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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刀行-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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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飞扬瞧着欧阳情看了很久,慢慢摇了摇头,缓缓道:“我看不出来。”
他看不出来的,只是欧阳情居然也会武功,而且绝不在叶逸秋之下。
“那么你能看出什么?”
“我只看出你使剑,使得一手好剑法,我甚至还从未见过剑法有你这种造诣的剑客。”
“在一般情况下,我其实并不用剑。”欧阳情垂下目光,看着冰冷的剑锋,微笑道,“很多时候,我更喜欢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
“那么你这一剑?”宋飞扬眼中掠过一丝狐疑之色。
欧阳情忽然又抬起目光,含笑看着叶逸秋:“我用剑,只因为他用刀。”
“这有什么关系?”宋飞扬愣然问道。
“你想不通?”欧阳情慢慢举起了剑,微笑道,“假如我与他联手与你一战,你认为结局会是哪一种?”
“联手一战?”宋飞扬脸上已变了颜色,脱口轻呼,“刀剑合壁!”
“嗯!就是刀剑合壁。”
宋飞扬默然不语,心头那一丝恐惧突然变得更浓,浓如秋色。
这世上也许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只因天下绝没有人可以抵挡叶逸秋和欧阳情的刀剑合壁,联手一击!
“你敢不敢一试?”欧阳情已举剑齐眉,一道流光从剑锋上淡淡溢出,“胜负本来也是要靠运气的,也许你的运气并不会太差。”
“我不相信运气。”宋飞扬冷冷道。
“连运气都不肯相信的人,一定很相信自己。”
“当然,真实的本领才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
欧阳情笑了笑,目光斜睨,瞧了叶逸秋一眼,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
刀剑无情!刀剑合壁,联手一击,也同样无情!
其实,人世间最无情的还是岁月。刀与剑都是死物,无论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利剑,还是锈迹斑斑的破刀烂剑,都是死物。不可否认,这种死物都是无情的。杀鸡宰鸭的刀剑无情,杀人的刀剑更无情。
刀剑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但人类却反而往往会死在冰冷的刀刃剑锋之下,究竟是刀剑对不起人,还是人对不起刀剑?
人可以创造刀剑,可以抓住刀剑,也可以毁灭刀剑。但人类却永远不可能创造时间,不可能抓紧时间,也无法把时间毁灭。
时光一点一滴的溜走,岁月一天一天的消逝,就算是世间上权力最大的人,也必须在岁月的面前认输,最后终于倒在时间的脚下。所以,岁月比刀剑更无情。
除了刀剑与岁月,还有什么更无情?这是个很主观的问题,每个人心目中的答案都并不一样。
有人认为人才是最无情的,但叶逸秋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为世间上最无情应该是一颗本来已经死去的心。他曾经以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的决心发生改变,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这世上唯一可以改变他的人,就是欧阳情。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欧阳情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一起来到飞龙堡的原因。这就是爱!
爱情,改变了一切!
剑光闪处,刀风荡起。刀与剑几乎是在同一时候出手的,没有语言的交流,没有事先的约定,只有一种配合无间的默契——刀剑合壁,这联手一击竟似有些平淡无奇。
平静的海面,往往都是激流暗涌。这一击的威力就好像是无形的波浪,波翻浪涌,令人无处可逃。
宋飞扬没有逃,呼吸却似已停顿,瞳孔再次收缩,低吼声中,振衣而起。
人在空中,衣袂飘飘!这种姿势不仅好看,而且还很自如潇洒,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蕴藏着无数的杀机,致命的招式。只见他左掌一翻,就像是一把刀凌空劈出,右腿却陡然一弯,踢向叶逸秋的胸膛。
劲风疾起,刀光剑影,拳脚风声,在小小一间斗室中相互交错,但见书籍横飞,遇到刀与剑的碰触,立即化为碎片,飘飘荡荡,竟不落地。
倏然之间,三人一合即分。
“卟”地一声轻响,宋飞扬这一腿狠狠踢在叶逸秋身上。这一腿肯定已命中,但叶逸秋却在最后一刹那间,身子向下沉了五寸。这五寸,已足以确定他的生死存亡。
宋飞扬这一腿虽然踢中了叶逸秋,但踢中的地方却非要害,而是肩膀。叶逸秋这一刀自然落空,但宋飞扬那一掌也没有击中欧阳情。
就在这时,剑光突然消失,血在这一瞬间飞溅而出!
