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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春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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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誓睁开眼,看着何春生,说:“可以呀。”
  何春生见焦誓穿着鞋子坐在浴缸里,就先帮他把鞋子脱了下来,谁料到醉鬼在何春生把鞋刚脱下时,就打开了浴缸上方的花洒。
  冷水直接冲着何春生的头淋了下来,把他的头和上半身淋湿了。也把焦誓自己全身都淋湿了。
  “何春生,你弄湿了。”焦誓拍起手来,笑着说。
  何春生没办法,只好把浴缸塞子塞紧,切换了出水龙头,开始往浴缸里放水,对焦誓说:“我放水,你把衣服裤子脱了。”
  “你又叫我脱衣服。”焦誓还是看着何春生说。
  “没有又,这是第一次。”何春生充满耐性地说,“难道要我帮你脱?”
  “谁说没有,上次你让我脱衣服,我就脱了,然后你就抱着我亲……”焦誓一边笨拙地解开自己的纽扣,一边说。
  “然后呢?”何春生听了,不动声色地问。
  “然后,然后你就不做了。”焦誓仰头看着何春生,他的扣子敞开了两颗,前胸露出了大半,右侧的乳头因为冷,已经立起来了。
  “做什么?”何春生问。
  “做什么?我也不知道。”焦誓舔了舔嘴唇,迷茫地说,“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和女人做了那么多次,小孩都有了两个。”心中的火再次腾起,何春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地说。
  “什么两个?我只有一个小孩。”焦誓说。
  “你不是说陈倩又怀孕了吗?”
  “那又不是我的小孩。”焦誓笑了一下,“她要和别人生孩子去了。”
  “你离婚了?”
  “没。”焦誓低头,他怎么也解不开第三颗扣子,“她早就不回家了,我管不着她。”
  “为什么不离婚?”
  水渐渐漫了上来,焦誓还在和那颗扣子奋战,他说:“为什么要离婚?离婚了,春水就没有妈妈了。”
  “不离婚,她一样没有妈妈。她已经是别人的妈妈了。”
  醉鬼焦誓忽然抬起头,冲何春生叫道:“你管我离婚不离婚?我离婚了,天天跑去找何春生怎么办?”
  何春生按住自己跳痛的头,问:“你找何春生干什么?”
  “何春生。”焦誓迷茫地呼唤着,“我也不知道。”
  水已经漫过焦誓的膝盖,他连衣服都没有脱下。何春生觉得被淋湿的头和身子有些发冷,实在无奈,把浴室门关上了,脱掉自己的衣服和裤子,跨进浴缸里,帮助焦誓解开了扣子,脱下了衬衫。
  焦誓的身体皮肤依然白皙,皮肤仍旧是光滑的,匀称而结实的肌肉和少年时不同了,两个乳/头因为摩擦都立着。何春生移开视线,去松解他的皮带。
  “何春生,你怎么脱光光了?”焦誓伸长手,何春生拨开他的手,不让他抱。
  “抱我。”
  “别说胡话。”何春生脱下了焦誓的长裤,又扒下了他的底/裤。
  “抱我,何春生,我们都脱光了,你可以抱我了。”焦誓不依不饶地伸着手。
  “别废话,快点洗澡。”何春生胡乱地往他头上倒了一些洗发水,“闭上眼睛,我帮你洗头。”
  “何春生。”焦誓一把抱住何春生,问,“你怎么不来找我?”
  何春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把焦誓紧紧抱在怀里。滚烫的肌肤贴在了一起,何春生极力克制的反应还是出现了。
  “你跑了,我去哪儿找你?”
  “何春生,何春生。”焦誓喃喃自语,“你为什么放任我去和女人在一起?”
  “是你自己放任自己。”何春生知道醉鬼说话不能算数,只是顺着他的话头说。他要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只是抱着焦誓,什么也不做。
  “我不喜欢男孩子。”焦誓重复着说。
  “我知道。”何春生说。
  “可是为什么你总是来亲我?”
