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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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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心想本姑娘终日做猫,今日却被当做老鼠抓。铁链落处,已套着一物,那使链子的捕头不禁欢叫“抓着了”,再看去,廊边一盆花木不知何时已被移过来,正套在链中,哪里还有秦海青的影子。
秦海青眼光一扫,见冯府师爷冯吉在一边慌乱地指挥着家丁们进攻,心想:事已如此,不如先将冯吉擒了,逼众人停下手来再做商量。心念动处,已腾身跃起,眼见院中家丁密麻麻立于当地,从中穿过自是少不了一些麻烦,索性如一只大鸟般平掠过去,从几个家丁头顶踏过,已到冯吉面前,伸手向冯吉抓去。冯吉眼见这白衣的小女子从众人头顶如履平地般横掠整个院子飘到眼前,已是吓得脸色发白,见秦海青向己抓来,惊得动也不动。眼见秦海青的手将触及冯吉肩头,突然斜刺里一道白光闪过,直向秦海青手腕削来,秦海青大吃一惊,这剑势甚急,竟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快捷,且来势甚凶,剑未到,一股寒气已直削手腕,却不闻任何剑风,足见使剑者驭剑已入无形之境,内力之精纯不可轻视。此时收势已是不及,只得将手腕一抽,女孩儿的手腕原是极柔软的,便硬生生地从剑下收回手去。那剑势变化亦是极快,一招未使老,已将削出的剑收回,剑尖一转,直刺向秦大小姐胸口,秦海青此时扑向冯吉的势头还未止住,直向剑尖撞去。却见秦海青不慌不忙,收回的手腕轻轻一转,伸出纤纤玉指,做出个兰花的手形儿,食指曲起,在刺向面前的剑身上轻轻一弹,只听“呛!”的一声,夜空中竟传来如金属相撞的清脆之声,秦海青已在这一弹之下,半空中向后一个跟头翻过去,落脚处是一家丁的头项,秦大小姐轻轻一踩,又是一个横掠,落回来时的位置。脚刚落地,一条绳索裹上右脚踝。颇出秦海青意料,这冯府家丁倒是训练有素,趁乱抛出绳索,要将敌人绊倒。秦海青的脾气可也不是太好,这一来不免有些烦火,“你们当我是马吗?给我下绊儿。”只觉右脚绳索被拉紧,索性较了真劲,就势提腿一扫,将那拉绳的二人带起,横扫出去,扫倒一片。不及喘气,见众家丁的家伙已齐齐向她身上招呼过来,秦海青双手一翻,将身上的绣花长衫褪了下来,就势一抖,将杀过来的家伙一股脑儿全卷进了衫中,众家丁衙役只觉一股大力从手间传来,兵刃立时脱了手,向外直跌了出去。
秦海青将众人手中兵刃照单全收了过来,心中却极是懊恼,“倒可惜了我这件绣花衫。”原来秦府家教甚严,对家中的大小姐管教有加,秦大小姐平时没案时,在家中也是做些女红的,只是在家时候少,这许多年来,正经八百做下的衣衫倒也没几件,这件绣花长衫若是换了其他大户家小姐,做起来不过两三天功夫,在她乃是花了近半年才做成,所以极是爱惜,只在见长辈,出去游玩时穿穿,眼下皱成一团卷住这些脏兮兮的杀人家伙,虽不至于弄破,倒底让她心疼不已。不过此时不是心疼绣花衫的时候,秦海青手一抖,将所裹兵器扔了一地。此时与众人误会已深,更不可硬来,所以她将兵刃夺过,却又掷了出去。
这抓人、返回、夺刃一气呵成,倒是将家人衙役们惊了一惊,秦海青趁他们发楞的空当,向冯吉身边望去,只见一个捕快打扮的青年持剑立于冯吉身边。此人面白无须,模样甚俊,身材高挑,颇有几分大家之气。秦海青心中起疑:曹州府的公门中竟有如此俊才吗?为何从未听“老头儿”提起过。此人功夫了得,就其出剑之快,江湖上只怕无几人可比,如此身手,为何甘心做一小小捕快?再看那人,只觉他长相甚俊,不觉多看了两眼。
