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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_林子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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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学长,”楚澜一看腕表,到了他锻炼的点,按停了跑步机,“你们玩得开心点,我放假在宿舍还能多看两页文献,教授等过完国庆要做一个presentation的小组作业,分数太低会被他怼。”
    李承启遗憾地摊手:“好吧,心疼你……有空去进学堂那边坐坐,说不定能遇到梦中情人,就此脱团。”
    楚澜微笑:“再说吧,我先走了。”
    许是高中时收到的情书太多,提前透支了余额,楚澜到中大这么久,只有一个女孩儿前来搭过讪,要走了他的邮箱。楚澜从此偶尔收到叫韩霭的香港女孩发来的邮件清一色的学习问题,他回复过两次,人家大抵看出楚澜对她没意思,索性转变自我定位,专心和楚澜交流书单。
    自健身房回到宿舍,楚澜倒了杯水,冲完澡后检查邮箱。
    韩霭发来一封邀请函,她们书院国庆假期要举办一个读书活动,楚澜看过出席嘉宾,回她说有时间就去。楚澜删掉垃圾邮件,做完了自己的PPT,写好演讲稿,时针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过了十一点。
    整天徘徊不去的预感到底没成真,楚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躺回被窝结束这天,桌上的手机却疯狂震动起来。
    他疑惑地蹙眉,屏幕上那只熟悉的大狗憨态可掬——居然是纪宵。
    楚澜以为纪宵默认了他们两个一定每隔几天便要通电话,这暧昧并不过分,加之如今异地着,对他这种行径几乎是纵容的。
    “喂?”楚澜听电话,另只手加速整理着桌上散落的文件。
    纪宵那边很安静,楚澜被他上次阑尾炎碰到电话吓怕了,连忙又说:“喂?纪宵吗?”
    约莫过了十几秒钟,时间的流逝几乎趋于实体,他终于开口,竟然带着十足的笑意:“怎么办,楚澜,你们学校太大了……我找不到你在哪。”
    楚澜一愣,条件反射道:“……你别闹了。”
    听筒里传来类似脚步声,纪宵走了两步又停下,分明有恃无恐:“我刚从机场坐大巴到市区,又从市区坐地铁过来,差点就没赶上最后一班……没换港币也没订酒店,你要是不收留,我就得露宿街头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低声地叙说仿佛那是个很安静的故事。楚澜却如雷贯耳,他猛地跳到宿舍门口,手忙脚乱地换鞋,砸出巨大的动静。
    他对面的床位乱成一锅粥,楚澜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拿上钥匙:“真的来了吗?你不要骗我。”
    纪宵一字一顿地念着公交站牌上的站名,兵不血刃证明了发言的可靠。楚澜关上宿舍的门,放弃一般叹了口气:“你在那儿等着我,别乱跑。”
    彻底拿纪宵没办法了。楚澜一路狂奔下了楼,吐露港的晚风吹得他激灵地清醒,他停在原地,校道灯光影影绰绰。
    “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踢了脚小石子,吞咽动作让楚澜感觉喉咙都快要烧起来。仿佛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人,在意识海中徘徊不去。困扰他整天的心绪不宁有了答案,楚澜加快脚步,从宿舍楼到港铁站,那么长的一段路,他却感觉时间飞逝。
    每迈出一步,他便想,“我的确喜欢他,兴许从很久之前开始就这样。羞于承认,耻于面对,但真相永远无法逃避——
    “出柜而已,我是自由的,以后再也不用自欺欺人。
    “憋在心里没用,要当面告诉他。
    “我喜欢纪宵。”
    楚澜气喘吁吁地赶到校门时,还不曾觉得累,先看到了街边坐着的熟悉身影。
    他的背包放到一边,心无旁骛地望向中大的门。见到楚澜时,他并没有和以前一样起身,反倒张开了双臂,路灯昏黄,熏得笑容也暖洋洋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分明有几千公里,但早上还对他说“最近升温要注意冷热交替”的纪宵,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亦步亦趋地走向他,楚澜鼻尖一酸。
