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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柯山)-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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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柱来了,陈新只得使劲揉揉脸颊,打起精神道:“请他进来……一夜平安的过去,只有少量建奴想去偷山脚的船只。被特勤队安的地弩射死两个,然后便没有人再来过,士兵都得到了休息。
陈新则没睡多久,东江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而且还是隔一会就来一个。他又要摆出一副亲和的样子,有人来拜见就接见。
陈新不断被值哨的军官叫醒。然后挤出笑容去跟那些东江镇的人谈生意,刚送走一个,迷迷糊糊睡着了,军官就又开始叫他。他一夜之间分出去上百个人头,也和那几个东江的军官建立了战略合作关系。
第二日一大早,皮岛水师又全军出动来到身弥岛北岸,与昨晚留在此处的大船汇合,文登营的水营也派出了两艘二号福船和五艘小型战船,装载了两个基本完整的战兵局。
陈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首先召集了军官开会,刚刚从皮岛赶来的张东也参加了会议,陈新安排他们今日继续善后,首先是继续清扫山林残余建奴,然后是甄别俘虏和核算战功,还有自己这边详细的伤亡统计,需要尽快送回威海,让训练队马上从后备军中挑选人员开始训练。
安排完事情,陈新便带着亲兵上了登州水师的福船,陈新上船后,一群东江镇的军官纷纷过来问好,陈新一一客气的跟他们打招呼,互相间十分热络。
见到吕直之后,陈新照例的一阵马屁,吕直昨晚倒是睡得很好,早上精神奕奕,加上人逢喜事,脸泛红光,与陈新的灰色面孔形成鲜明对比。
他今日将带领三个水营扫荡宣沙岛,然后共同炮击宣川沿岸的建奴营地,这事既威风又没有危险,击退敌军也是大功一件,正是一本万利之事。
“出发!”吕直计议完毕,站在船头大手一挥,帅船上大鼓敲响,近两百艘各色各样的船只一起向北,将宣沙岛围个水泄不通,各船总共十门红夷炮,还有上百门的将军炮和弗朗机之类火炮,大伙对着岛上一顿乱炸,将岛上小山的树木打得枝叶纷飞。
一通好炸之后,乘坐渔船的数百东江兵蜂拥上岛,各将昨日受到文登营胜利的鼓舞,信心似乎增加不少,很多将官带领家丁亲自上阵。
宣沙岛上原本有近百的建奴,但昨日身弥岛的战斗他们都听到了动静,看后来明军水师后来的样子,应该是后金输了,所以宣沙岛上大部分人都乘黎明时候逃走了。
午时过,东江镇就歼灭了岛上的二十多个建奴,他们将建奴人头高高的插在枪头上,在海岸上不停炫耀。
虽然人头少点,但也是一次小胜,吕直带领水师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打完宣沙岛之后,他们直接到了朝鲜岸边的身弥岛浦,这里有喀克笃礼原来的大营,里面至少还有上百甲兵和上千的辅兵,只是离岸有两三里,红夷炮要打到是很困难的。
吕直不管这些,照样让各船火炮一起开火,对着岸边一顿乱炸,包括火箭也同时开火,成千上万的火箭呼啸着划过,在天空画满歪歪扭扭的痕迹,海面上硝烟弥漫,煞是威风。
这一番折腾,吸引了宣川浦和蛇口浦建奴的注意,很快就有骑兵出现在远处的丘陵顶上,从他们身后的烟尘观察,数量至少在数百之间。这次东江镇就不敢上岸了,就如同建奴不敢跟他们海战一样。