那捕快模样的人与秦海青交手之下,未能制敌,亦是颇出意料,低头看剑身,只见被秦海青弹过的地方,竟缺了个小口,他心中吃惊不小,眼见秦海青出手,一招一式虽有女子通常的阴柔之气,却也不乏刚阳之道,能将阴阳之功融合到此种地步的年轻女子,世间极少,心知必是遇上了名家。高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秦海青听了此话,楞了一楞,此人模样秀气,嗓子竟也是尖细得很,乍一听,倒似个女人在说话。秦海青本对他的俊模样感觉甚好,听了他这声音,此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不免低了一截。“我是谁,冯师爷当很清楚才是,我倒要问你们何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秦海青没好气地答道。冯吉用颤抖的手指着秦海青怒道:“你这卑鄙的刺客,骗得我家老爷信任,竟下毒手,还杀了冯安灭口,如今又阻我等去看老爷,实该遭天诛!”秦海青听了这话,好生恼火,心道:是我不让你们进屋看老爷吗?明明是你们将我堵在门口,倒反过来怨我,刚才我离开门口的片刻,你们只顾抓我,不进去是你们的事,如何怪我?见众人悲愤模样,忽而想起房中的冯年瑜,心中也是一阵黯然,便向旁边让了几步。几个家丁见她闪开,也不顾她是否出手,向屋中冲去。秦海青自是不会出手,任他们进去,只听随即屋中传来哭声。
冯吉哽咽对身边那位捕快模样的人道:“许年,快将这贼人抓住!”许年长啸一声,跳入院中。秦海青忽然不作声了,她改变了主意,不再辩解,这个主意是在看到许年后改变的。她微微一笑,不去管身后的哭天抢地,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把刀来,慢腾腾地走到院中。“许年吗?好。”她轻念了一句,以刀代剑,一招“怀中抱月”防在胸前。可以看见,许年的这柄剑与普通剑相比稍有不同,剑尖有一小钢珠。秦海青也曾听说过与此类似的兵器,想必这许年是点穴的高手,剑尖的钢珠是用来点穴的。
许年尖尖的声音透着股子阴气:“我再问一句,你倒底是谁?”秦海青哼了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才是。”许年冷笑一声,突然发起了进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许年的剑已化做一团白光将秦海青包裹其中。
一眨眼,许年已攻出三十六剑,招招直指秦海青要害。“好毒辣的剑法!”秦海青心中一紧。许年的剑招以快制敌,且刺出是点穴,撤招与换招之间的连接全是劈削,竟全无一点多余的转换动作。一招之下攻出三十六剑,此等骇人的速度十分罕见,秦海青虽剑剑看得清晰,一时却也找不到破绽反击,只得挽个刀花,反攻出三十六刀。场中只听衣袂舞动的声音,众人还未看清,二人一个照面已过,只见许年向后一仰,退出一步脸上俱是惊愕之色,月光之下,可见他的脸色变了变,忽地怒吼一声向对面脸色有些诡异的秦海青扑去。
“住手!”一声清脆的呼唤传来。许年硬生生停下手来,转头看去,见冯府小姐冯瑶环跌跌撞撞扑进院来。
这冯府院子甚大,冯年瑜为图清静,将书房安置得与家人住所甚远,故而冯家女眷知道消息赶过来时这边已打了好一会儿。那冯小姐满面泪痕,呼道:“秦姐姐是爹爹的贵客,且问清楚了再说。”一边直扑入房中,房中立刻转来她的哭声。
被冯小姐这一搅,许年呆在当场,打也不好,不打又不甘心。听见秦海青叹了口气道:“冯小姐如此悲愤之下尚还记得些礼数,着实比你们明白许多。”一转身已跃上高墙。“刺客要跑!快追!”冯吉高声喊道。许年不等他喊,已追了上去,秦海青反手将长刀向他掷来,许年躲得一躲,只一瞬间,再上墙头,已不见了秦海青的影子。极目望去,门前的街巷空荡荡的,远处曹州房屋黑压压一片,冷清得可怕。
许年在墙头呆住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冯吉在下面的怒吼他根本听不见了,耳边似乎又响起第三十六剑时秦海青在他身边的耳语。
那是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秦海青反攻那一刀时正好侧身在他耳边,从“呼呼”的剑风与刀风中隐隐传来了一句话,那声音小得只有贴近她嘴边的许年听得见。
很简单的一句话。
“你是许公公?”
