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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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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相顾而视,皆是心中一叹,语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众人却皆知道周三畏怕秦桧、怕老婆,岂知还怕万俟卨!

万俟卨却没这么好说话:“周大人莫述他人如何,且问自家,素来如何断案!本官洗耳恭听!”

周三畏血往上涌,你御使中丞衔虽然高,大理寺中见过比你大的官多的是,最后也不过周某阶下一囚尔,秦桧今日用你杀岳飞,未必异日不会将交在我周某手中,遂冷冷道:“断案当依大宋律法,三畏岂惜大理卿哉!”

万俟卨将手中案卷放下,啜一口龙井,才缓缓起身,踱到周三畏身后,轻声道:“好一位周大人,大理寺案卷,令本官大开眼界,若按周大人所言,大宋律法实在不堪矣!何况周大人见事也有不明处:何铸何大人,出了大理寺,原想放过岳飞,却落得自家出使金国的结果,周大人想到上京去么,隆冬之际,那里风光别有味道——”

周三畏虽然穿了夹衣,却止不住背心嗖嗖发凉,仿佛已经深陷上京寒风之中。

“下官鲁钝,谢大人教诲!”周三畏弓身拱手,缓缓退出。

大理寺内众人得知,不由得指天咒地,问候周三畏历代女性亲属,周大人自知理亏,数日间躲闪闪,竟然不敢会集群僚。

只是临安城中有怕死的,也就有不怕死的,齐安郡王按辈份乃是当今皇上的叔叔,昔年宗泽率岳飞守开封时,齐安郡王曾奉旨祭陵,对岳飞之忠于王事深铭于内,见如此勇帅竟系冤狱,持表拜阙,愿以满口百口性命,保岳飞之命,只是老王爷不大会说话,开口就道:“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忘二圣,不欲复中原也。”

赵构当面不好发作,等送这位皇叔一出门,福宁殿内顿时响成一片,秦桧进去奏事时,只见满地的供瓷碎片,大惑不解。

杨峻正在四面抓狂之际,韩世忠府上却来了一个小厮,附耳道:“相公府上,有太行山来人!”

莫须有

第一百一十章 … 太行侠义社,南宋地下党!

“大哥!——”

高林见杨峻进得门来,就要下跪,杨峻连忙止住:“你如何到得临安?北边不是战事正紧么?”

高林眼圈发红,似是已经哭过,却觑了一眼边上的主人家,韩世忠见情形不对,悄然退出,轻轻掩好书房门。

“好教大哥得知,某家兄弟,已经在太行立下十余处大小山寨,忠义社眼下已经消散殆尽,只梁大哥治下还有百十人苦撑,那狗官派遣人多次到我寨中,皆被王兰兄弟骂跑,有一次竟被金人所杀,才略略收敛一些。眼下梁大哥虽在太行,却不敢擅与金贼动手,倒是侠义社连烧金贼粮草营寨,金军虽渡淮连陷数城,却无粮可供,只得撤回,太行民心渐归侠义社矣!”

高林说到兴奋处,稍抑适才之悲,却直视杨峻道:“大哥就在临安,如何岳爷入狱也不知会兄弟等?若非得到侠义社内兄弟报讯,还在梦中!”

杨峻苦笑:“杨某这一个月来,许多计划都告失败,正无计可施之际,哪里会想到借助太行山上的兄弟?何况便有此心,又如何联络得到?身在临安,仍无法可想,数千里外能有何作为?”

高林面色一黯,心知杨峻所说的没错,但听到后来,却面上有些尴尬:“大哥有所不知,侠义会已经在江南各路建了分社,只是未立寨而已,却每月往太行输送钱物,若非如此,我等兄弟也不能招集流民,屯田耕战。临安城中上下瓦子内,都有侠义社兄弟,人虽不多,却还精干。不过我曾打过招呼,不得到府上搅扰,以免为秦桧所觉,会不利于大哥!”

杨峻一凛,心道:“这不是地下党么?日后若为秦桧所觉,怕是不会放过罢?小心!”