  “没有总是,我只亲了你一次。”
  “不,好多次。我一闭上眼睛,你就在亲我。你吸着我的嘴唇,把我吸得好痛。我的嘴唇好烫,全身都好烫。然后我一睁开眼睛你就不见了。”焦誓凝视着何春生,“我谁都不告诉,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亲我那么多次?”
  何春生的手颤抖起来。焦誓闭上眼睛,说:“我明明不喜欢男孩子的。要我被别的男孩子亲,我会吐的。”
  “那何春生呢?”何春生问。
  焦誓还是闭着眼睛,问:“何春生,我闭着眼睛了,你怎么不来亲我?”
  何春生把嘴唇印上了焦誓的嘴唇,焦誓睁开眼睛,又闭上了。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今天怎么睁开眼睛了,何春生还在亲我?
  焦誓竟然在吻结束后就在水里睡着了。何春生看着他的睡脸,心里懊恼。胯间胀痛没法解决,他不敢再碰焦誓,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在水里拨弄了一番自己的东西,把浊物弄在了水里。
  明天醒来了,焦誓一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喝醉了,说的醉话做的傻事,都是不作算的。何春生把焦誓抱起来,用浴巾裹着,抱出浴室,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焦誓的头发有点湿,何春生怕电吹风的声音吵醒焦春水,自己穿好睡衣之后,就拿了块毛巾慢慢帮焦誓擦起头发。
  擦得半干之后,他又找了块干毛巾包在焦誓头上,以免受风。
  焦誓的衣服还是要穿的。如果今晚焦誓光着身子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何春生不保证自己能够忍住。
  焦誓虽是醉鬼,但也同意了何春生翻开他的皮箱找衣服。何春生打开焦誓的皮箱,翻找衣服时看到了一盒药。
  那药物是“恩替卡韦分散片”。何春生打开药物说明书看了一看,心越来越沉。
  这是一种治疗慢性乙肝的药物。何春生仔细看了看,又把药物拿出来看,7个泡眼,已经有三个是空的了,说明已经吃了三颗。
  何春生把药物丢回行李箱,坐在地上发呆。
  他不会忘记十二岁的时候,背着第一次呕血的爸爸去医院看病时,问医生的情形。
  医生是这样回答他的:“你爸爸乙肝太多年了,现在肝硬化了,这是没得救的病。”
  他查过几次乙肝两对半,他有抗体。他知道得乙肝的人很多,也在爸爸住院时见过很多肝硬化的人,他听到爸爸和病友们谈天,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得了乙肝,也有人是反反复复发作的,到了最后得了肝硬化——“十年,最多十年。”一个病友特别笃定地说,“我们这种人,到了肝硬化,最多活十年,我没见过活过六十的。”
  何春生在爸爸过世之后,就不愿意再去探究这个病。不管怎么探究,爸爸已经是来不及治疗了。
  焦誓得了慢性乙肝吗?
  何春生把焦誓的衣服拿出来,给他穿上,已经无心产生任何绮想,他躺上床,抱着焦誓的腰,把头贴在他的后背上,焦誓轻微扭动了一下,很快就睡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焦誓视角,何春生戏份少了。


第24章 24
  焦誓有时候会想:人的一生到底有没有被提前写好剧本呢?十四岁那年,他跟随爸爸调动到厦城之前的那个暑假,他结束了自己儿戏一般的初恋,又从一个男孩的怀抱里仓皇地逃走。知识分子一样的奶奶却忽然迷信起来,把他和他爸爸的生辰八字拿到一位有名的盲人算命先生那儿算命,回来之后长吁短叹。妈妈问奶奶算出了什么,奶奶说:“晴山五十五岁有个坎,不知能不能过。焦誓,焦誓不可早婚,否则不好。”
  妈妈当时这样安慰奶奶:“那算命的是骗点钱吧?谁五十多岁没个坎?谁都知道早婚不好,早婚都没钱,能够好吗?”
