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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等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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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吃了顶久,海二少和小姚妹妹好长时间未见,聊了许多,最后还吩咐店家喊后厨做好几道拿手菜,打包给小姚妹妹带回家。小姚妹妹连道了几声多谢,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海二少,她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吃茶,能打包回家给自己的丈夫也尝尝,她觉得很开心。又想起从前的那场闹剧,实在是给海二少添了太多麻烦,于是同他道:“海二少,你人真的很好,之前那件事情,对不住了。”
海二少摆摆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
小姚妹妹点点头:“那我就告辞了,二少,肖先生,再见。”
肖美人这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和小姚妹妹道了别。
一顿茶吃下来,问了小姚妹妹那个问题以后,肖美人便没再吭声。肖美人好看,可那好看却不让人亲近,是一种疏离冷淡的美,拍电影时,影迷总爱说他是一朵冰雕的花,因此没搭几句话,也顶正常,再加之海二少极其善谈,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冷场的时刻,于是肖美人便接着这档空闲,想了想以前。
总之只要是回忆,都好似在荆棘丛中滚一圈。痛楚多了反倒不觉得苦,只感觉自己触感好似失了灵,就这样一点一点的麻木下去。那时候的肖美人看不见再远一些的路,早就做好了同仇其善一起烂在泥潭里的准备,眼前也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雾,是非对错分不清,本以为永远都会过着这样的生活,谁能想到有一只手将他从混沌里扯出来,又毫不留情地以冰水灌顶,痛感全数复活,眼睛变得清明,这才稍微有些尊严地走到今天。
海二少买了一袋炒栗子,递给肖美人暖手用。
两人并排走着,饶是海二少话多,瞧见肖美人的脸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讲些什么好。
想来想去,只能恶狠狠地憋出一句:“我就说那个仇其善不是什么好人。”
肖美人点了点头,掏出一颗炒栗子剥来吃,老板讲自己的炒栗子是十里镇第一甜,可肖美人却实在是嚼不出什么味道来。
十里镇太小,禁不住这样闲逛,海二少想了想,决定和肖美人去一趟电影院。
如今的电影院比刚开业时要好得多,海二少一点点探索着,终于让生意有了些起色。虽然肖美人已经宣布歇影,影院的墙上仍旧贴着肖美人的电影海报,没有什么愤怒的影迷去搞破坏,泼墨水,好好的贴在那儿,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员工们见了肖美人也十分开心,从前一起在小巷里头贴广告又洗广告的情谊实属难得,确实不是能轻易忘记的。
海二少道:“实在不晓得去哪里了,我想我们可以一起看看电影。”
肖美人点头答应了,这两年他太忙,没有多少时间看电影,现在闲下来,倒是可以把近期好看的电影看一看。
但等到影片开始放映,肖美人才反应过来,片头演员名单第一个赫然写着他的名字,再看看四周,除了海二少,再没有另一个人。
肖美人:“人呢?”
海二少道:“我清场了呀,就我们俩看。”
肖美人:“…………你疯了?你不要挣钱了啊?”
海二少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开始了,你好好看。”
肖美人嘴上讲着“这个有什么好看的,我太熟悉了”,没过两分钟,便投入了剧情里,两人没再说话,认真看起了电影。
海二少嫌看不过瘾,交代员工连放了三部,等到全数看完时,天已经全黑了。
肖美人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在银幕前看过自己完整的表演,三部电影,三段人生,戏服穿上身以后,他便不再是他,而是片中的角色,带领着观众快乐、流泪,光影交织的那个世界,让肖美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海二少看完,坐在位置上没有动,黑暗中,他的眼睛借了银幕的光,显得尤为明亮,他看着肖美人,认认真真道:
“师姐,我觉得很可惜,你不拍电影了,往后我也看不到这样精彩的电影了。”
肖美人觉得心头有些闷,一时间不知道要讲什么。
海二少接着道:“师姐,你能感动观众,也能感动自己,演的这几出戏,你都被自己骗进去了,是不是?”
