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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刀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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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奉祖狂吼一声,再次出手——两只手,两道白光立即像闪电般激射出去。真正的“魔手”原来既不是右手,也不是左手,而是两只手上的白色手套——这才是“魔手”的秘密。
“孤注一掷,比翼双飞。”这是他最后的杀招,曾经也不知有多少高手死在这一招之下。他仿佛看见了流血,看见米珏在刹那间倒下。但一切并没有按照吕奉祖想像的那般发生。剑光起处,白光忽然消失,米珏的身子又似鱼儿在水中轻轻一转,又轻飘飘地站在吕奉祖的面前,脸上依然带着一抹从容的笑意。
吕奉祖突然像僵尸般动弹不得,额头上正有一行行冷汗涔涔流下。他的瞳孔收缩,又扩张,他看见的不是对手的死亡,而是自己的失败——米珏的手里,剑高扬,那两只白色的手套叠在一起,套在剑尖上。
米珏究竟是如何破解了这一招的?没有人知道,吕奉祖也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米珏缓缓取下手套,递过去道:“这就是‘魔手’?”
吕奉祖微一迟疑,长叹一声,终于接过手套,颓然道:“这就是‘魔手’。”
米珏脸色凛然:“果然是神兵利器,名不虚传。”
吕奉祖冷哼一声,再不说话,突然回身就走。
“你这就要走?”
“我败了,难道还有颜面留在这里?”
米珏轻叹不语,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他终于又击败了一个对手。
吕奉祖忽又回头,目光中充满了冷漠和残酷,冷冷道:“总有一天,你也会失败的,有一个人会让你败得不再是一个男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米珏摇头道。
“你当然知道紫罗兰夫人这个人。”吕奉祖冷冷道。
“我听说过,也许……我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吕奉祖脸色一变,声音也更冷漠:“当你见到她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
他再不多言,大步走了出去,走进风雪中,在拥挤的人流中湮没了身影。
米珏怔了许久,苦笑道:“紫罗兰,又是紫罗兰夫人,难道她真的是一匹吃人不吐骨的母狼?”
“她不是狼,但也绝不是人,是九天下凡的仙子。”一个声音悠悠传来,空蒙而飘渺,仿佛来自地狱,又似来自虚空。
“是谁?”米珏脸色不变,沉声问道。
“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晚我们还打过交道呢,这么快就忘记了?”那语声依然没有方向地源源而来,这时语声渐已清晰,娇若莺啼,清脆柔和,带着种令人迷醉的魅力。
米珏脸色立即就沉了下去:“你是那个女刺客?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我本来就在这里面,你们偏偏看不见,难道都是瞎子?”那语声冷笑道。
米珏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东方的窗子下,竟不知何时悄然站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黑衣劲装,把苗条娇小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脸上系着一块黑纱,只露出满头飘飞的披肩秀发,和一双明亮而美丽的大眼睛。这双眼睛就像星星一样灿烂,有着秋水般的温柔,却又隐隐透出一丝哀伤、一丝忧郁。她很随意地倚着窗子,但那份气质和那种姿势,却让欧阳情也为之折服。
米珏本来有些郁闷,看见她,却连气都生不起来了,忍不住笑道:“姑娘尊姓芳名?”
“我没有名字。”黑衣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非要有一个名字,那不妨就叫‘再世女’好了。”
“再世女”?好古怪的名字!难道这少女竟和任我杀一样,有着一种痛彻心扉的过去?
米珏心中一动:“姑娘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
黑衣少女立即冷冷道:“任我杀?”
“姑娘一定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知道他这个人,听说他不仅是个冷酷的杀手,还是个好色之徒。”
米珏微微一怔,摇头道:“他的确是个杀手,但绝不是好色之徒。”
“不是?我师父说是就是。”黑衣少女冷笑道。
“你师父?莫非就是紫罗兰夫人?”米珏皱眉道,“她说什么?”
“如果不是任我杀下流无耻,贪图我师父的美色,又怎会惹来这杀身之祸?”
米珏忽然又笑了起来,摇头道:“有时候,听说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我相信我的师父,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黑衣少女目光转动,把米珏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冷笑道,“你是任我杀的朋友,想必一定也不是好人。”
“姑娘觉得我是坏人吗?”米珏失笑道。
“有些人看来像是个君子,但心里的坏却是看不到的,如果他把‘坏’字刻在脸上,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了,还能害人吗?”