    他狠狠地抹了把眼睛,许多画面冲击着他的回忆——在五中爬上紫藤花架的午后,一起抄作业的周末,校道上安静的彼此坦诚,小心翼翼的试探,稍纵即逝的拥抱,以及黎明时与太阳一起跃然而出的欣喜心情。
    这些全都是爱情的雏形,埋藏在青涩的岁月,如今已开出了灿烂的花朵。
    楚澜停在纪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拼命咽下那点哽咽:“你真是太烦人了。”
    他穿的是单薄的睡衣,肩膀有褶皱。纪宵的目光温柔地垂下,落在了楚澜的鞋面上,大约出来得太过匆忙,他的鞋带都没系好。
    纪宵蹲在那儿,单膝跪下,自然地替楚澜绑好了鞋带,然后站起,唇角弯弯的。他喜欢的男孩表情复杂,曾经高傲淡漠的面具一击即碎。
    “但你还是来了呀。”
    “有病吗?”楚澜说,声音几不可察地颤抖。
    纪宵的手指轻柔地蹭过楚澜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凉,他的声音与平时电话里没什么两样,只是当面听总是亲切得多:“嗯,我喜欢你啊。”
    楚澜没有动,但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里已经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你不是说想我吗?”纪宵语调愉快地上扬,“虽然可能表达得比较别扭,但你应该没骗我吧?所以我就来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神经啊。”
    纪宵来不及咀嚼其中的含义,突然被楚澜抱住了。
    不同于临别时在机场的那次,这一回拥抱的时间更久,楚澜抱得也更近。他不是没有恋爱过,可他却仿佛第一次同人亲近一般笨拙,把纪宵两条手臂都箍在了怀里。纪宵只愣怔了片刻,旋即抽出来,环住了楚澜的背。
    他们的影子被街灯拉长了,树影婆娑,他们在午夜空无一人的街头紧紧依偎。
    “你小声点,别吵到隔壁。”楚澜轻手轻脚地关上宿舍门,对纪宵说,然后指了指靠窗的桌椅,示意他过去坐。
    楚澜这才觉得有点不舒服,他被风吹得头疼,桌上的水已经凉了。纪宵倒是不介意地往他凳子上一坐,点评楚澜的宿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床无论如何挤不下两个大男生,楚澜在暑假终于长了点个子,再加上看着纤细,比他实际给人的感觉要高点。他拉开床下的箱子,拖了一条很厚的棉被出来往地上一扔,又从被窝里拽出个枕头,打了个简单的地铺。
    “你明天还是去睡酒店吧,我们学校附近也有,不是很贵……就当我请你了。”楚澜垂着眼,半跪着帮纪宵铺好临时居所,自己往床上一倒,“洗手间在那边,特别小,不好转身,洗澡的话动静轻一点。我室友的床,他没同意我也不敢轻易给你睡。”
    纪宵说好,从背包里抽出睡衣,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他快刀斩乱麻地洗漱完毕,丝毫不介意睡觉环境似的,往楚澜铺的那个地铺里一钻,然后看了看手机时间:“对了,你明天上课吗?”
    “放假。”楚澜还坐在床上,不知跟谁发消息,“明天带你去维港看看,还有趁这几天想去哪跟我说,好问别人攻略……别指望我,地皮还没踩熟。”
    纪宵点头,只看着他笑,半晌没有困意。
    楚澜放了手机,无奈地望向他,对视良久,他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似的——也可能受不了纪宵的傻笑——说:“诶,纪宵。”
    “嗯,怎么了?”
    “虽然现在这么说有点马后炮,对你不太公平……但你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楚澜认真地说,“我希望你也是最后一个。”
    他被彻底砸晕,幸福地分不清东西南北。纪宵忘了自己如何回应他,又是如何躺下,唯一的印象是灯关掉之后的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楚澜的声音仿佛叹息。
    “……之前的事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来不及说话,楚澜又匆忙地补充:“我会学着对你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鸡年大吉(吧),新年行大运,人人发大财!