这话听上去似乎没头没脑,仔细一想,却很有智慧。
海二少在让他放下。
为仇其善付出的一件件事,倘若不是剧中人,不会有任何触动,肖美人以为这样就是爱着仇其善,可也许只是感动了自己。
第16章 。
从电影院回来,肖美人坐在房间里愣了会儿神。
他平日里总是清醒冷静,唯独在这件事上,从来都是泡在雾里,虽然海二少一席话使他稍微悟出了些道理,但要真正想通,却仍需要时间。
肖美人给足了自己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在十里镇呆了一月有余。每日睡到自然醒,然后慢悠悠地晃到电影院,看两场电影,或是帮忙做些活,从前拍电影攒了许多钱,足够他在镇上安乐过完一生,除了时常会不自觉地想起穆尚松,想起两人在月台的对话,心情不免被搅乱,总的来说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没有浓烈到极致的快乐和痛苦,全是朴素平凡的小乐趣。
例如他在院子里种了好些花,又同阿猛的关系愈发亲密,下午日头好,是一天之中难得温暖的时刻,他不乐意出门,就同三姨太聊一聊以前拍过的电影剧本,讲些做演员的趣事,泡壶茶,吃些花生点心,就这样又磨到太阳渐渐落下山。
海二少之前陪着肖美人玩了一个星期,但电影院的生意不能不管,见肖美人心情比来时好了太多,也就放了心,每天早出晚归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这样一来,肖美人成为了海公馆里最闲的人。
这天傍晚,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等着庄大少回家好开饭,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影,海二少肚子叫得百转千回,实在是忍不了了,拿起筷子给庄大少挑了些菜,招呼大家快些动手。
三姨太有些担心,给身边不停往嘴里扒饭的海二少盛了碗汤,开口道:“你吃慢些,待会儿呛着,小庄有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晚还不回来。”
海二少吞下口中的饭,摇了摇头:“他今早出门也没跟我说。”
一家人等了半小时,天气凉了,菜也冷得快,于是也都不再等,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本以为吃到一半,庄大少总要回来了,没想到碗筷全数收拾好,连餐桌也被佣人们擦得锃亮,仍旧是没听见门外头有任何动静。
海二少这才着了急,走到公馆门口守着,又觉得时间太漫长,索性一圈圈踱起步来,没过一会儿,头也有点发晕了。
肖美人搬来椅子,让海二少坐下慢慢等,海二少屁股刚挨上去没多久,便坐不住了,又起身,到门边看看究竟。
见海二少焦躁不已,肖美人心中也不好受,宽慰他道:“兴许是遇见了什么情况要处理,你不要着急。”
海二少眉头皱得很深:“我刚刚给他的公司打了电话,没有人接,我很担心他。”
肖美人知道海二少或许又想起了从前那段不好受的往事,守在电话机前,打不通,再等到庄大少的电话时,却是告诉他“不要再等”——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仍旧是害怕的。
心里头想着要怎么接话,外头传来了小汽车的声音,海二少一刻也不能等,径直冲到门外,便看见了下车的庄大少。
担惊受怕这样久,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当下就想对着庄大少发一通脾气,可是瞧见庄大少脸色的一瞬间,恼意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却是担心。
“你怎么才回来啊?出什么事了?”
庄大少满脸疲惫,仍不忘先安抚海二少的心情,伸手抱了抱他,同他道:“对不住,刚准备回家的时候接到消息,货品出了很大的问题,没来得及给家里打电话。”
海二少点点头:“先不说这个了,快回屋吃饭。”
庄大少同海二少往海公馆里走,经过肖美人面前,却停了下来。
肖美人很有些疑惑,询问道:“怎么了?”