第三章
祁州城外有一片平坦的江滩,此刻,冷冷清清。
今夜没有月亮,空中下着小雨,听得见雨点落在江边草叶上“簌簌”的轻声。
一个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青衣男子在黑暗中沿江边缓缓走来,他微微抬头看了看远方,江边的这条小路尽头溶入远方的黑暗。一阵微风来,裹着雨打在青衣人的脸上,他皱了皱眉,复又拉低了斗笠,低首慢慢前行。路上除了他没有别人,一般人是不会在这黑暗的雨夜赶路的。青衣人想起妻子阿缎在他离京前对他说的话:“江南烟雨,听说十分动人,你可要好好欣赏一番。”他暗暗笑了起来,这雨是典型的江南风味,不过此时,倒是“烦人”多于“动人”。阿缎那时抱着刚出生的婉儿,他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孩子,和阿缎很象,将来必定和她母亲一样是个美人……
微风细雨中传来的一声轻微响动打断了青衣人的沉思,他抬起头,看见前面的路中间有个矮矮的人,正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盯着自己。青衣人没有停步,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一步步向那边走了过去。矮个子从腰间解下了双刀,青衣人停下了脚步,“有事么?”他问。“杀你!”矮个子阴森森地说了一句,忽地一低身,双刀向青衣人腿部削去。与此同时,右边的草丛中霍地飞起一道人影,一把利斧向青衣人头顶劈来。
青衣人脚一跺,飞身向左边掠去,左边已是江水漫漫,还未等落地,水面“哗啦”一声分开,一个精瘦的人形从水中如水鬼般窜出,手中峨嵋刺已戳入蓑衣之中。青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这么没用,枉费我们兄弟花这么大功夫。”卷云刀窦猛觉得自己实在是很亏,竟然还没怎么出手就被老三抢了头标,顺手在青衣人尸身上砍了一刀。“刘青那混蛋给钱的时候说过,这小子本事没多少,棘手的是那个随行姓池的。”黄水帆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老大话里的无趣,虽然很得意自己一击成功,不过这会儿还是低调处理的好,他咳了一声,又道:“这一路都是二人结伴,那姓池的会不会赶来也未可知,我们还是尽快了结这事。”窦猛听了他的话,心中多少好过了些,心想:刘青这贪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被杀的小子多少有点冤枉,干什么不好,去京城做证人告官,别人都不干,你小子伸什么头,到头来告倒了还不是被那混蛋找人报复。窦猛叹道:“小子,算你好运,遇着我们,让你死也死得痛快。”一旁持斧的秦壮笑骂道:“呸,姓池的两天前就没影子了,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个啥?让我砍下这小子的脑袋带回去取赏钱罢!”一斧向青衣人脖项中斩去。一斧下去,被什么卡住了,秦壮猛一抽斧,竟没抽出。
“果然还是刘青。”一个悠然的声音似乎从地底传来,“刺杀证人是触犯律条的事,你们不知道吗?”青衣人坐了起来,斗笠此时已经落去,露出笠下一张清秀的脸来,这张脸正微微地笑着,秦壮的斧刃夹在他的二指之中。“若是你们愿做证的话,或许可以减罪。”青衣人好脾气地说。
窦猛怒吼一声,双刀已攻向青衣人下盘,黄水帆的峨嵋刺原是水中的兵刃,陆上不宜远攻,也急向青衣人近身攻去。秦壮趁此机会猛抽巨斧,却不想青衣人突然松开两指,秦壮向后急退几步,方稳住脚,再定睛看去,见青衣人衰衣如吹气般鼓起,只听“嘭”的一声,黄水帆身体如球般被弹开,而窦猛连攻十几刀,却是连青衣人的衣角也未沾到。窦猛“地趟刀”一路使去,连攻连进,毫无退意,青衣人皱皱眉,他最不喜欢和这样的对手打架,于是解开衰衣,手一抖,衰衣如墙般向窦猛打去。一时间,衰衣的碎片如乱蝶飞舞,而窦猛的攻势也因此阻了下来。