血是从宋飞扬胸膛上射出来的,就在他欲落未落、脚尖尚未及地之际,欧阳情一扬手间,已将长剑送入了他的胸膛。这绝对是致命的一剑!
宋飞扬并没有倒下去,剑还留在他的胸膛上,一时不能就死,但他却已完全愣住,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欧阳情这一剑是怎么刺进他的胸膛的。
人已将死,他不必再想。但他还是明白了一件事,普天之下,绝对没有人可以抵挡叶逸秋和欧阳情的刀剑合壁,联手一击。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宋飞扬瞪大了眼珠子,瞧着欧阳情,“以你的武功,绝对不会只是天涯海阁的大老板那么简单……”
“我是欧阳情,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的确就是天涯海阁的大老板。”欧阳情的语声显得非常平静。
宋飞扬愣了半晌,突然大声狂笑起来,巨大的痛苦从胸膛传遍他的身体,他的脸孔变得无比狰狞可怖,这笑容,也变得无比残酷而邪恶。
如枭之夜啼般凄凉、刺耳的笑声,突然停顿!
“你们一定不知道,我还有一个秘密,可是我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宋飞扬喘息着,嘶哑着声音道,“我究竟是不是血衣楼楼主,你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也许是,也许不是……告诉你们,纵然他就站在你们的面前,就在你们的眼前,你们也猜不到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究竟想说什么?”欧阳情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
宋飞扬“桀桀”一声厉笑,说道:“我就要死了,带着这个秘密死去……”
声音渐渐微弱,终不可闻!
宋飞扬是一代枭雄,也许他大奸大恶,不仁不义,但毕竟也曾经有过一段辉煌、不平凡的过去,就像紫罗兰夫人一样,他同样是个令人很难忘记的人。
“江南大侠”的一生,是彩多姿的,但他的人生却像是颗流星。流星的光芒虽然短暂,但天上还有什么星能比它更灿烂?当流星出现的时候,就算是永恒不变的星座也夺不去它的光芒。
人的生命却无比的脆弱,甚至比鲜艳的花朵更脆弱,这世上,还有什么才是最接近永恒的?也许,只有爱,爱心,爱情!
黄昏,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把整片竹林都染成一片妖异的惨红,虽极鲜艳,却也难掩秋色的凄清、萧索!
风拂过竹林,片片细叶飘动,犹如海涛涌起,发出悦耳的呼啸。
叶逸秋站在竹林之中,身子笔直得也如一竿修竹,坚毅、挺拔。他的头发在风中乱舞,衣袂飘飘,但这风,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疑惑。凶手伏诛,真相大白,他本该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什么,他却笑不出来。有些事,他始终无法释怀。
流星已经陨落,生命已经消逝,正义永远不死不灭,然而罪恶,是否也正在悄悄蔓延?
宋飞扬临死之际,始终都没有承认他就是血衣楼楼主,尤其是那一句话,似有深意,耐人寻味:“也许是,也许不是……纵然他就站在你们的身边,就在你们的眼前,你们也猜不到这个人究竟是谁……”
宋飞扬究竟是不是血衣楼楼主?如果他是的,为什么不肯承认?如果他不是,为什么又不否认?他所知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想到这里,叶逸秋心头一动:“难道关于血衣楼一案,竟是另有隐情?”
他没有再想下去,就在这时,他的思绪突然被一种很轻微、极细碎的跫音打断。跫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但他没有回头,仿佛已经知道来的这个人是谁。
欧阳情踏着满地零乱的竹叶,衣袂飘飘,长发飞扬,仿佛乘风而来。在这一刹那间,天边的夕阳仿佛已褪尽了它哀艳的颜色。只因她太美,太清纯!美若出尘脱俗的风中芙蓉,清纯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
欧阳情静静地站在叶逸秋身边,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叹息一声,柔声道:“你的伤……”
叶逸秋抬起头眺望着远山,但见天边那一抹残红犹在,西山渐渐低沉。
他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道:“从第一次杀人开始,我经常受伤,究竟有多少次,我都已经记不起来,但只有这一次,才是最轻的。”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欧阳情一剑刺穿了宋飞扬的胸膛,也许现在,他已经躺倒下去,接着就是不断地吃药、疗伤,疗伤、吃药……
“我现在还可以握刀,可以攻击。”他还是害怕欧阳情会担心,转首轻轻一笑,挥动着右臂,一脸轻松。
欧阳情瞧了他半晌,忍不住嫣然一笑。
叶逸秋心神一荡,连忙移开了目光,注视着一片刚刚被风吹落、在空中翩然旋转的竹叶,问道:“燕大哥呢?”
