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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刀行-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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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权忽然又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淡淡道:“你们既为杀手,偏偏不肯安守本份,总喜欢多管闲事,若不将你们一并除去,必然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燕重衣冷笑道:“你们既然唯恐天下不乱,接下来要做的,只怕就是如何消灭武林各大门派了。”

“少林与武当是江湖中的泰山北斗,只要这两大门派土崩瓦解,其他的就不足为惧。”左丘权看了法罗大师一眼,“所以清虚道长和法罗大师就成为了我们对付少林武当的第一个目标。他们一死,我就可以嫁祸于你,这正是一举两得。”

燕重衣不住摇头苦笑,事到如今,他实在不能不承认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好计谋,既除掉了少林武当两大高手,又实现了借刀杀人、使得他和任我杀都成为末路穷徒的目的。

法罗大师纵然修为高深、涵养极好,此时也已听得气愤填膺,目眦尽裂,凄然长笑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枉少林还如此信任于你,邀请你主持公道。‘急公好义’,正人君子,一代大侠,却原来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哈!哈哈!”

他的笑声渐渐变得凄厉,仿佛厉鬼惨嚎,说不出的恐怖和诡异,却也充满了心酸和无限的悲痛。

左丘权摇头叹道:“大师,你我相交二十几年,今日却要死在我的手里,我也实在于心不忍,只是你若不死,我们组织的计划就很难再继续实行下去……”

“你们是什么组织?”法罗大师叱道,“堂堂一代大侠,竟何时也成了他人走狗?”

“你既将死,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以实言相告也无妨。”左丘权也不生气,微笑道,“大师可曾听说过血衣楼?实不相瞒,我便是血衣楼三十六楼中第七楼的香主。”

“血衣楼?”

“你不必问我关于血衣楼的事情,知道这一些,你已可死而无憾了。”左丘权回头对江不云道,“江坛主,你还等什么?快些送大师登上极乐之路吧!”

江不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月色下,但见他的脸色苍白而冷漠,双目赤红,充满了狠毒与残酷之意,手中的剑泛动着寒光,剑锋上的血已凝结,只听他狞笑着道:“大师,在我还未杀死你之前,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秘密。”

法罗大师在这临死之际,居然一脸祥和,全无半分惧怕和留恋之意,淡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我才是杀死衿明的无凶,这件事,你只怕是永远也想不到的。”

法罗大师轻喧一声佛号,缓缓道:“因果循环,善恶终须报。江公子出身于武林世家,前途一片光明,今日误入歧途,莫非是受了他人唆使?”

“不必你来假惺惺的劝告我,佛渡有缘人,你还是到阴间继续弘扬佛法吧!”话音未落,剑光一闪,江不云手中的剑已闪电般刺了出去。

未圆将圆的月,高高悬挂在繁星点缀的夜空之中,月色柔和似水。旧道边,衰草丛中,除了晚风拂过的声音,其他几不可闻。

大地突然间变得死一般寂静,反而更添增了些许诡异和令人深感不安的骚动。天地间,已失去了一份应有的安详。杀气太浓,寒意太重,就连秋夜中的鸟儿虫子都被骇得远远逃离,仿佛一旦沾上这里的邪恶和血腥,就将沦入万劫不复之地。

剑光闪动,清亮而妖异,在月色下有种难言的凄美,虽然凄美何尝不是一种美丽,却让人完全失去了欣赏的心情。

花开绽放的过程,在许多人的记忆中都弥留不去,即使在多年以后,人们都犹在回味那一刹的愉悦和快乐。花在凋谢之后,残留的就是这种无奈的凄美。

剑光消失之后呢?留下的,只不过是殷红而腥臭的鲜血而已。鲜血流尽的时候,就是生命的终结,所以死亡对许多人来说,大都是种恐怖的意象。

剑光中,江不云脸上狰狞的笑容宛然可见,本来风流英俊的世家公子,此刻竟已成了魔鬼的化身。

月色下,法罗大师脸色庄重、宁静,目光安详,仿佛已在准备承受死亡的痛苦,然后在这荒凉的异乡羽化升天。

剑如毒蛇,但就在倏忽之间,这条夺命的毒蛇却突然萎软了下去。静夜里,“喀”的一声,剑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断为二。

江不云猛然一惊,手里握着半截断剑,喝道:“谁?……什么人?”

他环目四顾,但见这荒草丛中,除了几个死人和左丘权等人之外,别无人影。只是……这百炼精钢的快剑,又怎会平空断了?