陈新也不打算上去,他不会拿一个残破的司去面对建奴的骑兵,而且还是在恶战之后,实际上,这次恶战是一次最好的练兵,存活下来的士兵是一笔宝贵财富,他会将其中部分人抽调出来,安排到军官集训班、训练队、农兵连等等岗位,让他们的经验和精气神带动文登营更上一层楼。
好在吕直也没准备上岸,等到各船火炮都停下,吕直下令撤退,准备第二日再来接着炸,在船上时,根据近日的战果写完了奏疏,他把陈新叫到下层,从神态上完全把陈新当做心腹,陈新对于死太监也没有什么反感,只要他不要有太过亲密的动作就行。
吕直拿出给皇帝的奏疏,示意陈新看,陈新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恭敬的看了,里面都是写的大多是真话,同时又半真半假,杀敌数翻了一倍,过程经过那些参随润笔之后,作战更加动人心魄,连吕大人都危险重重,战果就更加厉害,吕直借鉴前人,写炮及黄龙幕见一大奴酋落马,然后一群建奴嚎啕大哭,拥之而去,因为他们畏惧吕大人军威,所以就此逃走,具体打到了谁,当然不可考了。
这样写四平八稳,没准过段日子哪个建奴头子不走运挂了,自己这功劳就更大发了,毕竟人都是会死的嘛,这样虽说不能算成实打实的战功,但挣些名声是没问题的,这年头,名声最后是能折算出银子来的。尤其现在有昨日的那许多人头,他所有的奏疏都有了说服力。
陈新学了一手,真心实意的对吕直道:“大人才具无双,不但谋略过人,连文笔也如此了得,吾皇圣天子在位,则世间自有大才出现,原来是着落在大人身上…”rs,请。

第六十章 利益

“大人,目前建奴首级合计七百一十三,其中甲喇额真一人,牛录额真七人,俘虏真夷一百二十一人,朝鲜人和包衣四百七十三人,真夷中甄别出牛录额真三人,固山额真一人,甲兵三十四人,其余皆是余丁,获得牛录旗七面,甲喇旗三面,固山额真旗一面,铁甲六百件,锁子甲一百七十件,棉甲八百多,大多只有轻度损害,可以使用,另有刀枪等器械千余,有半数不堪使用,军需官建议将铁质部分取下,运回威海重炼,缴获的财物不多,银两三千余,以及少量珠宝。”
身弥岛文登营营地,一群军官围坐在中军帐篷,第一千总部的军法官正在汇报,陈新一边认真听,一边浏览各司战果统计,上面已经有军法官、训导官和把总以上主官签字,陈新作为在场的最高指挥军官,也需要在战报上签字确认,他其实也是做个样子,匆匆签过之后,递给了负责统计战果的军法官。
此战铠甲很多,对于提高文登营防护十分管用,但银两缴获不多,据那些俘虏交代,他们一路急行,很少有时间抢掠,原本打算是回程时在宣川和铁山附近抢掠二到三日,就财力而言,陈新肯定是亏的,这三千两银子还不够今年给吕直送礼。
不过陈新并不在乎这点,这次作战震慑了建奴,一在滦州二在身弥岛,后金两次被歼灭分兵,以后皇太极要再攻皮岛或者攻打朝鲜。必定会三思而后行,只要文登营出现在附近,他也不敢分兵。
于此同时也震慑了东江镇和朝鲜,这中间的潜在价值远不是缴获的银两可以比拟。尤其是对朝鲜这个特殊的第三方,这次战斗的胜利会刺激那些亲明派,进而左右朝鲜的政策。
按照陈新的预想,能占据身弥岛当然是最好的,通过这个岛对东江镇和朝鲜持续施加影响,但是后续的后勤保障是个大难题,超过了此时文登营的能力,而且肯定也不会被朝廷接受。毕竟是东江镇的防区。
陈新皱眉想了一下,对卢传宗问道:“南边山地的残余建奴扫荡完没有?”
卢传宗站起答道:“战后的两日又擒杀九十余建奴,今日清扫的战斗组还未返回,南边山地纵横。山高林密,要全数扫灭尚需时日。”
陈新轻轻敲着桌子,从数量看,真夷也就剩一百到两百人,南边那么大一片山地。要抓完真是不容易,对面宣川沿岸的建奴仍然没有撤走,应当是等着搜罗那些逃回岸上的溃兵。
陈新转向张东,“还有没有重要的将领没有抓获?”