“高兄弟何日到的临安,为何不到为兄家中,却到韩相府上?”杨峻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大哥见谅,杨府上多是秦家人,兄弟不得不防,此外,高林昨日到临安,却是首先去的岳府上,见过了夫人和二公子!”高林拱手道。

杨峻心下释然,知道自家府上绝对不是个好去处,上次高林到临安,也密密隐藏形迹,才与自己见了一面,这些天东奔西跑,连府上也少有驻足,连杨志远满月都没有摆席,何况高林这才抵达临安,哪有时间与自己见面。

“嫂子不肯见过,不知与你如何分说?”杨峻进不得岳府,也是心中烦闷,当初岳飞说得明白,若有何不测,须照看其家人,眼下却连门都进不得,如何看觑?

高林却面色一沉:“夫人只道,若官家要诛岳相,众兄弟不必为其所累,必竟杀贼要紧,不可将有用之身,丧在这临安狱中,已经失一帅,不可再失诸将,各自保重方是上策,所以也不许大哥您过府,便是相护之意。”

言未竟,已经有泪盈眶,却瞬即消尽。

“高林,咱们侠义社在临安内外,有多少人手?”杨峻蓦然问道。

“大哥!——”高林惊呼:“大哥因功建节,不日便是开府拜相之命,怎么可以?”

“张宪三日后就要先行问斩,究竟咱们有多少人手?”杨峻声色俱厉。

高林瞠目直视杨峻,却不直接回答,反而道:“岳夫人交待,若朝廷不肯宽赦,便救得出来,也须亡命山泽,做个乱臣贼子,于社稷何益,山野间多一名反贼,苍生多受一分苦,反费钱粮兵马去招讨,若省下来,岂不多杀几个金贼。并说,这话已经托人带至鄂州军中,不许一应将官妄动,否则岳府满门必不答应。”

杨峻心中有所悟,仰天叹道:“老天为何将大宋忠义,俱生在岳府满门?!嫂嫂胸襟气度,胜过这临安城中数十万须眉!杨某有负所托,实在愧煞!”

“大哥在临安城中,已经开枝散叶,顾忌非止一端,不可轻身犯险,若有机会救得张副帅,高林愿舍命相拼!”高林沉声道。

“那岳帅呢?”杨峻转头问道。

“岳夫人——岳——”高林终于泣下:“高某十万军中,追随大哥,死生不惧,却不敢违拗岳夫人!”

杨峻却不晓得,当年岳李氏在军中,岳飞偶有事离开,军中数日间竟有几位原来的招安将领先后欲叛,共相窜谋,却被董先所察,报与夫人。岳李氏默不作声,一日大会诸将,却喝令将校斩之于帐前,由是三军整肃。其在军中威望,绝非比梁红玉差多少。

“所以你就想到了韩相?”杨峻问道。

“正是!若非如此,也不晓得大哥已经作了安排,只恨那秦桧老贼!高某得便,必生噬其肉!”高林恨得牙响。

“我侠义社兄弟,能否救得张宪?”杨峻见救岳飞之事,尚在未知之数,但张宪却将毙命于数日内,不由得兴起孤注一掷之心。

“城中有二十余人,却士农商贾俱有,非比我太行将士,此去临安四十里倒有一处藏身之地,有几位可用之人,只恐怕力薄,当不得大用。”

“却是何地?”杨峻追问道。

“牛家村。”

杨峻差点没一头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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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中,已经沸沸扬扬,只道那张宪要反,却是岳相劝住,没有反成,这年头当王的多了,也不少张宪一个,只是岳相却无辜受累,平白遭了如此大难。眼下张宪将要砍头,这也没什么好看,但岳相如要牵连进去,岂不是帮了金人?!

