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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爱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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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孕能力的同时也会失去个体意识和绝大多数的生理机能,但谁又能保证她们在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爱情、为人妻母的生活后还会回到原始的无意识状态?”
  这听起来竟挺像人话的。
  我挑了挑眉,问:“那您的看法呢?”
  督导终于皱起眉:“请多问问和你们将来的工作实践有关的问题。”
  我不再说话,看着他将手掌按在一旁的触感光屏上,移门打开,我们的队伍进入了第二个“车间”。
  第二个车间比第一个更加触目惊心,如果说第一个是生产车间,那这间房就是用来调试的。一大群不着寸缕的雌性排成长队穿过一系列的设施进行检查,他们的体检包括各个方面,然而最重要的调试项目毫无疑问针对的是生育器官和生育功能。
  我扭过头,不愿意去看,这画面太过熟悉,让我无法控制地想到我的安琪躺在摇篮里,大张着双腿,下体全是伤痕的模样,每次我这么做的时候她都以为我要陪她玩她最想玩的游戏,笑得像个天使,动作与神态和这里的所有雌性一样无邪纯真,让我不忍心与她对视。
  在我移开视线后不久,原本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的车间里,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痛呼,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批雌性发出声音,她们连痛苦的叫喊都被设定得完美无缺,声音柔和清越,声线隐忍婉转,呻吟的时候令人怜悯,又叫人兴奋。
  排在我前面的男生们有点站不住了,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改变站姿,一会儿将重心移到左脚,一会儿将重心移到右脚,这是焦躁和忍耐的表现。
  倒是有几位实习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举手问督导:“老师,这没有问题吗?”
  “不用担心。”督导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这只是例行的疼痛训练,雌性必须要有良好的痛觉,不然无法充当照顾者的角色,尤其是在抚养孩子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案例,一名雌性因为痛觉训练不到位,没有鲜明的疼痛感,在拥抱婴儿的时候无意识地捏碎了他全身的骨骼。”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督导摆了摆手:“不用放在心上,生产部和调试部的工作都会由更专业的研究人员负责,与你们这些专业不对口的没有多大关系。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才是你们将来可能会常驻的工作地点。”
  说完,他带着我们离开这个美名其曰研究院的工厂,走向蓝宫的西区,不出几步我们就听到了喧闹的人声,西区的氛围与整座建筑格格不入,我们一路经过的地区大都晦暗沉寂,如地宫一般幽旋深邃,然而踏入西区的一刻,却像是进了花鸟市场,形形色色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声浪,震得人脑壳生疼。
  我揉了揉太阳穴,不出意外地发现西区的布置极为市井化,盛放雌性的不再是装满蓝色液体的培养皿,而是全透明的方形玻璃展览柜,精灵一般美丽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站陈列在里面,她们将手按在透明的玻璃面上,各色的眼睛瞧着外面往来的行人,似乎有些好奇。
  “老师,”一位男生举手问道,“到底是按照什么标准分配雌性的?仅仅是长相?”
  “她们只有长相上的区别,由顾客自行挑选,”督导顿了顿,笑着压低了声音,“这当然只是对外的说法。红玫瑰内部对她们有明确的分类,根据长相、学习能力、激情、生育能力按照一定的比例加权,得到的分数多少就代表了她们的品质的高低,当然这个数据不会对外公布,我们会根据客人的不同,将他们引入不同的展厅。”
  “那我们现在所在的展厅是?”
  “是最高级别的。”我随口说道,因为我在那群顾客中看到了昨天被我打得半残的巨富,豪金斯。
  督导瞥了我一眼,没有否认。
  展览柜里的雌性全部穿着白色的长汗衫,汗衫上有简单的黑色编码,一旦被客人选中,销售员就会依据相应的号码牌将“货物”从展柜里提出来。我远远地看着豪金斯暴躁地更换了一个又一个目标,他拿着用来验货的细杆,撩起她们的衣摆,用金属杆翻弄她们的身体,甚至挑拨她们的生殖器,抽打她们的背脊与臀部,这显然已经超出了挑选的范畴,可以算是泄愤与施暴了。
  “老师。”我问督导,“顾客这样的行为不需要被制止吗?”
