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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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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敲在楼梯上好似密集的鼓点。
紧接着,男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听见他们的声音,路离脸上的表情渐趋缓和,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和女孩反倒变得紧张。女孩抬头和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对路离笑了笑,两人抱着小猫往楼上走去,路离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如果她没有记错,楼上的那两家还没有搬走,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那两家的住户,他们为什么要上楼?
是在躲马上就要到达这一层楼的人吗?
路离的视线下移,落到了楼梯拐角处,于秋凉和宋词然恰好在那里冒头。
“你们晚上想吃什么?”路离抬高声音,打断了弟弟和同学的谈话。于秋凉和宋词然的交谈猝然中止,但谁也不气不恼,有姐姐给他们做饭,他们高兴得很。
“有啥吃啥嘛,要是吃肉就更——”原本欢快的声音,在发现墙壁上多出两个影子的那一刹戛然而止。于秋凉站在楼梯上,眼睛盯着墙上的影子,不动声色地把宋词然往身后拢了拢。
那两个影子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似是刚刚注意到墙上有投影,这才逐渐后退,离开了能照到阳光的地方。于秋凉拉住同桌的手,三两步蹿上楼梯,路离猛地后退,给他们让开一条路。短短几秒钟后,家门轰然关闭,徒留墙上被震落的灰尘还簌簌地在日光中抖动。
“我操/你妈……”女孩从上一层楼探出头,惊恐地看着墙上映出的楼梯栏杆的阴影,“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他看见你了!”
“有话好好说。小姑娘家家的,成天操别人的妈,成何体统啊?”男人很是发愁,任谁面对一个一天到晚就会“操/你妈”的小女孩,都会感到发愁。这妮子平时在学校里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有几人知道她背地里常常口头与别人的母亲发生关系?
女孩没搭理他,狠狠地往他腿上踹了一脚,男人脸色猛地一变,在摔倒之前慌忙扶住了楼梯。此间楼梯老旧,扶手多为木质,脱落的油漆和狰狞的木刺扎痛了男人的手。他踉跄一步终于站稳,连猫都顾不得抱了,急匆匆地抬手去看肉里是否穿进了木刺。对他而言,自己的手比小小的宠物更重要,为一只猫而放弃一只手,那是傻瓜才有的行为。
幸而手还是完完整整的手,除了被楼梯扶手硌得略显红肿之外,再无其他。男人在猫身上擦了擦手,提着它走下楼梯,走到路离家门口,忽然发觉身后没有女孩的脚步声。再回头看,楼上的窗户大敞着,娇小的人已无影无踪。
不光骂人,还爬窗,她真是越活越野了。
十来岁的少女,比猫难以把控,比猫反复无常。男人的手略微收紧,小猫被他抓得疼了,喵喵地叫出声音。他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小猫跳下地,围着他转了两圈,率先往楼下冲去。
……它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男人从上一层楼走下来时,他的面孔逆着光,然而那轮廓,无论经过多少个日夜,于秋凉都不可能忘记。那是他的又一个噩梦,是他另一部分不幸运的源头。迟渝阴魂不散,追他追到了此处,天知道迟渝手里还攥着他的多少信息。他的父母亲、他的姐姐,活着的人一个都逃不过,更不要说死去的人了。
但是,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有两个,却只看到迟渝一人下楼。和他同行的那个人呢?于秋凉感到不适,努力地透过猫眼往上一层楼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猫眼限制了他的视野,让他只能看见狭小的一块世界。
“姐!”于秋凉回头,冲着在厨房里忙活的路离喊道,“刚才谁来找你?”
路离在厨房中听见他喊,便擦着手走出来,对他解释:“前两天在楼下捡到只猫,贴了失物招领,今天猫主人过来,把它带走了。”
听上去很正常,但仔细一想,哪里都很奇怪。于秋凉是见过迟渝养猫,他的白猫漂亮极了,于秋凉想忘都忘不掉,可这样一只娇生惯养的猫主子,迟渝怎么可能把它弄丢?
