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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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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赵构理也不理韩世忠,扭头进内宫去也。

次日,耿著判杖脊、刺配岭表。

莫须有

第九十七章 … 枢密按阅楚州军。退保!

“呼——呼——!”

演武厅中,风声大作,岳家诸小已自返家,杨峻手痒,提起铁枪,将一路杨家枪使得如龙入海,兴发之致,铁枪如龙,裹住翻跃的身形。这些日子以来,与岳雷交手多次,对于岳家枪中圆转柔韧处更有心得,杨家枪使开,已经烟火气渐消,刚柔相济,渐臻大成。只是岳雷始终力度不足,难以尽得岳、杨两家枪法窍要处,杨峻打得不过瘾,只好等他们走后自己再体悟一番。

门口处,一名婢子扶着秋香现身,眼下秋香身子已经显得笨拙,腰身粗大,晚间只能自己歇息了,出行更须着人陪伴。

“呵呵!怎么今日如此兴致,来看咱家练枪?”杨峻手中铁枪一凝,漫天枪影散尽,却抹去额头汗珠,束上一根白缎束额。婢子忙搬来厅中椅子,给秋香坐下。

“老爷如此神勇,大宋神枪练枪时,竟不许人看么?”秋香微微一笑,以手抚腹,眼中满是柔光:“只是腹中孩儿,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个男儿,怕是少不得也要学枪,不如现下多来看看,日后也学得容易些!”

“呵呵!”杨峻大笑:“龙生龙,凤生凤,咱老杨的种,日后必是大宋神枪!那还有错么?也成,今日就让咱孩儿也看看为父练枪!”

言罢让秋香安坐,手中不停,将杨家枪一招一式,使得棱角分明,竟像是在教腹中的孩子练习枪法一般。边上婢子忍俊不禁,以手掩面,笑出声来。

※※※※※※※※※※※※※※※※※※※※※※※※※※※※※※※※※※※※

六月中旬,岳飞、张俊赶到楚州原韩帅军中。

此行明面上是“措置江防”,但出临安时的一幕,让岳飞心中不快,也知晓此行不是那么简单,按赵构和秦桧的要求,是要二枢密“沿江视师”,其中不无“找漏子”的意思。

军中水师统制李宝,昔年曾为岳飞战友,岳飞到后,忙召来一见,但李宝却不愿与岳飞、张俊多呆,而是急于出海,北上山东,于登州一带寻找战机,以牵制金兵可能的南下之图。张俊虽怃然不悦,不过李宝借岳飞之名出师,张俊还留了三分薄面,不好拒却。

入楚州时,张俊打死也不肯入城,岳飞只得单独入住州府,而张俊则在城外安营,大约秦桧的危胁还是起了作用,老张对城中韩帅旧部,毕竟心中深有怕惧,住在城外,即使有事,跑起来也快些。岳飞见他杞人忧天,也只得由他去。

不过等检点军籍,岳飞也颇为错愕。

韩世忠威震淮东多年,金人不敢自淮东南渡,而韩世忠不仅可以出兵援淮西,甚至派遣李宝不时骚扰山东,手下兵马总数竟然不过三万余!这还不到岳飞后护军的三分之一!岳飞平日里虽然深知韩世忠威名,却不由得叹服:老韩治军,确有独到之处!

张俊却不作此想。

“依某家之意,此军辎重,俱在楚州,若江淮有变,未为万全,不若移师一部驻镇江府,或者可以互为犄角,贼子若要南渡,便多一层忌讳。”张俊指点地图,对岳飞道。

岳飞不消细看,自然明白,镇江靠近张俊麾下淮西军,若分兵至镇江,摆明了是要把韩世忠旧部一分为二,而张俊旧部则势力大增。可是这一趟差使明明张俊是正,自己为副,又不好太过驳张俊面子,只得和声道:“今国家唯咱家三、四辈,以图恢复。万一官家复使之(韩世忠)典军,吾曹将何颜以见之?”

