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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刀行-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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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杀依然沉默,神色间却大是不以为然。他连生命都可以为了朋友而牺牲,身外之物为什么就不能送给别人?这世上,除了真情,还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金钱?名利?金钱的确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却永远买不到一个人的真情,更不可能挽回生命。
紫罗兰夫人也不再说什么,忽然转身拂袖而去。她现在的心情又变得很快乐,她已经拥有了天下最美丽的女人的容颜,虽然得不到任我杀的人和心,但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得不到的东西,她通常都喜欢亲手把它毁灭,任我杀既已接受了她的决斗,无疑就是选择了死亡。
任我杀望着紫罗兰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她完全走进了深沉的夜色,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突然全身一软,就像是一堆烂泥般倒了下去,倒在欧阳情温暖、柔软的怀里。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如此亲密地接触,一种异样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却抱得更紧更有力,仿佛只要一松手,任我杀就会像风一样消失。
任我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无力地道:“你真的还好吗?”
欧阳情深情的眼眸已噙满了泪花,哽咽着道:“我很好,真的很好……”
他自己都快要死了,居然还惦记着她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好不好?欧阳情情难自禁,晶莹剔透的泪珠,终于像露珠般掉了下来。她的心,再一次碎了!
龙七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像任我杀这般死不了的硬汉,当欧阳情抱着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昏死过去,但他很快就醒转了过来。
生命总有终结时,任我杀也不能例外,但绝对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生命的终结者。
任我杀的眼睛还是一如往昔的忧郁,却已不再那么冷漠,尤其是在看见欧阳情的时候,这双迷人的眼睛居然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辉。患难见真情。人总是要在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才会慢慢变得成熟。
对于欧阳情的柔情,他已经不能像当初那般的抗拒,但他依然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因为她太好,太纯洁,就像是一个女神,绝不容许世人玷污。更何况,在他的心里,始终存在着那个女孩的影子,挥不去、抹不灭……
最初的爱情,总是如此朦胧,却又如此的刻骨铭心。爱的本身并没有错,错只错在当初不该相遇。如果不曾相遇,痛苦从何而来?烦恼从何而来?
假如爱真的是一道枷锁,任我杀决定,这辈子,他宁愿为欧阳情承受这副沉重却甜蜜的负担。
欧阳情的确是个很好、很坚强的女孩子,由始至终,对于被紫罗兰夫人掳去之后的日子过得如何,她居然一字未提,好像根本就已忘记了这件事。
甚至在米珏追问她的时候,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淡淡道:“等到他的伤完全痊愈了,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米珏知道,她口中的“他”,就是任我杀。欧阳情究竟知道什么?他没有再说什么,别人不想说的时候,他永远都不会追问。
第二十二章 大侠的传人
第二天,米珏醒来的时候,龙七犹在酣睡,他没有惊醒龙七,悄悄地走了出去。
这时虽已是清晨,浓浓的晨雾却犹未散去,四下里朦朦胧胧的一片,不远处的逍遥宫只是一个依稀的轮廓,那一片花海也早已被昨夜一场大雪覆盖。
静寂中,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三个人穿过浓浓的晨雾,快步走来。看见他们,米珏的脸色就沉了下去,这三人竟是王帝和“天山双鹰”。
“米大侠这么早就起来了,莫非心中有何困扰之事?”王帝微笑道。
“在下的确有些事想请教阁下,杏伯昨夜一去不回,他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米珏沉声道。
“人世间,人来人往,何谓回来?何谓离开?”
“阁下这话中禅机在下听的不太明白,”米珏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只问你,你们究竟把他怎样了?”
王帝看了看“天山双鹰”,缓缓道:“这件事,是由这两位少侠负责的,米大侠的问题,只有他们才能回答。”
米珏神色一冷,满脸不屑:“少侠?就凭这两个叛逆也配担当‘侠’之一谓?他们只是本派弃徒而已。”
李中环脸色微变,沉声道:“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敢出言不逊?”
“你们欺师灭祖这笔帐,以后再算,我只问你,杏伯呢?”米珏冷冷道。
“他的确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柯中平冷笑道,“江湖上,永远也不会再有‘武林四侠’这个名号了。”
米珏脸色大变,沉声道:“你杀了他们?”
“可以这么说。”
“畜生,早知如此,当初在金陵的时候就不该饶你们一命。今天我非杀了你们不可……”
米珏的手已按在剑柄上,但剑只抽出一半,就听王帝大声道:“米大侠,且听在下一言。”
“阁下莫非想要插手本派之事?”