“他受的伤不轻。”欧阳情轻叹一声,苦笑道,“但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般重,至少……不用像上次一样一躺就是半年。”
“唔!”叶逸秋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那么吕老爷子……”
提起那个性子鲁莽、脾气火爆的老人,欧阳情忍不住“噗哧”一声轻笑,说道:“吕老爷子说,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儿孙满堂,多福多寿,却还未丢过这么大的脸,回到了家一定要把吕家的祖传绝学点穴功夫好好练习,三十年后再重出江湖,扬名立万,所以领着他那所谓的‘追风二十四骑’风风火火地赶回山西去了。”
“三十年后?”叶逸秋也忍不住失笑起来,“他都知道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在三十年后在江湖上露脸?这老人实在可爱。”
“可不是吗?说好听点的,他是童心未泯,说得难听点的,他是老天真。”
叶逸秋又笑了笑,突然拧眉问道:“杨云聪呢?”
“他已经醒过来了,伤得也不算太重。龙七先生正在里面陪着他,顺便和他商量宋飞扬的后事。”欧阳情摇摇头,轻叹道,“只是飞龙堡此后的命运可就笈笈可危了,自宋飞腾死后,声势本已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连宋飞扬也都死了,只怕……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江湖上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儿,竟是“江南大侠”宋飞扬精心设计的阴谋,这种事说出来,有几个人会相信?杨云聪太年轻,江湖阅历也太浅薄,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只凭他的只言片语,一人之力,是绝对不能处理这些复杂、烦琐的事务的。
宋飞腾已然作古,宋飞扬也已作法自毙,飞龙堡一时无主,这武林第一世家的牌子只怕从此就要砸了,这一份巨大的产业又如何支撑得下去?
广陵散绝,是历史的一个悲剧。对于这种无奈的悲剧的发生,人们通常只能无奈的接受。
飞龙堡数百年来浸淫于历史的风吹雨打中,始终屹立不倒,那是何等的辉煌岁月?可是今天,这至高无上的荣耀似乎己走到了尽头。
万丈高楼,筑成不易;一经坍塌,便成废墟。飞龙堡曾经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但从此以后,人们却再也不能仰视它的高度,只能在记忆中凭吊它的背影。
人呢?是否也是如此?
自古以来,圣贤英雄多寂寞。
在别人眼中,叶逸秋无疑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但他始终不是这样认为。他早已厌倦了漂泊,厌倦了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只希望自己是个很平凡、很普通的人,不必流浪天涯,与一个倾心相爱的妻子共同建筑一个温馨、幸福的家,看着几个可爱、聪明的孩子慢慢长大,就这样过着平淡又舒适的生活。
盛名之下,其实难负。英雄这一虚名实在是种痛苦的负担。人生百年,终究不过只是一杯黄土而已!
第四十一章 银丝飘香狼啸月
第四十一章银丝飘香狼啸月
天边残阳血一般的红,欧阳情的双瞳却仿佛一剪秋水般的清澈、明亮。她从侧面凝视着叶逸秋,看见他微显苍白的脸在刹那间已变化了无数次表情。
“我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叶逸秋忽然说道,“我觉得宋飞扬和血衣楼之间的关系很可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欧阳情点头道,“宋飞扬虽死,但血衣楼的势力并未瓦解,假以时日,楼主之位很快就会被别人取代。”
“我的意思是,宋飞扬未必就是血衣楼楼主。”叶逸秋摇头道。
“他不是?”
“也许是,也许不是!”
“你还在琢磨着宋飞扬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欧阳情失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他说的秘密并非空穴来风?”
“人之将死,其言亦善。你想一想,他说出那些话,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个秘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我想不通。”
“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为什么不肯动一动脑筋去想一想?”
欧阳情又轻轻一笑,淡淡道:“这还不是因为你。”
叶逸秋愣愣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欧阳情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深情,轻轻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别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工夫去想,也不必再想。”
叶逸秋又愣了愣,心里涌起种莫可言状的激动,莞尔道:“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的困难和疑惑都留给我一个人去解决?”
“就算我想要帮忙,也插不上手,因为你是任我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任我杀。”欧阳情悠然道,“这世上,永远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叶逸秋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消失,攒紧了双眉,缓缓道:“宋飞扬所说的秘密,无疑就是关于血衣楼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说……”欧阳情也蹙起了双眉,沉吟着道,“就算他与血衣楼毫不相干,也知道血衣楼楼主真正的身份?”