“怎么回事?”左丘权脸上也已变了颜色。

“见鬼……鬼才知道。”江不云愣了半晌,突又窜了过去,手中半截断剑横切法罗大师喉咙。

“喀”地一声,这半截断剑,竟又一断为二。

江不云的面色终于大变,禁不住连退三步,骇然道:“莫非……莫非真的遇见鬼了?”

左丘权脸色凝重,他一直都在留神看着,竟也看不出剑是如何断的。他沉吟半晌,冷冷道:“这世上怎会有鬼?”

“不是鬼,难道是……”

“让我来。”

“呛啷”一声,剑已出鞘。左丘权狞笑着,一剑向法罗大师咽喉刺了出去。剑光如一道流星,却比江不云那一剑更急、更快!

剑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剑光错落,竟已改变了方向。“叮”地一声,他手中长剑虽未折断,却多了个缺口。

左丘权脸色一变,冷笑道:“果然有人暗算。”

“这暗器竟连我们都看不见,想必十分细小。”江不云拧眉道。

“此人能以我们瞧不见的暗器击断青钢剑,这是何等惊人的手法?何等惊人的功力?”

江不云颤声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莫非是……”

语声突然停顿,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竟不敢将那个“鬼”说出口来。

左丘权眉头一拧,斥道:“胡说!”

他昂首大喝一声,壮了壮胆色,大声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暗箭伤人?给我滚出来。”

他以内力将声音远远传送出去,空旷的荒草丛中不断回荡着他的余音。过了好半晌,余音终于停歇,大地又回复了原有的安静与荒凉。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说道:“究竟是谁暗箭伤人?”

语声冰冷、深沉,仿佛一把利刀刺入左丘权耳朵里,一股寒意从心里直渗出来。

江不云脸色突变,失声道:“任我杀。”

他抬头望去,只见风吹草长,波浪起伏,在凄迷的夜色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两条人影,左边的人纤弱、修长,右边的人冷峻、沉静,身子笔直得就像是一条长枪。

左丘权脸色在月光下变得惨白,以他的耳力,竟丝毫察觉不到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

一阵风吹过,远在数丈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欧阳情身上穿的是云霞般的锦绣衫子,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在夜风中飘飘飞舞,在月色下看来,仿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

叶逸秋一袭白衣,衣袂飘飘,风神俊朗,充满了杀意的目光冷冷地瞧着左丘权,缓缓道:“重金悬赏和匿名信,都是血衣楼的阴谋,是不是?”

左丘权脸如死灰,缄口不语。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无法揭开血衣楼的秘密吗?”叶逸秋缓缓移动脚步,一步一步向左丘权逼近,从他身上发出来的杀气,刹那间与流动的空气相融于一体。

左丘权身躯一颤,一种无言的恐惧悄然袭上心头,只觉秋夜再浓,寒意再重,也不及这股杀气的窘迫。

“不许过来。”左丘权身形晃动,手中长剑迎风一抖,抵住了法罗大师的咽喉,“你再向前走一步,我立即就杀了这老和尚。”

或许因为恐惧,他手中不觉运用了几分力气,一滴血已沾上了冰冷的剑尖。

法罗大师缓缓轻喧一声佛号,平静地道:“左丘大侠,你何苦如此执迷不悟?须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你这秃驴,给我住口。”左丘权怒道,“事已至此,我还可以回头吗?”

“来得及!”法罗大师微笑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回头就能成佛?你以为我是呆子还是疯子?我的身份已经败露,如果放下屠刀,束手就擒,非但不能成佛,只怕连鬼都做不成了。”左丘权面色一寒,手上微一用力,剑尖又刺入几分,“赶快闭上你的鸟嘴,否则我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你连朋友都下得了手,枉有侠义之名。”叶逸秋摇头叹道,“真的难以想象,你这侠名从何而来。”

“朋友本来就是用来出卖的,只有像你这种愚昧无知的人,才会为了朋友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看来你也不够聪明,你真的以为,挟持了大师,你们就可以安然脱身了么?”

左丘权冷笑不语,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投鼠忌器”这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

叶逸秋忽然笑了笑,悠悠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一口剑为什么突然就断了?”

“自然又是你玩的把戏。”

“可是打断这口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

“是什么?”江不云忍不住问道。

叶逸秋缓缓摊开手掌,说道:“就是这个。”

左丘权与他相距不过一丈两尺远近,凝目望去,借着月色,依稀可以看出他掌心里的东西,竟是一粒小如黄豆的石子。能以如此细小的石子击断坚硬的青钢剑,叶逸秋的功力,显然已至化境。

“你是不是以为,发出这石子的人一定是我?”叶逸秋微笑道。

“难道不是你?”