“他不是正点子!”窦猛大叫一声。“我是姓池的。”青衣人笑道,“叫池玉亭。”黄水帆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池玉亭,他肩上有一个旅人的布包,右手提着一把刀,刀在鞘中,看上去很旧的一把刀,象是一般铁铺里常见的那种。黄水帆再仔细看了一遍,池玉亭身上绝对没有伤口,那么刚才……这姓池的是个练硬功的,而且硬功了得!黄水帆一收手,将峨嵋刺收了回去,顺手一抽,将缠在腰间的软剑拔了出来,对付这个硬点子,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池玉亭见黄水帆收刺抽剑,只是轻笑,旁边秦壮早已按捺不住,板斧裹着风声招呼过来。池玉亭并不想与面前这三个找错猎物的刺客相缠,护送证人隐居的活儿他已不是第一次干,也没少遇上这类事儿,面前这三个人并不是顶尖的角色,要排大概也只能排在三流的地位,所以当他闪开秦壮的板斧,踢开窦猛的双刀后,只是提起未出鞘的刀挡了挡黄水帆削过来的软剑。
“兹”,如流水过隙的一声轻响,池玉亭的刀连鞘被软剑削去一半,剑势未收,直切臂膀。池玉亭向后掠过一步,闪过剑刃,心中惊了一惊:原来这软剑竟是宝物。当下扔了手中残刀,弯腰从身边拔下一根长长的草叶来,见秦壮逼近身边,举草向秦壮抽去。
据说内功精深的人可把布条当棍使,不过以草叶做刀的没听说过。饶是如此,秦壮见草叶向自己抽来,仍是鼓足了劲一斧挡去。适才交手几个照面,三人俱已看出池玉亭硬功了得,看他清秀文雅的外貌,倒象个教书先生,不料出手却是硬朗得很。一斧挡去,草叶竟非如想象般是刚硬的,就势下走,已缠住斧柄,草身甚长,秦壮的手亦被顺势缠住,只觉如被鞭抽一般,疼痛刺骨。秦壮心叫不好,正欲抽手,草身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拉向池玉亭面前。秦壮怒吼一声,就着冲势,未被缠住的左手举斧向池玉亭劈去。斧未到,池玉亭身形已抢到面前,一掌印在秦壮胸口。秦壮只觉胸口如被大锤击中,一阵剧痛从前胸疼到后背去,也不知怎么搞的,自己粗壮的身体便倒飞了出去,狠狠摔在老远的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池玉亭松手任秦壮摔出去,顺手一操,又从身边拔下一根草叶来,只见眼前窦猛叫一声“二弟”红了眼睛又是一团刀光向脚下卷来,看准刀来方向,一脚将窦猛右手刀踏于脚下,用力碾下,只听一声脆响,刀身已被踏为两截。窦猛此时杀红了眼,不顾右手刀断,左手刀此刻已砍向池玉亭足踝,将及踝部,突然肩部一痛,左手立刻软了下来,池玉亭也不客气,收回踢向窦猛肩头麻穴的足尖,一脚将麻软在地的窦猛踹开。
黄水帆的手微微地在颤抖,他刚才不是不想出手,而是还没来得及出手,所以看到了两个兄弟瞬间落败的过程,自己是下一个,他想。池玉亭就站在对面看他,“你不是对手,”他听这个青衣的年轻人说道,“有宝物也不是。”黄水帆的精神突然一下子提了起来,对了,他还有手上的宝剑,有了宝剑,他黄水帆就不是刚才的黄水帆,怎可与他的两个兄弟相比?“是吗?那我们试试!”黄水帆决定豁出去了,反正,如果不杀了对方,会被对方所杀,这是被雇杀人者的命运,而他,现在还不想死。
黄水帆很注意池玉亭手中的那根草:不能让它缠住自己的手。黄水帆很注意的与池玉亭保持了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他可以刺到池玉亭,而池玉亭缠不到他的手。池玉亭出手了,草仍然缠了过来,不是手腕和剑柄,是剑尖。黄水帆一楞:他想干什么?马上他就知道了答案。