张俊额头青筋一跳,瞬即消去:“岳相所言是矣,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随后张俊下令,将位于淮北的海州城拆掉,海州城中军民渡淮南撤。岳飞其时正在楚州城中,闻说此事,赶往察看时,只见军嗟民怨,只气得跌脚,此事张俊明明白白不让岳飞参与,只是秦桧早有计议,将来和议之中,淮北一切城池都须让与金国,张俊此举也是奉了秦桧之意,所以不须与岳飞商议。

待岳飞赶至张俊帐中,却见帐内人头攒动。

“岳相来得正好!”张俊挥退众人,指着帐外楚州城道:“韩相虽然经营此城多年,却不曾修补,多有破损,若一旦有变,不堪防御矣,某与帐下诸将适才商议,若是用心修缮,修补墙砖,深挖壕堑,大约三五月内,当可大为改观,此为江防重镇,便费些钱粮,也颇值当!”

岳飞抬眼望去,这楚州城确是多年未曾修过,不禁在心中苦笑:“韩帅若在此城,淮河便是天堑,哪里有金贼可以过得来?若要拒贼,便须拒于淮北,等贼子已经渡河到此间,还有防御的必要么?那时贼兵不会长驱渡江,难道还在此纠缠于区区一座楚州城?”

岳飞明白,张俊此举,已经没有进取之心了,修城就是个标志,若是想收复河北,怎么会在这里修城?

听到张俊询问,岳飞一字不吐,却实在心里难受得慌。

张俊见岳飞不语,还道岳飞也在筹划,过了半晌,还不见回答,却见岳飞已经眼望淮河,目光早在淮北了,哪里还在看楚州城!

“某家所言,不知岳相是何主意?”张俊等得不耐烦,虽然知道岳飞来时就面色不善,大约撤海州城之事遮不住了,仍然腆颜追问。

岳飞心中不耻,却拗不过,只得道:“吾曹蒙国家厚恩,当相与戮力复中原,若今为退保计,何以激励将士!”

张俊面色大变,虽然岳飞并未转身,说这话时仍面对淮河,遥望河北,却无疑在张俊老脸上搧了一掴,老张脸上当然挂不住了。只是背后亲兵却看得仔细,听得明白,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俊一听,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胆狗才!竟然对相爷无礼,适才是谁在作声?”

背后两名亲兵脸吓得煞白,纷纷摇头。

“来人!”张俊大吼:“把这两个狗才拖到河边去砍喽!”

两亲兵吓得跪地大叫:“相爷,不是小人,是他笑的!”

“相爷!绝不是小人!冤枉啊!”

岳飞听得不忍,在一旁拱手道:“区区小事,张相……”

张俊铁青一张脸:“岳相昔年在军中时,也是这般慈悲么?”言罢手一挥,两名亲兵被远远拖去,斩在河边,惨叫声沿河随风飘散。

岳飞明知这举动为何而来,却发作不得,心中气愤难平,眼看那两名小卒无辜代自己受过,只得咬牙忍了,愤愤返回楚州城中不提。

次日,张俊命楚州中军统制王胜率部于较场列队。

莫须有

第九十八章 … 可怜楚州无敌军!肢解!

入夜后,张俊犹在营中怒发如狂。

“好你个岳飞!不修楚州便罢了,居然羞辱老夫!退保?!难道楚州不修,异日金贼当真不来么?哼!不保楚州,难道要去保大江?!”

帐中僚属战战兢兢,都不敢接腔。忽闻帐外有人报:“相爷,淮东总领胡纺胡大人麾下来人,有机密事宜求见相爷!”

张俊正在火头上,破口大骂道:“什么鸟大人,什么机密……等下,你道是哪位大人?”

帐中一名僚属忙接过去道:“相公,是淮东总领胡纺胡大人!”

张俊不由沉吟不语,毕竟秦桧曾经明言,耿著之事即由此位胡大人所揭发,稍一思忖,立时明白这位胡大人地位特殊,倒不好轻易得罪:“既如此,叫来人进来!”

稍过片刻,进来一位白净汉子,薄面微须,却是淮东佐吏穿戴。

“小人叩见相爷!”来人进帐,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胡大人差遣小人来,有重要军机禀报,不知——”

此话未竟,抬眼看了看帐中僚属。

“无妨,帐中俱是本相的人,不知胡大人派你来,有何指教?”张俊虽然自持身份,却仍对这秦桧手中的外臣麾下,不敢过于大意,言语中竟然颇为谦冲。

“岂敢!”来人倒也机灵:“胡大人让小的转告相爷,明日按部,却须小心在意!”