“的确不是。”

左丘权目光一转,瞧着欧阳情,目光中充满了惊惧之色,仿佛看见了鬼魅一般。

欧阳情温柔的眼神,在月色下仿佛有着一种镜花水月般的朦胧美,悠悠笑道:“不是他,自然是我。”

语音未歇,她的手忽然动了动,柔软的衣袖随风拂起,仿佛一片流云从天际飘过。这姿态优美、轻柔,瞬间消失,如此地不着痕迹,惊愕和恐惧却留在了左丘权惨白的脸上。

“喀”地一声,他手中的剑突然也断成了两截。

左丘权脸色惨变,犹如魔鬼般狰狞可怖,咬牙切齿恨声道:“今日我纵然难逃一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说话之时,他手中断剑已如惊鸿一瞥,睐眼间已到了法罗大师的咽喉。

就在这时,一股凌厉的劲风从他身边匆匆拂过,本来远在一丈之外的叶逸秋,突然间竟已到了他的面前。

左丘权手腕翻动,急切间一连攻出十八剑,剑虽已断,但他毕竟是剑法名家,情急之下,更全都是拼命的招式,这十八剑就像是狂涛骇浪,力量无穷无竭,天地似乎都为之色变。

一个人的理智到了极限之处,往往连他自己都已无法控制。

叶逸秋整个人突然化成了一叶扁舟,在风浪中跌宕起伏。风止时,浪已静,这片扁舟便也停止了飘动。

左丘权口中不断发出狂吼,不断挥动断剑,刹那间又已攻出了八剑。

这八剑更凌厉、更狠毒,像秋天的风春天的雨水,连连绵绵,欲断不断,浓而密的光幕,像潮水般淹没了叶逸秋。

叶逸秋没有拔刀反击,拉起法罗大师飞身暴退。这个时候,法罗大师决不能死,他是这世上唯一可以证明叶逸秋清白的人,也是唯一可以揭穿左丘权虚伪面具的人。

剑光突敛,左丘权竟不追击,猛然一个转身,人已向后飘然掠出。

静夜里,剑光再起,一闪即没,一声凄厉的惨嚎撕破了夜空,那半截断剑,此刻竟已完全插入了江不云的胸膛。

“你……你杀了我!”江不云满脸狰狞,瞪大了双眼,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愤怒,摇头嘶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左丘权残酷地笑了起来,沉声道:“你必须死。血衣楼的人,从来都是死士,没有人可以泄露血衣楼的秘密,我决不能让你活着,落入他们的手里。”

说完这句话,江不云没有倒下去,他却忽然仰天跌倒。

第三十四章 柳暗花明

 一股奇臭、黑色的血从左丘权嘴角慢慢渗透出来,他脸上却依然带着一抹冷酷的笑意,喃喃道:“你们休想从我嘴里打听到关于血衣楼的任何秘密……”

声音渐渐变得微弱下去,终不可闻。

“你不能死。”叶逸秋飞步抢上。

“别碰到他。”江不云喘息着道。

“为什么不能碰?”

“他已经死了,血衣楼的人,嘴里都藏着一种剧毒,一旦遇到紧急变故,就必须自己作个了断,决不能泄露本组织的秘密。”江不云重重地咳了几声,勉强忍住巨大的痛楚,“这就是血衣楼的规矩,每个人都是不成功便成仁,否则必然死得更惨。”

叶逸秋苦笑道:“你是说……左丘权是服毒自杀的?”

“这种毒是人间至毒,见水即化,侵肌蚀骨,不消片刻,中毒的人就会枯朽腐化,化为飞灰,不留痕迹。你若触及他的头发或衣物,毒性就会立刻侵入你的肌肤,无药可解。”

说话中,一阵柔柔的晚风悄然拂过,左丘权偌大的身躯果然渐渐腐烂,转眼间就已枯朽,最终化成一片灰烬,随风而去。

“看见了吗?这就是血衣楼的手段,这就是血衣楼可怕之处。”江不云喘息着道。

“如果我碰着了左丘权的衣物,就会变成灰飞烟灭?”