江南各地,也是群情激愤,只是许多地方密报,都扣在秦桧手中,赵构不曾得知罢了。

文士智浃、布衣刘允升、南剑州布衣范澄之等平民百姓,纷纷上书,秦桧手中,何止千百,这三人却侥幸些,得以赴大内门口直接投书赵构,羽林卫也不为己甚,甚至代为送达司礼监。

范澄之表中说“宰辅之臣媚虏急和”、“是岂可令将帅相屠,自为逆贼报仇哉”等语,明明白白指向秦桧、张俊二人,最后还说明自己与岳飞无任何瓜葛:“臣之与飞,素无半面之雅,亦未尝漫刺其门,而受一饭之德,独为陛下重惜朝廷之体耳。”

甚至地方官吏,也有为岳飞张目的,只是不敢公开上表,却在所治州府广宣岳飞战功,翼朝廷能够体察,以改成命罢了。

莫须有

第一百一十一章 … 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

绍兴十一年十一月七日。

兀术自渡淮之战以来的第三份函又到了临安,信中对宋使所提的各项议和条件一概应允,连陷楚、泗、濠、商、邓、唐等诸州的大胜之余,兀术居然自动放弃楚、濠等州,甚至此前一直坚持要求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原则,也一概放弃。

兀术也深知,自岳飞入狱,张俊掌兵,所谓的“连克诸城”不过是一场军事演习,只有攻楚州时被原来韩世忠所部少量的城防部队稍微的抵抗了一下,死伤汉军不过千余人,其余诸城竟然连仗都没打,就进了空城,连城中居民都逃得一干二净。而且手中所部的正统女真骑兵已经不到八千骑,当日“一战平宋”的豪早就消荡得干干净净,两万余骑女真孩儿们,已经大半命丧岳飞、刘锜等辈手中,是时候北归了!若再战下去,上京城外,女真的女人和孩子们,就要泪洗白山黑水了,来年的大草原上,再也没有壮健的女真汉子驱赶牛羊!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眼下,正是自己坚持要踏破江南,才让女真人再也没有不可敌的实力,北方空虚,才让那些在北方大草原上的野蛮蒙古人,敢于袭击大金国草原上的女真族人部落,屠杀大金国人,抢走女真的牛羊!上京城内,眼下连皇室都不能保证有足够的牛羊食用,族人都在翘首以待自己征战之后从宋国得到大量的金银和布帛,不再征用他们的牛羊和家人,以渡过这难熬的寒冬!

最后的和议上,岁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割淮南唐、邓、商、泗等州,原北方宋人,愿北归者听其自愿,宋国不得强制其留在南方,并许由金帝亲封赵构为宋皇,承认赵构在宋国统治的合法性,也同时确定了宋国对金国的附属地位,赵构不过是“代表”金国治理江南!

如万俟卨所言,何铸果然作为宋使,隆冬之际出使金国,与容州观察使曹勋一起北上,为赵构送国书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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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张宪事体如何,大理寺可有消息?”高林请杨峻出面,找杨存中打听消息,如果要到法场斩人,当在殿前司调度人马,以防法场骚乱,大理寺与临安府皆不能弹压。

“却是奇怪,张宪问斩之期就在近日,殿帅处却一丝消息也无!”杨峻也是茫然。

“如此怎么好?”高林一脸焦急。

“你且带我去,倒要看看侠义社好汉,是哪些英雄!”杨峻心中所想的,却是这些人如何能够在城防森严的临安城中大闹法场,再带着张宪平安离去。

“大哥不可!”高林叫道。

“如何不可?”杨峻一愣。

“大哥不是当年在军中,英雄好汉,谁也不及大哥,只是如今在临安城中,有家有室,如何舍弃得,我等兄弟或无家小,便有也在太行山上,若事不成,不过一死了之,家人却不受累,若大哥露了相,日后却不方便也!”高林急道。

杨峻一时默然,自己在临安城中,也确是并非无所顾忌。

“若是杨某家小皆不在临安城中,便如何?”一咬牙,杨峻狠狠问道。

“这——这——这如何使得?”高林一头的汗都出来了。

“且莫说话,带我去牛家村!若能安顿得家小,杨某也少些顾忌!”杨峻豁出去了。

“既然如此,大哥便随我走一遭!”高林默然半晌,终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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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在大理寺狱中,开始绝食,狱吏隗顺急得跳脚,却无法可想,一边让人通知万俟卨,一边苦口相劝:“相公虽是铁打的汉子,若不进食,万一圣上开眼,还相公清白,那时岂不冤死了矣!”