米珏无奈地笑了笑,叹道:“我看姑娘的本性并不坏,如果一再执迷不悟地跟着她,只怕日后慢慢地也就变坏了。”
黑衣少女气得一跺脚,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那是因为我的运气实在太好。”
“你错了,那只是因为我师父还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黑衣少女冷笑一声,目光一寒,沉声道,“其实你这人早就该死,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让你活下去。”
她又狠狠地盯了米珏一眼,忽然身子轻晃,如一只飞燕般从穿窗而出,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米珏居然没有追赶,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欧阳情一声轻叹,缓缓道:“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米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和紫罗兰夫人并非一丘之貉,也许……她也只是被紫罗兰夫人利用的杀人工具。”
米珏又淡淡地“嗯”了一声,依然没有说话。
欧阳情怔了怔:“米大侠,你……”
“我在想……龙七怎么也到了这里?”
“嗯,这件事的确有些奇怪。”
“经过川岛二郎那么一闹,‘万劫重生’早已不再是秘密。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就很容易引人注目,如果再有闪失,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欧阳情点头道:“打这东西的主意的武林高手一定不少,如果再遇上像川岛二郎那样的人物,岂不糟糕?”
“所以,龙七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看他行色匆匆,又急着寻找任我杀,难道……‘万劫重生’再度遭劫?”欧阳情蹙眉道。
“只怕正是如此。”米珏脸色忽然一变,回头对杏伯道,“我们一定要在到达华山之前,追上龙七。”
第八章 剑气荡华山
这一追,就是两天一夜,奇怪的是,龙七就好像空气一样消失了,更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们居然再未受到任何阻击和干扰。
还不到黄昏,华山已遥遥在望。华山古称“西岳”,为五岳之一,南接秦岭,北瞰黄渭,扼守着古代中国心脏地区——古称“天府之国”的长安关中地区进出中原的门户,qi書網…奇书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华山名字的来源说法很多,一般来说,同华山山峰像一朵莲是分不开的,《水经注》中说:“远而望之若花状”,其名便由此而来。
据《山海经》记载:“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华山有五峰,朝阳(东峰)、落雁(南峰)、莲花(西峰)、五云(北峰)、玉女(中峰)。因东南西三面是悬崖峭壁,只有柱峰顶向北倾斜打开了登华山的道路,所以有“自古华山一条路”的说法。
“任我杀,你是否无恙?”每近华山一分,米珏和欧阳情的心就加剧跳动一拍。
马车狂奔,片刻已到华山脚下。米珏和欧阳情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互望一眼,谁也不愿打破沉默,好像一开口,所有的希望就会消失在空气里。
马车却在这时戛然停止了奔驰,只听杏伯道:“米大侠,下车吧!好像有人要找我们的麻烦,看样子,我们只能弃车徒步而行了。”
事实上,马车也已无路可行,自古华山一条路,纵然是神驹,也不可能拖着车厢扶摇直上。
米珏和欧阳情缓缓走下车厢,只见两老两少四人一字排开,风雪沾衣,显然已久候多时。
“在下‘天山一剑’米珏……”米珏皱了皱眉,拱手笑道。现在已到华山,很快就可以和任我杀相会,他并不想节外生枝,无论这四人是敌是友,都绝不能得罪。
“老夫早已知道你就是‘天山一剑’米珏……”右边那个老者冷哼一声。他身材魁梧,目光凛凛,神情间不怒自威,隐隐含有一种慑人的气势。
他话未说完,左边那个老者立即道:“想不到米大侠来得比我们预算的还要快些,看来我们并没有白等。”
米珏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老夫复姓左丘,单名一个权字。”左边那个老者看来面目和善,一脸慈祥,举止间笑容可掬。
“莫不是人称‘急公好义’的左丘大侠?失敬,失敬!”米珏立即拱手笑道。
“什么‘急公好义’,什么‘大侠’,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瞎编的,老夫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左丘权又笑了笑,口中说得谦卑,脸上却露出得意之色,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素闻左丘大侠古道热肠,急公好义,先人后己,专为他人两肋插刀,打抱不平,这岂是空穴来风,无的放矢?”