“如果你在刹那间砍掉你一条膀子,也许还来得及。”

叶逸秋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血衣楼纪律严明,尤其对于叛逆,一律格杀勿论。自加入血衣楼开始,我就已抱着必死之心。我曾想过我日后的多种死法,却决想不到居然是死在左丘权这等卑鄙小人的卑鄙手段之下。”江不云苦笑道,“其实以血衣楼的手段,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背叛他们的。既已必死,我也就没有任何顾忌了,一定要把我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可惜我知道的也实在少得可怜……”

“你知道什么?”

江不云喘息良久,挣扎着道:“一时之间,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叶逸秋微一沉吟,说道:“我问,你答。”

江不云勉强点头道:“好。”

“血衣楼楼主是什么人?”

“他真正的身份,只怕连左丘权都不知道。”

“血衣楼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血衣楼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统一江湖,称霸武林。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口号: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每一个人的贴身内衣的左下摆,都绣着一个‘血’字,字样越大,就表示他在血衣楼的职权也就越重要。”江不云勉力扯开衣服,在他内衣的左下摆果然绣着一个拇指般大小、红色的“血”字,就像是绽放的梅花,醒然入目。

“那些匿名信和血衣楼有没有关系?”

江不云摇头道:“我只是血衣楼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小坛主,身份卑微,许多事情都由所属香主吩咐,根据没有资格参与……”

“那么你还知道什么?”

江不云脸色骤然变得通红,喘息着急声道:“我……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终于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再也无力支撑下去,砰然倒地,这一倒,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夜静寂,明月朗朗。天际一片浮云慢慢飘移,瞬间掩住了月色的光华。

叶逸秋心里某一个角落也随之变得阴暗,喟然一声长叹,神色有些落寞和无奈,眼中杀气渐渐淡薄。

不管江不云有多少秘密,现在都已埋葬在无边的夜色中了。

叶逸秋解开法罗大师的穴道,缓缓道:“大师,你现在明白了么?”

这时,天际那片云已飘过去了,月亮重又绽放光明,只是这一丝亮光,却依旧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法罗大师双手合什,轻轻喧了声佛号,默然不语,神情颓废已极,似乎经过了刚才那一次的生死劫之后,刹那间已苍老了不止十年。

“花非花,雾非雾,是与非,黑与白,孰对孰错,一切皆有定数。”法罗大师不住捻动佛珠,苦笑道,“人魔之间,本只一线相隔,肉眼凡胎,不可参透。可笑少林身为佛教之祖,竟也不能放下红尘嗔念,不能对仇恨坦然释怀。千里追凶,却不知身边的朋友原来竟是最危险的敌人,看来众生万相,也不过是场梦而已。”

善者未必为善,恶者未必为恶,世人的目光总是很容易被外在的假象所蒙蔽。这是种致命的错误,这世上很少有人可以避免。

“一刀两断!你可知道你一刀就断送了多少人的生命和希望?留下了多少人的痛苦和悲哀?”法罗大师声音越发低沉,“冤有头债有主。人在江湖,自然就要遵守江湖规矩。衿师侄这桩血案,如今凶手伏法,真相大白,从此少林决不会与你为敌。”

叶逸秋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动:“大师……”

法罗大师蒲扇般的大手轻轻一挥,截口道:“只是你杀孽太重,纵然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也已难消罪孽。如果想要让世人接受你的悔改,也许只有一个法子。”

“大师的意思是不是说……出家为僧,皈依佛门?”叶逸秋苦涩地问道。

欧阳情轻轻“啊”了一声,欲言又止,却已忧形于色。

燕重衣忍不住笑道:“大师,如果你想奉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怕你这番苦心就要白费了,有一个人绝对不答应,少林寺难免会落得鸡犬不宁的下场。”

法罗大师看了欧阳情一眼,微笑道:“佛渡有缘人。任少侠心事未了,尘缘未尽,这佛门是万万进不来的。”

叶逸秋忽然扬手朝着自己倒映在月下的影子轻轻一斩,微笑道:“大师,我早已和昔日的‘一刀两断’任我杀一刀两断了,今日的我,叫做叶逸秋。”

“哦?叶少侠能有这般觉悟,非但是你自己一个人的福份,也是天下苍生之福啊!”

