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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唯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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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韶卿呆若木鸡:“他去哪了?他哪来的银子,他……”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脑中划过,她伸手去摸颈项,果然没摸到那枚铜钱,脑中迅速回想着他说的话,嘴里开始发苦,急的伸手一掀帘子,却见尘土飞扬,远近皆是绿林田野,此时离平邑已经不知多远了。

金子看着她的脸色,轻声道:“他有话让我转给你,他说,楚京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你要记得报仇,就要保重自己,这个仇,也是他的,将来他会回来找我们。你的东西,他只是借用,将来一定会还给你的。”

白韶卿呆呆地看着朝后疾退的田野,心里已经乱做了一团。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穆遥竟然会拿走自己的铜钱,他必定是跟着那个月影的人走了,可是那人听过自己说话,怎么可能骗的过去?

想到这里,她慌忙问道:“他让你们带着我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

“有呀,他吃坏了东西,嗓子哑了,连整话都说不全,”金子稀罕地看着白韶卿,在他的眼中,这个小姐姐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人了,竟然什么都能猜到。

白韶卿却觉心中一痛,穆遥对药草那么熟悉,必定是用了什么坏嗓子的药,两人身高体型都是一般瘦小,便是略比自己高一点儿,不是站在一起也难以分辨,何况自己一直被邦带包着头脸,也许那人还真会错认。可是穆遥呀穆遥,你可知你去的地方是什么?那人若是发现不对,还不知他要吃怎样的苦头呢,甚至……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战,再也不敢往下想。

车里几张小脸都看着她神情变化,什么也不敢说,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才见她脸色总算慢慢恢复,放下帘子回过头来,目光在几人脸上一转,道:“我们走了几天了?”

“两天三夜了。刚刚问过车把式,再往前两里就到市镇了。”

金子把一个脏布袋递到她面前:“这是银子,你留着。”

白韶卿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也就伸手接过来,是几锭份量很轻的碎银子,这几个孩子从前以穆遥为首,如今,这个担子算是落到了她的头上。她紧紧捏着小布袋,眼眶却不由得红了起来,想到穆遥现在还不知道怎样了,又想到郝非已死,眼泪更止不住滴落下来,一旁的小六看她哭,也立刻哭了,几个男孩子的眼睛也跟着一红,小车内一时气氛悲苦。

白韶卿却又很快止了哭声:“没事的,大哥说的事总是能做到,我们要相信他,将来他一定会变成很有本事的人回来找我们的。”

金子一抹眼泪:“没错,将来我们一定能再见到大哥,青青姐姐,往后我们就跟着你了。”

白韶卿点点头,搂了搂身边的小六,朝车子一角那个小叫花一指“他没醒过?”

小胡道:“醒时也不说话,只瞪着人看,一日倒有九成是在睡的,我说呢,都是因为这小子,金子和青青姐才挨的打,我说不带他来,可金子非得带着。”

“我们都走了,总不成让他一个人在庙里饿死?”

“没事,兴许慢慢就醒了,多一个人做事,咱们也是好的,”白韶卿道:“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要找事做才行。”几人都应了,又卿了片刻,便听马声长嘶,车把式叫道:“到啦,小家伙们,下车吧。”

金子带头掀了帘子,小胡使力摇醒那个昏睡的小叫花,他还是懵懵懂懂的,不过总算能自己走路,几人扶着下了车,白韶卿点了银子付车费,那车把式看着他们,倒笑道:“还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叫花子,倒新鲜的紧。”众人中只小胡回了他几句,便都转身朝着城墙走去。

进了城门,便见一条宽敞地大道,中间平坦的部分是官道,不时有华丽的马车驶过,白韶卿等人则相互拉扯着走在一边的小道上,四下张望,倒很是新鲜。毕竟年纪还小,几人很快就将伤感离情抛在脑后,兴致勃勃东张西望。

这镇子比平邑大的多,房子也比那里的气派,几人在城里走了好一会,总算在偏处找到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金子立刻拉着小胡豆芽菜出门要饭,白韶卿则带着小六将破庙略为打扫。