左丘权哈哈一笑:“老夫先为你介绍几个朋友。”
“只怕这几位朋友随时都会要了在下的命。”米珏悠悠道。
左丘权竟似没有听见他说什么,脸色不变,指着那魁梧老者道:“这位是老夫拜把子兄弟,‘冷面修罗’杨长安,虽然生性鲁莽耿直,但为人还不错。”
“久仰,久仰!”米珏又一抱拳,脸色从容,却无半点“久仰”的意思。
左丘权指了指那两个满脸倨傲、昂然而立的年青人,微笑道:“这位是山西大同的游四海游少侠,这位是岭南的肖振起肖少侠。”
米珏又敷衍地客套了几句,眉头却已拧紧,心中暗暗忖道:“这四人各居一地,此刻居然相聚一处,只怕来者不善,是敌非友。难道他们也是紫罗兰夫人的裙下之臣?”
心念方动,只见左丘权忽然笑意一敛,沉声道:“你可知道,我们在此等候你已有多时?”
“在下自问从未做过亏心之事,何劳左丘大侠……”
“你真的问心无愧?只怕未必。”左丘权沉着脸,冷冷道,“老夫问你,任我杀是不是你的朋友?”
“是。”
“这件事,你要怎么解释?”
“在下与他相逢恨晚,需要什么解释?”米珏微笑道,“莫非在下和谁私下结交,都要跟左丘大侠商量吗?”
左丘权脸色铁青,冷声道:“原来你这人已经变了。你身为一代大侠,不为武林除害倒也罢了,反而不惜屈尊论交,这还不引起武林公愤?”
“杀手又如何?大侠又如何?朋友无分贵贱,英雄不问出处。”
“别人倒无话可说,唯独任我杀不可以。像他那种下流、好色的无耻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米珏脸色一变,还未说话,欧阳情已冷笑道:“真小人总比满口仁义,却一肚子坏水的伪君子可爱得多,至少这种人不会借侠义之名,假公济私,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违心事。”
左丘权脸上又已变了颜色,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左丘大侠是急公好义,纵然说黑就是白,说坏就是好,也由不得别人不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左丘权沉声道。
“我倒想听听,任我杀怎么下流无耻。”
游四海忽然轻咳一声,笑道:“如果姑娘真想知道,在下可以为之转述。”
欧阳情眼波流转:“请说。”
“大年初三那个晚上,紫罗兰夫人和几位朋友吟诗赏雪,任我杀见色起意,上前挑逗,出言不逊,还出手伤人,若非那几位朋友誓死相护,紫罗兰夫人必然难逃魔爪。”
“莫非阁下就是这几位朋友之一?否则怎会了解其中隐情?”欧阳情冷笑道。
游四海脸色阴晴不定,白里透红,沉声道:“在下从不对女人说谎。”
“各位和紫罗兰夫人又是什么关系?”
游四海目光闪烁,避而不答:“左丘大侠听说此事,气愤填膺,于是主动请缨,誓为紫罗兰夫人讨回公道。”
“各位既要讨个公道,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任我杀,反而在此拦截我们?”
游四海看了一眼左丘权,嗫嚅着道:“这……这个……”
“难道各位也有难言之隐?”
“我们在此守候,就是为了阻止你们上华山寻找任我杀。”左丘权忽然大声说道,目光转向米珏,“听说‘天山剑法’冠绝天下,老夫早就有心见识,今日正好趁此良机比划比划。”
米珏微一沉吟,缓缓道:“假如在下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左丘大侠能否答应在下一件事?”