“大师,你刚才说的究竟是什么法子?”欧阳情暗暗长出一口气,含笑问道。

“这个法子,还得看叶少侠愿不愿意去做,做不做得到。”

叶逸秋立即接口道:“只要能一雪前耻,谢众之罪,我决不会计较任何代价。”

法罗大师双目之中掠过一丝欣慰之色,缓缓道:“血衣楼为害江湖,你若能够揭开它的秘密,将之彻底瓦解,非但可以将功赎罪,也可以博得流芳千古的美誉。”

人生美誉,叶逸秋并不在意。富贵与功名,只不过是过眼烟云,人生百年,草木一秋,当一切皆成黄土,那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盛名之下,其实难负。做一个名人,远远不如做一只闲云野鹤来得快乐!

众人回到天涯海阁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龙七似乎一宿未眠,双目通红,瞪视着手里的酒杯。喝酒也有很多学问,一个人孤独地自酌自饮,最易醉倒,嗜酒之人大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龙七喝得并不快。

酒逢知己千杯少,何况这个知己,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代大侠——“乾坤一剑”秦孝仪。

酒喝得越多,龙七的眼睛就越亮,秦孝仪却似已不胜酒力,脸色就像是烧红了的烙铁。但是他们依然在你来我往不断地喝着,仿佛谁也不愿意向对方屈服,谁也不愿意在对方还未喝醉之前自己已先倒下。

但凡赌徒都有个通病,赢了想赢得更多,输了便想翻本,就算他们把老婆儿女都卖了,也决不会皱一皱眉头。酒鬼也是如此,明明已不能再喝了,却始终不肯认输。

“小兄弟,你们去了哪里?怎的现在才回来?”看见叶逸秋等人,龙七忍不住喜形于色。

“我有一个坏消息,你想不想听?”叶逸秋叹口气问道。

“哦?恰好我这儿也有个消息。”龙七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先听听你那个坏的。”

“我们已经找到了王帝,但是他已经死了,直到现在,我们还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揭开血衣楼的秘密。”叶逸秋苦笑道qi書網…奇书,“所以这是个很坏的消息。”

“要打开一扇紧闭的门,其实方法并不仅仅只有一种。”龙七笑得更神秘,也更诡异,“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用一把钥匙打开门上的锁。”

“你有钥匙?”

“这就是我说的消息。”龙七微笑道,“你一定想不到这是把什么样的钥匙,其实这把钥匙是一个人。”

“一个人?他是谁?”

“‘快刀一点红’钟涛!”

“是他?”叶逸秋拧眉道,“他能告诉我们什么?”

“他能告诉我们很多我们想知道的秘密。”龙七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是他现在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留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见你。”

朦胧的灯光,照着钟涛惨白的脸庞,显然分外诡异。虽然他还没有死,却和一个死人已经没有太大的分别,唯一比死人多一样的东西就是还有一口气。他身上虽无伤痕,但嘴里不断溢出鲜血,显然是被人以内家真力震断了心脉,脏腑受到了极大的重创,能活到现在,实在已是奇迹。

是什么让他暂时拒绝了死神的诱惑?叶逸秋也不能不惊叹钟涛的生命力居然是如此顽强。

看见他,钟涛死鱼般的目光立刻变得明亮起来,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红润,仿佛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只要动一动,口中便不断涌出鲜血,一阵巨大的痛苦传遍了他的全身。

钟涛轻轻吁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一些,缓缓道:“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你再不来,只怕我们都会抱憾终生,因为我有很多事情必须告诉你。”

“幸好现在还来得及。”叶逸秋勉强笑了笑。

“你知不知我是怎么受的伤?”钟涛无力地道,“你一定想不到,打伤了我的人,居然是‘江南大侠’宋飞扬。”

“是他?”叶逸秋皱眉道,“他为什么要对你下这毒手?”

“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不能不杀我灭口,其实换了是我,也同样会这么做的。”

“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钟涛没有立即回答,缓缓道:“你与兰夫人那一战,胜负本无任何悬念,谁知你却做到了别人根本做不到的事。群龙无首,作鸟兽散。兰夫人的死,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无法解决的问题。”

叶逸秋点头道:“我也一直想不通,紫罗兰夫人死后,你们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这九个多月以来,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兰夫人毕生心愿就是成为江湖霸主,穷其一生精力,积攒了一笔丰厚的财富。她死后,这笔财富应该如何处理,却是个难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富与功名,本是世人所求。”

“这只是其一,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钟涛叹道,“兰夫人之武功,可谓天下无敌,她曾将毕生所学都记载了下来,无论是谁,只要得其技之二三,就能纵横江湖。兰夫人的两个儿子,一个已死在你的刀下,另一个被你打败后也已自伐,再无子嗣可以继承她的衣钵和基业,所以她留下来的一切,自然成为了我们这些人的囊中之物。只是每个人都心怀鬼胎,谁都想要独自吞食,最重要的是,‘万劫重生’乃是稀世珍宝……”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转,看了看叶逸秋,又道:“据说你曾经被川岛二郎以内力震断全身经脉,而至功力尽失,形同废人,就是因为服食了此物,才得以重生,而且功力比以往更胜一筹,是么?”

