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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山录-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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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不想的。顾苏提着行李,坐上了出租车,他内心抗拒着,身体却失去了控制,另一个声音在说:“去看看,去看看,她需要你的帮助。”
  顾苏站定在那扇熟悉的门前,门没有锁,他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摆设全部被移开了,空荡荡的客厅被挂上了黄符与各种法器,地上画着法阵摆好了蜡烛,崔立飞就被摆在法阵中心,苏羽受惊一般回头看着他,眼泪还没有干。
  苏羽站起来:“你不是走了吗?”
  顾苏忍受着心口的疼痛,挺直了背脊:“既然你没事,我现在要走了。”
  “小苏!”苏羽大声地叫着那个名字,“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最后帮我一次,算我求你!”
  苏羽膝盖一曲,跪在了顾苏面前,膝盖骨与地板相碰发出了不小的声响,顾苏拳头握紧了,强忍着不去搀扶:“你要我帮你什么?”
  “小飞昨晚不见了,我到处找,有游魂告诉我,他看见小飞被鬼差带走了……你帮我把他带回来好不好?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
  她说着,真的在地上磕起头来,顾苏侧身躲避,狠心说道:“既然是被鬼差带走,那就是他命数已尽,我无能为力。”
  苏羽惊慌道:“我知道你可以的,你能做到的!”
  我可以,但我不愿意。顾苏心口的疼痛越发剧烈,他慢慢蹲下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良久,略微嘶哑的声音才传出来:“我想回去见师父,我还能回去吗?”
  苏羽慌忙点头:“可以的,你只需要帮我把小飞带回来,所有的罪过我一个人承担。”
  顾苏松开手中的箱子,走到崔立飞的尸体旁,从那只僵硬的手上摘下素银的订婚戒指,坐在地上,闭上了双眼。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十多秒才进行一次换气,身体还活着,只是魂离开了。
  这种方法太过于危险,稍有不慎,魂魄不能归位,就只能做孤魂野鬼了,但活人进入地府一定会被察觉,更别说带着另一个魂魄回来,他只能冒一次险。
  苏羽撑着地板站起来,膝盖疼得直不起来,她坐下来靠着墙,忍不住呜咽起来。
  地府亡魂何止成千上万,实宗搜寻魂魄也不外乎那几种方式,依靠亡者贴身的事物最为稳妥。顾苏握着手中的戒指,行走在黄泉路上,停在奈何桥前,转身往回走。崔立飞没有往那个方向去,他才死了一天不到,一定还在某个地方。
  依靠着戒指的感应,顾苏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崔立飞,他跑了没多远就迷失了方向,在黑暗中四处乱撞,却始终没有逃离那个怪圈。
  他见到顾苏十分震惊:“你也死了?”
  顾苏没有理会他,冷冷说道:“跟我走。”
  崔立飞警觉起来,站在原地没有动:“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
  “你愿意做孤魂野鬼,我不拦你,她求我来带你回去,你跟不跟我走,那是你的事情。”顾苏说完,转身就走,崔立飞咬咬牙,跟了上来。
  领路的人沉默无言,在阴冷的地府中诡异非常,崔立飞咬牙跟上,心中不满起来。
  房间内的铜铃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苏羽精神一震,扶着墙站起来,从口袋中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根蜡烛,当所有的蜡烛点燃,阵法中心的尸体猛然睁开双眼,苏羽心中一喜,但她的喜悦还没有持续,那具尸体重新闭上了双眼,躺在阵法中心迅速干枯腐朽,成了一堆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骨头。
  “不!”苏羽扑上去,不敢置信这一切,她绝望地捧着地上的骨头,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苏羽惊恐地想起昨晚的事,是昨晚的鬼差,一定是他们动了手脚!那个白无常临走时,手碰了小飞的身体,一定是他!