那个小叫花却始终缩在墙角,不说话也不理人,小六瞧着他直躲,白韶卿倒是上前问了几句,那人也没回答,她只得作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金子照旧带着两个男孩子要饭,白韶卿带着小六也是一边在城里转悠一边要些吃食裹腹,好在这城镇较大,虽然要饭的不止他们一拨,免不了有些打斗争吵,白韶卿知道自己这些人初来乍到,也学会了些做小伏低的姿态,那几帮人见他们年岁又小,又很识趣,也就没多为难,至此转眼就是三个月,天气跨过酷暑渐渐转为寒冷时,他们算是在这里真正落下脚来。

在这期间,那奇怪的小叫花一直醒着,却是从来不肯出门要饭,软硬不吃,平日里不是盯着白韶卿看的一动不动,就是闭眼睡觉,从来不开口说话,吃的东西给他就吃,不给就不吃,小胡和豆芽菜早就骂了几回,偏偏青青姐和金子都偏袒着他,也就只能由他去了。

可是眼看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六人过冬的衣服却没有着落,白韶卿近来已经试着在街角摆毛笔挂布帘为人写信,赚来的钱却实在是少的可怜,加上苦苦节省的那还剩十两左右的银子,着实不够让这么多人过冬添衣的开销。

这天,她正发着愁,却见庙门处进来一个中年汉子,看着像是有钱家仆的模样,进门却叫“哪个是青青呀?”

白韶卿立刻迎上前去,那汉子打量了她一眼,道:“我家夫人叫你去,你要不洗一洗,要不换件能见人的衣裳?”

白韶卿淡然道:“叫花子没这些讲究,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我进大院子恐怕还要脏了你的地方。”

“尖牙利齿的,”那汉子咕嘟了一句,把手里一个小包提拎到她面前“这是我家夫人给的,算是小六丫头的卖身钱。”

白韶卿只觉脑中嗡的一响“什么?小六?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我家夫人瞧着她整齐,买了做小丫头,那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份……”他话没说完,白韶卿已经厉声喝道:“你家在哪?我要当面问过小六,这事若有一点儿假,我必要闹的你们家无宁日。”

那汉子闻言一愣,怔怔打量她半晌,才道:“我家是城东刘老爷……”白韶卿不等他说完,已经跑了出去。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10 托付

白墙青瓦的大宅,果然透着富贵气派,可是衣裳褴褛的白韶卿站在大堂里却没有一丝窘迫不安,眼睛直瞪着面前的胖妇人,声音清朗“我不要钱,我要见小六。”

“唉呀,已经去叫啦。”那妇人掩着鼻子,皱眉看她“你干吗不洗洗脸,我看你袖口露出的手腕倒蛮白净的,叫化子不会连水都找不着吧。”

“叫化子洗的再干净,还不一样是叫化子。”

“真是个怪脾气。”那妇人倒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却又觉得有些移不开视线“要不然你也来我家吧,你们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我家兄弟姐妹六个,莫非夫人全收了?”

“这……”妇人一愣,摇头却叹“年纪小小,怪不容易的。”正说着话,那边一个仆人带着小六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了身青布衣,头梳双髻,洗干净的小脸倒是清秀可人。

白韶卿上前一步想伸手拉她,可看她身上的衣服,只能忍了,低声道:“才一转眼功夫,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青青,我……”小六的眼顿时红了,眼泪卟卟直落。

白韶卿看这情形已经猜到了几分,想到她小小年纪,心里不忍,只得道:“你果真是自愿留下来的吗?”

“夫人……每回我到她门口……她总让人送东西给我吃,今儿也是……我穿的又少……冷……”白韶卿咬牙止住涌到眼眶的泪水,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没事,只要你觉着好就成。我看这夫人慈悲良善,不会亏待你的。”

那妇人听她这么说倒是欢喜,忙道:“我家老爷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每年光布施的粥就得好几担白米呢。”

白韶卿静静打量小六片刻,这才拉着她跪在妇人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小六是我的亲妹子,若不是不想让她跟着受苦,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在这里,我知道夫人是个大好人,今日就将妹子托付了。”

妇人笑容满面,眼光示意,一边仆人提着小钱袋上前,白韶卿却道:“可我有一个条件,夫人若同意了,妹子留下,我们家五个兄弟还会日日烧高香保佑夫人全家福寿安康。若是夫人不同意,我再苦再累也要带妹子离开。”

“哦?那是什么,说来听听?”妇人倒没见过这么能说话的乞丐,暗自稀罕,连先前掩鼻子的手都放下了。

“妹子我是不卖的,这银子分文不要,卖身契却也不收,让小六在夫人这里,不过为了混口饱饭。她懂事能干,也会学着做事贴补,夫人权当多个丫头使唤,将来我一定会来接妹子的。”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身边那仆人先不答应,喝道:“哪有这样的事!小叫化异想天开。”