张俊一凛,忙道:“此话怎讲?”

来人道:“明日相爷所按阅的中军统制王胜所部,历来为韩相腹心,前日里那耿著自行在返军中,便与这王统制过往甚密,胡大人身在淮东军中,本要亲自前来与相爷共商此事,却是颇有不便,只好令小人转告,只怕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不可不慎。相爷洪福,必能化险为夷!”

张俊挥退来人,举杯之际,竟然有些手抖。

※※※※※※※※※※※※※※※※※※※※※※※※※※※※※※※※※※※

天明时,张俊在行营中坐定,只等楚州軍中消息。

“禀相爷,中军统制着人来请,中军已在较场列队,专等大人按阅!”帐外小校报道。

张俊微微一笑,眼中厉芒一闪而逝:“嘿嘿,王统制,倒要看你有何花样!”随即率所部军卒赴校场按阅,昨晚早已经和帐下僚属商议得妥了,只要形势不对,立即制住王俊,不怕他中军有何花样。

“恭迎相爷!”王胜下马,对浩浩荡荡而来的张俊拱手道。

“恭迎相爷!——”

较场中数千军齐声大喝,声势惊人。

张俊闻声,见王胜在内,五千余中军皆顶灰贯甲,刀枪如林,战意腾腾,不由得心中发悚,对昨晚的计较顿时失去信心。

张俊挥手,让亲随招王胜到面前,才稍稍放心:“王——王统制,如此酷热,军中将士为何擐甲,却不热坏了人?!”

王胜一愕:“枢密来点军马,不敢不带甲!”

张俊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也是积年老帅了,这点军中规矩也是知道的,大凡有临安重臣到军中,不免要展示一下军威,以让临安城中的圣上放心,只是轮到自己时,难免心中有鬼,有些心虚罢了,王胜这话得当真理直气壮之至,张俊一时不好作答,良久才道:“叫将士们都缷了吧,热得紧!”

王胜虽然不解,却还是拱手应命:“是!”

中军一时间尽解盔甲,堆积如山,张俊召王胜随行按阅,心中大定,却在大热的天里出了一背虚汗:“吓老子一跳!”

数日后,张俊不再与岳飞相商,直接下令把淮东军主力移往靠近淮西的镇江府,楚州城果然只得少许军马驻守,方才从海州渡淮南撤的军民也被迁往镇江,一路军嗟民怨。而淮东军中最为精锐的韩帅麾下背嵬军则直接从淮河边上调到临安,由殿前司军节制,保卫行在临安城!

岳飞至此,终于知道,“同按阅御前军马,专一同措置战守”之诏,不过一纸空文,肢解淮东军早已经是朝廷计议停当之事,张俊不过前来执行而已,让自己随行,或许是安抚韩相旧部之心,以免张俊不能孚众罢了!

六月底,岳飞在镇江府见诸事已了,坚决要求返回行在临安,张俊颇为“不舍”。

“岳相与张某同按阅江防诸军,如今尚未过半,如何就要返回行在?何况本相正上书朝廷,欲设枢密行府于镇江,以便临江以议战守,诸多事项均须待朝廷之意,若圣上诏下,你我二人正多事务,如何便得抽身?岂不忙坏了老夫?”张俊送出府时,言语中还颇有见责之意。

“呵呵!相公胸中早有成竹,岳飞何必画蛇添足,若是在此间久了,又怕误了相公大计,还是回行在的好!”岳飞冷笑,勒马而去。

张俊在府门久久伫立,面色渐渐转和,却拱手往岳飞远去的方向道:“岳相好走,张某不送了!”身边僚属愕然,却见张俊嘴角渐渐翘起,最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入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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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一走,张俊立即安排麾下诸将,沿江视师,真正开始享受统帅此前岳、韩、刘、张四帅旧部的乐趣,大江一线,所有军将,一时都在张相麾下矣!

