这几天的事,两三天吧顶多,而且目的地还是你那儿,你也不用担心赶不上开学什么的。这种好事我可是第一个就通知你啊。”

“我刚到这边也不熟。”侯宵空了只手出来去套外套的袖子,“我还想这几天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那不正好吗,刚好我们一起,又能聚会又能让你熟悉环境,一举两得啊。”

侯宵是知道白松的脾气的,打好了主意基本就不会给人推翻的机会,再说他说的也有道理。侯宵捻了捻指尖,含糊道:“那行吧,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后,长谷中心广场见吧。”白松说,“他们到了应该会给你打电话。”

侯宵收了手机,回到寝室里去收拾东西。他也没多少想带的,主要就是一些基本的换洗衣物,还有那部他一个暑假都没碰的照相机,小姨一直有帮他拿去保养,这会儿看着也不显得旧。
他拿着相机,慢慢地浏览着里面没有删除的照片。侯宵不会在相机里留照片留很久,一般都会传到电脑上,因此上面只有不到十张。每一张拍的都是杜佰恭。

手上的动作停下,侯宵看着其中一张照片,那还是冬天时他随手给拍的。

隆冬时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将大地装点得绵软起来,如同铺了一层松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上去,细微的声响几乎听不见,杜佰恭裹着衣服,蹲在岸边,一双眼睛像是要把湖面上结的薄冰给洞穿了。
侯宵实在不知道待在室外除了受冻还有什么好处,但又拗不过杜佰恭,只能走过去陪他一起打量那冰河。

杜佰恭抽了根结了霜的枝条,在冰面上戳了两下,铺着的白雪被他划掉了一点,但结实的冰层依然存在。
比划了半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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