白韶卿拉起小六道:“姐姐不能卖你,把好衣服还给她。”小六眼泪滴答,可看了她的眼神,却也不敢不依,哭着就去解衣领上的盘扣。

那妇人叹气道:“罢了罢了,这样有心性的叫化子,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就依你的,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了,年满十五你来接她,一要钱银两清。她才这么点大,养到能干活还不知得哪天呢,粮食钱可要算清。”白韶卿点头应是,她又道:“二呢,只等一年,十五一过,她就算是我刘家的人了,到时要嫁要卖,可由不得你。”

白韶卿想了想,也点头答应,却道:“既然这样,请夫人拿纸笔,我们立个字据吧。”

仆人心想活到这么大还真是开了眼了,竟然有这样的叫化子,气的大叫:“你小子别顺杆子爬,夫人好说话,也不是任由你一个小叫化要怎样就怎样的。”

白韶卿理也不理,只是看着那妇人,这回那妇人也是为难,正皱着眉头,道:“这事……”却听此时堂后有人说话:“这事倒有趣,便依了她吧。”话音一落,便见堂后走出几个男子,当先一人留着山羊胡,眉目倒也慈祥,只是瞧他的神情,方才的话倒不是他说的,而是他此刻正朝着鞠躬让道的一个中年男子所言。

那男子一把黑色短须,方正的国字脸上,双目炯炯有神,和他的视线相触,立刻便有威严之感,因而他虽看着白韶卿,她却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转开了头去。

那妇人见到他们,慌忙起身让座,急道:“这样的小事,倒打扰到爷了。”山羊胡挥手道:“爷说了话,你没听见?快拿纸笔去呀。”仆人忙不迭的跑了下去。山羊胡又是让座又是上茶,却始终不敢坐下,夫妇二人都在一旁站着,瞧模样还有些战战兢兢。

国字脸倒是施然入座,他身后跟着两个男子都是笔直站在他身后,三人一定,顿时便觉气势非凡,小六早已吓的直发抖,拉着白韶卿的衣角躲在她身后,白韶卿虽觉眼前这三人必定不是一般人,却也没多在意,只是看着堂外,等那仆人回来。国字脸将她的神情看到眼里,眼中倒流露出了一丝好奇。

仆人很快就拿来了纸笔,白韶卿看众人都不动,就自行上前,将纸铺在地上,提笔将方才和妇人所说的意思综合写下,写完细看一遍,这才站起。那仆人稀罕的不行,顿时也将小瞧她的心思收了几分,拿起纸张到他家老爷面前,山羊胡看了一眼,略为惊讶地瞟了眼白韶卿,又将那字据捧到了国字脸面前。

国字脸眼神一顿,像是有若有所思,却没有说话,山羊胡看了看他的脸色,便道:“想不到你个小叫化子还能写这一手好字。”

白韶卿答:“老爷看这字据上可还妥当?”

山羊胡看那国字脸微微点头,忙道:“就依你说的吧,本老爷乐善好施,也就是看着你爱护妹妹的一片心意,若是换了别人,是万万不行的。”说着提笔在字据上写了名姓,他也是全因那重要人物才这般迁就一个小叫化,要是放了平时,这么个小丫头,只怕早就打骂出去了,哪里还会答应做这样的手续。

白韶卿待他写完接过一看,本想提笔写名,转念一想,却对小六道:“你不会写字,就按个手印吧,”小六犹豫怕痛,有些迟疑,白韶卿便先咬了自己食指,在那上面重重按下一个血印,小六这才依着做了。白韶卿将字据收好,再度带着小六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又对小六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刘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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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未来

回到破庙,她将此事来龙去脉向金子等人说了,众人虽都不舍,可平日都当小六是最小的妹妹,看她受苦也是不忍,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去处,也是为她欢喜,只是高兴之余,少不得流了不少眼泪。

叫人意外的倒是那从未开口的小叫化,本来像是在睡觉的他,听了白韶卿的话,竟然伸手开口:“我要看下字据。”声音清脆,倒让众人一怔,白韶卿依言将字据递了过去,那小叫化看了好一会,才递还来,眼睛又牢牢盯着她,再也不移动分毫。