要真丢了,为什么恰巧丢在路离家附近?
路离不傻,于秋凉过来的时候,在电线杆子上看到了那张失物招领启事,上面是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甚至留的电话都是小区门口传达室里门卫的座机。于秋凉的手搭在门把上,几乎想现在就跑下去到小区门前找门卫大叔,看一看迟渝是直接进了小区,还是真在门口询问了路离的住址。
如果现在下去,迟渝又在楼下守株待兔,把他逮走,那就完蛋了,不能现在就下去。于秋凉脑内灵光一现,想到了马上下班的余夏生。老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他找点事干,让他继续拯救世界。反正姐姐现在还没做好饭,等余夏生忙活完了,说不定还能赶上来路离这儿蹭一口吃食。
路离的手艺,余夏生应该会喜欢,她的厨艺能令世界上所有钢铁直男折服,连于秋凉都要蹲在地上抱她的大腿,等着她给自己喂饭。会做饭的好姑娘是稀世珍宝,于秋凉从前也做过梦,幻想着以后每天赖在姐姐家里不走,蹭吃蹭喝。但姐姐终有一天要结婚成家,他终有一天要长大,他那不切实际的美梦,到最后必然是要破裂的。
余夏生果真闲着,很快就回了于秋凉的消息,他一听说有白吃的晚饭,立马放弃了手里捏着的泡面。有正经饭吃,谁还煮方便面?余夏生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顾不得穿,急急忙忙奔出了门。
才跑下楼,忽然想起家门没有反锁,他又返回去锁门。小黑猫把门板上透气的小窗子打开了,冲着余夏生焦急地喵喵喵,它在质疑对方把它抛下的动机。
小猫的质问,余夏生一句都听不懂,他的思维直来直去,猫叫在他心里就只代表着猫饿了。明明一回家就喂了猫粮,水和牛奶也够它喝,它叫唤什么?余夏生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迅速套上外衣,撒腿开溜。
路离住的小区虽然破旧,年纪也大,但门卫确实靠谱。迟渝不是从门卫这儿获知到路离的住址,他压根没来过传达室。余夏生蹲在路边看一帮老头儿下象棋,一边观战一边跟他们闲聊,他们都说那人没往传达室这边走过,而是直接进了小区。
不管是哪个年代,路边总会存在一群下象棋的老头儿,他们仿佛是这个世界里的NPC,时不时能和路人来几句对话,但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沉默着,只管下棋。余夏生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路怀明。倘若路怀明没死,而是好好地活到了今天,现在他可能也加入了下棋老头的队伍,安享他的晚年生活。
哎,现在路怀明是没机会做老头儿了,但他女儿应该还能活很久很久,活到能做老太婆的年纪。说起来也真奇怪,谁都不想变老,可谁都想活着,然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变老的时候,很少有人不心痛。既然如此,那活着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有空思考这种问题的是于秋凉,不是余夏生。事实上,他只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想到了路怀明。他见过的死人多了,早就觉得无聊,生生死死,皆是命运,既来之,则安之。
他自觉完成了于秋凉委派的任务,正想上楼蹭饭,却忽然想到于秋凉说对方有两个人。根据路人的言辞推断,迟渝是自己来的,没有什么同伙,那于秋凉看到的“影子”,究竟会是什么?