  奶奶眉头紧锁,并没有稍感安慰,她说:“他能说出你爸哪年过世的,还说了我哪年结婚的。”
  妈妈仍旧安慰道:“那有什么呢?都是些算士的伎俩罢了。”
  爸爸是市里的干部,妈妈是中学老师,焦誓聪明而且听话,从小到大,觉得生活中的烦恼无非就是收到女生的情书不知该怎么办,还有就是有时妈妈不让他和一些同学来往。
  妈妈是二中的老师,不是一中的,小学升初中时,妈妈没有让他报考二中,而是鼓励他去试一试一中,妈妈认为一中的教学质量更高,而焦誓的成绩特别好,如果上二中会埋没了儿子。
  初中一年级时,焦誓还没那么多烦恼,无非上上学,参加课外活动,老师让他做班长,他也做得不错,班上的同学也都配合,他也交到了陈辰这样的好朋友。妈妈觉得陈辰成绩不错,家庭也好,人也有礼貌,就认可了他这个好朋友,允许他和陈辰来往。爸爸忙得很,从来不干涉他的人际关系。
  二年级时分班,他和陈辰很巧又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新班级的班主任老师依然让他做班长。可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顺利了,班上有一个人人都害怕的同学,叫作何春生。
  何春生常年剃着光头或者平头,对同龄人来说,他的个头不高也不矮,身体很结实。何春生长着一幅特别好看的脸,但是并没有人去注意这一方面。他在班上谁也不理,上课时不是走神就是睡觉。陈辰告诉焦誓,何春生在社会上混帮派,做人的打手,自己也经常受伤。班上要是有谁不小心惹到他,肯定要被揍——上一次方函只是太得意忘形在课桌之间的走廊上跳舞,挡了何春生的路一分钟,何春生见他没让的意思,直接就把他抽到一边去了。
  像个恐怖的魔王。
  可是何春生平时在班上也不惹事。老师们大多都知道这号人,他上课睡觉,老师们也睁只眼闭只眼,从来不点名他回答问题。
  除了不做作业,不听课,坐在最后一排的他也没有给班级工作增加什么麻烦。他不像其他男孩一样,有时在课室里打闹,有时拿些黄色漫画到教室里传阅——班主任林老师让焦誓管一管上课传阅黄色漫画的事,焦誓很是苦恼。陈辰方函他们都看了,而且陈辰还把那漫画摊开在焦誓面前给他看:“你看,原来男人女人是这么干的。”
  焦誓脸皮薄,当时就脸红了,他本想扭头不看,可是好奇之下还是看了看陈辰手上的书。焦誓视力极好,那一页漫画里,男主角把舌头伸进女主角的嘴里,变换姿势吻了几格,然后开始脱衣服,抚摸女主角的乳/房,脱裤子,用手指刺激女主角的外/阴,并且伸进去了,最后拿着一个马赛克插了进去—那马赛克是什么,焦誓通过形状都可以想象。
  焦誓聪明,早从书中只言片语猜到了男女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直观的画面。他看了一眼,心里跳得慌,对陈辰说:“你们快点收好,林老师要我没收你们的书。”
  “不得了。”陈辰作势吓了一跳,“这本被收,林老师肯定要罚我们写检讨书。”
  “那你拿一本正常点的我去交差,这本别拿来了,要看回去看。”焦誓说。
  陈辰赶紧把书收好,说:“妈的这帮小子让我去租,租来还不让我还,都三四天了,租金贵死了。我今天就去还了。你要交差我回去找一本少女漫画给你交差。”
  焦誓低声说:“你以后别拿来传,林老师盯上你们了。”
  “知道了。死小子们要看自己租去。”
  何春生不知看不看这种书?焦誓忍不住想。但他觉得何春生对这种事肯定没兴趣。何春生在班上基本上不开口,像个大人,和他们不一样。
  可是在初中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林老师找焦誓谈了一次话,把何春生的情况告诉了他,他才知道,何春生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何春生的妈妈在去年过世,之后他爸爸就开始生病了,大概是很重的病,需要经常住院,已经没有劳动能力了。何春生家里非常困难,最近老师才听说他在校外给人做打手是为了赚点钱。
  林老师今年二十三岁,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一年多,她其实也有点怕何春生,这样的学生她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说他不好,他都是有原因的,说他好,他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不仅成绩一塌糊涂,上课也不听课,目无尊长,见到老师也不打招呼;对同学更是完全不来往,有时候甚至还会动手打人。
  林老师找焦誓商量,是想让焦誓和他结对子,看一看能不能通过一对一的方式帮助他,让他稍微能够融入校园生活——校领导觉得何春生可能会辍学,会影响学校年终的上呈教育局的报表,特意找林老师说了这件事。
  焦誓觉得这是个真正的难题。焦誓不是特别怕麻烦的人,可是对于太麻烦的事情,人都有逃避的天性。何况,这件事做了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也许唯一的好处是何春生不用退学了?