白韶卿本来以为他有下文,可看他情形又没话可说,只得作罢了,众人将今日讨到的食物分了,看天色黑了下来,便都一一睡下。

白韶卿却挂念小六孤零零地身在异地,素来胆小的她这时还不知哭成怎样了,心里更是难过,翻来覆去的全无睡意,耳听得众人都睡熟了,就悄悄起身走到庙外的石阶上坐着,对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前程茫茫,身上背负的血债虽然时刻啃噬着她的伤处,可是完全没有丝毫可预见可行的指引,本来若是跟随那月影离开,起码能练就一身本领。做一个杀手,也许是最直接的报仇方式,可却阴差阳错地被穆遥顶包。她当然明白穆遥是害怕她承担危险的命运,可他却不知道对她而已,从来就没什么分别,因为刑场上发生的一切早已注定了她的一生将永远沉浸在危险之中,只怕想避也避不了得。

她轻轻叹息想着心事,身边却有轻巧的脚步声临近,有人坐在了身边石阶上,她转头去看,没想到看到的竟是那小叫化。

小叫化神情淡然地也对着月亮发了会呆,道:“放心吧,你不会在这叫化子堆里埋没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命格里没有寻常二字。”小叫化看了她一眼,又道:“有的选没的选的,都会一件件落到你身上,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算身不由已的可怜人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惨。”说着竟嘿嘿轻笑了几声。

白韶卿不解地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

“今时今日不管来的是什么,对你都只有益处。”小叫化说了这句话,竟然顾自走回小庙,不再理她,白韶卿回想他说过的这几句莫明其妙的话,正愁眉不解,却见庙外有人缓步而来,到她面前停住道:“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

白韶卿慌忙站起,借着月光看清此人是白天站在国字脸身后的其中一位,看她迟疑,那人又道:“我家主人没有恶意,只是目睹了小姐白天的举动,有些感触,望小姐看在他诚心相邀,勉为一聚。”

白韶卿还真是许久没有碰到说话这么斯文的人,虽然怀疑之心不解,想了一会却终究点了点头,跟着那人往外走出几步,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庙内,虽然眼前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可她却分明感觉到那小叫化正注视着自己。

白天在郑家大堂时,面对那仆人的轻蔑,白韶卿都始终淡然自若,可此时此刻站在这样一间华丽的酒楼包房里,面对彬彬有礼的国字脸男子,她却有一点不知所措。

那男子定定看了她许久,竟起身亲自举壶为她酌了一杯酒:“即来之则安之,你也不用不安,我是全无恶意的。”

白韶卿将酒杯轻推,道:“我不会饮酒,请先生见谅。”

那男子点头道:“举止得体,言谈大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叫化子呢?”

“际遇不堪,家道沦落,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白韶卿避重就轻,一笔带过。

那人倒笑了:“说这话的语气,简直没法让人相信你不过是个孩子。不过你说的很对,人的一生际遇总是不同,有大起难免会有大落,失了势,却也总会遇上风水轮转的好日子。我看你连字据上的名字也不肯写,就知道你不愿意说到家世,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机智,很是难得。”

白韶卿被他当面拆穿白天的技俩,不由得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

那人却不在乎的笑笑:“其实这倒是我看中你的地方,你如今这样的稚龄,就有了如此的心性,若是调教得法,来日说不定还真能有些作为。”

白韶卿垂头不语,心里却回响起方才那小叫化说的话,再想到这人话中的用意,只觉手心出汗,强自按捺才勉强镇定。

那人又道:“我不会说什么表面话,这趟把你请到这里,是有一个难处想要小姐示以援手。”

听他这么说,白韶卿便抬起头来,却见那人放下杯子,一边的围幔之后立刻走上一个人,手持一幅画卷,将其展开,里面画的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说到眉目长相倒与这国字脸有几分相似。

白韶卿不明他的用意,一双妙目在画和他脸上转了几转,那人叹息道:“这是我的爱女,我连生四子,却是无一例外都为国捐躯了,临老才得这样一个女儿,不只是我疼爱,她的老祖母更是对这丫头爱若性命。”

白韶卿怔怔点头,那人又道:“可没想到她随我出了一趟门,竟然感染了恶疾,药石无救,还没走到家门就这样去了……”说着眼眶已是微红,白韶卿在一旁听着也是垂下头来,心感凄凉。