  小飞就算被顺利带回来,那也没有身体了……苏羽跌坐在地上,痛苦与绝望侵袭而来,面孔上带着死一般的灰败。
  苏羽的目光投向了静静坐在那里的顾苏,那具年轻的身体……
  巨大的罪恶感瞬间包裹了她,是她求着顾苏回来的,是她求着他去找回小飞的……但那本来就属于她儿子的肉体,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她愿意用命去换的最重要的人。
  苏羽颤抖的手碰到了顾苏的衣服,他自然而然地倒了下去,像在安静沉睡。
  顾苏是个安静的人,他从来都不吵不闹,和很久之前一样。
  她原本活泼得过分,甚至可以说是调皮的儿子,在醒来之后沉默寡言,像是另外一个人。她不愿意去怀疑,对他比以前还要好,几乎是全身心地爱护着他,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直到,那个不知道怀着什么目的的人找上门来,残酷地撕破温馨的表象。
  她带着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亡魂,疼爱到极致,但她真正的孩子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受着委屈。那个时候她崩溃了,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孩子。在混乱之下,她选择使用禁法搜魂,明知道寻找投胎转世过的魂魄是被绝对禁止的,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苏羽无比庆幸当时的决定,因为就在她找到孩子转世之后,那对夫妻就遭遇了车祸,如果不是苏羽及时出现,那个小孩也会跟着一起死去。
  在顾苏身体里的不知名魂魄被她所厌弃,原本对他有多好,就会有多厌恶。
  但那其实是她的错,是她强行将他招到这个世界的。
  苏羽缓缓将那具身体放在地上,是她犯的错,她会弥补这个错误。
  一道光柱出现在前方,顾苏心中暗道不好,有人动了他的肉身,那人想要让其他魂魄进入肉身中。
  顾苏加快步伐,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道光柱就在眼前,崔立飞紧跟在身后,顾苏绝望与愤怒交杂,几乎想要把崔立飞撕碎。
  他想不到苏羽会这样做,他想不到,苏羽竟然这样痛恨他,痛恨到不想让他再活着!
  顾苏先一步进入到光柱中,崔立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拼尽全力跟在后面。
  地上的身体微微颤动起来,眼珠在眼睑之下胡乱滚动,苏羽双眼盛满痛苦的泪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请……请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她拿出一串钥匙,取下钥匙扣上叠成三角形的符,拿到蜡烛上方点燃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光柱上方出现了一点阴影,随着靠近逐渐清晰起来,三角形的护身符擦身而过,坠入无边黑暗,顾苏忽然伸手抓住了那张符。
  那是他学会画护身符之后,用精血画的第一张。在来到这个城市,找到苏羽的第一天送给她的。
  他停止了前进,捏着平安符怔怔看着崔立飞追赶上来,离光源越来越近。
  洒下的光黯淡下来,逐渐消失。
  顾苏迷茫地看着光明消失的地方,缓缓坠入一片黑暗。
  忘川像是一条死河,它从不通向别的河流,但仔细看,它是活的。黑色的不是河水,是无数在河水中挣扎的灵魂,它们日复一日忍受煎熬折磨,永远没有解脱。
  载着亡灵的小舟行驶在忘川之上,没有船桨,却被水下无数的手推着前行。
  亡灵睁开双眼,看清了令他闷痛得快要窒息的罪魁祸首——一只黑猫。
  “莎莎……”
  黑猫喵了一声,从他胸口上跳了下去。
  亡灵的视线投向自己的右手,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他展开手指,露出一张被捏皱的符,他长出一口气,任由符纸从手中滑落,掉进忘川中,被那些手拉到黑暗最深处。
  他看向黑猫:“你一直都跟着我吗?”
  黑猫舔舔他的脸:“喵。”
  “宝库中的是你,对吗?”他轻声问道,没有等黑猫回答,他又继续说道,“那,榕镇那个跳大神的神婆养的黑猫是你吗?”
  黑猫抬起爪子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跳到了船头。
  船头坐着的身影转过头来,柔软的黑纱覆在脸上,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他的表情也很模糊,亡灵似乎看见他笑了一下,但无从确认。
  “不枉你把它捡回来养着。”轮转王抱着黑猫,声音中的确含着愉悦:“欢迎回来,我亲爱的……阴使。”
  阴使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分散了,一个光点从他的左胸口飘了出来——那是一个灵魂碎片,阴使伸手想要抓住它,但轮转王一招手,那块碎片便飘到了他的手中,并没有要交给阴使的意思。
  轮转王放下黑猫站起来:“我早就跟你说过的,人心就是那么贪得无厌,只要给他一点,他就会要求更多。就算阳使违背我的命令去帮你,我也没有阻止,但你终究还是没有活到限期。你偿还了旧恩,就算死了,也应当高兴才是。”
  限期是两年后,那是苏羽的死期。
  苏羽施术失败了,是他要偿还旧恩,愿以所有换取苏羽如愿以偿。
  阴使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叹道:“果然是你。”
  轮转王将铜钱接过来,借着小舟最后的一点推力踏上了岸:“来吧,我们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他们要重新踏过奈何桥,轮回殿前的六座桥阴使走过无数回,每次都是他领着亡魂去寻找归宿,这是第一次他站在另一个位置,踩在桥上的感觉也变得陌生起来。
  “我看见你从高高的桥上走过,看都不看我。”
  阴使猛然向着四周看去,忘川水奈何桥边,变成了无边的地狱火海,无数罪魂在火海中翻涌。
  “喵。”黑猫在他腿边蹭了蹭。他缓了缓,回过神来,问道:“我们去哪?”