    
    第28章 新生
    
    纪宵一夜没睡好,他反复地徘徊在梦境与清醒的边缘,唯恐这一切都不真实,半小时翻一次身,一个小时坐起来看看,唯恐自己睡了一觉楚澜就不见了。
    他忐忑了整晚,早晨七点便起了床。纪宵收拾好那个地铺,没吵醒楚澜,先出门去买早餐——纪宵暗道他养成了习惯,明明楚澜什么都不需要他做。
    中大校园错综复杂,纪宵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食堂,将就着以前在五中的习惯带了小笼和豆浆。回到宿舍时,正好看见一脸懵懂的楚澜,坐在床上挠头发,见了他,先迷糊地眨了眨眼,打哈欠。
    昨天夜里种种立刻潮水般席卷了两人,纪宵情不自禁错开目光,倒是楚澜分外坦荡。他站在床尾,把被褥整理好,但也不知该说什么。
    情感酝酿到顶点的爆发之后,平静得甚至有点尴尬了。
    纪宵蹭过去,把早餐放在了楚澜的书桌上,然后拿起了他手写的一份作业装模作样地看。楚澜吃到一半,忽然问:“想好去哪里玩没有?”
    “没……”纪宵见他表情诧异,又道,“只想陪着你。”
    一句“我不需要你陪”眼看就到了舌尖,被楚澜生生吞回去。他的上一份恋情结束得几乎算作狼狈,而好不容易有了新着落,起先被遗忘的喜欢去而复返,再不能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他不是能任性的年纪了。
    楚澜嘬了口豆浆:“那待会儿……你陪我去一个读书会吧,晚上我们去维港。”
    从他口中说出的“我们”无比顺畅,远超纪宵的想象。他以为楚澜十分勉强,没抱太大的希望,听他承认自己的男友身份已是喜出望外,纪宵努力控制不要笑得太过分,以免发生傻不愣登结果被嫌弃的惨剧,拼命点头。
    两人瓜分了早餐,仿佛与当好友时没什么两样。楚澜免去了早晨散步,把手头的一本书摊开,继续查文献做笔记。
    纪宵坐在他室友的椅子上玩手机,偶尔目光瞥过楚澜,继续无言。他打游戏到一半,楚澜问:“你过来的事没人知道?”
    “告诉辛恩了。”纪宵说,“我买的是后天的机票回去……”
    “那么早回去做什么,”楚澜截断他的话,发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之处,又及时改口,“我的意思是,可以多留一会儿,现在是假期。”
    纪宵挪着椅子朝他靠拢,手在楚澜头顶按了一下,接着停留在他的肩膀:“我怕你不高兴,不喜欢见我,这样及时回去,免得长期滞留讨人嫌。”
    楚澜好奇地扭过头,勾了勾纪宵的手指:“讨谁嫌?我还以为樊繁给你告密呢。”
    纪宵:“……”
    他总不能直接问夏目漱石那件事,想起来简直堪称耻辱。于是纪宵含糊地嗯了两声,直接把椅子搬到他旁边,楚澜看书,他看楚澜。
    文献查找完毕,楚澜收到了韩霭的短信,通知他准点去读书会。这时正值上午茶时间,楚澜一拉纪宵的胳膊:“走吧,去见识一下别的书院活动——我还没去过呢,也不知你这个C大的能不能进。”
    事实是可以的,并非必须凭借每个人的邀请函。韩霭在报告厅门口等楚澜,远远地见他带了个人,以为是同校好友,先打了个招呼——此人是香港土著,与楚澜邮件交流时十分顺畅,可普通话带着口音,听得纪宵云里雾里。
    楚澜礼貌地向她介绍纪宵:“我男朋友纪宵,刚从内地过来看我。”
    他看到韩霭脸上明显的震惊,原本想先问好的心思蓦然退缩。纪宵还记得一直以来的阴影,他曾以为都过去了,却在别人流露出分毫诧异或者惊愕时死灰复燃,几乎将他一击必杀。哪怕楚澜介绍他的定语也无法驱散。
    紧接着韩霭却笑了,面前的女生有着一双月牙儿般的眼睛:“你好,我是楚澜的同学,我叫韩霭——就是雾霭的霭。”
    她友好地伸出手,又说:“难怪楚澜一直对所有人都不咸不淡,原来是有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我若有个这么好的男友,眼里也容不得旁人了。”