“也许…”叶逸秋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忽然中断。
一阵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遥遥传来,一个人模样慌张,匆匆忙忙地卖力狂奔,几次跌倒又爬起,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来到了二人面前。
叶逸秋和欧阳情一起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们并不认识这个人。其实就算他们见过这个人,也绝对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脸上似乎刚刚才挨了一记重拳,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面目全非,只是依稀之间,还能看见他这张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脸上,居然有几粒豆大的麻子在血红的残阳下闪闪发光。
这个人居然是牛麻子。
牛麻子是飞龙堡前院的总管,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这么大老远的跑来,难道飞龙堡发生了什么事?
叶逸秋还没有问,牛麻子已顾不得喘息,气急败坏地大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任大侠,你的仇家找到这里来了……”
他一张口,几枚脱落的牙齿就和着鲜血一起喷了出来,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我的仇家?”叶逸秋愕然一愣,皱眉道,“你别急,慢慢说。”
牛麻子喘了几口气,用一只手掌按住起伏不停的胸膛,另一只手掩着溢血的嘴巴,唔唔道:“他们指名道姓,来势汹汹,好像要把人撕成两半……”
“他们是什么人?”叶逸秋挥手打断道。
“两个老怪物。”牛麻子似乎心有余悸,结结巴巴道,“他们的样子好怪,怪得可怕,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样的两个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个怪异的声音“桀桀”笑道:“你说的两个老怪物,是不是长成我们这个样子?”
这笑声尖锐、刺耳,传入耳中,就像是一只飞虫钻了进去一样难受。
“我的妈呀!他们来了。”牛麻子脸色大变,惨叫一声,一步窜到叶逸秋的身后,浑身都如筛糠般犹自抖个不停,显然惊惧到了极点。
叶逸秋和欧阳情心头一凛,相视一眼,齐声脱口道:“天残地缺。”
朦胧的暮色下,疏落的竹影中,倒映着两道人影。左边一人身躯庞大,是个眇目老妪;右边一人身子瘦小,却是个缺了半只耳朵的小老头。果然是江湖四对奇异天妻之一的“天残地缺”!
“很好,很好!”天残老人格格笑道,“好小子,总算让我们找到你了,我们夫妇可是一直都在惦念着你哪!”
她虽然在笑,但脸上横肉全都堆在了一起,看来毫无笑意,声音却洪亮、沙哑,宛如洪钟,狠狠地撞击着别人的耳膜,震耳欲聋。
叶逸秋苦笑道:“原来是老朋友……”
地缺老人“呸”地一声,恨恨道:“谁跟你是老朋友?我们跟你有个屁交情。”
“老头子,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天残老人目露凶光,不耐烦道,“快动手!”
地缺老人对天残老人既尊敬又惧怕,立即连屁都不敢崩一个出来,叱喝道:“小子,看掌!”
他“掌”字出口,正要出手,谁知“啪”地一声,后脑勺竟先已挨了一大巴掌。
天残老人怒骂道:“动手就动手,还先跟他打招呼做什么?是不是先要他提防着点?”
“是,是!”地缺老人非但不气不恼,反而忙不迭地赔着笑。
天残老人独目一瞪,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是不是要我在你猴屁股上加上一脚,把你踢出去?”
地缺老人再也不敢多言,更不迟疑,宽大的袍袖如鼓风般展动,一掌劈出。风声呼啸,凌厉的劲风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无情地撕裂了虚无的空气,发出“嗤嗤”之声,狂风激荡中,落叶漫天飞旋。
“小心!”欧阳情惊呼出声,目光中掠过一丝惊惧不安,关切之情,呼之若出,难以言表。
叶逸秋心头也暗自一凛,脚下一滑,仿佛一只蝴蝶般飘然掠出三尺,掌风从他身侧“呼”地刮过,衣衫随之荡起。
地缺老人轻“咦”一声,不胜惊奇道:“好小子,许久不见,你的武功好像又精进了不少。”
他发出“嘿嘿”两声短促的怪笑,随手一挥,又是“呼呼”两掌连环击出。这两掌看似平淡无奇,但劲力惊人,掌风荡起满地落叶,他瘦小的身子穿梭其中,仿佛蝴蝶穿花绕树般优美、曼妙。
叶逸秋连变数种身法,堪堪避过这两击,地缺老人连环掌又已攻到。这一次,威力竟已大不相同,如浪潮初起,澎湃不绝。他只觉得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住了他的去路,无论他如何闪避,都无法越出这力量的范围之外。
世间上,什么样的力量才是最可怕、最具威力的?水,无情的水!水滴石穿,这就是它的力量。洪水到处,完全颠覆了世界。自古以来,天下就从来没有任何一种东西可抵抗水的力量。
地缺老人掌中的力量也正如“水”一样,看来柔和平静,其实却是无坚不摧、无孔不入、无可抵挡!