岳飞在囚室内,微微苦笑,却不言语,心中凄苦,开始明白,这已经不是秦桧一个人能够做到的,若非赵构首肯,秦桧安能如此?左右是要自己的命,男儿汉,大丈夫,千古艰难惟一死,何必在此间受这等屈辱?

万俟卨闻讯,却也沉吟半晌,若是让岳飞饿死在狱,大理寺固然有过,自己也不得干净,若不得一纸诏书,如何脱得了干系?最后通知周三畏:“上岳府,让岳飞家人进来一个照料起居,只说圣上未明定其罪,死生未定,恐怕意外!”

一日后,岳雷奉母命,入狱陪侍,岳飞一见岳雷,喟然长叹,知道自己斗不过万俟卨,终不成在岳雷面前绝食吧?只得强装笑颜,与岳雷共餐,岳雷却食难下咽,垂泪不语,哪像岳飞两日未食,却谈笑风生!

同时,中枢院内,董先被摘下官袍。

“今日入大理狱,只要你证得一句话,今日即出,不可自误!”秦桧缓缓言罢,挥一挥手,万俟卨率众将董先押往大理寺。

“万大人,末将所犯何罪,为何下大理寺狱?”董先不伏,出门即对着万俟卨大吼。

万俟卨让捆绑揪着董先的护卫停下,轻轻在旁说道:“朱仙镇回军之际,张宪在一破庙中,对岳飞说甚话来?”

董先一愕,随即浑身颤抖,耳中响起:“天下事竟如何?”。

秦桧说话果然算数,董先入大理寺内,对吏即招供,无一字错漏,并于当日出了大理寺。只是沿路疑神疑鬼,出北门时,见到杨峻与一红脸汉子并骑出城门,吓得躲在树后,不住发抖,细一回想,才想起原来是中军昔时杨再兴麾下的高林!

次日,大理寺内,岳雷又被驱出。

一张供纸放在案几上,摆在囚室前,上有董先画押认供,只待岳飞伏罪画押。

岳飞看到,心中一颤,却不肯画押。

隗顺心下出忍,道:“相公,大宋忠良,未有相公者,若如此,倒也死得痛快些。”

另一狱卒,平日里倒还恭谨,此刻却拉开隗顺,斜倚在囚室门口:“若往日间,此人倒也算忠良,此刻却是逆臣贼子了,某家都伏侍错了人!”

岳飞瞋目道:“何出此言!”

狱卒道:“君臣不可疑,疑则为乱,故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若臣疑于君而不反,复为君疑而诛之;若君疑于臣而不诛,则复疑于君而必反。君今疑臣矣,故送下棘寺,岂有复出之理!死固无疑矣。少保若不死,出狱,则复疑于君,安得不反!反既明甚,此所以为逆臣也。”

岳飞闻言,转嗔为悲,慨然举笔画押,狱卒回复旧态,事之恭敬犹胜从前。

万俟卨得报大喜。

莫须有

第一百一十二章 … 牛家村,藏龙卧虎!

出城小半日,前方钱塘江边,山水掩映,确实有一个小村。杨峻一见,赞叹不已,这里果然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从官道上看去,一个垄丘刚好把村子遮住,根本看不到里面还有二十余户人家。

进得村来,听口音东西南北混杂,皆是从河北而来的宋民,在这里姑且安家,其中数座茅草屋,略整齐一些,版筑的土墙上,连石灰也没刷,却围成一个小院,砌了一道小小的围墙,看来竟是数家人在此联屋而居。这也不奇怪,毕竟北方来避难的宋民间,也有来自同一地方的,往往重建家园时,就修在了一处,同乡间也有个照应。

但杨峻还是看出了蹊跷:村中众人房屋散乱修建,却都离这个院子较远,而且这个院子外有两名汉子,一名喝茶闲聊,另一人却坐地编篓,不时往周围一瞟,目光凌厉,特别是看到两骑靠近,更是警觉,以杨峻经验,此二人必是军中出身!