“老夫只能答应你,绝不再阻止你们上山。”左丘权冷冷道。
米珏笑了笑:“在下本是此意。”
左丘权脸色如铁,沉声道:“如果你败了,就跟老夫走。”
米珏瞳孔渐渐收缩,缓缓道:“好。”
黄昏,雪飞扬,大地肃杀,沉闷的气氛令人窒息。
左丘权虽已年过花甲,但身子依然挺得笔直,眼中发出一种炽热的光芒,仿佛全然不知青春已逝。他剑已在手,横剑胸前,这把剑就像是伏枥已久的老骥,欲待脱缰而出。
米珏剑已出鞘,目光下垂,紧紧盯着左丘权的剑尖。
风雪飘摇中,忽然平空掠起两道淡如春雨飞花的剑光。
剑光一闪而逝,两人一合即分。
“这一招是‘惊涛骇浪’。”左丘权沉声道。他只说了八个字,却已刺出十八剑,剑光霍霍,劲风呼呼,凌厉威猛,居然真的好像是一片冲天而起的浪潮。
米珏立即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扑体而来,仿佛吞噬了天地。他不敢迟疑,手中剑轻轻一送,闪电般直刺出去,这一剑看似平淡无奇,但威力却绝不在左丘权那一剑之下。这一剑虽仅一剑,却无疑是剑术中的精华。
淡淡的剑光立即穿入了重重的剑浪,宛如一条毒蛇袭向左丘权的手腕。
左丘权手腕一沉,剑化飞虹,裹着片片雪花,刹那间又攻出十八剑。米珏脸上笑容未褪,仍然轻轻一剑刺出,左丘权立即发觉十八剑全然起不了作用,就像千军万马遇上了一堵铜墙铁壁。
突然间,剑光大盛。米珏手腕轻抖间,竟已刺出三十六剑,剑光如风似雨,封锁住了左丘权所有的退路。
左丘权脸色大变,一声狂吼,运剑如风,洒起一片寒光,欲待破网而出。“叮当”一声,他手中的剑忽然断成两截,“噗嗤”,断剑插入雪中。
就在这时,他忽觉头顶一凉,一丛头发随风而起,飘飘荡荡地在半空中不停旋转飞舞。
剑光又一闪,米珏剑已入鞘,脸上依然挂着一抹从容不迫的微笑。
左丘权脸如死灰,双目圆睁,蹒跚地退了两大步,颓然道:“好剑法,我输了。”
左丘权毕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老人,失败对他而言,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无半分勉强。
米珏收起笑容,正色道:“承让!”
“‘天山剑法’果然了得,老夫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左丘权苦笑道。
米珏抱了抱拳,缓缓道:“左丘大侠太过谦了,其实在下胜得极其侥幸,全是仗了兵器之利,若论真功夫,绝不是左丘大侠的对手。”
左丘权目光闪动,严峻的老脸大有和缓之色,轻叹道:“成王败寇,上华山之路,你可以随便走。”
米珏又抱了抱拳:“多谢成全。”
左丘权忽然笑了笑,冷冷道:“你不必言谢,也许,你见到的只是任我杀的尸体。”
米珏脸色微变:“左丘大侠此言何意?”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至少有二十个武林高手已经上山追杀任我杀,在他们的围攻之下,只怕还没有人可以侥幸逃出生天。”左丘权又冷酷地笑了笑,悠悠道,“你虽然过了老夫这一关,却也未必能顺利上山,助任我杀一臂之力更是痴人说梦话。”
米珏的心已经沉了下去,沉声道:“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了,就算我到了华山,也绝见不到任我杀的。”
“老夫顺便给你提个醒,江上飞在等你,等你决斗……”
左丘权的话还没有说完,米珏已经冲了出去,转眼间化为一道黄昏中的轻烟,随风飘去……
黄昏本来很美,在左丘权看来,这一刻尤其美丽。为了朋友,义无反顾,纵然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犹豫、绝不回头。为什么这世上,总是有这么一种人在存在着?
“也许,我错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左丘权望着米珏消失的方向,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忍不住悄然一声轻叹。他已经无法回头,却不是为了朋友。人难免会偶尔做错一些事,但不能失足,有些悔恨,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思及至此,他的额头不禁渗出丝丝冷汗。
“冷面修罗”杨长安脸色如铁,目光严峻,附在左丘权耳边轻声道:“大哥,我们不能完成任务,回去只怕难免一死,兰夫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现在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吗?”
左丘权猛然全身一震,脸色惨然,凄笑道:“既不能进又不能退,也许……”
杨长安脸色一变,嘎声道:“大哥,你……”
“二弟,你我相识相知数十年,只怕这缘分到了今日就要断了。”左丘权长叹一声,回头看了游四海和肖振起一眼,但见二人脸色煞白,神色惶惶,显然已全没了主意。
“大哥,我倒有个主意。”杨长安咬了咬牙,低声道,“这一男一女两人,一定也是任我杀的朋友,我们只要擒住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左丘权沉吟着道:“你是说……把他们带回去,向兰夫人作个交代?”
“这已经是最后的选择。”杨长安点头道。
左丘权皱着眉,心中一时委决不下,犹自迟疑,忽听欧阳情悠悠道:“杏伯,你是否听说过‘狗急跳墙’这句话?”
杏伯笑了笑:“小老儿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话没听说过?”
“那么你见过这种人吗?”