余夏生翻出手机里保存的地址,依照指引找到了路离住着的那栋楼。房前屋后都没人,只有流浪的动物在垃圾堆里刨食,野猫追逐着从地下室里冒头的老鼠,吱吱呀呀汪汪呜呜的叫声一时间连成一片。
这些动物都怕人,不是真的性子野,见到余夏生朝这边走来,它们登时四散奔逃。孤独的生物不光要学会捕食,更要学会逃命,若是不会逃,就得乖乖等死。余夏生在原处站了一会儿,打开手电筒,踩着蒙尘的楼梯往里走,他很疑惑为什么会有年轻姑娘住在这儿,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此地都应当与贫穷和衰老相对应。
她之所以住在这里不搬走,大概是因为怀旧。
路怀明常常站在这栋楼下面,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抬头仰望楼上的某个窗口。那里住着他的女儿,女儿是他唯一的寄托,是他在这世间最宝贵的一笔财富。不知他的女儿是否冥冥之中有所感应,知道父亲始终在身边守护着自己,所以才坚持着守在此地,不愿离开。但凡是有感情的人,心里都会藏着一点不能忘记的事,或许对路离而言,父亲就是她今生今世不能忘却的重中之重。
别人以为她忘了,可她如何能忘?她怎样去忘?
于秋凉不说,但他一定也知道姐姐没有忘记过去。他们都是执着的孩子,愿意用一生去铭记一件事。
楼道里充斥着灰尘,失物招领和寻人启事贴满了墙壁,疏通下水道的广告,各式各样的印戳,全都挤在墙上。这栋楼刚盖起来的那年,墙壁还是雪白的,干干净净像一个新生的婴儿,结果后来,人群蜂拥而至,住户住进了楼内,小商贩来到了楼前。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为了能换取更多钱财,他们不惜毁坏墙壁的原貌。这种举措是否为他们带来了利益,谁也不知道,总之墙壁的脸是被毁了。
为着一己私欲而大肆破坏的人不在少数,被他们破坏的,也许是冷冰冰的死物,也许是活生生的一条命。一条命,猫猫狗狗,花鸟虫鱼,一个活人。
余夏生站在路离家门前,先往楼上楼下各自看了一眼。于秋凉口中的人影并未出现,看来迟渝和他的同伙是真走了。
来给他开门的不是路离,也不是于秋凉,而是和他一样来此处蹭饭的宋词然。蹭饭人见蹭饭人,相逢即有缘,二者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让你问的东西你问了吗?笑笑笑,一天到晚咋见了谁都笑。”于秋凉从房里伸出脑袋,冲着余夏生瞪眼,他讨厌余夏生这种对谁都笑的习惯,就算是对着朋友也不可以。其实他管得太宽了,余夏生完全有自主选择笑与不笑的自由,但这毫无底线的老鬼乐意被这样管,一听他说,当即收敛了笑容,浑身都写着“严肃”“正经”。
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像是兄弟,倒像是别的关系。宋词然回头看于秋凉,又露出一个笑容。
“笑啥啊?俩神经病!”于秋凉感到莫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骂人。
路离知道于秋凉还有个朋友要来吃饭,她只当是弟弟的另一个同学,没成想忽然出现的这位压根不是学生。她下意识地想起某些传言,看来是舅舅和舅妈搞错了,和弟弟一起住在二楼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想,但从弟弟和这人的熟稔程度来看,的确是在一起生活了挺久的样子。他们是怎样的关系?是怎么认识的?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一概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于秋凉有自己的小圈子,那个圈子里绝大多数人与她无关。
路离的视线在余夏生身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间,很快就移开了,她忙着端菜上桌,忙着布置碗筷。宋词然吸了吸鼻子,闻见满屋飘香,路离今天做了许多好菜,等着和他们一起吃。
于秋凉不会做菜,但帮忙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在余夏生没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厨房里陪了姐姐好久。今天是路离的生日,于秋凉不肯让她一个人忙碌,如果在生日当天还累得够呛,那她这生日倒不如不过。
他攒了一段时间的钱,给姐姐买了生日蛋糕,蛋糕不大,但价格着实高昂,不过,好吃也是真的好吃。蛋糕可以冷藏,哪怕路离今天吃不完它,还能把它在冰箱里放着,分个两三天慢慢吃。
宋词然嘴馋,腆着脸要走了蛋糕上的巧克力牌子,他把它含在嘴里,慢慢地等它融化,连嚼都舍不得嚼。他有段时间没吃糖了,如今看见甜食就犯病,于秋凉懒得说他。吃了几筷子菜,看他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蛋糕上的草莓,只好进屋给他找出几块水果糖。