  轮转王冷酷的声音毫无阻挡地传来:“无间地狱。”
  阴使愣了片刻,点点头:“也好。那样东西,请帮我还给妙芫。”
  轮转王仔细想了想,才想起那是苏羽数不清多少世前的名字,那样东西指的只有刚才那块灵魂碎片了。他停下脚步:“剩下的路,你自己行。”
  阴使脚步并不迟疑,他去过无间地狱,这一次去也同以往没有区别,只是不再回来了而已。
  黑猫注视着那个身影消失,冲着轮转王叫了一声,轮转王低头看它,摊开手掌,灵魂碎片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只是新生灵魂的碎片而已,待在那个女人肚子里还不足月,哪来的什么母子情深。还给她?偏不。”
  他屈起手指,数不清的光点从他的指缝中逸散出来,曾经的来不及出生的新生灵魂,被抹灭了存在于世的最后一丝痕迹。


第五十六章 
  原君策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被警方封锁的楼房,四四方方,前宽后窄,以前来过几次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变了,变得看起来像是一副棺材。
  楼里的住户搬得七七八八了,附近的人在议论这件事情,都说它是一栋凶楼,接二连三的死人。先是坠楼死亡的男户主,随后是那家被摔死在家中的老人,现在,又多了一户被烧死在家中的女人。
  那女人有一段时间没有回过这里,似乎是搬家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再次出现在此,也没有人目击她回来,只是附近的人发现这栋楼有一户在冒黑烟,报了警。房门被撞开之后,才发现地上躺着一具烧焦的女尸,正是这位女户主,起火的原因也在调查中。
  负责这个案件的人是陆成禹,原君策听陆继丰说案件发生的地址就觉得不对劲,放下手中的事情赶过来,果然出事的是苏羽。
  上了楼,陆成禹正在门口等他,一面还听着电话里下属汇报发现,看见原君策上来叫了一声原哥,让他稍候片刻,等手下人汇报完毕,便领着他走进了屋子。
  屋子内被火烧得焦黑,但没有完全烧毁,原本地板上的焦尸已经被运走,现场清理了一大半。原君策站在玄关处,大致扫了一圈,残余的东西足以让他推断出一些事情——苏羽果然是疯了,竟然一再重复当年的错误。
  陆成禹说道:“我们在地板上发现大量残余蜡烛,火灾可能是这些蜡烛引起的,法医对死者进行了初步检查,口腔、呼吸道比较干净,死于火灾发生之前。但没有外伤,死因需要进一步确认。我们想看看监控排查可疑人员,但这两天的监控没了,没法查。”
  “检查不出什么的,结果只会是死于心脏骤停,也就是猝死。”原君策摇摇头。
  陆成禹有些惊讶,但还是隐隐有些信的,毕竟做这一行这么些年,总会遇到些奇怪的事情,虽然堂哥陆继丰说这位原哥是神棍,可真要单纯是神棍,又怎么会做了这么些年朋友,还亲自打电话让他带人家看一下现场呢?
  前天夜里医院里存放的一具尸体还凭空失踪了呢,可怕不可怕!
  陆成禹忽然想起来,几天前尸体失踪的死者崔立飞,和女死者虽然没有法律上的领养关系,但确实是女死者抚养长大的,尸体的失踪会不会与此有关?
  原君策转头问道:“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陆成禹看了看四周:“这地方就这么大,都是一些普通的日常用品,还有些奇怪的法器。哦,有同事找到一些封得好好的铁盒子,我还以为是什么有用证据,结果就是一些旧照片。”
  原君策好奇道:“旧照片?我可以看看吗?”