池玉亭轻松的一转,已转到了黄水帆身后,手中草一牵,已就着长剑的韧性将剑身弯了个弧圈,而弧圈的中间,正夹着黄水帆的脖项。宝剑是宝剑,但草已不是普通的草,它缠附在剑尖,竟成了斩不断的韧线。
“杀了我吧。”黄水帆仰天长叹,松开手,剑到了池玉亭手中。他不能不松手,不松手也只能被圈在软剑之中。“我不杀你们,你们是刘青买凶报复的证人。”池玉亭伸出手指,在黄水帆背后某处叩了一下,黄水帆瘫软在地。
“你是捕快吗?”黄水帆还可以说话,他记得那个买凶杀人的刘青并没有提过姓池的是捕快。“不是。”池玉亭将软剑缠在腰上,“此物我暂管。”他从怀里掏出一件用油布包好的东西。“真正的证人在哪里?”黄水帆问,他不相信自己不会死,但死要死得明白。“别费心了,世间已没有这个人。”池玉亭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特制的烟火,他拉了一下烟火上的引线,“嗖”的一声,烟火猛窜入高空,“啪”的带着响声爆裂开来。城里看得见这烟火,先前已与祁州城衙说好,今夜有人城头值更,若是不见烟火便罢,若见得这烟火,定会速有人来。
又一件事情了结了,池玉亭拾起地上的斗笠,抖净泥水,没有带到头上,而是拿在手中,湿也湿了,不带也罢,他静立于江边等待祁州府人来。最近几年,常常会听老爷的安排做这类事,事情很简单,就是把结了案的重案证人送到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给他们一个全新的人生,让他们从这世间消失。有时,一路没事,有时,会遇上被重惩之人收买报复的杀手,今夜的这三个,实在不能算他们之中的高手。池玉亭抬眼眺望了一下江面,黑暗中看不清太远的地方,听得见风声、雨声、涛声。那个证人,大概这会儿正在他的新家睡得正酣吧。
“喂!你!”窦猛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池玉亭回头看他。“为什么不杀我们?”他问。“我是人不是杀手。”池玉亭有些不满窦猛打断他的沉思。“成王败寇,你也是江湖中人罢,又何须假慈悲!”窦猛大声地叫道。池玉亭心中叹了口气:与这些把杀人于无形视为英雄风范的江湖人实在说不到一起,我又不是判官,要你们性命做何?于是池玉亭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若是你师父未教过你,我来给你补一课:功夫不是用来杀人的。”他又转过头去不再理地上骂骂咧咧的三个人,这次他看的是小路的尽头。
将这三人交祁州府押送京城老爷处就行了,池玉亭想,还是尽早赶到吴县找到大小姐的好。虽说秦大小姐本事不错,但单独办这样的大案却是头一遭,老爷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去看看的好。
池玉亭叹了口气:把大小姐手把手的教大,这鬼精灵的丫头却不买帐,一定要单干,可自己又不能不管。管家,管家,当真是个不好干的活,特别,是遇上这样的大小姐……
第四章
当许年在管家冯吉的指点下,去搜这个姓秦的女子住的客房,试图从她遗留下来的东西查得些什么时,才知道自己遇上了个极为老练的对手。
客房里什么都没有留下,秦海青只利用他们安慰冯小姐的短短一刻,便回到客房,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取走了。许年现在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紧跟着秦海青跃上墙头时已经看不她,那时她的方向根本不是离开冯府,而是折返回客房,收拾好东西再离开。如此冷静而有条不紊的行动,不似江湖客的行径。