  督导耸了耸肩,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从刚才开始他就似乎一直在刻意地无视我,这并不奇怪,我知道自己有多不讨人喜欢。
  “老师,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排在第一位的女生忽然开口,“这明显越界了。”
  督导这才叹了口气,冲那边招了招手,一个销售员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跑了过来。
  “挑三拣四是么?”他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让他看看‘sss’。”
  没等我们问他就解答道:“sss,不久前送来的一个安琪。”
  “安琪?”
  “什么,安琪?”
  豪金斯与实习生们异口同声地表示出质疑。
  “安琪也在销售品的范围内?”
  “理论上是不在的,”督导冷冷地道,“安琪虽然说大都是智障,但与那些人造的生物不同,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也不适合植入记忆,但那只安琪不同,它是被送来销毁的。”
  “那为什么没有被安乐死?”
  “因为舍不得。”一旁的销售员小声跟豪金斯解释,“它的长相、能力和激情都十全十美,连最高的评级都不足以表现它的品质,所以我们才叫它‘sss’。”
  “哦?”富豪明显心动了,“那它为什么至今没有被选走?”
  “因为它有个性。”销售员道,“换句话说,它是‘活’的!”
  “有意思。”豪金斯突然笑了,鹰隼一般的眼神突然转向我们这边,确切地说是盯着我,我这才明白,他大概早就看到我了,“那边那个实习生,你过来陪我一起看看,你不是对安琪很熟吗?”
  我装作没有听到,只是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我,一时间让我感到如芒在背。
  “别装鸵鸟了,打人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怂。”豪金斯冷笑,“滚过来,孟梁。”


第03章 桑桑
  我当然不是滚过去,而是走过去的。
  瞧着豪金斯拿绷带缠起来的左眼,我的骨头又不受控制地硬起来:“您撞了头还这么配合我们的工作,真是太辛苦了。”
  豪金斯竟然没有生气,他拽过我的手臂,强势地揽着我的肩,不了解内情的人可能会以为我们真的是什么好兄弟。同时,他冲一旁的销售员勾了勾手指:“好货色拿出来呗。”
  销售员们互相看了看,最后招手叫来几名安保人员,四个穿着防护服的高大男人合力抬着一个玻璃展柜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这是一个东方面孔的安琪,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由于商品的特殊性,带领我们的督导亲自充当了导购这个角色,他向豪金斯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我姓杨。”
  “杨先生。”豪金斯大步跨上去和对方握了手,箍着我肩膀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怎么可能介意,我喜欢还来不及呢。”说着他笑着拿眼角的余光看我。
  我感到一阵恶寒。
  “多余的我不赘述,您看到就会明白了,只有一点,”杨将手放在展柜的门把手上,却没有直接打开,“它是一个安琪,一个由人类和雌性杂交出来的混血,它有天性和记忆,也有一定的智慧——具体是多高我们目前没有办法判断,但就我们了解的是,它具有极高的攻击性!它之所以被定义为安琪正是因为它伤害了自己的亲身父母,除此之外,它先后在临近发情期到来的时候攻击了三个想要和它结婚的男人,其中有一个差点重伤致死。”
  豪金斯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起伏:“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你们还要留到今天?”
  “您看到就会明白的。”杨微微一笑,接着示意保安保护好周边被动静吸引过来的顾客们,单手拉开了展柜的门,“请小心。”
  豪金斯拽着我的手臂终于放松了,只是下一刻,他就以另一种姿势拖着我让我挡在他身前。
  柜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我的第一感受是冷,四周略略开始骚动的人群证明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下意识地,我怀疑这个展柜里躺着的某种冷血动物,或是一具被冰冻过的尸体。
  “桑桑,出来。”杨屈指敲了敲展柜的玻璃门。
  就在这时,五根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展柜上方的玻璃边缘,这只手惨白得不像是活人应有的,尽管大部分雌性都十分白皙秀美,但她们的白大多是如瓷娃娃那样柔和润泽,却不会像眼前的这只手一样,宛如坚凝的冰霜,剔透锋锐。除此之外,这实在不像是一只雌性应有的手,因为它的手指过分修长,尽管骨节精致、骨形完美,它还是太大了,大到足够把一个成年男性的手包起来,绝不符合男人对雌性‘小鸟依人’的审美要求。
  我身后的富豪忽然打了个哆嗦:“这是鬼吧!”