张东看了一下整理的名册。起立道:“没抓到的有一个正红旗甲喇额真,数名牛录额真。另外据包衣交代,还有一个叫石廷柱的。官职为汉官三等副将,是佟养性的副手,此人在广宁之战投降建奴,战前确定在岛上,但目前还没有发现他被俘或战死,而由此人为引,发现建奴新出现一支营伍,名乌真超哈,为夷语‘重兵’之意,全部抽调汉人组成,装备各式火炮和火枪,统领就是佟养性,似乎去年冬季时后金已制成一门大炮,重数千斤,由皇太极取名‘天佑助威大将军’,便是这支汉民营伍操作,有一名包衣曾亲眼看到过那门炮。”
乌真超哈,汉八旗前身,在皇太极的运筹之下终于出现了,这支部队陈新是知道的,就是后来汉奸荟萃的地方,同时作为皇太极制衡其他后金贵族的重要砝码。
但对于石廷柱没啥印象,陈新仔细回忆一下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情报局整理的后金将官名单中,此人也并未列在重要位置,倒是后金出现了什么天佑助威大将军炮值得关注,后金缴获的旧炮不少,这门炮既然是皇太极亲自取名,定然与普通火炮不同。
当下嘱咐张东留意后金这支部队的动向,然后对其他人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中军的军需参谋举手道:“大人,朝鲜俘虏有四百人,每日需大量粮食,这些人是当做俘虏继续看押,还是当做民众遣散?”
陈新不假思索道:“甄别一下,能造船的抓回威海,普通的嘛,让皮岛上面的朝鲜官员来一趟,可以让他领回去。”其实皮岛上的朝鲜官员已经跟张东接洽过,希望拜见陈新,但陈新晾了他两天,现在差不多该见一见了。
说完后,刘破军安排了今日的作战序列,打发众军官离开,只留下了卢传宗和刘破军。
陈新对两人道:“放松清剿的力度,让那些建奴逃一些回去。”
刘破军眼睛转转,卢传宗正要记下来,陈新摇手道:“不要记录,此事你们两人知道就是,不要告诉战兵,你们安排的时候不要太露痕迹。”
卢传宗略有些不解,陈新低声道:“这次建奴来的人,八旗都有,让他们逃些回去,能把文登营的威名散播到各旗,以后建奴看到咱们,心中先怕几分,不至于像这次一样那么敢拼命。”
卢传宗和刘破军同时点点头,建奴已经习惯了胜利,总认为他们一冲锋,明军就该转身溃逃,这次的建奴也是如此,结果双方短兵相接,都没有退路,打得血腥异常,但战事发生在孤岛,其他建奴并未看到,放些人上岸,他们一回军中,消息必定会散播开来,算是另外一种战果,放回那些朝鲜人,也是出于同样考虑。
卢传宗刚才听人说到了朝鲜人的事情,舔舔舌头道:“大人,这次朝鲜人任由后金出入,丝毫不做抵抗,咱们要不要惩戒一番,顺便让他们出些粮饷。”
陈新瞥他一眼笑道:“东江镇便是如此干的,咱们先别这么干。”陈新这段时间了解了一下朝鲜的政局。他们的大臣分为亲后金和亲明两派,亲明的远远多过亲后金的人,李倧本人也是如此,所以他们这次坚定拒绝了后金要求提供兵船的要求。此时朝鲜的文化和官制几乎大明一模一样,那种来自文化的认同感不是皇太极的王八之气能轻易动摇的。
东江镇对朝鲜一贯作风是威逼,陈新对于打劫没有心理障碍,但这次决定不这样做,展示了大棒之后,自然该表现一下文明之师的样子,效果可能会比打劫一通更好,毕竟陈新现在无法在此长期驻军。无法给朝鲜施加实质性的影响,互相先留一个好印象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好了。”陈新站起身来,“各干各的差事。”
卢传宗站起来赔笑道:“大人今日还要去?”