“贵派门户之争,在下凭什么介入?在下只是想提醒米大侠,这里乃是死亡谷,是兰夫人管辖之地,兰夫人一向不喜欢别人在她的地头寻仇闹事,尤其是她的敌人。如果离开了死亡谷,米大侠想做什么都可以,别人是管不着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就算他们该死,也不该死在这里?”米珏一脸阴郁。
王帝轻咳一声,微笑道:“话虽如此,只是无论米大侠在什么地方杀了他们,兰夫人都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只因为他们都是兰夫人的狗?”
“天山双鹰”脸色立即大变,正欲发作,王帝却已伸手拉住了他们,微笑道:“米大侠不必指桑骂槐,咳咳……在下这次前来,其实是奉兰夫人之命,为任我杀送上上等的金创药……”
米珏怔了怔:“前来送药?”
“难道米大侠还不知道,任我杀已答应和兰夫人决斗一事?”
“决斗?他要和兰夫人决斗?”
“兰夫人认为,决斗是公平的,她不想占任我杀半点便宜,这才赠药相助。在他养伤的这些日子里,决不会有人前来骚扰。”
米珏轻轻叹了口气,一颗心突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是波澜不惊的平静,紫罗兰夫人不仅天天命人送来最好的金创药,还不断送来极其可口的酒菜,而且天天一换,款式层出不穷,绝无重复,有的甚至连皇宫御厨都未必会做。
有了最好的菜,最好的酒,最好的药,任我杀的伤恢复得很快,到了第十天的时候,他的行动已一如往常。
在这十天里,欧阳情感受到了无尽的幸福。她隐隐觉得,任我杀已渐渐打开了紧闭的心扉,不知不觉地接受着她对他的关怀和爱情。
然而这种甜蜜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这种幸福的感觉又能持续多久?按照约定,任我杀伤愈之后,就必须面临决斗。决斗的结果,几乎已是毫无悬念,就算任我杀运气再好,也绝不是紫罗兰夫人的对手。
败,其实就是死亡。人死如灯灭,一切也将从此结束,结束悲剧的同时,幸福和快乐也将一起埋葬。
夜,寂静而深沉。
米珏、龙七和欧阳情都已酣然入梦,任我杀却始终辗转难眠,心绪纷乱。他有一种预感,感觉今夜一定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他的预感一向很准。他那颗本就骚动的心,开始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于是悄然起身走了出去,走进了无边的夜色。
伫立在风雪中,他不由得想起了许多事,想起了与米珏的相遇,想起了与欧阳情的邂逅,想起了那些活得比死还痛苦的日子……
突然间,他倏地阖上了双眼,凝神倾听——一种特殊的本能告诉他,有一种气息正在悄然向他靠近。这是种杀气,虽然极淡,却让他深感不安。
这时候,他就听见了脚步声,像猫行走般的轻微。
脚步声倏然停止!任我杀睁开眼睛,立即就看见了另一双眼睛。夜色很黑,他看见的仿佛只是两道星光,美丽而朦胧,却又像秋水般明亮。不知为什么,他却感到这双眼睛里分明充满了哀伤和忧郁,还有一种淡淡的离愁。
这人黑纱蒙面,身材娇小,贴身的黑衣紧紧裹住她纤细的身子,长发飘飘,随意地披在肩后,虽在黑暗中,却依然有种脱俗的气质。
“你就是杀手‘一刀两断’任我杀?”这人的声音清丽而娇脆,尤其在这冷冷清清的风雪之夜,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任我杀倏然怔住,呆若木鸡——为什么,这声音竟是如此熟悉?他甩甩头,沉声道:“嗯!姑娘……”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你是任我杀就已足够了。”
任我杀无奈地笑了笑。
“我讨厌杀人,杀人并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但我听说你简直不能算是个人,是可怕的妖魔,只有妖魔才能独自闯过死亡阵,所以我就来了,来看看你究竟是人还是魔。”
“那么姑娘现在看出我是人还是魔了吗?”
“我看不出。”那少女摇头道。
任我杀忍不住笑了笑:“姑娘深夜来访,难道就只为了来看看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我是来找你决斗的。”那少女冷冷道。
“决斗?你也要和我决斗?为什么?”任我杀苦笑道。
“因为你是任我杀。”
任我杀叹了口气:“姑娘请回吧,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绝不会!”
