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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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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乔妈来了,给杜氏和之慎施礼。
“太太,九少爷。”她福了两福。
“老九,你去看看漪儿是不是该回来了。”杜氏说。
之慎眉头一皱,望着母亲。
“漪儿回来,让人来告诉我。”杜氏又说。
“母亲,有什么话不如直接问漪儿。”之慎眉头皱地更紧。
他本来脸就黑,这一来更显得脸色难看。
“你知道什么。”杜氏沉了脸。
之慎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出去的时候,看了乔妈一眼。
他一出来,程大安紧随其后,回手将门关了,陪着他走到庭院里。
“九少爷,屋里坐,外面冷。”程大安轻声说。
之慎看看他,慢条斯理地问:“还过的惯吗?”
“过得惯。”程大安也慢条斯理地回答。
之慎眉一扬,清秀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问的含糊,程大安答的也含糊,不过彼此都知道对方没有误会自己的意思。
难怪母亲把程大安拨到怡园来伺候这对小夫妻……看他把怡园打理的井井有条,就知道从前在程家真是埋没了他。
“那就好。”之慎说着,往院子外面走。
“少爷您还是屋里暖和。十小姐回来门上会来告诉一声的。”程大安说。
正说着,听到外面汽车声。
之慎一看,那辆崭新的在灯下闪闪发着晶光的罗尔斯罗伊斯停在二门外。须臾,静漪就快步走了进来,看到他,叫了声“九哥”。
“嗯。”之慎打量静漪——她身上那件雪白的裘皮大衣几乎垂到脚面,行走间火红的旗袍则已经贴着地。来到他跟前,因为走的急,帽子上的鸵鸟毛颤巍巍抖的凶——实在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变化。
“九哥?”静漪见之慎瞅着她发怔,叫道。
“回来这么晚,母亲等你好久了。”之慎说。
“姑姑留饭,吃了又说了会儿话,就晚了。”静漪看看上房大厅紧闭着门,问道:“母亲在里面?我这就去跟她请罪。”
“请罪倒还不至于,就是你得留神等下母亲问你话。”之慎压低声音提醒静漪。
“母亲可说什么了?”静漪知道之慎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说。
“母亲在问乔妈话。”之慎说着,搓了下手,“按理乔妈是不会乱说话的。不过母亲的脾气你知道。不问就罢了,问就问的底儿掉。”
静漪点头。
“九哥,要是母亲发作我,你千万替我说好话。”她微笑。被之慎这么一说,心里忐忑。
之慎看她,说:“若母亲都发作你了,事儿就没得救了,懂吗?”
静漪吐了吐舌尖。
之慎忍不住伸手敲她额头,恨恨地,说:“还没心没肺的。我看你就是在母亲跟前儿恃宠而骄。”
静漪捂着额头,叫道:“九哥!”
之慎笑。
这样又像她了。虽然已经是少妇的打扮,恼起来却还是小姑娘的样子。
他摇头,说:“谁家娶到你这样的媳妇儿,不得抓耳挠腮啊?什么都不懂,还就知道惹事……”
“那你们这是把我推出去祸害人家的吗?”静漪反过来就是一句问。
之慎呆了呆,没有回答。
静漪挽了他的手臂,低了头走着。
“九哥,你好些了吗?”她问。
之慎点头。
今日是十六,月又圆又大,月色极好,白纱似的铺在地上,让人看了心里一派清明之色。
“真冷。”静漪说。
“西北更冷。你记得去了那边要多吃饭,尤其多吃肉。”之慎说。
“九哥不送我去吗?”静漪问,笑着的。她知道父亲有意让之慎陪同她前往兰州,却被之慎回绝了。果然她这么一问,之慎的脸板起来。
“父亲另有安排。三哥会去。”之慎说。
静漪说:“若依我的想法,你们都不必去的……”
之慎打了个喷嚏,掏着帕子擦着鼻子。
“不去怎么行?不去个娘家哥哥,他们再当程家没人,日后给你气受呢?”之慎半真半假地说。
静漪皱着眉看他,说:“瞧你说的怪吓人的。吓坏了我,不去了,有你受的。”
之慎站下。
“那也是我家,九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静漪说。
“你要真这么想,踏踏实实儿地做陶家的媳妇儿,我还真也就少不放心点儿。”之慎说。
大厅门一开,杜氏从大厅里出来。
“母亲!”静漪松开之慎的手臂。
杜氏走下来,看了静漪一眼,问:“回来了?”
“是,母亲。在姑姑那里,姑姑留饭,多耽搁了一会儿。原想着母亲和九哥不会这么早过来。”静漪微笑着说。她看出杜氏并不像平常那样和颜悦色,但她还是娇憨的样子,说到最后,都带着撒娇的味道了。“母亲生我气啦?我让母亲久等了,我该打……”
杜氏瞪她一眼,说:“你跟我进来。”她说着一伸手,胖胖的手被静漪双手握着,又皱眉道:“作!回来不快些回房暖和,只管站在这里和你的呆子九哥说话,瞧这手冰的!都嫁了人给人家做太太了,再这么不知道保养,可怎么好哦……还不快来?”