陈新想起吕直傲立船头意气风发的样子,无奈的道:“有什么办法。当然只能继续随吕大人炮击建奴。”
……
两日后,身弥岛浦,明军照例又来到附近海面,对着岸上一通好打,然后移师往宣川浦。
此时身弥岛浦营地中的后金军正在拔营离开。宣川浦和蛇口浦的另外两个大营先拔营起行,正在往身弥岛浦的营地行军,看样子他们将在此汇合然后撤走,与来时的气势汹汹不同。此时他们的队列颇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那股颓丧之气。在几里外也能看得出来。
身弥岛浦的一片树林茂盛的丘陵中,李涛探出他同样灰头土脸的面庞。在枝叶的缝隙间观察着后金军,他带着三个手下一直潜伏在这里,主要靠临时布设的捕鸟器抓鸟吃,然后采摘一些可食用的野菜,他们也不敢生火,全都是生吃,直如野人一般。
潜伏期间他们有两日去侦查了蛇口浦和宣川浦,绘制了周围地形,如果大军要上岸攻击,可以供上官参考,但一直没有等来大军上岸。
身弥岛上大战之日,他们都能听到隐隐登州水师炮击的声音,这里的建奴十分惊慌,纷纷跑到海边观看,但只有寥寥数艘船只逃回。
后来陆续有一些建奴逃回,大多是抱着大木或是扎的小木筏,他们也很会选时间,都是天亮前下水,乘天黑渡海,一般这个时候小船没出来,那么宽的海域,明军那点大船巡查不过来,天快亮时就到了岸边,李涛记录的人数大概有上百人,其中有少量的朝鲜人,李涛几人看那些建奴的情形,便知道文登营定然已经将他们击溃,否则何需如此狼狈。
最近几日水师连续炮击身弥岛浦和宣川浦,虽然打得十分热闹,但后金军离岸有两三里,炮击战果寥寥,连打到营地附近的炮弹都很少,从后金军的反应看来,他们也习惯了明军每日来打一通,第一日还慌乱躲避,今日已经是照常煮饭,全当听了鞭炮。
龅牙在一边低声道:“狗日建奴要走了,咱们一个人头都没砍成,回去咋交差。”
李涛不耐烦的骂道:“你娘的整天砍人头,中军部给咱们的命令有要求人头吗。”
其实李涛也不想空手回去,他们已经完成任务,打人头就当是挣外快,文登营的荣誉奖励除了勋章外,还有功劳标识,不同的功劳各不相同,杀敌一人可以在常服上缝一个小小的红色五星,满五人就改为一个中号的五星,要是他们一个都没有,以后在战兵面前确实没有面子。
可恨这几日建奴戒备森严,也不造船了,出来打柴和打猎的都是十人以上同行,李涛等人装备齐全,对付十人没有问题,但是却没有把握不惊动地方大营,到时一暴露,就无法再潜伏了,有两三次都有建奴从他们潜伏的地方经过,但他们都没敢动手。
龅牙还是不甘心的道:“这次建奴岛上大败没跑,他们上岛一千多人,回来才一百多,战兵每人都分一个人头了,咱们这特勤队是干啥吃的呢,早知道整天介趴草堆里面吃死鸟,老子还不如当战兵呢。”
旁边另外一个队员咧嘴笑道:“龅牙哥,咱们文登营只有作战奖励。没有人头赏,你急个啥。”
“老子知道没有人头赏,要你个龟孙来跟老子说。”龅牙劈头就骂过去,“老子是想杀人了。告诉你个傻子,老子以前在山西镇杀的西虏没有二十也有十五,统共也只拿到二十多两银子,老子就爱去杀…”
“都他娘别说了。”李涛一口打断,“咱们跟着建奴。”
……
福船上,陈新躬身接过吕直递来的远镜,对着岸上瞭望,建奴的后卫骑兵正在从几个山头退下。这次的皮岛之战终于快结束了,自己也可以不必再陪着吕直来每天放鞭炮,吕直的第二封捷报刚才也写好了,捷报中文登营登岸追杀。黄龙和张焘在铁山截击,建奴狼狈溃奔,黄龙还有几十级的斩首。
黄龙这次一直镇守皮岛,倒不是他怕死不来,主要是皮岛也确实需要大将镇守。防止建奴偷袭,也可以稳定人心,据张东的情报,他的几十个首级听说是强行从尚可义等人手上买的。听说有两个将官不答应卖,其中一个叫耿仲裕。是耿忠明的弟弟,他不但不卖。还在岛上四处大骂黄龙,闹得沸沸扬扬。