“为什么不会?难道你不敢?”那少女冷笑道。
任我杀忽然转身就走,冷冷道:“没有人可以逼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
“站住,不许走。”那少女轻叱道,“呛啷”一声,寒光流动,她已拔剑在手,“唰”地,长剑穿过了风雪,刺向任我杀的右腰。
任我杀向左一滑,这一剑贴衣而过。
“不出手,就别想走。”那少女只说了七个字,手中的剑却已攻出十六招,每一招都是杀手,直取任我杀要害部位。她并不想真的要与任我杀拼命,却一定要逼他出手。
任我杀依然没有还手,也不回头,东挪西移,展开巧妙的轻身功夫很轻松地避过这十六剑。
“姑娘何必一再苦苦相逼……”
话犹未了,那少女又已扑到,运剑如风,“唰唰唰”,连续刺出六剑,竟全是拼命的招数。
任我杀虽是大伤初愈,但服食过“万劫重生”之后,功力已不可同日而喻,这六剑自然伤不到他一根毫发,但他若想脱身,却也千难万难。他决定不再和那少女纠缠下去,一声轻笑,忽然像一只大鸟般飞掠而起。
他的身法实在太快,那少女眼前一花,已失去他的踪影。
“有种的就别逃。”那少女跺脚轻叱道。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脸上微微一凉,面纱竟已不翼而飞。她大吃一惊,飞身退出八尺。白色的雪,雪亮的剑锋,二者相互辉映,泛起一片朦胧的微光,恰好映照在她的脸上。
任我杀突然怔住,像中了魔咒般再也动弹不得,手中的面纱随风飘落。
这少女很美,美得脱俗,美得惊人,尤其是她的风神,已不是任何语言可以描述。欧阳情和紫罗兰夫人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她也许没有紫罗兰夫人成熟的风韵,也不及欧阳情清丽,但多了一份娇柔。如果说紫罗兰夫人看起来就像是朵优雅的紫罗兰,欧阳情似高贵的出水芙蓉,那么她就是个冰清玉洁的瓷娃娃。
但让任我杀震惊的却不是她那无可比拟的美丽,而是因为这张脸、这个人。曾经多少个伤心断肠的梦里,这张脸总是徘徊不已,挥之不去;曾经多少个忧伤哀愁的日子里,这个人总是走不出他的记忆。
刹那间,任我杀只感到天在旋、地在转,已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个幻影?还是一种真实?
这一刻,那少女也已看清楚了任我杀的面容。她跟任我杀同样震惊,“卟哧”一声闷响,手中的剑掉落雪地。
他的脸,他的眼神,曾经是那么深刻地停驻在她的心里,如此难忘。
她那双美丽而忧郁的眸子里充满了泪花,痴痴地轻声道:“是你,逸秋,是你么?真的是你吗?逸秋……”
她梦呓般的声音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倾诉。
“逸秋?”任我杀心头狂震,这个仿佛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的名字,莫非竟是……
那少女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哽咽着唤道:“逸秋……我真的见到了你么?”
任我杀仿佛也已痴了,轻唤道:“梦君,你是梦君……这是不是梦?”
如果是梦,为什么偏偏如此真实?如果是真实,为什么却又犹如在梦中?
“小兄弟,发生了什么事?”米珏诧异的声音倏然响起,三条人影如风般飞奔而来,一支火把照亮了雪地。
“‘再世女’?”欧阳情失声叫道。
“她也是死亡谷的人么?非杀不可!”龙七一声低吼,猛然蹿出,刀已出鞘,淡淡的刀光划破夜空,斩向那少女的粉颈。
海东来和“武林四侠”全都死在这里,那般凄惨的景象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恨不得杀死死亡谷的所有人,这一刀凌厉凶狠,去势如虹,片刻间,那少女即将人头落地。
“龙七先生,快快住手。”米珏大声急喝,出手阻止却已不及。
几乎是在同时,任我杀也急声叫道:“龙七先生,不要伤害她。”
话犹未了,雪花突然飞溅而起,四散飘去。
龙七这一刀本是平削而出,百忙中手腕一扭,突然就变成了直劈而落,那少女的身旁半尺处,立即出现了一道雪坑。纷飞的雪花将她笼罩其内,无端为她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就在一刻之前,她无疑已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但她竟似毫无所觉,不为所动,只是痴痴地瞧着任我杀。
“为什么?小兄弟,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个妖女?”龙七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她也是死亡谷中人?”