    起先的退缩被温柔以待的致意润物无声地吞没,纪宵终于和她握了一下手:“你好。”
    他想起了曾经的翟辛恩,樊繁,姜星河,还有得知他出柜消息时的楚澜,不合时宜地在心底感叹,原来他把自己置于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境地,走出画地为牢的小圈子,外头或许偏见仍在,鄙视俯拾皆是,但他依然被善良的人们安慰。
    楚澜见纪宵表情动容,不由得微微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一层。
    韩霭转头去给他们领路,他还未意识到自己方才轻描淡写地出了个柜,先拉住了纪宵的手。起先他们的牵手充满了意外和小心,轻拿轻放地触碰禁忌,这会儿楚澜自然无比牵起他,手心贴手心,他对纪宵宽容地笑笑。
    他甫一喜欢上同性,就有纪宵无微不至的关怀。可当初纪宵惶恐地发现自己与“正常人”不同时,谁有给过他开解?
    没有认识楚澜,甚至没有认识翟辛恩的时候,纪宵到底是怎么过的?
    楚澜意识到他从未听纪宵提起他的苦难,心思复杂了片刻,不知如何安慰。他陪纪宵在最后一排的两个位置坐了,握紧他的手。
    “以后会好的。”楚澜想不出华丽的辞藻,嗫嚅半晌,“……我陪着你。”
    纪宵眉清目秀,看上去很好相处,而他看楚澜的眼神却与看其他人都不同,颇有些旧时代美男子的顾盼生姿,透出款款深情。
    “都过去了阿澜,”纪宵换了称呼,抬起两人交握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他感受到楚澜还在适应,又说,“以前的事,现在有你,都值了。”
    读书会这天的书目是科幻小说《海伯利安》,楚澜高中时看过,故而听得有一搭没一搭。他垂着眼,和纪宵交握的手置于膝盖上。
    他仔仔细细地,仿佛看不够一般。男生的手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还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但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很短。纪宵手指修长,指根处因为打篮球磨出来的薄薄一层茧蹭着粗糙,没有女生那么软那么细腻。
    楚澜默默地把他和宋诗咏比较,末了得出结论,他好像更喜欢纪宵给予的踏实。
    他的指尖在纪宵手心蹭来蹭去的,认真听发言的纪宵偏过头,对他温和地笑,用气音说:“不耐烦了吗?”
    楚澜当然不会说自己看过书,他见纪宵听得津津有味,摇了摇头。现在气氛不错,楚澜琢磨着以前被耳濡目染的经历,觉得自己应该适当撒个娇,但太过肉麻,光是想想他都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于是玩着纪宵的手,楚澜怎么也说不出软话。
    他表情变化多端,纪宵见着有趣,掐了掐楚澜的脸:“想什么呢?”
    楚澜自暴自弃,脑袋往纪宵肩上一靠,额头抵着他的肩骨,然后撒了个不熟练的娇:“我们等下去吃云吞面好不好?”
    这一下杀伤力爆表,纪宵直接死机了。他按着楚澜的脑门儿推开他,认真地打量了许久,又试了试额头的温度,直到楚澜翻了个白眼,纪宵恍然大悟他刚才是在做什么,躬下身子,脸埋在手中无声地笑。
    楚澜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纪宵笑够了,拽着楚澜起来,顺着过道闪出了读书会的报告厅。走廊上人烟稀少,远处有个学生状似等人,纪宵掐着楚澜两个耳垂说:“你不用想着非要示弱或者撒娇才像恋爱——阿澜,我喜欢的是你,所以你怎么样我都会很高兴的。”
    他说话总是含着蜜糖一样甜,反观自己就什么也憋不出来。前任说他无趣,现任这么说着,归根结底还是无趣。楚澜检讨,然后默默地扭头走了。
    纪宵:“诶,你走什么啊,我说错话了?”