待走得近了,认出高林,二人方才略略松懈,仍不放心地盯着杨峻,高林附耳过去,轻轻数字,对方脸色大变,忙带二人进屋,马却牵至院内。

杨峻进院一看,这院子里约有六七户人家,外面看是封闭的,却有一侧正对江边,江景可一览无遗。

“这位是杨节度使么?”杨峻耳边,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杨峻转身看时,一位黑脸汉子,手持一柄白蜡杆长枪,正盯着自己。

“在下便是杨再兴!”杨峻丝毫不敢大意了,按高林说法,此间有数人,不是寻常百姓。

“大宋枪神?”对方眼睛一亮,瞬即将手中长枪抛出,枪身如蛇,绕向杨峻腰间。杨峻见枪势来得有趣,轻轻伸手一搭,那枪如活物般在腰间一缠,瞬即贴臂伸直,杀意顿生。

“郭大哥!杨大哥是好朋友!”高林进院来,忙高声招呼。

那姓郭的汉子却裂齿一笑:“正要领教大宋枪神!”

说罢,已经提出一柄长戟,在院中站定,指着杨峻。院中说笑声四起,各屋中涌出人来,不下三二十人。其中六七人或高大魁梧,或温文尔雅,或机灵跳脱,或木然无神,但举手投足,却均劲道十足,哪里是寻常难民?!

其余老弱妇孺,倒还正常,多半也就是他们的家人,随这些汉子们南下以避战火,以至群居在此。

“杨大人请!”姓郭的汉子道。

“呵呵!此间哪来的杨大人,不过是杨再兴罢了,请!”杨峻略一谦逊,长枪前探,脚下却往后大跨一步,矮身下来,长枪直指对方,枪尖动也不动。

那汉子大喝一声,长戟在手中一转,漫天戟影荡起,等戟影散去时,一道白光闪电般劈向杨峻,却使的大刀招数。

杨峻一笑,手中枪幻化枪花数朵,迎向戟刃,一阵密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戟刃反撞回去,戟身在那汉子身上贴身一转,杨峻正要上前,只见一个矛尖突然从那汉子腰间射出,直扑面门,竟是长枪招数,手中长枪连忙撤回,枪花再起,转瞬间消失不见,仔细看时,枪尖却被戟头锁住,压在地上。

杨峻哈哈一笑,也压着对方戟头,上前一步踏上去,那汉子大急,忙要抽戟,却哪里能够,眼看杨峻就要踏上戟头,忙飞脚踢来,杨峻手中枪柄一弹,正在对方膝间,撞得那汉子跌飞出去,落地时还算稳当,没有出丑。

院子中间,一枪一戟,一起插入地面。

院中笑声四起,那郭姓汉子双手一拱:“大宋枪神,果然名下无虚!”

杨峻正要回礼时,那汉子已经进屋去了,连院中的戟也没有拔。

“大哥勿怪,郭大哥是这等面薄!”高林嘻嘻一笑,将院中兵器收起来。

“郭大哥戟法非同小可,锁拿兵器更是了得,若非侥幸,也击不中他。若是上了战阵,定然是位好汉!”杨峻口中夸赞,一边随高林进屋,稍移时,那院内六七条汉子都进了屋内,却默不作声,再过片刻,郭姓汉子才腆着脸悄悄进屋坐下。

“高大哥是好朋友,大宋枪神也名满天下,是条好汉!阮某佩服!只是这张宪之事,却恕兄弟几位不能相助了!”一名木衲汉子率先开口,大约杨峻比枪时,高林已经略略将事情告知。

“这却是为何?”杨峻不好开口,高林却满脸焦急。

“救出来以后,该如何处置?”一名书生模样的汉子问道,说话间温文尔雅,浑不似身边诸人:“临安有杨存中数万人马,精骑不下五千,我等便劫得人犯,也逃不出二十里地。且张宪之辈,砍头容易,要造反却难,莫非他肯上太行山?众位兄弟好不容易过两年安生日子,家小俱在此间,若救得此人出来,却不是毁了此间,白费了兄弟避难之意,咱们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各家老小,想来都不愿再回河北了罢?”