静漪忙跟着她往自己房里去,待进门前,回头对之慎做了个鬼脸。
之慎心头百般滋味,又忍不住笑了笑,“乔妈,要紧看着点儿你们小姐。”
“是,九少爷。”乔妈也笑,“小姐还是个小孩子呢。”
之慎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两趟。
小孩子……情势总是逼着小孩子快些长大的。
他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接着编看到垂花门处先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正是陶骧和他的亲随。
“之慎兄,怎么不进去?”陶骧显然是早已知道他们来了。
之慎同他握手。
空气里的寒冷将陶骧身上的酒气盖住了些,可还是看得出来他喝了不少酒,只是没走样。
之慎是知道陶骧乃海量的,笑着说:“母亲和漪儿在说私房话,不准我听。”
陶骧双手一合,也笑道:“可见是挺重要的话了,我陪之慎兄在这里等着。”
“行程已经安排好了?”之慎问。
“先乘火车到太原。由太原乘飞机到兰州。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我要先走一步,不能和她一起了。二嫂会陪她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陶骧说。
“这么说你要先一步回西北?”之慎问。
“正是用人之际,必须早些回去。”陶骧说。
之慎明白。
他给陶骧点了一支烟,说:“先祝你一路平安,马到成功。”
陶骧点头致谢。
两人沉默着没有接下去谈这个话题。
外面冷的似乎连他们指间的烟都要冻熄了,却谁也没有主动说进屋去。而房里也没有动静。
“小十小时候倒喜欢秋千。”之慎说。
他指着庭院中被茅草围子一层一层包裹着的大缸。
陶骧不知为何心里一动。
“在后花园的紫藤架上,宝爷给她做了个秋千,前儿我瞧还有呢,就是旧了些。她很喜欢,时常去玩。小时候我们兄妹都顽皮。有一次老七和老八故意逗弄她,见她上了秋千,把她推的很高。秋薇那时候更小,吓的直哭,又被老七老八的丫头看着,帮不了忙,跑书房去扯着我喊着快去救命。我来的时候,看着她在秋千上,脸都白了,换了旁人,不知会是什么样,她一声不吭。秋千荡的太高,一众人望着谁也不知该从哪儿下手。我母亲让人去叫宝爷带人来,就那当口秋千脱了手,小十摔下来,头就正磕在养荷花的大缸上。当时就昏了过去。养了半个月才能下床。”之慎说着,摇头,“我问,你怎么不跳下来呢?她说我不知道怎么跳。后来我想想,可不是的,她呢,是知道怎么往高处去,不知道该怎么下来。那是我记得的,她第二次死里逃生。漪儿命很大的。”
陶骧没说话。
“我怎么想着,后来她就没有再上过秋千。”之慎说着又笑了笑,“不记仇,不过记性好。那次磕在额头上,好大一块疤,长着长着竟不见了。这就不是命大,是命好了。还记得那时候母亲说,要是留了疤,陶家要退亲的。”
陶骧笑笑。
上房门开,两人同时回头,静漪开的门,看到他们俩在一处,停了片刻才说:“怎么站在这里呀。”
“今晚的月色好。”之慎说。
静漪抬头看了看天,招手让他们进屋,说:“九哥真是的……”她迅速的看了眼陶骧。
陶骧也看她一眼。
她已脱了外袍,只穿了件一斗珠的褂子,兴许是还觉得热,脸红的什么似的。
“母亲。”陶骧进去。
杜氏没想到他回来了,见了他十分欢喜。
陶骧把大衣给静漪,坐到杜氏身边去。
静漪把他的大衣收了。
他的大衣上,沾了香气和酒气,都不止一种。被屋子里的暖意一烘,味道重新活过来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她把大衣交给秋薇去挂起来。过一会儿,借着去拿东西给杜氏,她进去拿湿手巾擦了擦手。
“小十,我们要走了。”之慎在外面喊。
静漪出来,果然杜氏已经穿好了外衣,看着她笑,道:“早点儿歇着。这几日养养精神,这一去路程遥远,有你们的苦头吃。”
“不累的,母亲。”静漪送她出去。
杜氏伸手推她,说:“外面冷。”目光温和中带有威严的意思,让静漪止了步。
带他们走了两步,她到底和陶骧一同送出去。
之慎上了车,才说:“还以为您会跟这宝贝姑爷说,我家小十不懂事,多担待。”
“闭嘴。”杜氏脸沉着,“小十哪里不懂事?需要多担待?”
“是,就是需要多担待,您老人家向来护驹子,也不会说。”之慎说。
杜氏半晌不言语,道:“跟我去看看二太太。”
“好。”之慎答应。
“别多嘴。”杜氏又道。
之慎笑了笑,问:“您是不知道我从不多嘴,才让我瞧着这出戏的吗?”