庄大少想了想,道:“肖先生,这次我们选的货运是穆家。”
肖美人觉得脑子有些晕:“……出什么问题了吗。”
庄大少道:“收到警局的通知,整批货在进城的时候被查出私藏大烟,肖先生,我们庄家做生意光明磊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肖美人急道:“穆尚松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脏事,他好容易把穆家货运撑起来,不可能蠢到这种程度砸自家招牌。”
庄大少点到为止:“穆家不只有穆尚松一个人。”
又道:“按理说过去的事情不该再提,过去的情谊也是一样的,若是我讲的这些给你带来困扰了,那就权当我没有提过,我先回屋吃饭了。”
海二少看了看肖美人,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一言不发,跟在庄大少身后进了饭厅。
阿猛在肖美人身边绕圈,可他却没有心思去摸摸它的头。
庄大少口中的“穆家不只有穆尚松一人”好似什么魔咒,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重复了好些遍,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又觉得自己蠢极了,穆尚康恨他恨得入骨,“杀母”之仇怎么可能因为他歇了影,服了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光是让他不能做明星,宽慰不了穆尚康一星半点,他真正想要的是肖美人和穆尚松的命。
这段日子,在十里镇懒洋洋地看着太阳下山,一壶茶能品一个下午,肖美人活得舒心的同时,穆尚松又吃了多少穆尚康的阴招,肖美人不敢想下去,也忽然明白了为何脾气暴躁的穆尚松最终没有强行将他留在将北城。
很多事情,藏在沉默里的爱,肖美人到了现在才渐渐明白。
穆尚松要他得了闲的时候想想他,为他做了这样多,最后只想在闲暇时光里占一角,便再没有其余的要求,他原来是这样爱着他。
好似一场可笑的追逐,肖美人盯着眼前的仇其善,一望就是这样多年,眼睛里容不下别的,即便多的是痛苦和破败,也放不下早就过期变质的执念;他身后又跟着穆尚松,这人看上去像是没有多大的需求,只是在他身后,怕他哪天体力透支往后倒时,没有人护着,要摔出一身的伤。过了这样久,肖美人终于肯回过头看,原来穆尚松跑得也顶吃力,但他什么也不说。
风吹过,肖美人觉得冷。
庄大少已经吃罢了晚饭,同海二少回了庄公馆,见肖美人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便又同他道:“肖先生,你不用太担心,‘莽少爷’的诨名大家都听过,是断然不会生吃这样多的闷亏的,他是当家,可以处理好这样的事情。”
肖美人却道:“他也晓得痛的。”
海二少想了想,开口道:“师姐,屋里头的电话可以用的。”
话不用讲得太明白,肖美人点了点头,转身往客厅去了。
穆公馆的电话他一直记得,盯着拨号盘好久,最终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拨了号码。
四周那样安静,肖美人听见了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电话接通,传来穆尚松的声音。
“哪位?”
肖美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多话堵在喉咙,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任浊?是不是你?”
肖美人应了一声,仅是一个“嗯”,便如同拧开了什么按钮,莫名的酸涩从心脏涌出,占据了肖美人的眼眶、鼻腔,还有喉咙。
“你过得好不好?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穆尚松的声音愈发焦急,将肖美人唤出了眼泪。
“说话啊!”
肖美人从未在穆尚松面前表现得这样脆弱,某个不知名的细小种子埋在土壤里好久,终于生了芽。
他握紧话筒,开口道:“莽少爷,我很想回家。”
轮到电话机那头陷入无边寂静了,肖美人看不见穆尚松的表情,只能凭着想象,构出一个满脸通红的穆尚松的样子,就像是那天他拍完电影收工回家瞧见的穆尚松一样,屋里各个角落都放着报纸,盛满了他不善言辞的喜悦。想到这里,肖美人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不自觉地将防备与架子全数放下,同穆尚松道:
“你来接我吧。”
可是穆尚松仍不接话,肖美人一时兴起的冲动也退了潮,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几种思绪在脑子里翻了个滚,最后凝固在空气中,显出窘迫的样子。
肖美人觉得僵下去实在没意思,预备要挂电话,却听见穆尚松终于开了口,在电话那头道:“……任浊,你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是拒绝他的意思了。
肖美人点点头,没有回话,将电话挂断了。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回房。
他是个倔脾气,不管经历了多少事,骨子里总还留着那么几分固执,这一通电话虽然打得不甚愉快,甚至有些尴尬,却激起了肖美人的叛逆。一时间分不清是怎样的情绪,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憋着一口气,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将行李全数收拾妥当了。
肖美人打开收音机,靠在床边听了一期节目,最后主持人道“晚安”时,肖美人也轻声回了一句“晚安”。
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或许是送给自己。
他明日要回将北城,这是临时做的决定,却十分坚定,不会更改,那么这一夜便是在十里镇度过的最后清闲的时光了。
肖美人走到窗边,看了看挂在天上的月亮,皎洁孤单,又隐约有些可爱。
第17章 。
肖美人的决定做得匆忙,吃着早饭的时候告诉大家,预备吃罢就出发。
三姨太皱眉道:“在这儿呆的好好的,怎么忽然要走?”