“吴兄弟不可如此。”那阮姓汉子道:“张大人是国之忠良,我等虽僻处此间,只图避祸,也不是辩不得好坏,只是此事太难,便拼却这里人手,只怕连临安城也出不得,哪里像当年李……高兄弟,非是我等怯弱,也须量力而行!侠义社寨中,众家兄弟家小,还靠高兄弟庇护,我等兄弟岂能不知,还请高兄弟恕罪!”

杨峻一听,知道必无结果,也不好相强,毕竟别人说得在理,转念却想到一事:“若杨某有何变故,欲托家小在此,不知道——”

“几个?”郭姓汉子问道。

“母子二人。”杨峻答道。

屋内诸人相顾,都缓缓点头,郭姓汉子说得爽快些:“若是三两人,还可接纳,再多些便不好办。”

杨峻心中大定。

此前自己在临安城中,竟只得一窟,若有甚变故,当真无计可施,如今另有一处,也多了一窟,虽然差点,也还将就。若日后岳飞处有何变化,甚至还多了几个援手的人。

回到临安城中时,却见老秦急得乱转:“老爷怎么才回来,殿帅叫人来通传三次了!”

杨峻心下一愕:“杨存中叫我何事?”

莫须有

第一百一十三章 … 临安城中,风雨如潮!

“和议已成,上皇梓宫及韦后将还朝,圣上下旨,我殿前司精锐骑军,须至淮上候驾,老哥知道兄弟近日在临安不好过,是否到淮上散散心?”

杨存中挥退众人,悄悄问杨峻。

杨峻一愣,靠!若是此刻离开,岳老大如何?

“大哥好意,兄弟心领,只是兄弟此刻,实在无心北上,若见到那些个番贼,说不定手一痒,便要动枪,到时岂不坏了和议?”杨峻想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杨存中一想,这个倒也非同小可,且不说杨峻忍不住,说不定对方统军将帅,就颇有亲友死在杨家枪下的,倘若现场出了事,大家不好交待,此事只得作罢。

回府时,门外数十步,停了一辆车,阿蛮正悄悄探出头来,焦急地四处张望。杨峻正在难受之时,本不想去,却又转念一想,回家也是听小志远吵嚷,不如去柔福处,或者可以打听些赵构动静也不一定。

柔福怎么说也快三十的人了,虽然比杨再兴小了几岁,却是心细如发,缠绵之际浑若未觉,事后轻轻倚在杨峻胸口,却和声道:“杨郎为岳相之事忧心么?”

杨峻心中一酸,轻抚柔福长发,道:“近日常去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柔福道:“九哥高兴得很,说是仗不用打了,朝廷还省下了大笔银钱,连韦后也要从上京返驾。”

“你没听说岳相之事么?”杨峻追问道。

“宫中俱不敢谈论,前日里有个内侍偶尔说一两句,几乎被杀。嫔妃们更加不敢过问,连柔福去了,也都告诫不得在九哥面前说及此事。”柔福幽幽地说:“倒是韦后之事,九哥反复问过我多次,当时在上京,韦后和柔福被那——贼子强占,韦后为他生了一子,还带大了两个其他妇人为他生的孩子,那几个小番贼都叫她‘阿母’,倒是比在‘浣衣院’的嫔妃们强得多了。”

“前些日子,九哥问过一些韦后的事情,却又大怒,摔了一个花瓶,后来就再没有让柔福到宫中去说话了。”

柔福说到赵构发怒的样子时,身体一缩,像是怕得很,杨峻一怜,轻轻将柔福揽紧。

“韦后也可怜,柔福待韦后返驾,一定好生去陪陪他,上京人物,大约已经变化许多了罢?”柔福叹道。

杨峻一怔,突然坐起来,面色狰狞:“不好!”

柔福“啊”的一声,花容失色,忙问道:“杨郎怎么啦?何事不好!”

杨峻注视柔福:“韦后之事,除了柔福,还有几人知晓?”