余夏生不挑食,能吃的东西,别人送到他眼前,他就照单全收,来者不拒。于秋凉给他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菜,并且满口称赞,绝无怨言。起初倒是还好,后来于秋凉越咂摸越感觉不对,顿时把筷子一搁,拒绝再给他夹菜,让他自生自灭。
没人投食,余夏生忽然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他咬着筷子头犹豫半天,盯上了那盘炸丸子。
刚要伸筷,却听到于秋凉说:“这是萝卜丸子。”
余夏生刚伸出去的筷子微微一顿,转而到另一边夹起了一块炸鸡。他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只会挑那一样东西吃。
阳台的门没关,夜风从外面吹进屋,吹掉了窗台上的几张纸。其中一张正好掉落在余夏生脚边,他弯腰拾起那张纸一看,发现上面是一只雪白可爱的猫咪。这猫乍一看挺正常的,然而余夏生却觉得它不对劲,因为它的神态十分怪异,看久了,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人类一样。
第112章 人面
在路离家吃过饭,宋词然便找了个借口开溜。他不能在别人家里玩得太晚,如果他是去男生家里玩儿,他爹妈会不放心他;如果他是去女生家里玩儿,他爹妈更不放心他。于秋凉和路离都知道他家是个什么情况,非但不认为他失礼,甚至在他临出门前,往他包里塞了点水果和糖。
宋词然这一招空手套白狼玩得不错,他来时双手空荡荡,不过跟于秋凉合资买了块蛋糕送给路离当生日礼物,除此之外,他再没多出一分钱、一份力。而且,哪怕他想出钱出力,于秋凉和路离也得把他按回去。在路离家,他是客人,没有让客人洗手作羹汤的道理。
余夏生也想空手套白狼,但他一看就是能够独立生活的成年人,路离不可能给他塞糖吃。他被于秋凉拉到路离家里来,唯一捞着的好处就是一顿饭,以及饭后不刷碗的机会。路离也当他是客人,不肯让他刷盘子洗碗,于是他吃完饭就在沙发上瘫着看电视,活生生把自己整成了中老年油腻男子的画风。
路离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她家里还住着她的母亲,也就是于秋凉的姑姑。余夏生注意到,于秋凉和他的姑姑关系不是很好,他一听姑姑快下班了,立马想着收拾东西快跑。
于秋凉不是怕姑姑,而是不喜欢。既然不喜欢,又惹不起,那他躲总可以吧?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抬头看表,姐姐家的表和他家里那只很相似,都是一样的白色嵌金,其实于秋凉看不懂这种华丽的审美,但他妈和他姑姑喜欢,这玩意儿是她们两个挑的。
“姐,那我走了啊。”于秋凉单肩挎上背包,把余夏生从沙发上拎起来。老鬼看电视竟然看困了,这时候打着哈欠,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他被于秋凉拽住手臂拖出门,仿若一个大号提线木偶,一举一动皆由操控者的心意决定。
楼道里没有灯,但仍有点点亮光,想不到今时今日,还有这种流浪猫成群聚集的地方。于秋凉不讨厌猫,可他有点洁癖,因此,他下楼是跳着走的,好像多跳两下,就能赶走流浪猫身上可能会有的跳蚤。
多年前城市改建,居民大批迁移,带不走的宠物惨遭遗弃,沦落到今天要从垃圾堆里刨食的地步。针对流浪动物问题,可以采取的举措有很多,其中最简单快捷的方法最残忍,尽管它多被采用,但常常遭到指责。处理掉流浪动物,见效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捕杀,至于这种方法到底是好是坏,各方各界看法都不同。
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主体不同,很难得出一致的结论。这个道理,正常人都应该懂,然而大家还是一门心思想说服对方听从自己的观点,依照自己的看法办事。实际上,世人的很多争论,都是没有意义的,太多事分不出绝对的黑与白,也不知他们为何执着于分辨。
很多话适合在夜里问,如果挨到天明,双方看得清彼此脸上的表情,很多事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余夏生整了整衣领,低头凑到于秋凉耳边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他整得神神秘秘,让于秋凉也有点儿紧张。此情此景,怎么看怎么像是某种烂俗小说的桥段,于秋凉一时间没缓过劲儿来,他感觉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禁开始抱怨余夏生突然打直球。
然而从余夏生嘴里蹦出来的,并非于秋凉想听到的那句话。
余夏生问:“你和迟渝,都说些什么?”