  “就在那,我去拿。”陆成禹从柜子里拿过一叠照片,走回来递给原君策,“我看没什么特别的,就没带回去。”
  照片应该一开始就按拍摄顺序放好了,陆成禹他们看完也没有打乱,原君策看到的第一张照片,是年轻的苏羽,她坐在病床上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灿烂。
  第二张照片中的婴儿稍大了些,靠在苏羽怀中,面前摆着一个小蛋糕,蛋糕插着一根蜡烛,母子二人相视笑着。第三张、第四张,都是在给那个小孩过生日时的合照,照片的右下角印着拍摄的日期,变化的只有年份。
  第五张却变了,从第五张到最后一张,照片中的小孩不再是之前那一个,原君策第一眼就确定了他是崔立飞。
  照片中的小孩表情并不能称得上高兴,甚至有些古怪,眼神充满疑惑。同样过生日的场景,从第四张的三岁生日,到第五张的四岁生日,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日期没变,年份已经是四年后了。
  对了,小苏三岁生日过了没多久就意外身亡,三年之后苏羽抱回了崔立飞。
  原君策看着照片,心里却越来越不舒服,苏羽的笑容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都没有变过,崔立飞的眼神却是从疑惑到愤怒,再到恐慌,最后再到阴沉。
  “你说,三四岁的小孩,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吗?”原君策忽然问道。
  “啊?”陆成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你还真别说,现在小孩人精似的,记得可清楚了,老早就开始嚷自己生日要礼物了。”
  原君策点点头,眉梢微挑不置可否。他的目光转向桌面上剩下的三张照片,陆成禹解释道:“这三张是另一个盒子里装的。”
  原君策没有拿起来,只用手指将上面的照片挪开一点,露出日期,正是缺少的那三年。最上面那张照片上的小孩双眼黑沉沉地盯着镜头,表情木然。原君策伸出手挡住照片,有些不忍心看。
  苏羽带着两个孩子有些照顾不过来,她又有些偏心得可怕,是顾涟清看不下去了,把其中一个接回到原家的。那个孩子就是原君策从小认识的顾苏,即使知道他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亡魂,可在原君策心里,他就是自己的小表弟。
  陆成禹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也不避讳原君策,打电话来的是肖念:“陆队,你回来了吗?现场送去检查的样本检测出来了。”
  陆成禹说道:“就在这里说吧,没事。”
  肖念咽下一口唾沫:“之前不是丢了具尸体吗……检测报告中,地板上的一些块状物是人类骨头,DNA比对确定是那具尸体的。”
  陆成禹一个激灵,卧槽差点脱口而出:“卧……这女人不会是想自己火化玩脱了吧?”
  不出意外,这案子大概又会以意外了结,再悬的案子都会有合理的科学解释,而真相,真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重要。陆成禹也不想草草结案,但太多的事情解释不清楚,例如,失踪的尸体是怎么被运到这里来的?女死者的尸体十分完整,那具男尸又怎么只剩一些骨头渣子了呢?消失的小区监控又去了哪里?
  看过现场,之后的事情就与原君策没有关系了,他与陆成禹告别离开了现场。在驱车回家的路上,收到陆继丰发来的短讯,随后是一段监控视频。
  视频只截取了两段,一段是上午九点,画面中是拎着行李箱走进小区的顾苏;另一段是接近第二天凌晨,画面上是顾苏仓惶从小区内跑出。
  原君策直接打电话问清他在哪,驱车赶了过去。
  陆继丰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满脸为难,原君策推门而入他便忍不住抱怨道:“你这表弟也太能捅娄子了吧?要不是我先把监控取走,现在他就成通缉犯了我跟你说。”
  “他不是我表弟。”原君策直接了断说道,“这份监控给陆成禹,把这个人找出来。”
  陆继丰一惊,竖起了大拇指:“想不到你思想觉悟这么高,大义灭亲啊!”
  原君策注视着他:“苏羽又用了邪法,我怀疑,他是崔立飞。”
  陆继丰张着的嘴半天合不上:“你是说……”
  原君策原地踱了两步:“那位呢?”