  何春生如果退学,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会很开心吧?焦誓心里想。他想一想大家互相说着“何春生退学了,太好了”的样子,忽然心里很不舒服。
  当然,对何春生的境遇,焦誓并不能感同身受,林老师介绍了他家庭的情况,他只是觉得“真惨”罢了,如果说有些同情也不为过,但这种同情并不强烈,也不足以抵消麻烦,更多的是,他想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仅仅因为他是个“好孩子”。
  头一个星期,他一直在想办法,不知用什么方法能够接近何春生,让他不要反感自己。他甚至对林老师说,要求调到何春生的前座,以便和他能够接近一些。陈辰本是焦誓的同桌,听说他要调座位,还抱着他哭喊:“你怎么能为了何春生抛弃我!”
  林老师把焦誓调到了何春生的前面,一个星期来,焦誓每次回头看,何春生不是在睡觉,就是不在座位上。老师们也都当作没看见,从来不找他的茬。
  第二个星期,年级任课老师忽然发生了一些变动,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换了一个,是个年轻的徐姓女老师。英语课是主课,一天有两到三堂课,徐老师来的第一天,何春生一天都没来上课。徐老师还问了班长焦誓他后面那位同学去了哪里,有没有请假。焦誓对徐老师说何春生应该跟林老师请假了,他家里有事。
  也许是到新的班级任课,徐老师急于让同学们服从,英语课上有同学睡觉或者说话,她会立刻让人起来罚站。一堂课下来,得了个母夜叉的美名。
  陈辰对焦誓表达了对这位严厉的新英语老师的不满,焦誓却在想其他事情:何春生要是上课睡觉了,这位严厉的老师大概不会视而不见吧。
  班长觉得烦恼增加了。第二天,何春生虽然来了学校,却果然从第一节 课就开始睡。英语课也不例外。
  焦誓看着徐老师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往这个方向走来,不由有些着急,轻轻地在何春生的桌面上叩了几声。
  焦誓感觉何春生动了动,似乎是抬起头了,但是一会儿之后,又睡下去了。
  徐老师气坏了——她起点高,一毕业就到了重点中学任教,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学生,她敲着何春生的桌子,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让他站起来,到教室门口罚站,可是何春生却像雕塑一样趴在桌面上,动都不动。
  在这场战斗中,何春生以沉默战胜了对手。徐老师哭着吼道:“你们不想上课,那就自己看吧!”然后就离开了教室。
  在徐老师离开后不久,班主任过来找班长,让他一定要和何春生好好说一下,不能这样,起码要尊重老师。至于林老师为什么不亲自找何春生,她说她接下来都有课,没办法找何春生谈话。
  焦誓明白林老师对何春生的害怕。五中刚传出女老师被学生侮辱的事件,汀中还有个老师的家属被学生刺死了,而在老师们眼中,何春生就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学生。
  可焦誓并不完全这么认为。他也有点害怕何春生,可他也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他觉得何春生不是那种坏得不可救药的人,那是一种直觉——坏人不会有那样的眼睛。
  虽然他眉头总是紧皱,那双眼睛如果没有睡觉的时候,却总是看着蓝天的,清澈而又干净。
  焦誓为了林老师的吩咐而苦恼,他该怎么和何春生说呢,至今为止,他没有和何春生说过一句话。
  早上的课程结束,陈辰来找焦誓吃饭,焦誓见何春生还趴在课桌上睡觉,就拒绝了陈辰,说:“林老师让我找何春生说说话。”
  陈辰在何春生附近不敢放肆,低声对焦誓说:“好哇,你说你是不是见异思迁了?”