…………………………
“滚!”于秋凉反手挥出一拳。他没有多作解释,因为解释是多余的,他和迟渝平时压根不联系,根本就无话可说,谁知道余夏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刚酝酿好的情绪顿时像肥皂泡一样轻易地破裂了,于秋凉把书包背好,忽然向马路对面跑去。
红绿灯顷刻间变了颜色,鲜红的光照在路面上,好似给马路涂了一层油彩。余夏生没反应过来,走得慢了一步,被汹涌的车流拦在了马路这边。于秋凉背着包站在天桥下的台子上,回头冲他吐了吐舌头,紧接着又闯了个红灯,直奔着下一处路口去了。
他平时不锻炼,真要跑,倒也跑得不慢。余夏生一句“别闯红灯”堵在嗓子眼里,愣是没说出口。
算了,既然路口没车,那随便他怎么闯,反正也不会罚他们的钱。
于秋凉往前跑了一段,跑到路口对面红绿灯底下,却又忽然停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前方的黑暗里,仿佛有东西正等待着他。
角落里跳出一只白猫,看上去十分眼熟,于秋凉侧过头多看了它几眼,待到看清楚了,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五月是闷热的,但于秋凉的手掌心是冰凉的,当他看到那只白猫,他心里登时只剩下大大的“卧槽”二字。紧接着,他眼前出现了幻象,迟渝的脸在幻象中慢慢浮现,吓得他转头就跑,只想赶快跑回去向余夏生求援。
率先跑走的人去而复返,令余夏生有些诧异。他奇怪地看了于秋凉一眼,刚想开口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事,却在看到于秋凉身后那玩意儿的一瞬间,把先前想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某些时候,于秋凉的直觉还是挺准确的,但他本人以为,这或许不能算作直觉,应该算作乌鸦嘴。宋词然乌鸦的程度比较轻,他停留在“说出来不吉利的话会成真”的阶段,而于秋凉可能是进化了,从普通乌鸦变成了乌鸦国王,他不过是想一想,那些不好的东西都能立马具体化。
于秋凉回头看了身后的东西一眼,立马跑得更快了,即将跑到余夏生附近时,他凌空跃起,来了一个飞扑。余夏生忙伸出手,接住他这个太空飞人,同时抬腿踢翻一只垃圾桶,空荡荡的垃圾桶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于秋凉身后穷追不舍的生物不慎中招,摔倒在地上和垃圾桶滚到一处。
庞大的垃圾桶上伏着一只巨大的猫形生物,之所以说它是“猫形”而不是“猫”,是因为它的脸不是猫脸。于秋凉犯贱,又回头去看那东西的头,顿时扭过脸来哭爹喊娘。他曾经以为能把自己脑袋摘下来捧在手里玩儿的菜刀鬼是他今生最大的噩梦,结果后来就出现了人工湖里的鱼头怪;后来他又觉得不会有比鱼头怪更恶心的生物,没成想今天就撞见了更可怕的。
没有最吓人,只有更吓人。——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于秋凉猛地一想,竟然想不起来它出自何人之口。如今他认为这句话特别有道理,能想出这个真理的人简直就是哲学家,一定是经过了千锤百炼,见证了无数妖魔鬼怪,才能总结出这样的大道理。
白花花的长毛怪晃了晃脑袋,扶着垃圾桶慢慢地站起身,余夏生“哇”地喊了一嗓子,但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赶快逃跑。于秋凉吓得魂飞魄散,四肢并用地缠在余夏生身上,一边顺着往上爬,一边大骂:“你傻子吗!跑啊!”