肖美人喝了一口豆浆,回道:“事发突然,要回将北城处理一些事情。”
海二少从“回”这一字中听出了端倪,清清嗓子,不嫌事大的给肖美人补充了一句:“处理一些‘私’事。”
肖美人被呛得直咳嗽,却没有同以前那样,用眼睛睨海二少。
四姨太向来心细,知道肖美人说要走不是在开玩笑,便担心起了他的吃喝。
“厨房里有几个粽子,一会儿出门记得带上,肚子饿了便吃。”
肖美人刚想推辞,又听四姨太接着道:“不过粽子冷吃顶伤胃的,我还是现在叫人蒸一蒸,放食盒里,也保温。”
三姨太觉得很有道理:“再装些别的吧,刚回十里镇的时候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好不容易把脸养圆一些了,可不敢再把肉给累瘦下去了。”
肖美人觉得一口豆浆从嗓子一路熨贴到了胸口,伴着微甜的味道,让深秋的早晨变得那样暖和。
半小时后,右手拎着行李箱,左手提着满满的吃食,肖美人站在海公馆门口,同大家告别。
庄大少派了小汽车送他去车站,司机从肖美人手上接过行李箱放进车里,又见离别在即,每人脸上都有些不舍,便也只是站在旁边,不多打扰。
海二少本想同肖美人一块去车站的,可是被肖美人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怕他情难自已哭起来,忒丢人。
海二少:…………
肖美人认认真真朝大家伙儿鞠了个躬。
“这段时间,多谢大家的照顾。”
三姨太先动容了起来,掏出手绢擦眼泪:“嗨,你这孩子,还说什么谢谢,本身就是一家人。”
海二少本身爱哭,见三姨太伤心了,自己也鼻酸起来:“师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肖美人拿出了难得的温柔宽慰他:“把事情处理好我就回来了,很快的。”
庄大少揽过海二少的肩,对肖美人道:“肖先生,一路顺风,多加保重。”
肖美人点点头,道了声多谢,随即上了车,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等到车身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黑影,海二少才有些后悔。
“嗨呀,忘了,应该再给师姐买些糖炒栗子和烤红薯让他带着的。”
庄大少道:“那些东西,将北城也有。”
海二少不服气:“可一定比不上十里镇的好吃,十里镇的栗子和红薯是最甜的了。”
即便是买了炒栗子和烤红薯,恐怕肖美人也是实在难吃光的——他听了三姨太同四姨太的话,将食盒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一口一口细细吃着,很珍惜的样子,窗外的景色同来时一样美丽,不过顺序却全掉了个个儿,青灰色的天空和大片的树林,拢在一起,都叫做归途。
肖美人还来不及仔细分辨对穆尚松的感情,但是从庄大少那儿听见穆家货运出事的消息时,那份突生的焦急担忧骗不了人,听从了心中的想法,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列车的客座上。
车厢里算不上顶安静,有时可听见孩子的哭闹声,谈聊天的声音更是没停过。肖美人不觉得吵,吃过东西以后精神也有些倦怠了,便靠着椅背打了会儿盹。
到达将北城时,天已经全黑了,肖美人喊了一辆黄包车,报了穆公馆的名字。街边的各式店铺在眼前掠过,收摊关铺早的,只在门口留了一盏灯笼,可以喝酒作乐的地方仍旧热闹,光亮加之人声鼎沸,倒也可以同寒冷抵抗半晌。
肖美人整了整围巾,胸口不知为何出现了隐约雀跃的情绪,他鲜少能体会这样的感受,不知道要怎样消解的好。
没由来的,想起了穆尚松那日早早回家给他煲汤的样子,一句像样的好话也讲不利索,红着脸对他道“我不想在外面喊打喊杀,我只想回来给你煲个汤”,那样的情感,绕了这么久,到现在才被肖美人接收完全。
思及此,竟也想催促车夫再快些往穆公馆赶。
冷风吹着,脑袋有些发晕,附近的街道越来越熟悉,再拐两个弯,穆公馆的门匾便出现在了肖美人眼前。
车夫歇了口气,抓起肩上搭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汗,肖美人见他辛苦,特意将车资给多了一点,然后接过行李箱,同车夫道了谢。
站在穆公馆门口时,心脏才跳得不是那样快,肖美人深吸一口气,敲了穆公馆的门锁。
里头很快便有人来应,守门的瞧见门外头的人原来是肖美人,做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愣了两秒,扭头朝屋里喊道:“肖先生回来了!”