  “你好烦。”焦誓对陈辰说,“你快走!”
  那个时候,离家比较远的小孩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一般在饭堂吃午饭后,就到教室里趴着睡午觉。焦誓家虽不太远,走路来回也要四十分钟左右,他中午一般也在学校吃午饭。陈辰则住得更远,不具备中午通勤条件。
  “给你个好东西。”陈辰说完,往焦誓书包里塞了个粉红色信封,然后跑了。
  大概又是情书吧?焦誓有些心烦。自从小学高年级之后,他就经常收到女孩的情书,有时苦于不知怎么处理。有一次不小心被妈妈看见,还找他谈心谈了一个下午。从那以后,他一般看了,抄下对方的姓名班级,就扔进垃圾桶,而后写一封礼貌的回信拒绝。


第25章 25
  今天他顾不上看那封情书; 因为他注意到何春生已经慢慢地醒过来了。焦誓以缓慢的动作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由于接下来要和何春生说话,他竟然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那是害怕; 还是好奇?或者两者都有?何春生会说出怎么样的话呢?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也许会直接一拳揍过来?
  焦誓想像假如真是这样; 他该怎么办。也许因为自己是“老师的儿子”; 对于长辈的嘱咐,焦誓总是完成得近乎认真。
  何春生醒来了; 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焦誓的书包还没收拾好; 他怕何春生走了,就转过身来。
  这是他和何春生人生中的第一次对视——应该说,这是何春生第一次正眼看他。
  何春生看着他; 何春生的眼神里有评估、审视、戒备和冷漠,但是没有疑问和好奇。大约是被这样的眼神摄住了,焦誓直到何春生背起他的绿书包,都没有勇气说出一句话。
  “何春生!”焦誓第一次从口中喊出何春生名字,是为了阻止他离开,好好听自己说一句话。
  可是对方当他是透明人; 看也不看他一眼; 直接走了。
  焦誓记得那天特别热; 何春生却穿着已经变短的冬天校服。大概是初一刚入学买的夏天校服早已小得不能再穿,何春生最近出现时都是穿着冬天的校服。
  焦誓记得自己一路追随何春生; 想和他说上话,却被他恐吓; 要自己滚。而焦誓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也可能是看见了他从过短的校裤里伸出来的脚踝,也可能是因为他破旧的绿书包,也可能是因为他磨得脚后跟都矮了的塑料凉鞋,也可能是因为在食堂看见了他只要了白饭和包菜。
  焦誓把红烧肉放在何春生面前的时候,是做好被他痛揍一顿的打算的。
  可何春生什么也没有说,他把肉和饭全都吃完了,还把盘子舔了一遍。
  焦誓觉得最饥饿的时候也只是军训时间长了那天,可是他知道自己有饭吃,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人吃饭把盘子舔干净的。也就是那个时候,焦誓真正意识到了一个词——“贫穷”。
  焦誓依然记得何春生那天离开食堂前对他说那句话的眼神,那是一种轻蔑,一种嘲弄,似乎隐约还有羡慕:“给点钱我,三千五千的,你有吗?拿不出来,就别说能互相帮助,好吗,同学?”