    楚澜大步流星,郁闷得头顶都要阴云密布了。
    所有人都说谈恋爱好,碰上可心的人,立时什么烦恼都没了,成天听又软又甜的情话,恨不得一辈子只羡鸳鸯不羡仙,还像盛夏去泡海水浴场一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飘飘然地,不知今夕何夕。
    可没人跟楚澜说讲甜言蜜语也是技术活,愁死了。
    楚澜用了个洗手间的时间把这个问题发给了樊繁,对方回他一个“爱情中常用的五十句话”微信推送。楚澜耐心地看到第十一句,被恶心得一塌糊涂,拉黑了樊繁。
    他从此前纪宵发给自己的那些旅游攻略里挑了家云吞面,纯粹因为纪宵发这个的时候额外加了句“好想吃”。衣食住行里,楚澜惟独对吃不是特别上心,许多大学生离乡在外不习惯饮食变化的问题,他压根无所谓。
    纪宵见楚澜心事重重地出来,从碗里夹了个虾仁给楚澜:“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搞得我好紧张。”
    “不是……”楚澜把那个虾仁吃了,身侧浓重的烟火气让他找回了一丝生活感,“我就是在想,怎么跟你说话比较……嗯,比较像男朋友。”
    纪宵忍俊不禁,笑到一半,楚澜狠狠地瞪他。于是纪宵连忙把笑意憋回去,端着碗从楚澜对面的位置坐到了他旁边:“搞得跟学习似的,你要不下次拿本笔记本出来记要点?阿澜,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楚澜怨念地说:“谈恋爱当然要有谈恋爱的样子。当初我跟宋诗咏还在一起时,她想要什么我都给买的,她想去哪我也陪着,这都是义务。”
    纪宵好整以暇地放下筷子:“你喜欢她吗?”
    楚澜:“……我那时是她男友,她提出的要求当然要尽可能满足,这是妈妈教的。”
    言下之意现在不喜欢了,这番话让他心底很舒服。纪宵想现在就亲亲楚澜的额头,但他忍下来,放长线钓大鱼,于是刮了把楚澜的鼻尖,笃定地说:“傻傻的。”
    楚澜没听出他的意思:“所以你也要礼物吗?”
    纪宵生平第一次觉得和楚澜沟通困难,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彼此都不见外,怎么关系进一步了反而陌生起来。他无言以对,只是摇头,又从楚澜脸上看到了迷茫,只得暂且妥协给楚澜的三观:“……好吧,那我要一个礼物。”
    这句话让楚澜看上去自然不少,后来的半天假日,他们在街头的手工艺品店逛了许久。最终纪宵选了个小小的陶瓷猪,憨态可掬,笑眼弯弯。
    他把这只猪往楚澜脸上一蹭:“像你。”
    楚澜当即翻脸:“哪里像我了?”
    纪宵熟练转移话题:“好了,礼物送了,能谈恋爱了吗?”
    所在的位置面临港湾,能够闻到海水的腥味,风稍微有点大,远处隐约能看见繁华的维港。这里靠近一个码头,不断地有游客穿梭,各地的方言与口音不一的普通话交杂在一起,纪宵身临其境却格格不入。
    楚澜愉悦地冲他招手:“埋下来点。”
    周遭熙熙攘攘,红绿灯变换,他们身侧等候的行人穿过斑马线。阳光鼎盛,高楼大厦与斑驳的建筑一街之隔,白云低矮,被光染成了近似于粉红的暖色调。
    楚澜的嘴唇在他脸颊上一碰,然后他揪了把自己吻过的地方,下定论道:“和你谈恋爱也没那么奇怪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噶森年fai咯(是这么说的吗!