只听那人道:“老祖母年事已高,要是知道孙女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是万万受不得这个打击的,所以我不敢回家,只在路上留连,原本打算时间久一些,再想法子慢慢将这事说给老人知道,却没想到遇见了你。”

白韶卿一愣,隐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细看画卷,却觉画中人的面容和自己相差很大,除了身材好像差不太大,几乎没有相同之处。

那人看她留神看画,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看她的眼光中更多了几分喜欢:“你想的不错,我确实是想让你代替我那女儿,暂时瞒一瞒老人家。”

“可是我与贵千斤几乎没有相似之处……”白韶卿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人笑道:“不,你们有一处极为相似,而且几乎可以说是根本分不出来的地方,那就是声音。”看她怔住,他又道:“今日在刘府听到你的声音,我都立刻愣住了,有那么一小会儿几乎以为是我那女儿未死,流落民间了。这不是我思女成狂才有的幻象,跟随我的两个亲随也是亲耳所闻,都说是像到了极处。”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12 变化

“那……就算是这样,可是长相也……”

“其实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那老母亲患有眼疾,几年前就完全看不到了。”他深深叹息着,白韶卿也由此明白了这个设想的可能性,原来如此,她静静思忖片刻,却道:“承蒙您看的起,可是,这对我不是小事,我要好好想想。”

那人一挥手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其实说句不孝的话,我那老母亲年事已高,人生时日有年,我也只是图她能安心而已,失孙女的痛苦我能承受的了,她老人家却是不行的。我这招迫不得已的兵行险着,其实也有风险。要你代替小女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有很多习惯事务都要尽快学全,老母亲虽然眼睛看不见,可灵敏的很呢,若是骗不了她反而让她生疑,唉,我一片孝心枉费了不说,她若是因此有个什么变故或是不测,我岂不是成了最大的罪人。”

“先生孝感动天,老太太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白韶卿看他一片赤诚,不由得出言安慰。

那人点头道:“你这么懂事,这个主意只怕真的能成。”

白韶卿沉默片刻,却道:“既然先生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有问题想问。”

“你问吧。”

“先生是楚国人么?”

“不,我是纪国人。”

“那先生身在官位?”

“眼力不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先生气宇轩昂,说话样子有些像……说书人嘴里的大将军。”

那人哈哈大笑,声音爽朗“没想到让你这么个小丫头看出了真身,连刘家夫妇都不知道呢。没错,我姓乌,是纪国的定远大将军。”

白韶卿心里呯呯直跳,头也不敢抬,静了静又道:“若是……我只斗胆假设,若是老夫人……到了那天,我应该何去何从?”

那人轻轻一哼,将手中杯子重重放下,道:“本将军一诺千斤,只要老夫人能安安乐乐地寿终正寝,你的去留我绝不勉强,到时还会送丰厚的嫁妆给你。”

白韶卿听出他话中已有不悦之意,可箭在弦上,却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只得咬牙再问:“我的兄弟们,自然不能跟着我一起,大人是否已有安置他们的法子?”她这话问出,对方却是一声不吭,白韶卿垂着头一动不动,双手中却已经全是冷汗。

屋里静了片刻,那人忽然一声长笑:“有胆量!好,冲你这个胆气,你说吧,要怎么安顿他们?”

白韶卿再沉思片刻,这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大人的再造之恩,我必定全力报答,有了大人这句话,我这就回去和他们商量。”那人点头答应了,由着她自行退出。

白韶卿一路深思,回到破庙时,月亮已至中天,她咬了咬牙,将人都唤醒来,说了一番自己想出的说辞,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自己,她只说自己被亲人寻到,要离开这里,目前不适合带着他们上路,可是将来一定会来和他们会合。

众乞丐睡的迷糊,听了这话都惊的呆了,半天回不过神来,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金子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指着她道:“你……你自己有好日子过了,就要丢开我们吗?你去吧去吧,我们就当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小胡在一旁劝了几句,他只是不听,说到穆遥,又忍不住流下眼泪,对白韶卿的作为更是生气,骂骂咧咧地没完没了。白韶卿也只是垂头听着,即不反驳也不争辩,任由他骂,豆芽菜等人都不敢开口,庙里只听到金子一人的声音。