“你这样我怎么跑?!”余夏生手忙脚乱,从衣兜里掏出个四四方方的硬块,扬手将它丢到白色长毛怪脚边。天色太暗,于秋凉没看清他拿了个啥,还以为他要引爆炸/药包,效仿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和敌人同归于尽,不禁闭上眼,在他身上缠得更紧,然而等了老半天,预想之中的爆炸却没有来临。
壮着胆子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白色长毛怪忽然不见了。
“它它它……怎么没了?”于秋凉一紧张,说话都在结巴,舌头好像打了结,怎么捋也捋不顺。淡淡的烟雾逐渐散尽,垃圾桶竟没有倒,一切东西都在原位,先前所看到的,好像都是幻觉。
虽说怪物突然消失是件好事,起码他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可是仔细一想,竟感觉更吓人。长毛怪不见了,是跑去哪里?如果不是它跑了,而是从一开始,它就不存在,那又是什么让人产生了幻视?
“那玩意儿你刚看见了吗?”于秋凉摇晃着余夏生的脑袋,想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答案,但他太着急了,忘记了晃别人脑袋会让人说不了话。余夏生既要承担他的体重,又要被他晃头,还要接收路人们投来的异样眼光,顿觉苦不堪言,只好先闭上嘴,扛着他往前走。
挂在他身上的孩子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好像脚一沾地,长毛怪就要忽然冲出来似的。余夏生把人从路口扛回家,浑身的骨头都快被压散,他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迟渝前来偷袭,自己还没来得及还手,就已被撂倒了。
“松手。”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余夏生悲哀地发现自己腾不出手去拿钥匙。
于秋凉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哆哆嗦嗦地摸进了他的衣兜,准确无误地掏出家门钥匙,递给了他。余夏生一时无话。他沉默片刻,认命般扛着个人开了门。
楚潇涵还没犯事儿的时候,曾经说过以后结婚要找个能背得动自己的新郎,当时余夏生觉得这个想法还可以,符合小姑娘们浪漫的理想,结果今天亲身体验了一把背人的感受,顿时觉得楚潇涵自私自利,为了幻想而忽略客观实际。但他同时也忘记了,不是每一个新娘都有于秋凉这么高的个子,要是那么多女孩子都长到了一米七九,等结婚时再一穿高跟鞋,她们的新郎立马就会哭泣。
现在楚潇涵没空再幻想以后了,由于吃里扒外去和迟渝勾结,抓走了路怀明,又教唆未成年人犯罪,她目前还在蹲号子,没个三五年是出不来的。而且说句实话,像她这样的人,只能和钞票结婚,往她眼前放个男人再放张钞票,她多半选择后者。
当然,倘若这男人富可敌国,她的立场就要改变了。
余夏生摸索着把钥匙塞进锁孔,反复试了好几次才打开家门。于秋凉挂在老鬼身上不停发抖,忽然,窗外一闪而过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定睛一看,刚要张嘴大叫,却听见余夏生低声说:“别叫,闭嘴。”
“你嫌我烦?你个杀千刀的——快快快,快开门!”于秋凉在他背上狠命捶打,闹闹腾腾。
也是难为这小子了,他的手在打人,盘在别人腰上的腿倒是没放松,依旧跟蛇似的,缠得死紧死紧。余夏生呼出一口气,把门拉开一条不宽不窄的缝,护住于秋凉的后脑,一弯腰闪了进去。
几乎是在他们跨过门槛的同时,门外刮起一阵风,楼道里的窗户被吹开,雪白雪白的影子跳下了地。于秋凉大叫一声,伸手拽住门把,赶在白色长毛怪扑过来之前关上了门。长毛怪砰地撞在门板上,疼得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一双眼睛隔着铁丝网盯上了于秋凉,直令于秋凉汗毛倒竖,冷汗涔涔。
“我的娘诶!”这画面太恐怖,于秋凉不敢看,他哐啷一下关上了透气窗,回身紧紧抱住余夏生的大腿。
“撒手!”余夏生抓住鞋柜,和他角力,“我要换鞋!”