  我皱了皱眉。
  他接着叫到:“有蹼!”
  我一怔神,仔细一看,那修长的双指根部似乎有洁白透明的一层“膜”连接着,乍一看的确像冷血动物的脚蹼。
  杨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抵着嘴唇,小声道:“嘘——”
  豪金斯连同周围的围观群众一同安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从他抵在我背上的力度变化可以判断出,这个外强中干的富豪早已有了叫停的打算,但迟迟没有开口,估计不是因为好奇,就是因为好面子。
  展柜里的安琪并没有即刻爬出来,而是像试探一般将手按在柜门上,迟迟没有后续动作,不过多久,我发现它触碰的玻璃上已经凝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它很冷,冷得动作都僵硬了。
  这个奇怪的念头在我脑中转了转,大约是因为我弟弟的缘故,在我反应过来前,我的身体已经习惯性地解开了外套,并将它搭在了臂弯上。
  周围正打哆嗦的人们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包括杨,也包括豪金斯——尽管我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视线却如实质一般表达着他的情感。
  杨似乎也察觉到了富豪先生反悔的意图,大约是担心买卖再次泡汤,他又一次冲着展示柜喊:“桑桑,出来吧,这里很安全。”
  那个名叫“桑桑”的安琪终于动了,扶着柜门的指尖微微一紧,一道银光闪过,像是鲛人跳出冰封的海面一般,雪白的人影从展柜中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它的动作非常轻,落地的一瞬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是一朵雪花落在了草坪上。
  四围的人一下子没了声息,我知道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正注目看那苍白的天使,这一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杨反复强调的那句话是什么意义——确实只要一眼,就能明白它的价值。
  美丽不足以形容它的外表,它苍白到几近透明,连头发都是纯粹的雪色,那件商品们统一穿着的雪白汗衫穿在它的身上倒像是蒙了一层灰。透过散乱的发丝,可以看到它确实长着一张东方人的脸,甚至有些古典,长眉斜飞,像苍山斜入天际的雪际线,眼珠却是乌黑剔透的,闪着碎雪一样的光,再往下看,他的鼻唇宛如美玉雕琢,而唇瓣浅微的色泽则像是一滴误入池中的朱墨,晕散千万次后,只余下一抹极淡的红。
  如果说它是跨越千年时空从过去而来的我也愿意相信,然而那层淡淡的蹼,以及耳后微微翕动的、像是鳃一样的裂痕,却让人怀疑它是来自千年后的外星生物。
  杨轻声解说道:“‘安琪’作为一种混血突变导致的变种,大多数表现形式是像‘天使胎’那样丑陋恶心的怪物,但它不同——可以想象变种成这个样子的可能性是多少?亿万分之一?全球平均每十万个孩子中才能诞生一个安琪,那要多少的概率才能产生一只像它这样的‘sss’?”
  “我不敢相信它还没有被卖掉!”豪金斯高声道,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亢奋,尾音甚至被提到有些尖锐的高度,“它太美了!哪怕没有生育功能,不,哪怕只是一尊雕像,或者一幅画,我也愿意出最高的价格把它买下来!”