  那一瞬间,好像连灵魂都被看透了,焦誓的手脚冰冷起来。没错,何春生在轻蔑他,轻蔑他嘴上说得漂亮,什么都不想付出,只想当个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何春生什么都知道。
  那天下午,焦誓一直在想何春生的话,直到陈辰来找他一起回家,焦誓都处于走神的状态。
  “你看了没啊?那信?”陈辰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什么信?”焦誓一头雾水。
  “情书啊!”陈辰推了焦誓一把,惊叫道:“你还没看?”
  “啊。”焦誓从书包的角落里翻出那封信,心想可不能拿回家,被妈妈看见了又要惹麻烦了。
  焦誓打开情书,阅读了一遍。上面的字很漂亮,也很有文采。里面并没有像过去那些情书一样提到他很帅,希望和他做朋友,反而是说听说他的成绩很好,希望能够有机会和他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落款是空的。
  焦誓对这封情书的主人有了些好感,但是这封信不像别的信一样有落款,他抬头,问陈辰:“谁写的?”
  “你猜。”
  “那就不必了。”焦誓把情书还给陈辰,“拿回去吧。”
  陈辰拿着那封情书,笑得贱兮兮的,说:“是你称赞过的女孩写给你的。”
  焦誓回忆不起自己到底称赞过哪个女孩。他仔细想了想,似乎在年级中他最有好感的女孩就是隔壁班的陈倩,她是隔壁班的班长,为人落落大方,擅长主持、唱歌和民族舞,焦誓确实觉得她的才艺很令人钦佩。
  “你是说陈倩?”焦誓问道。
  “说对了。”
  “可是陈倩不是认识我吗?”年级的班长有一起讨论过活动,他和陈倩并非没说过话。
  “她跟我更熟。”陈辰脸上贼笑不改,小声说:“我跟你说,你就从了吧,咱们年级,不,咱们学校找得出比她更漂亮的吗?”
  漂亮?焦誓想起陈倩的样子——他对于漂亮不漂亮似乎没什么审美,他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并不多,大约何春生算是好看的。
  由于对陈倩抱有钦佩和好感,焦誓并不认为这封信是求爱信,他觉得这只是一封想交朋友的信。他考虑了一下,对陈辰说:“我写一封信给她,你帮我拿给她吧。”
  焦誓的回信很简短,大意是谢谢她对自己的肯定,如果有空的话,可以一起讨论一下学习。陈辰好奇要看,焦誓也没作遮掩,让他看了个够。
  “道貌岸然。”这是陈辰的评语。
  焦誓大约想过,如果和一个不同班的女孩在下课后讨论学习会有什么影响,可能会被人视为谈恋爱吧。不过,焦誓心里想,这和谈恋爱还是不一样的。他想起陈辰的那些黄色漫画,告诉自己那才是谈恋爱。
  他不想拒绝陈倩,因为他对陈倩有好感,不想让她觉得尴尬,将来绕着他走。他愿意和陈倩更加接近一些,成为朋友也可以。
  学生时代的朋友能干嘛呢?像他和陈辰这样的朋友,一起吃吃食堂,打打篮球,一起相约回家,大概是这样吧。
  焦誓没有过多地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何春生的事情反而让他更烦恼。在回家的途中,焦誓对陈辰倾诉了这件烦恼事,陈辰听了之后就说:“那就捐款呗!去年4班那个不是摔伤了没钱做手术,就全校捐款了。”
  焦誓问:“可是每个人捐一块两块的?”
  陈辰嗤笑:“我就捐了两毛钱。”
  两毛钱也够在学校里吃一顿饭了,如果只吃酸菜的话。
  学生们有什么钱呢?焦誓一阵苦恼:“三千五千”,怎么可能啊?