岳飞一到临安,立即上书请辞,要求罢自己的枢密副使之职,以让位于贤能之辈,并自请充宫观职。

“别选异能,同张俊措置战守。”

赵构念罢,拍案而起:“这个岳鹏举!当真不能容人,亦不能见容于人!”

秦桧在一旁,默然半晌,等赵构发怒过后,才道:“陛下,若就此许之,恐怕军中又有许多变故,不知陛下——”

“拟诏,不允!”赵构喝道,随后愤愤返后宫而去。

秦桧微微一笑,轻轻揭起岳飞奏表,看得几遍,作势欲撕,却强行忍住,放回御案摊开,满面堆欢出殿,往中枢去了。

“朕以二、三大帅各当一隅,不足以展其才,故命登于枢机之府,以极吾委任之意”。

“今卿授任甫及旬浃,乃求去位,行府之命,措置之责,乃辞不能。举措如此,朕所未喻。夫有其时,有其位,有其权,而谓不可以有为,人固弗之信也”。

岳飞览诏,悲从中来,愤懑满怀,当即再次奏请辞!

莫须有

第九十九章 … 此心俯仰无愧怍!罢相!

秦桧见岳飞新上的奏折,估计火候也差不多了,七月中旬,召右谏议大夫万俟卨和御史中丞何铸、殿中侍御史罗汝楫过府议事。

“三位大人深体上意,为国分忧,此番虽然只弹劾岳飞一人,却于大宋万载江山实有莫大好处,不过坊间或有歧议,却需诸位大人善自处之,如此则不劳老夫忧心矣!”秦桧娓娓而谈,似是交待国政大事一般,诸臣也频频点头称是。

万俟卨却似意犹未足,问秦桧道:“言诸大将起行伍,知利不知义,畏死不畏法,高官大职,子女玉帛,已极其欲,岳飞之罪如此昭彰,盍不以逗遛之罚、败亡之诛、不用命之戮,使知所惧?”

秦桧举茶轻啜:“姑待其时。”

众臣凛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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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万俟卨、何铸、罗汝楫三人轮番进折弹劾岳飞,罪名不一,其时张俊也返回行在,共同罗织罪名,以确保岳飞此番辞相位之举成功。

罪名一,“不避嫌疑,而妄贪非常之功;不量彼己,而几败国之大事”。这是指当年岳飞要求赵构立储君之事,作为武将,实是大犯讳之事,怪不得当年赵构对岳飞主说:“卿虽忠,然握兵于外;此事非卿所专预。”,另一件事则是反对和议了,这等国家大事,自然由赵构说了算,你岳飞算哪根葱?居然敢肆意胡说什么“金人不可信,和议不可恃”!

罪名二,“窃见枢密副使岳飞顷由简拔,委以节制,慨然似有功名之志,人亦以此称之。数年之间,宠数频仍,官兼两镇,秩视二府,乃始安于荣利,不复为国远图矣。飞自登枢管,郁郁不乐,日谋引去,以就安闲,每对士大夫但言山林之适。其诚与伪固不得而知,然以陛下眷待之隆,委任之峻,不思报称,遽为是计,亦忧国爱君者所不忍为也。”

罪名三、“兹者衔命出使,则坚执偏见,欲弃山阳(楚州)而不守。以飞平昔不应至是,岂其忠衰于君,诚如古人之谓耶?”这简直就是张俊的原话了!只不过出面上奏的是万俟卨、何铸、罗汝楫而已。

本来还有应该有援淮不及时的罪名,却因杨峻之计已经消除了。

赵构连得奏折,虽然心中窃喜,却一时不便出手,反而压住这些折子,偶尔透露一点给岳飞。只是岳飞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总觉得圣眷尚渥,不过是一些臣子搬弄是非而已,也没有往心里去。韩世忠闻讯大急,惫夜过府,责岳飞道:“楚州之事,如此明辩尔,当日秦桧以胡纺之力,曲意罗织某家罪名,也在圣上面前辩明,老弟若入大内,只求与张俊廷辩,看那老贼如何自圆其说?!”

岳飞黯然道:“韩兄之意,岳某心领,只是吾所无愧者,此心耳,何必辨。本自求去职,圣上不肯放尔,如此臣子进言于圣上,不是与岳某方便么?辩又何益!”