任我杀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那少女的脸庞,缓缓道:“她不是妖女,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故人有很多种,多年不见的朋友是故人,离开人世的朋友是故人,活在记忆里的朋友是故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人,也是故人,就连生死对决的仇敌,也还是故人。这个少女,是他的哪一种故人?
那少女忽然如梦初醒,“嘤咛”一声,就像是一只蝴蝶般飞了起来,投入任我杀的怀里。
任我杀轻轻拥抱着她,轻声道:“梦君,真的是你吗?”
那少女轻轻啜泣着道:“逸秋,是我,我没死,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任我杀轻轻推开她,双手轻抚着她梨花带雨的俏脸,轻轻道:“这是真的还是一个梦?如果是梦,我宁愿永远也不再醒来。”
那少女低声饮泣,竟连话都已说不出来。
任我杀握住她的小手,缓步走到米珏面前,忽然笑了笑。
自从和任我杀相识以来,米珏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开心,如此坦然,不由得怔了怔,问道:“小兄弟,这位姑娘是……”
任我杀回首看了那少女一眼,道:“她姓叶,闺名梦君,就是我曾经提起过的那个女孩。”
米珏恍然大悟,失声道:“她……就是那个坠落华山舍身崖失去踪迹的女孩?”
“嗯!”任我杀又笑了笑,笑意中洋溢出幸福的味道。
米珏也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么‘逸秋’是……”
任我杀轻轻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苦笑道:“逸秋就是我原来的名字。”
“逸秋?任逸秋……这名字好!”米珏捋掌微笑道。
任我杀莞尔一笑:“我不姓任,跟梦君一样,我也姓叶。”
米珏微微一怔:“叶逸秋?”
“逸秋,你为什么不用原来的名字,却偏偏要叫‘任我杀’?”叶梦君轻叹道。
任我杀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全是因为你。”
“为了我?”叶梦君愕然道。
“自从你坠落悬崖之后,我的心就也跟着死了,整天都无法摆脱心头的痛苦和仇恨,所以我就不断地杀人,以此减轻失去你之后的伤痛……”
叶梦君心中一痛,怜惜地道:“你……你这是何苦?”
“没有了你,生命就变得毫无价值,虽然我不能忘记你,但可以忘记我自己。”任我杀深情地道。
叶梦君的泪水又已忍不住再一次滑落。他对她,实在爱得太深,爱得太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承受不了生离死别的沉重打击,所以才选择这种杀人的方式来麻醉自己的灵魂。
任我杀脸上忽然露出种懊恼之色,黯然叹道:“可是……如果师父泉下有知,肯定不耻我的所作所为,他生前总是说,大丈夫立于世当不为名利所动,一身正气方能行走于江湖,我……我却一再违背了他……”
叶梦君轻柔地拂拔着他凌乱的长发,柔声道:“不会的,爹爹他一定能够了解你的苦衷,一定不会责怪你。”叶梦君温柔一笑,轻柔地拂拔着他凌乱的长发,柔声道,“天下人谁不知道‘游龙大侠’宅心仁厚,悲天悯人?你虽误入歧途,但‘任我杀’这个人,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等等!”米珏突然打断道,“叶姑娘,刚才你说……‘游龙大侠’是你什么人?”
“正是先父。”
米珏吃惊地道:“你是叶大侠的女儿?那么小兄弟是……”
“米兄,你先看一样东西,很快就会明白了。”话犹未了,一道淡淡的光芒倏然掠起,任我杀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刀。
这是一把短刀,刀长一尺六寸,刀锋像一眉弯月般向上钩起,寒光流动,冷气袭人,令人不寒而悸,就连飞雪,竟也似不能抵御它的光芒,它的颜色。这是一把好刀,就算是对刀毫无了解的人,也应该看得出来这把刀是举世无双的宝刀。
米珏和龙七的脸上刹那间变了颜色,失声道:“‘冷月弯刀’?叶大侠的‘冷月弯刀’!”