敌人就在门外,为何还想着换鞋?于秋凉不依,抱着余夏生的腿不撒手,余夏生无奈,只得将他一路拖行到鞋柜旁边,扶着他的脑袋换鞋。
门外传来砰砰的撞击声,于秋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老觉得下一秒那只长毛怪就要破门而入,然而在撞击声之后紧跟着的是爆裂声,不知什么东西炸裂开来,炸得长毛怪发出凄厉的惨叫。
长毛怪有一颗人类的脑袋,因而它发出的声音也和人类接近,那声音落在于秋凉耳朵里,说不出的惊悚可怕。于秋凉又冒出一句“卧槽”,借此表达自己的恐惧,“卧槽”二字有千万种不同的含义,词汇量匮乏的人,大多用这两个字表达自己复杂的情绪。
尽管门板不停地砰砰响着,但外头那东西就是进不了门。于秋凉喘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脑袋,扶着鞋柜从地上爬起来。他终于舍得放开余夏生的大腿,去抱抱别的东西。
白色长毛怪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傍晚那会儿迟渝刚从路离家走掉,才过了几个小时,它就出现在于秋凉家附近。于秋凉一想起它的模样,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就都感到非常不适,它长那么个怪样子,还不如做一只体型巨大的猫,猫头猫脑猫身子,倒是比较正常。
它的怪异长相,让于秋凉想起了人工湖里的鱼头怪,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俩东西都和迟渝有关系。迟渝果然是个变态,他不光每天都想着教唆未成年人犯罪,还老是制造出各类鬼怪。他自己长得人模狗样,做出来的怪物却一个比一个磕碜,不过能看得出来他的审美在进步。长毛怪固然惊悚,但论长相,是比鱼头人漂亮多了。
就是那张脸,隐隐约约有点儿面熟。
于秋凉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没有光,没有任何色彩。他正奇怪,忽然眼前一花,一张嘴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露出满口森森白牙。
原来那长毛怪未曾离开,于秋凉看不见楼道,是因为它贴在门上,挡住了猫眼。
“这东西什么时候走啊?”于秋凉看到这长毛怪就心烦,假如长毛怪赖在这儿不走,那他回头还怎么上学?要是这东西一直堵着他家的门,堵到他高考那天,导致他无法参加考试,等班主任打电话来问他的时候,他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己没法去考试是因为怪兽拦门?
鬼才信。
能信这话的,还真只有鬼。
“不早了,睡觉去。”余夏生拍了拍裤腿,把于秋凉从门口抱走,扔进卧室里。于秋凉不知所措地睁着一双眼,愣愣地看着余夏生从衣柜里掏出扳手,掏出铁锤,又目送着老鬼手持凶器出了门。
余夏生把卧室门反锁上了,于秋凉遥遥听到家门口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继而是令人牙酸的电钻声音,吱吱吱嗡嗡嗡。
吱嗡吱嗡响了会儿,外头的门又关了。无神论者于秋凉慌了神,开始求东求西。他从玉皇大帝一路求到如来佛祖,感觉没什么用,转而去求古希腊先哲。求了老半天,听到余夏生敲了敲门,在外面问:“你把消毒液搁哪儿了?”
“消毒液不准用!”于秋凉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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