柔福略一沉吟:“除了柔福与皇兄,便只有杨郎,府中这婆子丫头,连阿蛮也所知不多。”

杨峻汗水涔涔而下:“太后返朝,地位尊崇,母仪天下,若是给人知道她在上京之事,那便如何?柔福儿,咱俩性命难保矣!”

柔福一惊,转眼婉声道:“不会,韦后在上京时,如此怜爱柔福,有时那贼子——韦后还以身相代,让柔福少受了许多苦,如何会害柔福?”

“柔福儿好糊涂!那时与如今,时易势移,若俱在胡尘之中,自然互相照拂,若返回行在,却要安稳过活,哪里容得你在宫外,随时可能向别人提及此事?”杨峻提醒道。

柔福花容失色,紧紧揪住杨峻:“九哥不会杀我的,九哥不会杀我的!”

“莫怕莫怕,容我想想办法。”杨峻和声安慰柔福。

※※※※※※※※※※※※※※※※※※※※※※※※※※※※※※※※※※※※

次日,李侑家中,高林召集临安城中侠义社人手,杨峻也参加商议。

“杨大人!”

屋内济济一堂,果然龙蛇混杂,美丑俊彦俱有,士农商贾,小贩戏子,哪里是太行英雄模样!只是神态之间,倒还沉静,颇有些正气,不像平日里见过的此类人。

“大哥,此间都是好朋友,平日里将临安城中大小消息,以及富户们捐的抗金钱物,都辗转送往太行,兄弟多得朋友相助,如今却要劳动好朋友帮岳帅了。”高林在杨峻边上道。

一名商贾模样的中年人扬道“高大哥说哪里话,莫说岳相是我大宋朝柱石忠良,便是高大哥在太行山庇护众人亲友,已是莫大的功德,便不是岳相之事,兄弟们也不避水火,只是兄弟们手无缚鸡之力,腰无半尺之剑,如何救得岳相?还请大哥示下。”

杨峻略一踌躇,吩咐大家坐下:“张都统之事,大家伙儿都有所闻,岳帅岂会让张都统率军救他?秦桧以此定张都统之罪,便已经证明岳相无罪,却久系于大理寺,若非手中无证,岂会如此为难?必是要罗织罪名,另造罪证,不杀岳相,不会罢休!”

众人群情激愤,都道秦桧残杀忠良,实在可恨。

“临安城中,莫说是诸位,便再多十倍人手,只要诸门一闭,殿前司军出动,一样逃不出去。便是顶盔贯甲,长枪骏马,临安城又非旷野,跑也跑不动,又能杀得了几人?”杨峻继续吩咐道:“我等要做的,却不是与秦桧厮杀,只须略略发动,在城中张榜,散发函笺,为岳相鸣冤,或可收得奇效!”

众人略微听出点意思,一名小贩模样的人道:“上前年时,临安城中遍贴数十榜,都书‘秦相公是细作’,雄武营到处抓人,却连屁也没抓到一个,如今倒也可用此法,只是未知其效如何。”

杨峻道:“城中雕版的匠人,大家有相熟的没有,若能印出些来,却不比写的快?”

一时间堂上七嘴八舌,各人俱想办法,不消片刻,便将雕版的、买纸的、印刷的、张贴的、散发的,一一定下人来,杨峻方才放心离开。

三日内,临安城中出现数万小笺,有的张贴于通衢大道墙上,有的却是路人回家时,不小心发现衣袋中多了一张。甚至大小瓦子勾栏间,也遍布此类物事,上书:“金贼为相,陷害忠良,千古奇冤,岳门勇将。”

秦桧手拿厚厚一叠,气得摔碎了一方汉玉狮子印。赵构得报,立命中枢出札,调殿前司、雄武营诸军满城收缴。

临安城中,风雨如潮。

杨峻在家中,却高兴不起来,柔福之事已如定时炸弹,就算救岳之事没有发作,只此事也须逃命!杨峻还须预备,否则大祸临头,还不知如何来的。

“秋香,若家中有何变故,须出城躲避,你可要吃苦了!”杨峻在秋香耳边轻轻道。

“老爷,可是为了岳相之事?”秋香倒也不糊涂:“秋香是老爷的人,老爷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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