  “所有人都这样评价它,豪金斯先生,但我得再次提醒您保持冷静,尽管看起来无害,但它确实相当的危……”
  豪金斯粗暴地冲杨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抵在我身后的手掌早就收了回来,他绕过我走到桑桑的身前,毫不掩饰那双眼中贪婪的精光,他用手指去触碰那张完美的脸,白种人的手指抵在那苍白的面颊上,却像一只虫子一样,既难看又碍眼。
  “你应该把这个玩意儿脱下来,漂亮的小东西,”豪金斯咧着嘴,伸手去摸对方的汗衫下摆,我这才发现这个安琪长得非常高,普通雌性穿着能遮住膝盖的汗衫穿在它身上只能堪堪遮住私处,透过那层单薄的布料甚至能隐隐看到它那尺寸可观的雄性性征,这不仅对于雌性而言不常见,在安琪中也闻所未闻,“任何衣物穿在你身上只会破坏你的美。”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粗鄙恶劣的富豪将那那双肮脏的手伸进安琪身上的遮盖物里,带着淫邪的意味缓慢地抚摸它的腿根,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我攥紧了手掌。瞧着那张纯洁如孩童的面容、清澈如湖水的眼瞳,第一次撞见弟弟被人侵犯时的那种愤怒、那种摧毁一切的恨意再次冲上我的脑门。没有人比我更加厌恶这种恶毒的猥亵,它依托受害者的纯真与无知、冠冕堂皇地实施以交配孕育为目的暴行,我曾经不止一次因此对施暴者大打出手,也不止一次被警棍敲到心如死灰。我的骨头一度被打得酥烂,以致于连一份监控录像都无力去索求。只是现在,面前这个干净得如初生幼儿一般的素胚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染指的时候,血色再次染上了我的视网膜,我逼迫自己想着家中那个嗷嗷待哺的巨胎以及失控将要求我付出的代价,才缓慢地收束了暴虐的神经,安静地、像一只湿透的鹌鹑一样无力地站在原地。
  就在我恍惚地这一刻,浓烈的血腥味忽然逸散开来。
  “啊啊啊啊——”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从前方传来,就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的这一刹那,我看见那个素白的安琪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齐根咬住豪金斯的四根手指,并仅借此将大概有九十公斤重的男人掀翻在地上,咔嚓的脆响证明富豪的手指已经全断了,他双目暴突地仰躺在地上,痛得一阵一阵巨幅抽搐,然而对方的攻势显然没有结束,那一双宽大的手掌一只勒住他的肩膀,一只扼住他的喉咙,像是要如摘西瓜一般,把他的整个头颅从脖颈上摘下来。
  猛一阵骚乱后,惊呆了的保镖们回过神来,蓝宫的安保伸手想分开他们两个,却在触碰到安琪的一刹那被狠狠地撞开,霍金斯的保镖紧接而上,他们掏出枪,瞄准了桑桑的头部,漆黑的枪口让我感到慌乱:哪怕是再强大的变种,也顶不住一枪爆头。
  在我回过神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我发现自己挡在那个洁白的安琪身前,死死地盯着那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滚开!”安保冲过来拉我,我自知挣不过他们,便紧紧地抱住身后的安琪,一瞬间的骤冷让我有些回神,脑子里却依旧乱糟糟地在胡想:它果然很冷么。
  “请你让开!”豪金斯的保镖看着他们奄奄一息的雇主,用一种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看着我,“出人命了你担当不起。”
  我低头去查看情况,只见那安琪正好仰头静静地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沾染了斑斑血迹,浅粉色的唇此刻被涂抹得血红。
  那双剔透黑眼睛非常的无辜且干净,我能清晰地从里面看到我自己的倒影。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弟弟,他在第一次发情期到来之前,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他每次这么做得时候我都会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要保护他,然而事与愿违,我的志向早已在一次次打压中化为了齑粉。
  “你在害怕,是不是?”我轻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果不其然他的脸颊也是冰冷的。
  安琪依旧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猜测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他的眼神十分剔透,仿佛能穿透人心。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尽自己所能的抱住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将下巴搁在他的额上,用掌心抚摸他的发根、后颈与脊背。掌心的温度总是比其他部位高,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温暖这具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没人能伤害你。”
  毫无说服力的言语让我自己感到赧颜,这通常只是家长用来哄小朋友的说辞,可我清晰地感到怀里紧绷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了,它像是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一般,安静地半倚半靠在我怀里。
  久违的体验让我眼眶发酸,我搂紧了它,在它耳边轻声喃喃着,翩跹纷乱的思绪让我忽视了周边的枪口、人群、喝骂与警笛,有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在哪里,自己怀里抱着的是谁,我只听到我自己烦人地絮语着:
  “没事了,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哥哥会保护你——”
  最后是熟悉的警棍分开了我和我怀里的安琪,蓝宫的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动作熟练地给桑桑注射镇定剂,尽管它现在已经非常镇定了,两管蓝色的注射液还是被无情地注入它的身体,它轻轻地哆嗦,看起来非常冷。
  我挣开拽着我的警察,将先前脱下来的外套披在它的身上,并嘱咐它扣上扣子。
  它当然没有理我,而周围的人一致像我投来诡异的目光,事实上我自己也不大能理解自己的行为,不久前的冲动仍然让我觉得神思恍惚,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惊梦。
  我听到警长不耐烦地对蓝宫的工作人员说,最多再宽限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这个东西还是没能被卖掉,或是因攻击性行为被再次退回,就把它彻底销毁了,连渣都别剩下。
  我莫名地感到难受。
  我浑浑噩噩地被带进了熟悉的警察局,万幸因为没有人追究,这回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笔录,而负责给我做笔录的刚好是那个昨天在街心花园找到我弟弟的警察,他耐心地听完我说的每一句话后,好心地提出要送我回家。
  下车前他再次跟我说了与昨天一样的话:“把你家安琪送进收容所吧,孟梁,你自己可能没发现,你不仅养不活它,还快被它逼疯了。”
  我还是不理他,谢过他以后就和他道了别,然后掏钥匙进了家门。
  一进家门我就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
  空气中弥散着怪异的气息,由于没有相关方面的知识,我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但我可以确信的是,我家里有人进来过!