没一会儿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肖美人很熟悉这声音,不知为何,刚才的紧张心绪又都没了影。
穆尚松走得很快,脸上带着惊讶,看了看眼前的肖美人,瞧见真的是他,这才露出笑意。
“你怎么回来了?”
肖美人道:“我说了,我想回来了。”
穆尚松还没来得及接话,又有一个人影出现,是快步跑到穆尚松身边的,在肖美人面前站定了,道:“这位就是肖先生吧!”
那嗓音明亮开朗,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喊出了熟稔的感觉。
肖美人点点头,发觉这人跟穆尚松离得很近,反倒将他衬得如同鲜少来拜访的来客。
肖美人道:“这位是?”
穆尚松这才想起来,同肖美人介绍道:“这是许怀棠,从前我们在忠义山一起长大的,他这次来……”
许怀棠将话头抢过,大方道:“是因为晓得松哥有麻烦,我们兄弟几个来帮他的!”
穆尚松皱了眉头,对许怀棠道:“不要乱说话,什么‘麻烦’不‘麻烦’。”
许怀棠却不怕穆尚松的黑脸,仍是对肖美人笑。
“肖先生吃饭了吗?快进来吃些吧,我们也才刚刚吃罢。”
俨然是一副好客主人的样子了。
穆尚松道:“让厨娘现在做几个菜,吩咐做些清淡的。”
又走到肖美人身边,提起他的行李箱,道:“走,回屋。”
肖美人从穆尚松手中把行李箱拿了过来,道:“不用,我自己拿。”
好似刚刚同他说“我想回来了”的并不是一个人似的,短短两分钟内,脸上便没了热度,连丁点情感都看不出来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穆尚松最熟悉的那个肖美人。
许怀棠看看他们俩,也走到了肖美人身边,道:“要不我来拿吧,我顶有力气的。”
穆尚松笑了:“你什么体格我还不知道,能有什么力气……”
肖美人喉咙里像是含了块冰,又重复了一次:“我自己拿。”
这话听着简直是有命令的味道了,许怀棠不笨,晓得肖美人也许不喜欢,却也不计较,自己转身回屋了。
肖美人胃口不大,面对着重新做好的热菜,并没有多大食欲。
穆尚松同往常一样,给他盛了碗汤,仍是堆着满满的料,让肖美人多吃一些。
肖美人吃到一半,觉得饱了,把碗放下不再吃,穆尚松自然接过,就着他的碗筷吃了起来。
肖美人道:“你不是已经吃过了?”
穆尚松道:“我习惯了,从前我们也总这样。”
等了好长时间,也没听见肖美人的回话,穆尚松将碗放下,对他道:“任浊,我真的不晓得你会回来。”
肖美人被一股没由来的心烦气躁折腾得厉害,话到了嘴边也就没把门,回他:“怎么了?别人帮得,我就帮不得?”
话出了口便在心中懊悔,实在太像妒妇。
穆尚松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阿棠这次是同几个兄弟一块过来的,我们感情好,从小在忠义山上长大的,如今遇见事了,相互帮一把,也是情谊。”
肖美人道:“我有些累了,我要休息了。”
穆尚松想了想,道:“那,我让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吧。”
肖美人看了穆尚松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他的房间旁边住着的便是许怀棠,肖美人没有什么精力去在意,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只觉得在十里镇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松快刹那间没了影似的,又是一堆烦心事往他身上压。或许他不该回来,说到底,这样的决定也不过是一时间冲昏了头脑,任性为之罢了,问题没有弄明白,贸然踏上了回将北城的车,到了穆公馆,仍是觉得不自在。
他同穆尚松生活了顶久,也是在今天才晓得许怀棠这样一个人。回过头来想,他们鲜有过其他交流,关于穆尚松从前的生活,有无知己好友,肖美人通通都不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讲,直到现在,他和穆尚松,也是陌生得厉害。
他不了解穆尚松,同样的,穆尚松或许也不了解他。
所以再细细去想穆尚松对他的喜欢,以及他的犹豫,都好似漂在水面上的浮萍,生不了根,稍许一阵风,就要吹得一干二净。