“秦海青?”许年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虽说你久居南宫,也算是宫里人,居然会不认识她?”冯吉在桌边一张椅上坐下,话语中透着一丝嘲意。“秦海青是京城总捕头秦四海的女儿,五年前因出了王贵妃的兄弟携宫中秘宝在襄阳被杀一案久不能破,被太后看中,叫到宫中去从内向外查。这小女子不声不响,竟查出了凶手还扯出了宫里的一些手脚不干净的家伙,甚得太后喜欢。此后令其挂名刑部,凡涉及内宫亲眷的疑案便托她去查,也算是这一行响当当的角色了。”
许年脸色十分难看:“你既知道她的来历,为何还要指认她是凶手?”冯吉道:“虽知她的来历,却不知来意,怎么就能认定不是她刺杀的冯年瑜?”许年鼻中冷笑一声:“只怕是你恐她与冯年瑜见面,会知道些什么吧。”冯吉沉下脸来:“许公公不可瞎猜,需知有些话是不可乱说的。”许年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走出了客房。冯吉见他出了门,嘴角一撇,终于没有把一句难听的话嘀咕出来。虽说不见得惧许年什么,终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秦海青脚下不停,掠过几道街,在一间民房的顶上落了脚。举目四眺,惨白月光映照一片萧索景象。曹州府原是一处热闹所在,日间街道人来人往不断,到了这无人的深夜,空巷中竟也透出一份凄怆的味儿来。京师里却不似这般,歌台楼榭,一到夜间更是流光溢彩。秦海青轻轻叹了口气,曹州及附近的地方近年来多有天灾,年年欠收,民众生活甚是辛苦,又怎会沉溺于软语温歌之中呢?
秦海青在房梁上坐了下来,放下肩上行囊稍稍休息。
终日打雁却被雁叼了眼,被人追拿的滋味的确是很不好受的,而且罪名偏又是杀了父亲的老友、自己的前辈。秦海青坐在梁上,支着腮帮子望着黑漆漆的院子发呆,一阵微风来,身上凉丝丝的十分舒服。耳边听得四周墙角下有夏虫嘘嘘的哼呤,虫儿不知人的愁,自个儿唱得舒心,衬出这夏夜的静寂来。秦海青便静坐在这天清地幽的世界里,调和着自己的心情,慢慢儿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个许年应该不会是内宫的人,虽说宫中太监多得数不清,功夫到了这般水准的却也没几个,若是宫里的高手,她无论如何不该没听说过。那末,该不会是厂里的公公?若是的,倒有些麻烦。自己一向小心,注意不与厂子和锦衣卫的事结上趟儿,若是因今夜的事被他们盯上,虽说有把握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只怕也没个轻松。
秦海青敲了敲脑袋,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一闪,很重要的一件事儿,那究竟是什么呢?好象老头儿很久以前跟她提过,和许年有关的事。可人的思维就是那么怪,有时候明明觉得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竟回不过味来。这一晚发生了许多事情,心绪杂乱,难以理得顺。于是秦海青盘了腿闭了眼,手放膝上,静静打坐,调息宁神。
待得再睁开眼时,已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心中一片宁静,此时夜风不断袭来,只觉身上凉嗖嗖的,原来出于见前辈的礼节,所穿衣衫颇为正式,层层件件,对这夏夜而言不免多了一些,适才与人争斗,出了一身香汗,如今被凉风一吹,湿衣在身,自然会冷。
秦海青于是探手入怀,去掏那帕子出来擦汗,着手处,触着一软软滑滑之物,楞了一楞,叹了口气,将它轻轻抽了出来,正是上好丝缎做的帕子一条。秦海青却不用它,只是拿它看。
“死老头儿,你倒底告诉我啥啦?”