  一阵强烈的恐慌涌上心头,我没有在意保险柜或是存折卡,哆嗦着从内袋中掏出那个反锁卧室的小钥匙,颤颤巍巍地插进那个安琪专属的锁孔,扭了两下,没扭动。
  我用力推了推门,只见手里还连着钥匙的大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确切地说,它根本没有被锁上。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猛地明白过来,房间里那种怪异的味道应该来自某种助眠剂:在我工作的时间段,有人闯进了我的屋子,迷晕了我的安琪。
  抱着一种可能是为了钱财的侥幸心理,我艰难地跨进那间粉色的“婴儿房”,然而上天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本应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摇篮床上空无一人,倒是地上,纷纷落落地洒满了原本摆在桌上、床头的小物件,有洋娃娃、各式各样的玩偶,也有给天使胎特质的宽大睡衣和毛毯,显而易见,那是我的安琪被强行带走时碰落的东西。
  “报警……报警……”我伸手抓住手腕上的老式终端,按错了好几次才拨出正确的号码,一个机械般冰冷的女声从我的终端中传出来:“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我喘着气喊道:“静芳街308号,朱湖小区19幢403,我的弟弟被人绑架了!迷药味没散掉,时间应该不久,我要求立刻出警把他给我找回来!”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后,忽然传来一个让我感到五雷轰顶的消息:“孟梁先生是吧,不好意思,一个小时前,您的工作单位发表声明,说您的精神状况不符合安琪的监护许可。”
  我呆了片刻,问:“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收容所可以合法强制收容被受您监护的安琪。”
  “你说什么?!”我高声质问,“他们私闯进我家,绑走了我的弟弟,你说这是合法的?”
  那边又静默了片刻,接着响起键盘的敲击声,过不多时,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经查证,奥德里奇收容院申请到了您家的入室许可。”
  我瘫坐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飞快地反应过来,奥德里奇,豪金斯·奥德里奇。
  我忽然冷静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冷静,我大步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柄水果刀塞进宽大的裤子口袋里,再次问:“告诉我收容所的地址——我总有探视权吧?”
  “您有。”对面查证的时候,我已经走出了门,并叫来了出租车,机械一般的人声报出地址的下一秒,我挂掉了电话,对出租车司机说:
  “到海薇路450号,奥德里奇收容所,谢谢。”


第04章 协议
  一路上我设想了无数种方式逼迫豪金斯就范,比如说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将安琪还给我,又比如切下他一只耳朵让他体会一下切肤之痛,甚至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绑架他家那个怪胎,作为交换换回我的弟弟。
  很遗憾,在我踏入奥德里奇收容院的时候,安检仪上的金属探测器打碎了我所有未成形的计划,安保扑上来夺走了我怀里揣着的刀,并把我按在地上,接着走出一个管事的,笑着说要报警取消我的探视权。
  这个该死的白大褂显然认识我,或者说,他在专程等着我的到来。我恨恨地盯着他,心想只要保安一松手我就冲上去踹碎他的下巴。
  “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白大褂拿鞋尖碰我的脸,“以你家那条胖虫虫的状况,一个月后我就能把它送去红塔安乐死——啊,那好像正好是你的单位,你要是被调到‘焚化部’说不定还能见它一面,哦?”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敢再挣扎,任由他拿脚底轻轻碾我的脸。
  察觉到我的妥协,白大褂挥了挥手,两个保安松开了我,他假惺惺地伸手想搀我起来,我避开他的手,支着地慢慢爬起来。
  “我叫林路。”他不介意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办公室,“进来聊聊吧,孟先生,趁现在事情还有转机。”