番外·相见欢
最近这段时间,穆尚松总会频繁地梦见肖美人,没有正面的模样,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拎着行李箱站在月台,看上去单薄且孤独。
远处传来汽笛声,人群好似自在盲目的鱼,穿梭着,有的短暂相聚,有的相拥告别。那一阵阵低沉悠长的汽笛声柔化了肖美人的棱角,穆尚松眼力算得上顶好,却始终不能将他看得清晰,连肖美人的声音好似也在雾里头泡过了似的,带着平日里难见的温暖。
肖美人不看他,留下一句“我会抽空想你的”,便径直往前方走去了,走到光明通透处,再不想同令人讨厌的事情打交道,也不用违心做不想做的事,他一步步朝前走着,越来越自由。
穆尚松站在原地看着他,心中不晓得品出了几种滋味。
他是个粗人,没有什么文化,讲话嗓门大,脾气也不好,没有耐性,往往都是用拳头同别人“讲道理”。没有吃过细致的东西,没有体会过细致的感情,于是面对肖美人的时候,总显得那样窘迫,好似刚刚情窦初开的愣头青,连手要放哪里都想细细琢磨,万般不自在地对他好着,一路将他捧到了分离的边缘。
这本来不是穆尚松的本意,他原先是想将肖美人永远留在他身边。
不晓得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事情离穆尚松预想的轨道越偏越远,好似学生学的那些个公式,每一个数值都仔仔细细填了上去,死活推导不出正确答案。穆尚松自己的公式简单得厉害,喜欢就对他好,什么事都顺着他,样样想着他,两人在一块便是最后也是最正确的答案。
可是肖美人不快乐。
感情不是一个人登台唱的独角戏。穆尚松将场地布置好,喊乐师们把曲子拉得相当热闹,自己也很紧张,上台前偷偷练了好多次嗓,唱词背得烂熟,开腔很是顺利,抛出的台词就像朝深不见底的水井里扔了颗珠子,回应他的是漫长的闷沉——没有人同他唱戏,即便这戏码相当精彩,赚足了好些热泪和喝彩,肖美人不接招,穆尚松便无可奈何。
走了好,走了也顶好的,这么些年被仇其善那个畜生折腾得那样累,留在他身边,还要受其他的烦,他早就需要好好休息,按自己的喜好去过活。
总之穆尚松相信,肖美人是个讲信用的人,说了得空想他,便一定会想他,这样就够了,他一个大男人,成天想些爱不爱的事,终归是不大合适的,况且管着穆家的生意,分了心,便很容易丢了命,往后梦中能相见,穆尚松觉得也不亏。
从车站回来那天日头很好,穆尚松看见路边电影院墙上贴的海报,已经找不见肖美人的身影。
那个电影院是将北城最好的影院,穆尚松前前后后去了十来次,都是为了看同一个人。
前两年的夏天,穆尚松伤到了脚,走路不方便,便呆在家中养伤。天气闷热,加之脚上包着药膏,心情烦躁不已,穆公馆上上下下的佣人绷紧了神经,唯恐点燃穆尚松的怒火,连讲话也只敢压低声音。
最后还是一位副手壮了胆,同穆尚松建议可以去看场电影,消磨些时光。
从前穆尚松对电影这些事物是丁点兴趣也无的,但确实乏味得太厉害,同意了副手的提议,第一场电影,看的就是肖美人。
黑暗中,光影交织成一个少年的模样,他长得极好看,做什么动作都好似带了钩子似的,叫穆尚松移不开视线,他在银幕那头笑着,又为什么事情忧愁,总之一切都带着感染力,好似冒着热气的细流渗进了冰块之间,复苏融化的感觉又痛又痒,穆尚松难以分辨这样的情绪,也想不起来,有一个极俗的词语,叫做“一见钟情”。
剩下的几天里,穆尚松包了场,将肖美人的电影全数看了一遍。
而后肖美人有新电影上映,穆尚松总是要拿到首映的票,在黑暗里坐着,看肖美人如何带领着他,体会另一段精彩人生。
直到有一天,仇其善找上门。
想来是有些好笑的,那一日仇其善走了以后,穆尚松实在太开心,吩咐厨房烧了一大桌子好菜,也不自己吃,通通拿到神龛前供上了。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眷顾他,世上两情相悦的事本来就少之又少,偏巧叫他遇见了,供上多少香火也是应该的。穆尚松鲜少有做出这样蠢事的时刻,爱上肖美人之后,好像便常常发生。
再后来的事便不必多讲,再后来,枕边人成为了梦中人,又回到了故事的最开头。
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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