“嗯!这把刀,正是名列‘神兵利器八大家’之首的‘冷月弯刀’。”
米珏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熠熠,缓缓道:“原来小兄弟竟是叶大侠的传人。”
第二十三章 宝刀入鞘
任我杀的刀,一直是江湖上的一种可怕而神秘的传说,曾经有多少人想一睹此刀的真容,解开它的秘密,却原来,这把看不见的刀,竟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冷月弯刀”。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了,这几十年来,江湖上最好的刀法当数‘大少爷’的刀法,剑法则是‘白衣杀手’的剑法,但论轻功,却是以‘游龙大侠’的‘浮光掠影’为最。小兄弟的轻功轻灵飘忽,踏雪无痕,来去无踪,神鬼莫测,岂非早就露出了破绽?‘索命刀’本也是绝世宝刀,却依然被你的刀斩断,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你这把看不见的刀,也许就是‘冷月弯刀’。”米珏拍了拍额头,叹道,“可笑,我竟然始终没有想到这一点。”
“其实你想不到的只是叶大侠的传人居然会沦落为杀手而已。”任我杀苦笑道,“‘游龙大侠’一生行侠仗义,除魔卫道,快意江湖,他的传人却反行其道,岂非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的确是个笑话,但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因为这个笑话实在是种莫大的讽刺。
“‘冷月弯刀’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你刻意掩藏这把刀,原来只是因为担心被别人瞧破你的来历。”
“如果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一代大侠的传人居然自甘堕落,成为一个职业杀手,岂非玷污了大侠的名声?”任我杀神色黯然。
“可是我还是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传说中,你的刀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至的,你究竟把它藏在何处?”
“以讹传讹,虚张声势,本是人类的一种不可避免的通病之一,越是神秘的东西,人们往往都会夸大其辞。其实这把刀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么神秘,从出道以来,我就一直把它掖在靴子里,只因我拔刀的动作实在太快,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出它是怎么出手的,所以才有神秘一说。”
米珏怔了怔,看了看他那双长靴,不解地道:“靴子里?这把刀居然就藏在靴子里?难道没有刀鞘吗?”
任我杀看了叶梦君一眼,缓缓道:“那一次梦君坠落悬崖,这把刀和刀鞘就跟着人一起经历着生离死别。”
“刀鞘并没有遗失,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就希望有朝一日,宝刀可以回鞘,我们能够破镜重圆。”就像是变戏法般,叶梦君的手里忽然多了一口刀鞘,刀鞘虽然略显阵旧,但刻划着的松鹤纹路依旧清晰醒目,更添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
“破镜重圆,宝刀回鞘!”任我杀伸手接过,轻轻摩挲着纹路,握刀的手忽然轻轻一动,寒光突敛,“冷月弯刀”已然入鞘,不留余刃,悄无声息。
欧阳情用一种复杂的眼睛看着任我杀。她发现,任我杀的眼神已经不再忧郁而悲伤,变得像春风一样温柔;他的脸也已不再冷漠,充满了幸福的笑容。任我杀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杀手。
在这一刹那,欧阳情的心突然往下一沉,竟似掉进了万丈深渊之中,几乎已经完全绝望。她曾经以为,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雨和磨难,她和任我杀之间的距离已经仅仅只是一纸之隔,一戳即破,但是现在,一切都成泡影,希望原来只是一种奢望。
她的目光,艰难地从任我杀脸上缓缓移开,终于落在叶梦君的笑靥上。和任我杀一样,叶梦君眼神里昔日的忧伤哀愁,此刻都已化为水一般的柔情。她的确是个很美很可爱的女孩,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散发出一种令人迷醉的魅力,尤其是那一份娇柔,我见犹怜。
欧阳情只能用四句话来形容这个令任我杀念念不忘的女孩:“风华绝代,温柔似水;羞花闭月,宛如天人。”
是必然,也是种偶然,关于任我杀和他的看不见的刀的所有秘密,都已经被解开,欧阳情反而变得更加迷惘。她本来以为,她对任我杀已渐有了解,但现在却好像什么都不了解了。
他的名字,原来叫做‘叶逸秋’;他的刀,原来就是“冷月弯刀”;他居然是叶大侠的传人。她忽然觉得,任我杀这个人原来是这么简单,他的秘密也仅仅只是如此简单而已——其实世上的事大都是很简单的,只是人们的思想太过复杂,把它们想像得很神秘罢了!