韩世忠知事不可为,喟叹而去。

随后万俟卨再奏曰:“臣比论列枢密副使岳飞之罪,章已三上。陛下尊宠枢臣,眷眷然惟恐伤之,姑示优容,未加谴斥。臣谬当言责,安可但已。”赵构得之,仍不允,只是在垂拱殿召见诸文臣时,偶尔提到此事,为张俊辩护道:“飞于众中倡言:楚州不可守,城安用修。盖将士戍山阳(楚州)厌久,欲弃而之他,飞意在附下以要誉,故其言如此,朕何赖焉!”

秦桧赶紧附和:“飞对人之言乃至是,中外或未知也。”

※※※※※※※※※※※※※※※※※※※※※※※※※※※※※※※※※※※※※

岳飞仍未自辩,而是立即再次上奏折请辞道:“臣性识疏暗,昧于事机,立功无毫发之微,论罪有丘山之积,岂惟旷职之可虞,抑亦妨贤之是惧,冀保全于终始,宜远引于山林。”

赵构仍未出手,反而是在八月初,召岳飞入垂拱殿,说是有要事相商。

“前日里兀术放回韩恕等人,且致书予朕,将欲和议,依岳卿之意,此事便否?”

岳飞心中气苦,却不便当面发作,只得道:“陛下,此国家大计,臣恐不能仓卒间分说明白,且容臣稍退,必上奏以明此事利害!”

赵构也不多言,挥手让岳飞回府。

是夜,岳飞才打听得消息,说是兀术放韩恕、莫将二人回来,并送达一书致赵构,上有“爰念昔者,国家推不世之恩,兴灭继绝,畀以河外,使专绥治,本朝偃息民兵,以求图康。”“比来愈闻妄作,罔革前非,至於分遣不逞之徒,冒越河海,阴遣寇贼,剽攘城邑,考之载籍,盖亦未有执迷怙乱至於此者,今兹荐将天威问罪江表,已会诸道大军,水陆并进,师行之期,近在朝夕,义当先事以告,因遣莫将等回,惟阁下熟虑而善图之!”

岳飞闻说,大怒,连夜草奏,天明上奏:“金虏无故约和,必探我国之虚实。如从前正约和间,并兵尽举,张浚不能迎遏,其军大溃,失陷川、陕。兀术、韩常重兵攻淮西,是时韩世忠在楚州,亦无所措,遂求救于朝廷。後无旬日,尽失淮、楚,退兵回住镇江,以拒江为险,更无前进之意。大概行军无方略,料敌无智胜,赏罚不明,信令不行,兵无斗志,是以战之不克,攻之不拔,则败之由也。如臣提兵深入虏境,颖昌之战,我兵大捷,虏众奔溃,潜入汴京。当时若得戮力齐心,上下相副,并兵一举,大事可成。今日兀术见我班师,有何惧而来约和?岂不伪诈。据臣所见,见为害,不见为利。”

赵构见奏大怒:“岳蛮子如此直拗!”

八月九日,赵构终于下诏,罢了岳飞的枢密副使,同时还复其武胜、定国军两镇节度使之职,并充任提举醴泉观使,且保留了其“少保”的虚衔!

同时派遣光州观察使、武功县开国子刘光远及成州团练使、武功县开国子曹勋二人为使,致书兀术,其中有“下国恐惧,莫知所措,夫贪生畏死,乃人之常情,将士临危,致失常度,虽加诛戮,有不能罪之师,先事以告,仰见爱念盈厚,未忍弃绝下国君臣”“恳望太保左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特为敷奏,曲加宽宥,许遣使人请命门下,生灵之幸,下国之愿,非所敢忘也。惟祈留神加察幸甚。”等语。

这天杨峻还在柔福府上,胡天胡地,哪里晓得发生偌大变故,待入夜时返家,才听老秦说起,连门也不进了,勒马就奔岳府而去。

莫须有

第一百章 … 身在书斋,挥拆方遒!岳书。

“岳大哥!”杨峻不顾岳府满门惊骇,直接破门而入岳飞书房:“怎么会这样?!”

杨峻本来以为已经把淮西之事化解,其他罪名何足惧哉,不过眼见岳飞仍然罢去相位,不由得心下大急。

“呵呵!杨兄弟何事如此慌张?”