从现在的奏疏看来,黄龙等人肯定也打点了吕直,黄龙要分点军功,陈新虽然不是太愿意看到,但这里是东江镇地盘,自己控制不了那许多。
两封捷报都是吕直以监军名义发的,其中丝毫未提及孙元化,这个运筹之功他能不能一口吃下去,也是说不准的事情,魏忠贤才挂掉两三年,就算吕直没有野心,文官们也不会眼看着冒出新的有权势的太监。
虽然吕直是近臣,但孙元化有周延儒为靠山,登莱所有军功他应该都有份,而且首级点验军功核查都还得过他那一关,这一番争夺肯定会很激烈,陈新作为身弥岛大捷的主将,会起关键作用。
吕直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以为陈新对温体仁和周延儒之争不清楚,这几日陈新一直陪着他看放鞭炮,闲谈之时便暗示过几次,陈新则是要看吕直的态度,如果他是铁了心打算在登莱和孙元化分庭抗礼,陈新才会完全投靠过去。
此时建奴撤军在即,皮岛算是顶住了这一轮进攻,登州水营和文登营稍作休整就要撤离,吕直觉得差不多该和陈新明说了。
“赖陈将军一战,此乃东事以来第一大捷,皇上若是收到捷报,还不知会如何高兴,万岁二十出头的年纪,便白了好多头发,咱家一想起皇上为辽东操的心,便每每夜不能寐。”
陈新知道吕直还有下文,随口接话道:“建奴遭受此次重创,几年之内应该不敢兴起打皮岛的念头,若非监军大人来了登莱,末将实难想象能获此大功,末将所说都是心里话。”
吕直微微一笑,尖着声音道:“要说啊,孙大人亦是操劳,只是有些事啊,看顾不过来,听说陈将军上次派人到登州要铁料和船只,便空手而回,咱家也是后来才知,便觉得下面的人实在不像话了些,此次回登州,咱家也是要找孙大人争一争的,钱粮物料不给干事的人,倒入了一些小人钱袋,那有何用,如此岂能解皇上之忧。”
陈新看他说得如此明白,恭敬道:“多谢监军大人关照,末将感佩于心,日后唯大人马首是瞻,此次文登营损伤如此之重,便是因上次未要到铁料和船,士兵铠甲不齐,所运兵员又甚少所致,末将想着,此时孙大人定然是不知情,但办事的人,末将是要在塘报中弹劾的,定要请皇上彻查,以慰战死将士之英灵。”
这第一颗炮弹有了,只要有人来查,就不光是查铁料船只了,所有的军镇也都经不起查,特别是现在有温体仁的情况下。
其实陈新对孙元化个人颇有好感,毕竟比一般的官员靠谱得多,但身在不同阵营,他也不得不如此。他估计他这颗炮弹跟着捷报一起上去的话,吕直、温体仁能把孙元化弄得焦头烂额,但真要让孙元化下台也不容易,一是孙元化作为登莱巡抚,这次军功怎么也要算一部分给他,二来周延儒并不好对付。
陈新给吕直炮弹,吕直自然会为他争取物资钱粮,吕直原先到登莱势单力薄,现在借着皮岛大捷,威望和心腹都有了一些,后面就是要从巡抚手中夺得部分权力,转为实际的利益。
“那陈将军把塘报写好后,可抄一份与咱家,咱家从内监投递给万岁,免得中间耽搁了。”
“下官遵命。”陈新算是和吕直勾结在了一起,他抬头看着远处,建奴后卫的最后几名骑兵转过一个拐弯,消失在视野中。
崇祯四年的皮岛之战就此结束,后金损失惨重,远远超过原来历史上的“麻线馆之捷”,明军不但歼灭近千名真夷,还活捉了真白旗固山额真喀克笃礼,是后金从未遭受过的大败。随着部分后金残余和朝鲜人返回岸上,文登营的威名在后金军中传播,宣川等地更传的沸沸扬扬,离谱一点的传言说大明有了一支天兵,只来了两百人,斩杀建奴上万人。
文登营收获了威名,同时也开始被后金真正重视,这支部队已经是第三次给后金兵重创,除了损失令人心痛之外,更可恨的是严重影响了皇太极的战略目标,成为后金必须拔除的眼中钉,新的较量必将更为残酷。(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反击