“见得多了,姑娘小心,千万别让狗给咬到了。”
“小女子手无寸铁,打狗更不在行,看来难逃一劫。”欧阳情故意摇头叹道。
杏伯也故意叹了一口气:“只怕小老儿也要跟着遭殃了。”
欧阳情却笑了笑,悠悠道:“那也未必,幸好这狗并不是一般的疯狗,只是些很听话的狗。”
杏伯瞪大了眼睛,笑道:“听话的狗?有趣。”
“他们非但无趣极了,还有些可悲。”欧阳情摇头道。
杏伯也摇了摇头:“可悲?小老儿这就不懂了。”
“他们既不追人,也不咬人,只要你给他们一点点好处,说不定就会对你摇尾乞怜,这岂不是很可悲吗?”欧阳情叹息着道,“人其实和狗差不多,不过狗却比人幸运多了,至少可以落荒而逃,而人呢,逃与不逃,结果都是一样的。”
“做人不如做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二人一唱一和,悠然自得,左丘权四人却已气得脸色瞬息万变,都紧紧咬住嘴唇,绝不说话。
“所以人就比狗可怕得多了,狗急了就跳墙,是不会乱咬人的。”
“嗯!有时候人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明明知道有些事做来是见不得人的,却硬说是为了武林正义。”
突听几声怒吼;左丘权四人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同时飞身扑上。
飞雪飘扬中,一人孤身伫立,他的身边,直直插着一支长枪。枪长一丈六尺七寸,重七十三斤,名为“勾魂”——“勾魂枪”江上飞。
江上飞身高六尺七寸,体重九十八公斤,只有这种身材高大、魁梧的彪形大汉,才有力气使用这种重兵器。他的身子就像这支长枪,笔直、坚定。
等待并不是一种很舒服的事,尤其是等待决斗。决斗也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等待决斗的那一刻。现在,他要等的人还没有来,但他的眼神既坚定又肯定,该来的人始终都会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上飞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看见了米珏。米珏就像是一片飞絮,又如一片鹅毛,轻飘飘地逆风而上,很快就来到他的面前。
看见米珏,江上飞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如负重释地松了一口气。他右手握住枪杆,轻轻一晃,雪花飘飞,冷冷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等我。”米珏苦笑道。
“打败我,你就可以见到任我杀。”
“如果我败了,难道就不能见到他?”
“不能,败在我枪下的人,往往只有一个结果。我的枪下,从无活口。”
“你与他人决斗,难道都是以死来决定胜负?”
“嗯!如果你还不想死,就只有杀死我。”
“我不喜欢杀人。”米珏摇头道。
“那么……只有等着别人来杀你。”
“是不是已经别无选择?”
“没有。”
米珏看了一眼“勾魂枪”,道:“好枪。”
江上飞也看了一眼“无情断肠剑”,道:“好剑。”
米珏缓缓拔出了剑,已决定出手。江上飞可以等,但他绝不能等,迟一刻,任我杀就多一份危险。
剑光闪动——三把长剑,一支断剑,在黄昏下闪动着妖异的光芒,欲将欧阳情一口吞噬。
欧阳情眼含轻笑,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未抬起。左丘权四人的眼睛就像是毒蛇,露出残酷的凶光,他们虽然不知道这蒙面少女是什么来路,却也不敢轻敌。
左丘权和杨长安相交数十年,并肩作战不下三百役,彼此间极有默契,再加上游四海和肖振起两个年轻剑手的协助,如果不能将欧阳情手到擒来,他们简直就是白活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实在是太突然。
就在这时,欧阳情忽然动了动,她的身子滴溜溜一转,仿佛风中落叶,又如翩翩蝴蝶,身姿优美而灵动。
黄昏中一道光影淡淡掠过,欧阳情竟忽然不见了。
“哧哧哧哧”,利器刺入肌肉的声音随之响起。左丘权的断剑插入了杨长安的左肩,杨长安的剑插入了肖振起的左肩,肖振起的剑插入了游四海的左肩,游四海的剑却插入了左丘权的左肩。四人环成一圈,疼痛还未传来,血已滴落。
四人的脸随即因痛苦而扭曲,眼神却充满了怀疑、惊诧和恐惧。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这是什么武功?这女孩是什么人?