欧阳情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那个轰动江湖、侠名远扬的“青衣楼”楼主,也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幻影。突然之间,朋友、亲人、名誉都仿佛已离她远去,这个世界变得很可悲、很无奈、很遥远,她的灵魂渐渐脱离了她的身躯,慢慢地随风消逝……
她心力交瘁,再也支持不住,终于昏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欧阳情就像是个熟睡的婴儿般,孤单无助地躺在床上,眼角犹带泪痕,楚楚可怜。除了叶梦君,每个人都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昏倒。
任我杀看着她被灯光映照成嫣红的额头,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愧疚。他和她,已注定有缘无份。苍天实在喜欢捉弄世人,为何要让他们相遇?为何要如此安排?他曾经不止一次地伤害过她,这一次,无疑伤得更深。
任我杀点了欧阳情的“昏睡穴”,轻叹道:“她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但愿她醒来之后,可以忘掉从前,忘掉所有的哀伤……”
忘掉从前?真的可以吗?欧阳情一颗芳心早已紧紧系在了他的身上,甚至连比生命更重要的传家之宝都赠送给了他,这段情,她如何能够轻易忘记?
“这位姐姐是谁?为什么一直蒙着脸?”叶梦君茫然问道。
任我杀心中一痛,忽然想起欧阳情曾经说过的话:“在十四岁那年,我就开始蒙住了脸,还发过一个毒誓,我的容颜,今生今世,我只让和我……两情相悦的男子看见,从此以后,无论天涯还是海角,我都愿意一生相随,无怨无悔。”一时之间,竟惶惶然无言以对。
“逸秋,你怎么了?”
任我杀回过神来,神色间患得患失,心不在焉地道:“啊?没……没什么!她叫欧阳情,是我们的……朋友。”
叶梦君嫣然一笑,轻轻道:“也是我的朋友吗?”
任我杀不禁也笑了,柔声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朋友,我们的朋友。”
叶梦君又笑了,眸子里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辉。
“梦君,你坠落悬崖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化险为夷的?我到谷底寻找了几天几夜,几乎将地皮都翻转过来,为什么没有发现你的踪迹?”
叶梦君思及往事,悠悠出神,缓缓说道:“那一次……”
叶梦君坠落悬崖的那一刻,她感觉到整个人都已被绝望掏空,可是她还有爱,还有梦,所以虽然恐惧,却没有失去希望。
漂渺的云雾中,一切都很朦胧,无意间,她抓住了一根蔓藤。这根蔓藤就像一盏灯,点燃了她求生的欲望。借助这根蔓藤,她攀住了崖壁,一步一步摸索着缓缓往下爬。她不知道距离谷底还有多远,也不去想,只是往下爬、往下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很累很疲倦,一双纤纤玉手已被嶙峋的山石磨得血肉模糊,巨大的痛楚几乎让她的意志崩溃。她没有流泪,因为她流的血已经太多。
这时候,一个人的影子突然浮现,仿佛就在眼前。“逸秋……”她终于还是没有放弃,咬着牙,不断地往下爬。她没有失望,当触摸到柔软的泥土、闻到花草的芳香的时候,她就昏了过去。
任我杀静静地听着叶梦君的诉说,星眸中已泛起泪光,轻轻抚摸着她的小手怜惜地道:“梦君,原来……原来你竟受了那么多的苦。”
叶梦君深情地看着他,柔声道:“只要还能够见到你,再大的苦我也可以忍受。”
任我杀心里一阵感动,轻轻道:“从此以后,我绝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叶梦君嫣然一笑:“以后的故事,你还听不听?”
“嗯!你说。”
“我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躺在一张非常舒服的床上,有个很美的小丫环告诉我,这里是逍遥宫,是她的主人救了我。”
“逍遥宫?救你的人……是紫罗兰夫人?”
“嗯!她不但救了我一命,而且还收我做了徒弟。伤愈之后,我就回到了家乡,可是你却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人知道你去了那里。我到江湖上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却没有人知道‘叶逸秋’这个人。”
“自从你出事之后,我就一直都没有回去,潜入深山苦练了整整一年刀法和轻功,然后就以‘一刀两断’任我杀这个名字闯荡江湖。”任我杀神色间又变得沮丧而落寞,黯然叹道,“这一年来,我不断地杀人,双手沾满了别人的鲜血,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我了,师父在天之灵一定很后悔把我抚养成人……”
“不会的,逸秋,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总是责备自己。”叶梦君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
米珏微笑道:“小兄弟,叶大侠在天之灵一定会觉得很欣慰,因为……他既没有看错你,你也没有丢他的脸,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只是个以杀人为职业、遭万古唾弃的杀手而已。”
“小兄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龙七满脸真诚地说道,“江湖上,又有几个人没有杀过人?我身为公门中人,都难免犯下杀孽,你既为杀手,杀人更是在所难免,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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