第六十一章 反击

崇祯四年六月底,沈阳大政殿中鸦雀无声,两侧坐满八旗旗主,以及各旗固山额真和总兵官以上的将领,这些人大多虎背熊腰,光溜溜的头顶后面挂着金钱鼠尾,脸上只留了上唇的一些胡须,他们脸上很多人都有伤疤,偶尔抬头之时,目光中总是透露着凶残,整个大殿中充满一种令人发冷的野蛮气息。
上首中间坐着皇太极,左右是莽古尔泰和代善,皇太极脸色阴沉,莽古尔泰的宽脸上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神色,另一侧的代善则仍是低头拨弄他的扳指,一副沉思模样。
大殿中间跪了一群人,前排的只有三个,这群人衣衫破烂,神色惊慌而憔悴,头顶长出了短短一截头发,按建奴的习俗,五至七日要剃一次,显然他们没有按时剃头。
皇太极现在关心的,却不是他们的头发,攻击东江镇是他决定的,他对于这股牛皮糖一样的军镇一直非常重视,但此次战斗的结果却令他陷入了一种被动的局面。
此次左翼军几乎全军覆没,正白旗的固山额真喀克笃礼下落不明,从皮岛有传言称喀克笃礼是被明军俘虏了,这在后金征战史上从未有过。这次惨败在各旗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对皇太极的威望形成严重打击,使得他一直在顺利进行的分权面临阻碍。
皇太极自从己巳之战后威望大增,去年虽有四城之战的失败,但军力未受重大损失,失败的责任也全部由阿敏承担,皇太极得以推行他的改革措施,在他眼中,后金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时候。
明国腐朽,后金其实同样如此,后金各旗的贵族平日与周边各股势力走私贩卖商货,隐瞒庄田丁口,逃避劳役和粮税,战时私吞战利品,己巳之战上缴公中的银两仅仅数万,各旗军事贵族已经有享乐苗头,甚至有人从明国走私买来唱南曲的戏子,招朋引友的在家中观看。
只是他们立国不久,山林中带出的彪悍还未褪去,所以才能一直压着明军打,但是若按这个趋势一直发展下去,他们迟早斗志丧尽,沦为与明军一样。这些人目光短浅,对于胸怀天下的皇太极来说,自然不可接受,反倒是许多汉官颇具进取精神,不停上疏请求征伐明国,进而争夺天下,皇太极不断提高他们待遇,扩大任用范围,军事上今年已经设立的乌真超哈,文职方面,他打算增加书房秀才的数量,按他的设想,今年还要改书房为文馆,作为一个他直领的单独机构,在文馆中为汉人文官设置官职,条件成熟之后转为明国一般的官制,以行政权收旗权,作为制衡军事贵族的又一力量。
但眼下皮岛战败,他的脚步必须放慢一点,皇太极收回思绪,左右看看莽古尔泰和代善,两人似乎事不关己一般,都没有说话的打算。
皇太极心中冷笑,自己转头对下面跪着的人问道:“达木合,你正红旗属右翼,你当日为何跟左翼军上了身弥岛。”
跪在第一排的达木合就是逃脱的正红旗甲喇额真,他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才答道:“回大汗话,奴才,奴才当日是奉了楞额礼总兵官之命,带一个牛录到左翼军效力。”
皇太极转眼看看右侧,楞额礼躬身道:“大汗,这是真话,奴才当日觉得没船就不该强攻,更不该上身弥岛强攻,可恨喀克笃礼不听奴才的话,还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奴才便派了达木合助他。”
“那你如何偏偏选了我正红旗的人马?”旁边的代善突然冒出一句,楞额礼一惊,连忙跪下,他当时是随意选的,根本没有什么具体考虑,哪知道就能出这样的大败。