西窗下,岳飞仍然披襟临风,手持书卷,满面详和,浑不似今天才罢去相位的人。

杨峻叹服,忙稍稍平复呼吸,问道:“大哥此番罢职,圣上究竟以何等罪名?辄将副相去职为宫观使?”

岳飞微笑不语,却亲手为杨峻泡上龙井,示意杨峻安坐。老杨哪里是品茶的人,成日价腹中都是绍兴黄酒,茶也不是不喝,往往烂醉之后牛饮一番,倒也可以解酒。似此在书斋之中,明月清风,诗书啸咏,一盏清茶,与古圣人相通,却是杨峻上一世、这一生也莫想的事,那还不如提枪上马,单骑破千军来得痛快!

眼看好不容易造成的局面,眼下却一文不值,好像黄连镇上的岳家将士都白死了,老杨心中愧疚之至,早知如此,何必让岳家军干冒奇险,去援淮西!杨峻坐在那里,心如汤煮,却见岳飞轻抚书卷,闲适已极。

杨峻默坐半晌,略略明白岳飞的意思:“大哥回临安,庶莫就为了这等闲适?!如今圣眷不再,连个罪名都没有么?”

岳飞笑道:“杨兄弟要岳某保一场富贵,眼下岳某衣食无忧,自在随心,何等富贵方可比拟?难道杨兄弟以为,位居中枢方是富贵?罪名之类,若曲意罗织,还嫌少么?罄竹难书,也不过举手之劳,杨兄弟也曾说与岳某,道是‘俯仰无愧’,岳某何必去争这等闲气?”

杨峻一愕,知道岳飞不过一番说辞,其实心中必如面子上这么平和,所谓外示平和,心忧国事者是矣!

“倘若边衅再起,兀术大军渡淮,大哥还能安居此间么?”杨峻蓄意不良,正要测测岳飞心意。

岳飞果然一怔,竟不能答,过了半晌才勉力道:“若圣上诏谕,要岳某提枪上马,自然是岳某份内事,岂敢推托?”

杨峻一听,心道:“正要你这话!”

“若边事如火,朝迁偏偏不肯起用大哥,却派遣张俊等辈迎敌,大哥如何处之?”

这番岳飞有些动容了:“国难当头之际,岳某不敢置身事外,自然要请旨出征,安能老死于墉下!杨兄弟此问,是何道理?莫非兀术真有妄动之意?据某所知,自淮西一战,兀术胆裂矣,若非如此,有可战之力,岂会让韩恕等辈致书阙下以求和议?哼!我料那兀术一时间必无过河之意!”

这话出口,岳飞指袖而起,言语间对兀术算计精准,哪里还是书室中宿儒的样子!看其神摇魄动之处,刚才的闲适风度,早已经被大宋无敌勇帅的刚勇所替代,杨峻心中只得喟叹!

“大哥所言者是矣,只是大哥征战二十余年,一旦歇下来,恐怕未孚大哥生平之志!若大哥当真安于这书斋,弟又何忧!怕只怕大哥身在临安,心在鄂州,如此便易为人所乘!便是大哥有富贵浮云之胸襟,也须防树欲静而风不止!有心人自会另生事端!”杨峻也不避讳了,直接道出心中隐忧。

其实此刻赵构或者并没有下定杀岳之心,若是这时节岳飞能够摆正立场,再动些关窍,未尝不能避过一场奇祸!

“哈哈哈!”岳飞起身大笑,声振屋瓦:“杨兄弟多虑了!岳某此生,坦坦荡荡,若说有人曲意罗织罪名,岳某无话可说,倘若下了大理寺狱,岳某岂不会自明?!从征几近三十年来,岳某自问无丝毫芥蒂于胸,湛湛青天不可欺,举头三尺有神明!岳某岂惧宵小之辈!”

“大哥难道忘了胡铨、赵鼎两位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宋朝若无岳大哥,是自毁长城矣,非万民之福!只是世间未必人人都不欺暗室之心,无小人则无君子,岂不闻防患于未然么?”杨峻也站起来,声音不觉高了几度。

岳飞不觉得杨峻有何堂突之处,却慢慢思忖,徐徐道:“杨兄弟之意,莫非岳某在朝中,竟然欲逃富贵而不可得,必要置岳某于死地么?!”