  陆继丰说道:“首都那位老爷子突然身体不好,一家都去看老爷子去了。”
  原君策沉默片刻,说道:“最好,在他回来之前把事情解决掉,不然会很麻烦的。”
  陆继丰点点头,付家住着的那位邪神,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原老爷子死前一夜说了不少话,絮絮叨叨说着当年的秘密,似乎是想将多年的沉默爆发出来,原君策才知道付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晚,原正启坐在红木椅上,呷一口泡好的茶:“当年我们都发过誓,死了也要把那些事带进棺材里,呸!我偏要说。”
  辜家的大小姐真是位人物,即将临盆之际,夜夜遭受猛鬼侵扰,辜惪派来保护她的人待不过一晚,走时只摇头道是因果报应。四处寻访大师不是被拒之门外,就是表明无能为力,辜欣茗便不再向人求救,唯有付俨一个普通人托人四处搜寻护身法宝,寸步不离护她周全。
  原正启料定有蹊跷,坐镇付宅逼迫小鬼退下,引来了地府判官。得知辜小姐腹中乃是地狱最深处罪孽深重的厉鬼,这座古城下深埋的数万枯骨皆是他手下冤魂,却因为所施咒术极为特殊,地府不能强行拘走,只能待他身死咒消。
  判官言明后,厉声呵斥原正启多管闲事,恰逢鸡鸣破晓,他才不甘返回。
  原正启虽受众人敬重,道法也有所成,但总归是肉体凡胎,面对鬼差时撑着一口气,待他一走,背上一抹衣服都被汗黏住了。
  郗城之下尸骨岂止数万,只是在这几千年间都化作尘土,原正启唯一见过的便是隆盛大楼地基之下的累累枯骨。
  他对辜欣茗一拱手:“大小姐可听明白了?这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谁也帮不了您。”
  辜欣茗咬着牙坚韧道:“我私心求来的,这孩子今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只凭我全力支持,盼他欢喜自在。我只望他能来这世上走一遭,或长或短,都是来过。”
  虽然在场的都明白这个孩子活不长久,但辜欣茗如此坚定,原正启自然无话可说,当日他还有些别的疑惑,便暂且先离开了付宅。
  当年姚森柰从一个破铁匣里捡出来的一本破书,引来了为阎王效命的板爷,可板爷与阴间的鬼又岂能相提并论?
  姚森?将书交给了他最信任的顾邺邢,顾邺邢一眼看出这本书的不同寻常之处,他是个法痴,见猎心喜,同时也对实宗此类歪门邪道不齿,强行将《弇山录》留在手中。板爷不稀得和他计较,见他不肯交出来便罢了,空手而回倒比来时更潇洒。
  顾邺邢日渐衰弱,自觉撑不住了,将那本书郑重转交给原正启,嘱咐他将此书保管,千万不要看书内的东西,有朝一日若是见到板爷,也可将此书交与他。
  原正启从未见过《弇山录》,此时一见,心中忽然好奇里面到底写着什么,但他极为克制,将《弇山录》带回家中,再未看过一眼,却也从不提将书交给板爷的事情。
  此刻见到阴间的不择手段,他开始怀疑起顾邺邢真正的死因,顾邺邢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看那本书,是因为……看过就会死?
  原正启立刻回到家中,原正奇虽然心术不正,但他们是骨肉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原正启不顾弟弟的咆哮抵抗,强行将他关入祠堂,这一关就是近二十年。
  他从苏羽手中将《弇山录》拿了回来,接连几夜都有小鬼找上门来,让他交出《弇山录》,这让他意识到,那本书,绝不能留。
  但书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他犹豫起来。书就摆在面前的桌子上,他凝视了一夜,却始终没有翻开。最终他还是将《弇山录》收了起来,并未出现异样的原正奇让他有个猜测,是不是不看书中的内容,或是过眼便忘就不会有事?
  直到顾涟清带回了顾苏,原正启看着这个同是因为禁咒而来的孩子,陷入了沉思。两年间他每次见到顾苏,死而复生、长生不死这样的念头便在脑海盘旋不去。
  被关起来的原正奇像是终于遭了报应,生了重病,偶尔有了起色,又很快倒了下去。苏羽却一直没有任何异常,这让原正启犹豫不决。
  但原正启终于下定决心找来板爷,将《弇山录》交给了他。
  板爷将书接到手中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恍然意识到,他这十多年来虽然没有打开过书页,内心所受到的蛊惑却半点也不少。
  板爷拿了书也是不屑的,随手扔布袋里,抱着顾苏当宝贝。
  那时辜欣茗察觉到自己不能每时每刻都守着那个孩子,再次向原正启求助,板爷竟然一反常态毛遂自荐,带着顾苏跟随原正启去了付宅。
  顾苏抱着法器跟在板爷身后,付宗明像个皮猴一样在他身边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观察,被不好意思的辜欣茗拉回去,又粘回来。
  板爷的手在付宗明的身上轻轻拍了拍,他打了个哈欠就睡了,板爷让付俨和辜欣茗回避,只留了他们四人在屋内。
  板爷准备着法器,自顾自说道:“睡着了其实看起来和死了也差不多。”
  “师父,死了是什么样的?”顾苏小声问道。
  “不动了,看不见听不着,也不能说话,就剩一具躯壳。”板爷随口说道。
  “那他现在死了吗?”顾苏看着躺在地上的付宗明问道。
  板爷撇撇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可怕:“现在还没有,一会儿就死了。”
  顾苏问道:“为什么要死呢?”