“小子,你为什么还不拔刀?”地缺老人阴恻恻地怪笑道。
叶逸秋在这种力量的包围下,窘迫得连话都已说不出来了,但他依然没有拔刀。他的刀和燕重衣的剑一样,一经发动,便不由自主,势成拼命;普天之下,绝没有人可以避开燕重衣的一剑,也绝没有人可以抵挡他的一刀。“天残地缺”本非邪恶之徒,与他虽小有过节,却无天大冤仇,何必非要拼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可是地缺老人为什么要如此苦苦相逼,痛下杀手?
欧阳情目光散乱,面纱之下的花容已然失色,狠狠咬了咬贝齿,跺了跺脚,突然展动身形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突然拦在她的面前,天残老人伸手按住了她的香肩,格格怪笑道:“小妮子,你想要做什么?你给我乖乖站在这里不要动,不然可不给你好看。”
欧阳情香肩一沉,似欲挣脱对方掌握,谁知天残老人手上用力,她的身子立即像一根木桩子般被钉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
“银丝飘香随风去,铁骑踏月入梦来!”欧阳情又气又急,眼睛水汪汪般已如一片红海,大声说道,“这两句诗,你莫非已经忘记了吗?”
天残老人脸色一变,从鼻子里重重一哼,沉声道:“你少拿你的爹娘来压我。任我杀这小子是你什么人?你如此三番五次地维护他,是为了什么?”
“他……他……”欧阳情只觉双颊发烫,竟无言以对。
“既然你和他没有关系,又何必为了他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我……我不管。”欧阳情跺脚道,“你赶快叫地缺老前辈住手,不然……不然我……”
“咦,你想怎么样?”天残老人冷笑道,“老实告诉你,就算‘铁狼银狐’也在这里,我们夫妇也未必会给他们这个面子。任我杀这小子实在太可恶了,他该死奇。сom书,简直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你说什么?”欧阳情愕然一愣,“他为什么该死?他究竟什么地方得罪……”
语声突然中断!
此时黄昏早已远去,夜色不知在何时悄然降临。秋夜的风轻轻拂过,捎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在这个凄凉、萧艾的季节,居然传来芬芳的花草气味,莫非这是种幻觉?
花香越来越浓,分明不是错觉。只是这香,却不像是花的香味,似麝非麝,似兰非兰,清幽、淡雅,便如欧阳情的发香。
天残老人的脸色突然大变,变得非常怪异、奇特,脸上肌肉不住抽动,仿佛有些吃惊,又有些忌惮。
欧阳情的目光却在这一刹那变得异常明亮,一种惊奇的喜悦从她如水的眼眸中倏然现起,久久弥留不去。
这香气,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可以让她们同时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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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升起,未圆将圆,月光朦胧。
月色遍地,淡淡的光辉淡淡地洒在竹林中,竟使得这朦胧的夜色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香气渐渐飘散,渐去渐远,一声长啸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穿破了夜空。
啸声犹如狼嚎,却无孤独的狼在午夜徘徊时的寂寞和凄凉,清越、激昂,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神韵,绝非狼的悲哀嘶叫。
每个人都听见了啸声,但谁也不能确定啸声是从何处发出的。这啸声仿佛远在天涯,又仿佛近在咫尺!
究竟是天涯咫尺,还是咫尺天涯?叶逸秋没有去想这个问题,他虽然觉得这香气和啸声都来得非常蹊跷,却已无瑕理会,地缺老人掌中的力量已将他迫得喘息连连,险象环生。
叶逸秋暗暗一咬牙,就在他决定拔刀的时候,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忽然缓和了下来。
地缺老人脸上也已完全变了颜色,阴郁得可怕,目光也起了某种变化,仿佛看见一种毫无可能的事情正在慢慢发生。
这是为什么?莫非这啸声……叶逸秋心念方动,忽听地缺老人冷冷道:“小子,你的救星来了。”
“什么救星?”叶逸秋愣愣地问。
地缺老人目露凶光,杀意又起,“桀桀”怪笑道:“我先毙了你这小子再说,人既死,他们能拿我怎么办?大不了翻脸无情,一拍两散!”