柔软的丝帕在手中很顺贴地垂着,秦大小姐看着它,心中慢慢涌起一种酸酸的感觉。年初从太后那里得了一块上好的缎子,自个儿收拣起来,背着人将它裁成帕用白丝线细细锁了边,又就着绣了几朵白菊在上面。那时池管家刚好奉了父亲的命去关外办一件事,原本打算等他回来就找个没人的时候将帕子给他,没曾想老头儿回来时竟带回了身怀六甲的阿缎。看到阿缎的第一眼,秦海青就知道自己比不过这个美丽而又温柔的女子,而帕子也终于没有送出去。
秦海青幽幽地叹口气,将帕子复又收了起来。
还想啥呢?太后原是知道她心事的,所以虽然总是催她出嫁,却也不逼她找人家。自打知道这件事后,第二日就把秦府小姐许给了刚刚奉召调返京师的平王。秦海青是听说过平王的,他原是武将出身,三十岁带兵平南方动乱立大功,先帝曾将一候王千金赐婚于他,谁知尚未成亲那女孩儿便暴病而亡,请术士算出卦象不祥,功业未成不能行娶,直至四十岁封王戍北疆仍一直带兵在外未能娶妻。太后一直想给秦海青许个好人家,故而将她赐婚于仕途正旺的平王,也是给戍边功臣的一个恩赏。这次案子办完,自己要回京出嫁,不管愿不愿意,打这以后便要做平王府的夫人,事到如今,已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混帐老头儿!什么也不明白……”
秦海青恨恨骂了一句,脚不自觉轻轻一跺,“叭”的一声,瓦片碎了一块。秦海青吃了一惊,竖起耳朵,果然听见屋里有女人迷迷糊糊的声音:“好象房上有动静。”几声猫叫后,屋里人骂了声:“死猫!”复又翻过身去睡。秦海青自觉无趣,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当她弯下腰去取放在梁上的包裹时,突然,一个明白的回忆出现在脑海里,她终于记起了老头儿几年前告诉过她的那件事,那是池玉亭给她讲解江湖门派时偶尔提到的东西。
许年的武器是带点穴钢球的长剑,这种剑形很少见。当年土木堡之变后,与先帝同时被俘的喜宁公公身边曾有一个小侍卫带有此剑,因为直到被俘,行军路上较为顺利,并没有谁见过他的剑术,故而除了剑形的奇怪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后来喜宁被俘变节,被也先派回中原谈判,身边已不见此人,直至喜宁被朝廷捕杀,先帝返京后,再也没人见过他出入宫之中。
秦海青的心猛地一跳,莫非那个小侍卫就是许年?他是那边来的人?
第五章
窗户被悄没声地拔开了,秦海青轻轻从外面跳了进来。
冯知府被刺后,书房被封了起来,此时已是深夜,更无人来。秦海青从怀中掏出一根细线,用火石引着了,细细查看起场子。这细线原是特制给夜行者所用,火光甚弱,用者只需将手轻罩便可持着在黑房中走动,而窗外之人绝难发现。
三日前冯知府留在地上的血迹已经不见,书房无疑被清扫过,秦海青四处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走到书架之前。书架很满,秦海青皱了皱眉头,开始一本一本地抽出来看。还未看过三本,忽然门外有脚步声,秦海青急用指甲顺线头一捋,将火头掐灭,闪身躲于帏幔之后。
桔黄色的火光慢慢将一个高挑秀丽的身影投在门边的窗纸上,“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冯瑶环提着一个灯笼走了进来。
冯小姐眼睛红红的,三日来以泪洗面,已是哭得瘦了一圈。只见她素面无妆,孝服以粗麻布制成,不缝下边。瑶环幼时曾被滚水烫伤脖项留下痕迹,故四季皆用薄纱系于项中,此刻项中也已换成粗麻布制成的白带一条。冯小姐悲悲戚戚,似刚从灵堂而来。
瑶环将桌上白烛引着,灭了笼火,轻移莲步至桌前。管家冯吉已令家人细细打扫,桌上四宝摆放端正,一旁未阅完的书卷也整整齐齐。睹物思人,瑶环悲从中来,幽幽叫一声“爹爹啊”,又是好一阵抽泣。
哭了一会儿,冯瑶环收了声,用帕擦了泪,低声哽咽道:“爹爹啊,你在天有灵,请原谅崔家的罪过,孩儿不孝,不能阻祸于前,就让孩儿做些事情,为爹爹申冤罢。”说罢,将桌上书本拿过来细翻,翻来翻去未见异处,于是持了烛台,沿墙边摆设细细查去。眼见得查过了花架、画轴、书架,无一处有异。冯瑶环四下看去,忽然瞥见幔帐后面的木台上摆了一花瓶,内插拂尘,心中一动,走过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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