  “因为他很久以前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板爷说道,“犯错了,就要认罚。”
  “那他改正错误了吗?受罚了吗?”
  “罚倒是罚了,”地狱受刑两千多年是没错,可地府也没说放啊,板爷说道,“他改没改错我就不知道了,你今天话很多。”
  顾苏没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道:“那可以不死吗?”
  板爷一笑:“是人就没有不死的。”
  顾苏点点头:“可是人也会希望别人不要死。”
  板爷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着他:“谁跟你说的这话?”
  顾苏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紧紧闭上嘴退后了一步。板爷立刻换上一张笑脸:“你说得没错,那师父就留着他,你好好跟我学本事,等你以后想杀他了,你再亲手来杀了他好不好?”
  这话就算顶着一张笑脸也怪说模慷萌痰脑羰羌植还郑乃倒怂找补挚闪模湓谡饷匆桓鍪Ω甘掷铩
  那日之后,原正启再也没有见过板爷和顾苏,他甚至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原君策根据爷爷的话猜测过那厉鬼的身份,最有可能的便是当年的古郧国大将怀蒲。
  “莫晖所说的话,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陆继丰说道,“隆盛大楼下所埋的,就是宿白。”
  那日顾苏追着黑猫跑出去后,莫晖刚到。他既不隐瞒也不以此要挟,承认自己当年不仅在工地现场,还在这地底活了几百年,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也觉得有几分可信。”原君策语气深沉,“《弇山录》和‘鱼师’剑一同被发现,那极有可能就是宿白的东西,他长生不死也是合理的。”
  陆继丰正色道:“存在即是隐患,我看这大患应该早日铲除。”
  原君策转身就走:“我会带着组员下去看看,你就踏实在地面上待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陆大律师眉毛一拧,掏出小龟壳来算一算这家伙什么时候死。
  手中的电话不知道传来第几遍“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付宗明瞪着手里的手机眼睛里几乎要蹦出火花来。
  阳台的门被拉开,辜欣茗披着一条驼色披肩走出来:“你已经站了一个小时了,风这么大,又这么冷,生病了这里可没琼姨照顾你。”
  “我给小苏打电话,一直没有打通。”付宗明皱着眉,看起来似乎已经成熟沉稳,但辜欣茗却知晓他的孩子气。
  不过说起来小苏那边确实不正常,付宗明掐着火车到站的点打电话过去就没人接,这几天他有空就会拨那个号码,没有一次得到不一样的答案。辜欣茗宽心道:“榕镇有些偏远,兴许是山上信号不好?小苏有空了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付宗明点点头:“嗯。”
  辜欣茗忽然一声冷笑:“我这是养了个什么,去榕镇那么几天,也没想着给我打电话。”
  付宗明浑身肌肉一紧,矢口否认:“我打了,山上信号不好,对!”
  撒谎的理由还兴捡现成的,辜欣茗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却是蔑视:“我现在希望小苏别给你打电话了。”
  “妈,儿子错了。”付宗明跟在母亲身后求原谅,被半路杀出来的付俨严肃地推到了一边。
  看着父母消失在楼梯口,他笑容淡了下来,手中的手机冷冰冰的,但总是要有期待的不是吗?或许小苏明天就会联系他,再告诉他只是因为信号不好,他要假装生气,等小苏软言说两句,他才会原谅他。


第五十七章 
  原君策夜里回到家,顾涟清坐在梳妆台前,满脸木然,他不由自主放轻脚步,站在她身后,将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肩上。
  顾涟清的嗓音有些喑哑,似乎是坐在这里很久了,没有喝过一滴水:“她出事了吗?”
  原君策还未反应过来,顾涟清接着说道:“隋青道长给我发来消息,你舅舅回来了。不是那个女人出事,他才不会回来。”
  随清道长是顾涟海出家道观的道士,顾涟清与这位道长保持着联系,每年都会打几个电话,只寥寥几句确认哥哥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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