  他都这样开口了,我自然不能拒绝,有些不情愿地走进他的办公间,一进门我就瞧见了正对面的墙上的巨大显示屏,以及宽阔的办公桌上摆放着的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仪器和一份文件。
  我揉了揉眼睛,那份文件既不是什么卖身卖肾的黑条款,也不是关于安琪监视权的协议书,红白条纹的档案袋上七个大字:“婚姻关系登记书”。
  林路察觉到我的视线,用一种极为恶劣的眼神看着我:“这就是你的转机,孟先生。”
  我猛地抬起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文件袋有三种颜色,红的代表两性婚姻,蓝的代表同性婚姻,白的则是“从属关系登记”,即为没有生育能力或生育意愿的家庭配备雌性时需要签署的文件,而最常见的这种红白条纹的,则是男性与雌性进行婚姻登记时,由红白玫瑰联合签发的文件袋。
  “你要逼我娶一个雌性?”我冷冷地问他。
  他笑了笑,没有理会我,而是伸手敲了敲桌上的键盘,只见桌面上的两个黄灯闪了闪,转而变绿,紧接着我的眼前缓慢地升起一道手掌大小的光屏。
  “请将您的右手放在上面,”他吩咐道,“如果您还想接回您的安琪,就配合我。”
  我只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却不得不照着他说的去做。
  我将手放上光屏的那一刻,一旁的仪器开始运转,显示屏上出现逐渐增长的数字,数字的颜色则由绿变黄再变橙,片刻后变化停止了,最终显示的结果是浅红色的“381”。
  “再高就真的没救了,”林路呵呵一笑,“精神波动值要是超过400你现在就要被关进精神病院,也不用管你家那条胖虫子了。”
  我皱了皱眉。
  “我来给你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林路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交叠着腿,动作很随意,“法律对安琪监护权的规定是成年男性的精神波动值不得超过150,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为了安琪的安全着想,那个可怜的胖虫虫才没有人权,这项规定是怕照料安琪会把你们这些监护人逼疯。数据显示,百分之八十的安琪监护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精神问题,其中百分之五十问题还相当的严重,而这些毛病,大多是抚养怪物的过程中被逼出来的,除此之外,哪怕精神波动值没有明显异常,很大一部分监护人都因为抚养过安琪而对雌性分配产生抵制情绪——这也很好理解,怕自己再生下一个怪物么。只是这样的恶性循环会给体制带来很多麻烦。”
  “我不想听你讲道理。”我有点不耐烦。
  “我就是非要给你讲道理不可,你不听,我就叫保安把你赶出去,一个月后寄给你骨灰盒。”林路看向我的目光中带有一丝嘲弄,他踢了踢一旁的小板凳,拿着一根教鞭模样的东西点了点:“坐下,乖学生。”
  我恨得牙痒,捏紧了拳头蹲坐在那张窄小低矮的凳子上,这个视角让我觉得自己像一条坐在地上对主人摇尾乞怜的狗,只是以我们现在的利害关系,哪怕这个该死的白大褂要拿教鞭抽我,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受着。
  林路很满意,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现在的波动值是381,如果它降回150以下,就有权利提出申请,要求领回你的安琪,虽然这对于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好歹也是个转机,对不对?”
  我觉得眼前微微一亮。
  “别高兴得太早,”林路拿教鞭戳了戳我的肩膀,“首先,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们就可以把你家安琪送到红玫瑰的地下厂里;其次,你刚才的行为足够让我报警要求剥夺你的这项权利,你不如现在跪下来磕头求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咬了咬嘴唇:“你说话算话不?”
  “哈哈哈哈,不算,我雇主说得才算。我雇主的要求就是你得签了桌上那份文件。”
  “你的雇主就是豪金斯?”我冷冷地问,同时伸手把桌上的文件拿过来,打开翻看,只见婚配那一栏正空着等我签字,而婚配对象一栏则已经打印好了名字,并且盖上了红玫瑰的公章,显而易见,只要我把我的名字签下,这份文件就生效了。
  我有些惊讶地发现,豪金斯要逼我娶的那个雌性有个好听的名字:“傅生桑”。
  绝大多数雌性在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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