怪笑声方起,他已迎面一掌向叶逸秋拍了过去,掌影舞动,劲风扑体,这一掌,竟似凝聚了他毕生功力,一心想要置叶逸秋死地。
他这“摧心掌”与天残老人的“碎心掌”如出一辙,威力却是大不相同,掌力最厉害之处,就是令对方非但不能招架,也无路可退,正像是已投身洪流之中的人,只有奋力逆流而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若闪避,反而立刻就会被洪水卷走,死无葬身之地。
退一步,既然已是悬崖,何必再退?叶逸秋非但不退不避,反而向前直冲出去。但他身子方动,就发现从斜刺里传来一种极轻柔又极巧妙的力量,如春风拂面般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般向后倒飞出去。
叶逸秋的身子随着一道柔和的微风飘然掠出,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一声巨响。
惊呼的声音是地缺老人发出来的,他忽然发现,有一种极其神奇的力量,一牵一引,竟将他的掌力转移了方向,这夺命的一掌虽然没有落空,击中的却是那片翠绿的竹林。
刹那间,竹林之中发出一阵“簌簌”声响,一大片修竹摇摇摆摆,不停地晃动,片片飘落的竹叶在银色的月光下,漫天纷飞,形成一种令人昏眩的景象!
透过朦胧的夜色,借着轻柔的月光,只见两条人影仿佛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站在天残老人与地缺老人之间。左边一人是个男子,一袭黑衣如铁,长身玉立,风神俊朗;右边那人却是个白衣女子,风姿绰约,清丽无方,一头银灰色的长发随风飘飞,散发出阵阵幽香。
这两人都已不再年轻,看来却仿佛是对无可挑剔的璧人,并肩站在一起,竟是如此的优雅、完美,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觉。
“天残地缺”脸上却又已变了颜色,时而铁青,时而涨红,最后又变得惨白,一个人咬牙冷哼,另一个人拧眉瞪眼,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却是相觑无言。
欧阳情却眉眼含笑,像只欢快的小鸟向这两人飞奔过去,娇声唤道:“爹!娘!”
刹那间,叶逸秋心头狂跳,身子却像木桩般被钉在原地。
这两个神秘人竟是江湖四对奇异夫妻之一的“铁狼银狐”!
欧阳情整个人都依偎在银狐怀里,眼神似嗔还喜;银狐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轻轻抚弄着欧阳情柔顺的长发,目光里充满了无限爱怜;铁狼含笑看着妻女,只觉人生虽有四喜,最快乐却莫过于此。
月色下,但见这一家子其乐融融,外人竟已成为多余的摆设!
天残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妒忌之色,冷哼一声,别转了头;地缺老人却瞧得连眼都发直了,“咕”的一声吞了一口口水,末了,“唉”一声重重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落在天残老人耳里,竟又激发了她心头的怨气,伸手一掌拍在地缺老人后脑勺上,怒骂道:“死老头,人家一家三口团圆相聚,你看着就看着,用不着妒忌。”
“自己连屁都不能放一个,你就不眼红?”地缺老人跳脚大叫。
天残老人天生肥胖臃肿,不能生育,与地缺老人成亲数十年,一直没有子嗣延续香火,本来耿耿于怀、懊恼不已,此时听得地缺老人竟敢出言顶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敢顶嘴?”
地缺老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老婆,见天残老人动了真怒,立即就蔫了下去,赔笑道:“不敢,不敢!”
天残老人神色稍霁,地缺老人却又嘀咕了一句“要是自己有个一儿半女那该有多好”。
天残老人忍无可忍,怒喝道:“死老头,说什么呢?”
地缺老人嘻皮笑脸道:“说什么来着?不就是痴人说梦话嘛!”
天残老人勃然大怒,举手欲打,地缺老人早有防备,一闪身,已远远逃了开去。
欧阳情见他们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却依然像个顽童般嬉笑怒骂,不由得“噗哧”一声轻笑。
天残老人独目一瞪,狠狠盯了她一眼,但碍着“铁狼银狐”的脸面,却又作声不得,只是“呼呼”喘气,余怒不息。
铁狼目光缓缓从叶兔秋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地缺老人脸上,轻叹道:“地大哥,这孩子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竟下这么重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一掌连小弟都不敢硬接,他小小年纪,如何抵挡?”
“咳咳!”地缺老人正色道,“你不知道,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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