叶逸秋没有回答,忍不住回头看了龙七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之色。

“财富、宝物、武功秘笈,这些东西无一不是人们梦寐以求的。”钟涛黯然一叹,“古往今来,曾有多少人为了它们你争我夺,拼个你死我活,弄得家破人亡,生灵涂炭?”

这三者只需其一,就已能引起江湖祸乱,如今三者齐集,天下岂有太平之日?

“由于每个人都想把这三样东西据为己有,所以如何分配便也一时委决不下,加上时间仓促,最后只好暂时作出一个决定,皆由宋终作主定夺。”

“为什么是他?”叶逸秋皱眉问道。

“冰、雪二女虽是兰夫人一手抚养长大的,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江湖阅历尚浅,不足成事。在我们四大侍卫中,宋终跟随兰夫人的时日最为长久,深得兰夫人倚重,所以由他主持大局,是种无奈却又最恰当的选择。”钟涛苦笑道,“但这也是种错误的选择。”

“莫非他背叛了紫罗兰?”

“他背叛的不是兰夫人,而是他的良心,他的承诺。”钟涛长叹道,“他与张穷、王帝、冰雪二女四人密谋携宝潜逃,从离开死亡谷逍遥宫那一天开始,他们便从此不知所踪,直到半个多月以前,我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如此说来,我的杀人日记,也是落在他的手上?”

“如果没有你的杀人日记,他们的阴谋也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叶逸秋摇头道:“可是这些事和你受伤有什么关系?”

“你想不通?”

“莫非……宋飞扬和宋终早有勾结?”叶逸秋恍然道。

“你错了,其实宋飞扬就是宋终,宋终就是宋飞扬。”

叶逸秋愕然失声道:“他们居然是同一个人?”

“‘江南大侠’宋飞扬早在七年之前突然隐匿,不知所踪,但在半年前却又突然重现江湖,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

“仅凭这一点,似乎并不能够证明宋飞扬就是宋终。”叶逸秋沉吟道。

“本来我也不敢确定,但有个人却证实了我的怀疑。”钟涛忽然歉然一笑,“其实你在酒池镇遭遇到阴婆子的设计暗算,全都是因为我泄露了你的行踪。”

叶逸秋淡然道:“我早已猜到是你,只有你,才知道我又重现江湖。”

“宋终重回飞龙堡,恢复‘江南大侠’的身份之后,便开始策划他的阴谋诡计,完成兰夫人的遗志。仅凭他几个人的薄弱之力,自然无法轻易实现,所以他第一步的计划就是招兵买马,增强实力。阴婆子雄踞苗疆多年,一直庸碌无为,终于被宋飞扬开出的条件打动,只可惜她并不了解这个阴险狡诈、言而无信的小人,她只不过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而已,一旦失去价值,就会成为宋飞扬整个计划里的绊脚石。”

“宋飞扬违背了他曾经许下的承诺,想要杀阴婆子灭口,是不是?”

“嗯!所以我与她才会一拍即合。宋飞扬欠别人的实在太多了,没有人会愿意让他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你们既已识破他真正的身份,为什么没有揭穿?”

“如何揭穿?阴婆子臭名昭著,我更是默默无名,江湖上有谁会相信我们所说的话?”钟涛苦笑道,“二来也为了不打草惊蛇,虽然明知宋飞扬就是宋终,我也还是不敢硬闯飞龙堡。但是在酒池镇,我却意外地发现了另一个人的行踪。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卓不凡。”

“卓不凡?他有何可疑之处?”

“江湖上,其实并没有卓不凡这个人物。”钟涛沉吟着道,“既然宋终就是宋飞扬,那么卓不凡极有可能是王帝或者张穷乔装张扮的。”

“王帝已经死了,死在燕重衣的剑下。”

钟涛沉默半晌,缓缓道:“我与阴婆子觉得卓不凡形迹可疑,于是一路跟踪,谁知到了金陵,宋飞扬与卓不凡突然出现,痛下杀手,我的武功远远不如宋飞扬,被他打成重伤。”

“阴婆子呢?她是不是技高一筹,使用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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