    总之新年好啦 年假要跟家里人一起出去玩几天 所以从初二到初五的更新暂且请个假断个更 非常不好意思 希望大家谅解过年身不由己的我qwq初五要是能赶回家我晚上更一章 初六恢复正常更新~
    再次祝大家!新的一年!财源广进 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嘻嘻嘻嘻(*/ω\*)
    
    第29章 初恋
    
    樊繁最近很郁闷。
    她接到楚澜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本着乐于助人的精神上百度给他找了个推送文章发过去,居然惨遭拉黑了三个小时。放出黑名单后,樊繁也没再多问——她以前作大死时楚澜每天拉黑她八百次——直到她吃宵夜时刷了刷朋友圈。
    她刚回家第一天,幸福得几乎昏阙,磨蹭了许久约高中的闺蜜去撸串儿。喝了两口可乐,刚好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上来,樊繁把手机放在一边,一手串一手往下滑。
    三秒钟后,她的五花肉轰然坠地,在闺蜜的“你干嘛呀”中,樊繁颤抖着举起手机,凑到眼皮底下,不错眼珠地盯了足足半分钟,发出一声尖叫。
    闺蜜:“你老公结婚了啊?怎么一惊一乍的?”
    樊繁颤抖着把手机举起来,放大了的照片背景是绚丽的夜色,维多利亚港海风吹拂,画面正中两个少年,稍高的那个搭着另一个的肩膀,脸上虽然看不出十分甜蜜的表情,氛围却着实黏人。
    闺蜜仔细地分辨了样子,发现她居然认识一个:“……这是楚澜?!”
    与此同时远在锦城千里之外的上海,翟辛恩结束了一天的休闲,愉悦地敷好面膜躺倒在宿舍床上。她举起手机刚看了不到五分钟,猛地坐起来,面膜立刻歪了。
    她迅速地戳开同学群,十指翻飞地打字:“纪宵你们什么情况?!”
    樊繁回了几十个“啊”,排列三行,触目惊心。
    翟辛恩癫了:“我宵哥是不是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樊繁点头:“是是是!”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周扬闻讯赶去看了朋友圈,仍然一头雾水:“纪宵不就是去找楚澜玩了吗,这不是很正常吗?”
    当事人对此浑然不知,纪宵的手机调了振动,但却屏蔽了同学群的消息提示。楚澜做得更绝,他直接摁了勿扰,哪怕天塌下来他也能装作不知道。
    别的同学也许只惊叹他怎么突然飞到了这里,和楚澜发的也是无比正常的游客照。可樊繁和翟辛恩当下应该会懂,纪宵宣示了主权,目的达到,分外得意。
    他从楚澜那个似是而非的亲吻开始神志不清,效力堪比喝了酒,被维港夜风一吹,熏熏然得灵魂已然满足到极致。人多的地方,纪宵先尝试着拉楚澜的手,对方反而握住了他,两人面上平静,衣角遮住的地方十指交缠,暗潮涌动。
    纪宵一朝美梦成真,总忍不住动手动脚,楚澜脾气出奇的好,一一忍了。直到纪宵想捏他耳朵,被楚澜一巴掌拍掉。
    沿着星光大道走了一小段,被周围的导游小旗子包围,纪宵感叹:“你还真是做的游客攻略啊。”
    “他们说来香港必须来这里踩几脚,不然都感觉没来过……”楚澜弱弱抗议,“我早跟你讲做不了功课,入学到现在去过最远的就是7…11,只能带你走游客路线。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只好再去问韩霭了。”
    正说到这儿,楚澜身后拥挤的人群推搡了他一把,没站稳时纪宵手忙脚乱,身体先于理智做了决定。他一把勾住楚澜的肩膀,把他带到自己怀里。
    距离蓦然拉近,纪宵视野仿佛天翻地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楚澜身上,而这会儿看不见楚澜,他才得以一刻喘息,被密密麻麻的黄金周游客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手不觉往下挪,放在了楚澜的后心。
    比在山上那次突然意外害怕楚澜出事轻得多了,可楚澜竟然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腰,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让这个拥抱顺理成章地成型。
    楚澜掐了一把纪宵,在他的“哎哟”声中得瑟地说:“你太高了,这样我不习惯。”
    纪宵睁大眼睛:“这也怪我?小矮子你有毒吧?”