“奴,奴才,是,是觉着达木合是甲喇额真,喀克笃礼若是有何轻敌冒进,还能劝劝…”
左侧的多尔衮不阴不阳的道:“喀克笃礼十几岁就开始打仗,需要达木合教他什么东西。”
楞额礼这才想起正白旗的旗主也在,喀克笃礼就是正白旗的固山额真,这些旗主都是得罪不起的人,他不禁额头开始冒出冷汗,趴在地上干脆不再说话,反正他的兵都带回来了,总不能把自己给斩了,此时各旗旗主都在,他们旗中损失颇重,正是怨气没出发的时候,还是不说话的好。
代善却不肯放过他,继续一边低头拨弄扳指,一边说道:“你既是管着右翼兵,又明知左翼兵轻敌冒进,为何还要派兵填进去,可是怕明军的人头功拿少了。”
楞额礼结结巴巴,答不出来,他当时巴不得喀克笃礼碰个头破血流,自己好看左翼的笑话,后来知道喀克笃礼全军覆没,才知道这祸闯大了,所以他坚持不撤军,接受零星逃回的残兵,一是要找些证人,二也是表明自己是尽了力的,谁知这些旗主还是针对自己。
他是皇太极的人,皇太极必须要保他,但皇太极自己是不便出面的,他稍一思考,对着岳托使了个眼色。
岳托没有犹豫,站起来对代善大声道:“阿玛,喀克笃礼也是打惯仗的人,想来也不会听楞额礼的话,楞额礼能顶着那么多南蛮子,一直守在岸上救了那许多人回来,亦算尽责。”
代善神态悠闲,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皇太极选岳托出头正是合适,代善平日不如莽古尔泰跋扈,但背地里心思却比莽古尔泰多,皇太极稍不留意,就可能被代善弄得下不来台。
豪格看到代善不再追究,也出言道:“当时既无朝鲜兵船,不打皮岛便是对的,左翼逃回之将都可证明楞额礼反对继续渡海,是以楞额礼虽是无功,也算无过。”
莽古尔泰哈哈笑道:“豪格贝勒说得才叫好笑,老子十多岁跟着老汗打仗,从来没听过打仗还有既无功又无过的,给你几千人跑近千里地,就闹个无功无过回来,打啥**仗,左翼兵既被围在身弥岛,你楞额礼是不是吓破了胆子,不知道乘虚直攻皮岛?只要攻下皮岛北面岛寇海港,那皮岛水师还能漂在海上不成。”
豪格阴沉着脸,冷冷的看着这个叔叔,莽古尔泰一向跋扈,议政大会之时都敢动手打人,去年阿敏被幽禁之后,莽古尔泰的气焰有所收敛,现在见皇太极势头一弱,马上又跳了出来,莽古尔泰看到豪格神情不善,一脸不屑的回看着豪格道,“豪格贝勒可是觉着叔叔说得不对?”
代善又冒出来插话道:“就算身弥岛上不关楞额礼事,回程在铁山被莫名袭营又是为何,包衣炸营、粮草被人烧掉一半不说,李思忠又下落不明,难不成也怪喀克笃礼。”
代善所说是在后金军撤退路上,他们过铁山之后,夜间突然失火,又被人偷袭,使得上千包衣炸营,踩踏而死者好几十人,李思忠失踪,这事倒确实是抵赖不了。皇太极见势不妙,满脸堆笑对莽古尔泰道:“五哥何需与后辈计较,咱们跟着老汗打仗之时,他们还未生出来呢。”
他转头对豪格道:“战阵之上的事情,你要多跟各位叔叔学着。”豪格忍住心中的气,坐回椅子不再说话。
皇太极见情形如此,只能将楞额礼官降一级,并罚牛录一个,其他旗主这次没有反对。才算是把右翼军的事情了结。
皇太极再次回到他开始想问的问题,对达木合道:“说说当日岛上交战情形。”
“是,奴才当日跟随喀克笃礼上岛不久,东江镇水师就从西边出现,喀克笃礼说来不及回岸,就在岛上守着,分批潜回宣川。然后东江镇水师便开始打*,各家都在往南边躲,人跑得到处都是,再后来,就有甲兵来报信说有明军乘着乱子登岸了,咱们就跟着喀克笃礼往西去迎战…”
莽古尔泰大声打断道:“讲个屁的水师,让你说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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