金子骂的声泪俱下,还没停歇,正吸了一口气要待再骂,却听有人冷哼道:“口口声声说什么兄弟情谊,却一点不管人家的处境,这算什么狗屁情谊。”众人一愣,回头去看,却见那小叫化坐在一庙门边,嘴里正叼着一根稻草。

金子看到他回嘴,更是怒不打一处来,上前指着他正要说话,那叫化却道:“白白跟了青青这么久,居然一点儿也不明白她,她是不管不顾的人吗?我才相处这么几个月我都明白了,偏偏还有人笨的像个猪。”

“你才是猪。没我你早让人打死啦,我真是瞎了眼救你回来,”

“你弄错了吧,我怎么记得我们都是青青救的,人家顶着脑壳子让人敲碎才救得咱们,你倒忘的干净。”

“你……”金子一滞,倒一下子接不上来。

那叫化子慢腾腾地又道:“好歹听她把话说完再骂嘛,少说两句你会死还是怎么的?青青既然能走自然也给咱们留了后路,连小六都舍不得卖的人,怎么可能不管不顾的说走就走?”

金子听了这话才止了声音,瞟了眼青青,道:“我不要什么后路,我只要……我只要青青……别走。”说着眼泪再也止不住,大哭起来。豆芽菜和小胡也忍不住哀声哭泣。白韶卿泪如雨下,在一旁安慰好一会,众人才渐渐止声。

“我也不想就这样离开大家。”等众人安静了些,她才道:“可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有大仇未报,如果一直这么长大,我什么本事也没有,用什么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呢?如果我也只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孤儿,我一定会和你永远在一起的,我也不舍得你们……”

“青青要报什么仇?我们帮你。”几个小人纷纷叫了起来。

“报仇是很可怕的事,我不想把你们搅进去,你们能平平定安的好好活着,我才能安心报仇,才能指望着有一天和你们重逢。到了那时……我们一定能在一起,还有穆遥大哥,小六儿,我们……全都能聚在一起……”

大家听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又道:“我想了想,你们无依无靠的,不如投靠一户人家吧,若是有机会识字学点手艺,岂不是更好?我看收留小六的人家不错,大伙儿在一起也有个依靠……我想法子弄点钱来,这样把你们托付给那刘大善人,他兴许就不会亏待你们。这是我的想法……究竟是怎样,也要看你们的意思。”

是非岂因逢乱世长歌怎奈曲无名

013 放下

众人听了这话倒不约而同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里都有些犹豫不决,却也难免有一分盼望。风里来雨里去讨冷饭露宿街头遭人白眼,谁不想过的好点,可是眼前的事怎么听着都透着不真实,何况真到了人家里,还有许多规矩,自由惯了的人又哪里能够适应。

白韶卿看看他们,也知道他们要时间想想,不忙着催问,只是悄悄退到庙外石阶坐着,过不多时,身边果然有人坐下,小叫化的声音近在咫尺:“你答应了他是对的,这事对你有好处。”

白韶卿霍然转头,盯着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小叫化朝她一眨眼,竟露出顽皮的女儿神色;“仙人。”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仙人,要是真有仙人菩萨,怎么不见他们救苦救难?”

“那是要有仙缘的,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造化。”小叫化饶有介事的叹了口气。

白韶卿对他的言语依旧耿耿于怀,又道:“你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那人要来找我的?”

小叫化看她一眼“我掐指一算,不就知道了。”

“不可能!”

“唉,你不信就算啦,反正这仙人我也做烦了,是时候交手啦。”小叫化叹着气,却忽然伸手拉住白韶卿的手,她正愣神的功夫,却觉右手腕忽然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套在了手腕上,低头看去,竟是一只白玉镯,晶亮地镯面在月光下闪着一层晕光,看来质地极佳。

白韶卿相府出身,自然知道这是个好东西,立刻着手去脱,却没想根本脱不下来,身边的小叫化看着她忙碌,却是高兴的拍手:“看吧,我算的全中,你果然有仙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要问啦,以后你就明白了,青青姐姐,你的路可长的很呢,你自己好好想想,今日跟着那人走了,你就算正式踏上了命中注定的道路,这时候反悔,却还来的及。”

“什么是命中注定,我从来不信那个。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决定的。”

“说的好,自己的事都由自己决定,这话我喜欢。哈哈,从此我也要过自己的日子了,该烦的就让别人烦去吧,活一辈子不容易,我可要好好的享受一回。可不能像姑姑她们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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