    楚澜眉眼飞扬地脚底抹油,纪宵连忙拨开人群去追。
    他一把拽住楚澜的手,往后拉,楚澜猝不及防险些滑倒。他们跑到了一处休憩的长凳旁,树影婆娑,被风吹得发出了类似耳语般的声音。纪宵睚眦必报地在他头顶狠狠揉了把,按着楚澜坐好。
    他顺势在旁边落座,所有的不真实经过方才的追逐黯然退场。这一处喧嚣中圈出的安宁使得纪宵能清晰地认知到当下发生的事,虽然仍觉得像一场梦。
    “说真的,”楚澜还有点喘,“你不要着急回去,正好这几天假期,我们可以到处转转。去澳门也行,到深圳广州也行——”
    纪宵心里想“我讨厌人挤人的地方要不咱们在你宿舍联机打游戏吧”,嘴上却说:“你说了算,我都行。”
    “那一会儿要去太平山吗?”楚澜眼睛亮亮的,“我还没看过夜景。”
    纪宵不忍拒绝他,却没忘贯彻他的得寸进尺精神,凑过去,手按在楚澜的手上,不由分说地在他额头上亲吻。他轻轻地闭上眼,感觉接触的皮肤有些凉,放开时看楚澜一脸愕然,纪宵这才说:“陪你玩我要收福利的——难受吗,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楚澜呆滞,片刻后脸颊绯红,在隐约的灯光下都看得分明。
    他们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偷偷分享了一个不成形的吻,隐秘的快活足以激发基因中的黏腻,使之迅速发酵,立刻放不开手了。
    牵着手坐上巴士,一直到摩肩接踵的太平山观景台,纪宵都死活不放。楚澜觉得他突然变得无比黏人,说了两次,纪宵不反驳他只是笑,于是第三次觉得有点尴尬时,楚澜都说不出责怪的话了。
    他想,“纪宵一定很希望我肯定他,反正只是牵手而已,那么多人都牵,这里没人认识我们,怕什么?就算在锦城,他要牵就牵了,我和他又不丢脸。”
    楚澜依然是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骨子里保留着一份单纯和固执。他不喜欢顾忌外人的眼光,在任何事上都是如此,我行我素惯了,此刻心房中央住进一个人,楚澜便把连同纪宵的那一份一道与世俗划清界限。
    说到底,都是年少轻狂。可这个年纪再不放肆,往后还能怎么疯?
    他们混在一大堆人群中快要窒息,纪宵一手牵着楚澜,一手揽在他肩头,避过了到处开着喇叭宣扬各类思想的教徒,小心翼翼地见缝插针,好不容易挤到观景台最前面。
    楚澜摇了摇他们仿佛长在一起的手掌:“这风景真是名不虚传。”
    纪宵却问:“你以前没来过?”
    楚澜:“我妈喜欢到处跑,但她嫌我累赘,从不带着……国内的景点大都是小时候我爸带着去的,他工作开始忙之后,我就没什么机会去太远的地方……后来,学习任务就重了,成天宅在家里。”
    “那咱们差不多。”纪宵说,“三年级的时候,我妈和叔叔结婚了。小学还能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去一下云南、三亚,再到以后……我妈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知道,她和邱叔叔彼此安慰而已,她只是不想再折腾了。”
    “听上去你妈妈很不容易。”
    “是啊,我挺理解她的。小时候我爸酗酒,一喝醉就打她。酒醒之后又后悔,哭着求她原谅……我妈也是忍无可忍了。”好似想到了伤心事,纪宵的睫毛低垂,藏起了他的情绪,“其实除去这点,我爸是个好父亲,起码他会关心我在想什么,出差总带玩具——我妈只爱她自己。他们离婚之后,她不许我爸见我,已经十年了。”
    楚澜低低地问:“想他吗?”
    纪宵眼底有光一闪而过:“想有什么用?之前有次去看爷爷,他给了我爸的地址。念初中时我尝试过给他写信,只收到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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