第九章 相见争如不见
昏黄的天色中,剑光穿过满天飘飞的雪花,像风一样轻吟,像云一样曼舞。
米珏已经出手,他不能再等,必须在最短的时辰里击倒江上飞。这一剑似乎有些随意,有些平凡,但越是平凡的剑法,反而越有效。昔年公孙大娘舞剑,其舞姿曼妙,剑法好看,深受后人敬仰。但杀人的剑法并不需要好看,只要有效,无论多么平凡,也是好剑法。
江上飞虽然不是剑客,但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用枪,枪不利于近身博斗,只宜远攻。米珏身子一动,他已操枪在手,剑未至,枪已刺出。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剑走轻灵,枪走刚猛。江上飞的膂力或可一抬千斤,米珏自知如果与他以力碰力,难免吃亏,当即脚尖一点,身子斜滑,向左窜出三尺。
江上飞双手一抡,长枪飞起,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飞雪被迫得漫空乱飞。
米珏一低头,就像是一尾游鱼,从长枪抡起的圆弧外滑了过去。
江上飞轻叱一声,长枪往回拖,划了个半圆,“唰”地刺出。
米珏身子前窜,长剑挥起,喝道:“起!”
话犹未了,剑已抵在枪锋下沿,顺手一抬,似欲挑飞枪尖。
“未必。”江上飞冷笑着,双手用力向下一压,砸向米珏的头颅。他天生神力,这一枪犹如泰山压顶,米珏若是硬接,不被活生生钉入雪地,简直就是空前绝后的奇迹。
江上飞对自己一向都很有信心,对手中这支长枪更有把握。多少年了,他已经未曾失手?但这一次,他不仅很失望,还体会到了失败的痛苦。
米珏的手臂忽然变得像蛇一般柔软,反手一抡,手中剑居然从下面翻了起来,顺势一压。“嘭”地一声,枪尖击地,雪花像一片狂潮怒浪,漫天飞溅。
江上飞一声沉喝,双臂用力,但长枪还未扬起,突然咽喉一凉,米珏的剑已然袭到。大骇之余,他立即身子暴退。米珏如影随形,始终粘在他身前,剑尖仍然抵着他的喉咙,江上飞只觉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米珏运指如飞,刹那间已点了他身上十八处穴道,江上飞立即就变成了风雪中的石雕。
米珏收剑入鞘,回身就走。
“你不能走。”江上飞双目圆睁,怒吼道。
“你败了。”米珏头也不回。
江上飞脸色煞白,嘶声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不用我杀你,你就已经死了。”
“我还活着。”江上飞大声叫道。
米珏悠然道:“可是你的心早已死了,无论是谁,只要遇见紫罗兰夫人,他就不再有生命,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江上飞还在吼叫着,但声音立即被漫天的风雪淹没,米珏已渐渐去远。
欧阳情凌风而立,飘飘欲仙,黄昏的余晖,为她增添了几分娇媚,也使得她蒙上了几分神秘。她轻轻叹了口气,悠悠道:“你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也许你们是言不由衷、迫不得已,但实在不该一错再错下去。邪恶,是永远不能战胜正义的。”
左丘权脸色惨变,咬牙道:“我们本身就代表正义,任我杀本来就该死。”
“紫罗兰夫人真的有这种魔力,可以颠倒黑白,迷惑众生?”
左丘权眼中忽然露出一种痛苦和恐惧掺杂之色,沉声道:“如果你也是个男人,一定也会像我们这么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像你们这种人,活着实在可笑。”欧阳情摇头道。
“士可杀不可辱……”左丘权怒道。
“没有人侮辱你们,是你们自己自取其辱。”欧阳情冷笑道。
左丘权扭曲的老脸忽然露出一丝狞笑,桀桀笑道:“她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凡是和她作对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
“归顺她的人也未必就有好下场。”
左丘权怔了怔,冷冷道:“人生一秋,草木一春,死无所惧,只要值得。”
欧阳情苦笑道:“她究竟是魔还是人,居然可以让你痴迷到如此疯狂的地步?”
左丘权忽然仰天狂笑道:“任我杀不解风情,不识时务,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倒也不比我们幸运……”
西峰是华山最秀丽险峻的山峰,为一块完整巨石,浑然天成。西北绝崖千丈,似刀削锯截,其陡峭巍峨、阳刚挺拔之势是华山山形之代表,因此古人常把华山叫莲花山。传说中,这里就是《宝莲灯》中沉香劈山救出三圣母的地方。峰顶翠云宫前有巨石状如莲花,故又名莲花峰。翠云宫边上有一巨石中间裂开,如被斧劈,名“斧劈石”,旁边还树立一柄长把大斧。峰的西北面,直立如刀削,空绝万丈,人称舍身崖。舍身崖因孝子舍身救亲的传说而得名,由一条宽二尺许的石隙向崖边走去,眼前但见万丈深渊,乱云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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