  “总比没有好嘛。如果他真的那么穷,那捐一点也有用的吧。”陈辰事不关己地说,“不过何春生那么讨人厌,大家可能就捐一点点吧。”
  “他怎么讨人厌了?”焦誓听到陈辰这么说,有点不太高兴了。
  “啊?他不讨人厌吗?上次还打了方函。”陈辰说,“他根本就没有朋友。”
  “他……他是不得已的。”
  “打方函不得已?”陈辰嘲笑道,“你别帮他说话了,不是人穷了,做什么都有道理。”
  焦誓不再说话。
  期末考试前,何春生缺课了十多天,也没请假,也没告诉老师他在做什么。那段时间,焦誓撰写了一篇稿件,描述了何春生的困境,然后交给已经成为朋友的陈倩——陈倩在校广播台当台长,让她把稿件播出,倡议大家为何春生捐款。
  可能是大家都有救急不救贫的想法,也可能是焦誓的稿件不够感人,或者正如陈辰所说,何春生恶名远播,捐款的数额非常惨淡。别的年级基本上没有当一回事,初二年级整个年级收到了五十九块两毛的捐款。其中有十块钱是陈倩拿给焦誓的。
  至于老师们那边,每人捐了五块十块,加起来也就百来块钱。总共一百八十九块两毛。
  焦誓拿到钱以后,把自己这两年的压岁钱都拿了出来,也才两百块钱。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压岁钱,一封里边也就五块十块。
  陈辰在捐款结束后问过数额,还嘲笑了焦誓一顿。后来见焦誓的信封里装了三百多块钱,还特意问焦誓捐款怎么多了那么多,焦誓才告诉陈辰自己把压岁钱放进去了。
  “你对何春生很好嘛。”陈辰不怀好意地说。
  “我对你更好。”焦誓说。
  “这我还是相信的。”陈辰鼻子里哼了口气。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物价刚刚开始微涨,但食物的涨幅不大:快餐一盒一块钱,在食堂的话三四毛钱可以吃饱;可是衣物不便宜,都得二十以上才能买到一件稍微好点的。焦誓家算工薪阶层,但从不愁钱,由于爸爸职务的关系,经常有人往家里送东西。烟、酒、茶叶、食物、衣服,什么都有,焦誓不知道有没人送钱,爸爸妈妈从来不许他问,也禁止他谈论这些话题。
  焦誓从来没有吃和穿上的烦恼,他的妈妈每一季都会给他买新衣服,永远不会让他穿得不合时宜地去学校。他有零花钱,一周二十块钱,除了中午吃饭外,大多时候他拿去买书,经常是花得精光的。他喜欢天文、地理,还喜欢集邮。他的书架上都是关于宇宙和地球的书,还有每一年的邮票。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有几个星期不去买书,每周可以存下十几块钱。一个月下来,他存下了五十块钱。
  那是初二下学期暑假的前一段时间,1995年的夏天。
  他和陈倩成为了好朋友,以往是陈辰和他一起回家,现在变成了三人一起回去。陈倩活泼开朗,是个外向的女孩,很爱说话,可是又有一种端庄大气的感觉。她谈话的内容是学习、主持、广播站,还有自己参加的歌唱和舞蹈比赛。焦誓有些羡慕这个女孩,虽说自己经常当班干部,也在同学面前发言或主持,但并没有陈倩那样成套的经验,有时听陈倩介绍演讲经验,焦誓很有心得。陈辰听了他们俩的对话,却嫌他们极其无聊。依他的看法,这两个少男少女明明互相很有好感,却总是拿他当挡箭牌,一本假正经。
  趁着有一天陈倩有课外活动,不能和他们一起回去,陈辰对焦誓说:“你们俩不要磨磨蹭蹭,早点把关系确定了吧?”
  “什么关系?”焦誓有些糊涂了。
  “你喜欢她,她喜欢你,不就是谈恋爱关系呗!什么关系!”陈辰目光中流露出鄙视:看你再假正经。
  焦誓说:“你别瞎说,陈倩没有说喜欢我,我们只是很谈得来。”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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