“三帅为何要拜相!”杨峻喝道。

岳飞眼中厉芒一闪,却瞬即隐去:“岳某无职无权,又未统兵,还怕黄袍么?”

杨峻沉声道:“大哥如此想,兄弟也深知,只怕有人不信,却又如何?这岳府满门,当真不能让大哥有所顾忌么?”

岳飞黯然,缓缓走到窗边,对着一弯新月道:“岳某宁可于朱仙镇外,十荡十决,也不愿立于朝堂之上,与那班……为伍!如此才弃统军之权,辞中枢之位,但求无愧于心罢了,若如此仍有不良之辈,定要夺岳某之命,莫非圣上不辩黑白?此事岳某也无从左右,听天命而已,难道还要岳某与那班……营营苟苟之辈为党,以求免祸乎?!杨兄弟不必再说,岳某宁死不为此矣!”

杨峻无力地坐下,却一时不忍放弃。

“大哥,某有一计,未与大哥相商,还请大哥指教!”杨峻咬咬牙,决定拼了。

“杨兄弟有何妙策?”岳飞问道。

“若边衅再起,鄂州军中皆为大哥旧部,必要请大哥还军按阅,那时身在军中,岂不稳如泰山!”杨峻腆颜道。

岳飞霍然转身,直视杨峻:“莫非杨兄弟欲以众军民项上人头,换岳某平安?!”

杨峻不敢逼视,低头拱手:“张都统曾与兄弟一封密函,并不须挑起边衅,只是送几份急递到临安,那时谁敢前往京西路验实?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却换得岳大哥与大宋江防安稳,岂不两便?!”

杨峻说这话时,连张宪也被冤进去了。

“住了!”岳飞暴喝:“如此欺君之事,岳某宁死不为!不过为了岳某区区一人,何必震动南北?那时就算没有战事,兵马钱粮须耗多少?若行此事,岳某是大宋朝罪人,更加罪无可赦!”

这话已经很客气了,总算看来杨峻面上,没有直接赶人出门。

“大哥之言是矣,还是兄弟失了计较,正好兄弟还未回信,不如大哥回函一封,落下款印,兄弟便送返鄂州军中,劝张都统息了此心,可好?!”杨峻拱手道。

岳飞欣然援笔,一挥而就:“书致御前鄂州兵马司都统制张兄帐下:某自入阁以来,军中诸事久荒,力尚不能任枢阁细事,安能预军国大计?且在临安稳如山岳,无贻张兄之忧,盛情可感,其计较则不必,还请张兄以江南民生为念,勿为岳某妄动干戈是幸!提举醴泉观岳飞敬上。某年月日。”

杨峻得书,珍之重之,小心离去。

莫须有

第一百零一章 … 树欲静而风不止!潮涌。

绍兴十一年八月中旬,枢密使张俊沿江视师之举,终于轮到了远在鄂州的岳家军。

只是张俊在按阅岳家军方面,显得远比按阅韩家军更为“持重”一些:所有统制以上将官,按职次高下,依次到镇江府,张俊的淮西军根据地,也是张俊的枢密行府去参见!如此一来,当不必再受楚州王胜军中那种惊吓。张相公老矣,再不复当年之勇,能够省些腿脚便省些腿脚吧。

镇江府外,一骑如飞而至:“让开!——御前军急脚递!快让开!——”

一路大声吆喝下,路人纷纷闪避。其实不用他吆喝,只要远远看到他身上黄衫,背插驿旗,路上行人商贾早已经避之大吉,连守门的兵卒也连忙驱开路人,让快骑入城。

“禀相爷!鄂州府湖广总领林大声林大人,有急脚递到此!”枢密行府护将急入内衙,将手中书函递上。

张俊正料理一应军机文字,自韩、岳罢兵权后,大宋朝当今军中第一人,自然舍张相爷莫属,沿江大军俱在麾下,二十余万大军俱受节制,就连行在殿前司军殿帅杨沂中也是出自张俊军中门生,大宋朝历代以来,还没有哪一位统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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