杜氏看了之慎一眼。
“帔姨身子不好,静漪马上远行,我再不知轻重,也不会挑这时候胡乱说话。”之慎说。
“二太太素来疼你。日后小十不在家,你单进内宅虽不方便,倒是也别忘了时常遣人问候。”杜氏嘱咐之慎。
“是。”之慎答应。
杜氏不自觉地竟叹了口气。
她想着刚刚就在怡园门口,站在一处送别他们的陶骧和静漪。
一整晚晴空万里,月色极好,却在那时有玉屑般纷纷落下的细雪,让那对身影看上去真美好……
【第八章?完】
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一)
【第九章?无影无形的光】
程静漪和雅媚在火车包厢里,看着瑟瑟玩过家家。
瑟瑟正在天真烂漫的时候,把一个可爱的洋囡囡当成她的小妹妹。
“小婶婶,妹妹要喝咖啡。”瑟瑟忽然抬头,眨着大眼睛望着静漪媲。
静漪说:“好。”
“要清咖啡。”瑟瑟强调丫。
静漪点头。
她旁边的座位上堆着的都是洋囡囡的“家当”,其中就有全套的微型茶具。她从中找了咖啡杯出来,假装咖啡壶里是有咖啡的,倒了一杯递过去。
“不对,我要的是清咖啡。”瑟瑟把咖啡杯推回去。
静漪只好又倒了一杯,瑟瑟接过去一本正经的看看、闻闻,才拿给她的洋囡囡,口中念念有词。
静漪看她玩的开心,微笑。
“清咖啡太苦了,瑟瑟,妹妹喜欢喝吗?”许雅媚望着女儿笑。
“喜欢的。”瑟瑟头都不太。
“平日听她七叔这么说,有样学样。她爸爸常说,模样呢是像了我们俩,还算过的去。脾气要照着她七叔去了,将来可是难嫁。”雅媚笑道。
静漪想想,金润祺就说过,他只喝清咖啡。
她一笑。
“这是瑟瑟最喜欢的玩具。老七从法国给她寄回来的。”雅媚说。
瑟瑟听到在说她和她的七叔,仰起脸来问:“妈咪,在说我吗?”
“是,在说你。你只顾了玩,七叔走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回去可要给他背什么?”雅媚让瑟瑟喝口橘子水,问道。
“字母表……小婶婶,七叔让你背字母表吗?”瑟瑟嘴唇上沾着橘子水,着急说话,口水滴下来。
静漪忙拿了手帕给她擦下巴,说:“这个……没有。”
瑟瑟嘟嘴,说:“七叔坏。”
雅媚笑的厉害,说:“瑟瑟生老七的气呢。那日老七要走,她非要跟着,扯着老七不撒手。我们说了多少回就是不听,哭的眼都肿了……小猴子似的粘着老七,弄的老七没办法了,答应她这次回去,带她和麒麟儿一起去骑马,才算脱身。”
静漪伸手摸摸瑟瑟的胖脸点儿,红苹果似的。
瑟瑟歪着头,在她腮上“啪”的一下亲一口,带着口水的。
“小婶婶好香。”瑟瑟说。
“瑟瑟也好香。”静漪说。
“小婶婶也香瑟瑟一个。”瑟瑟把她红苹果似的小胖脸蛋儿凑过来。
静漪果真狠狠地亲了她一下,又一下。
瑟瑟高兴,爬到静漪膝上,让静漪抱着她,笑的格格响。
“看你是喜欢孩子的样子。”雅媚微笑着招手,让瑟瑟过去给她抱。瑟瑟不肯。
静漪摸着瑟瑟的额发,说:“喜欢的。”瑟瑟总让她想起无忧表姐的长女阿蛮。那日去赵府,阿蛮也是这样缠着她……她许是有点孩子缘的。
瑟瑟出汗了。静漪给瑟瑟擦擦汗,戴好小帽子。
“医者父母心。静漪你真适合做医生。”雅媚忍不住说。
静漪顿了顿,微笑道:“那有。”
“看得出来的。喜欢孩子,日后多养育几个。咱们家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孩子。你还没进门,奶奶就已经给你派好了——女孩不算数,男孩起码要两名。奶奶看相片,别的还没说,就讲你有宜男相,将来错不了的。”雅媚微笑着说。
静漪低头。
“你可别怕啊,我不过说说笑话……你们以后有女儿,别让老七这么宠。他才回来多久,就把我们瑟瑟宠成这样,我们都没法儿带了。动不动就七叔说这样,七叔说那样。我们抱怨,他还有道理,说女孩儿家就是要宠的——再宠可没谱儿了。”雅媚笑着说。她给静漪也倒了杯橘子水。“对了,赵家三小姐是不是有喜了?”
静漪的脸先红了一下。
倒不是不能讨论这个,只是……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是日子对不太上。”雅媚见她脸红,笑了,低声道。“亏你还是学医的,有什么没见过嘛。你们成婚那晚在怡园,太太小姐们都在一处,我看她难受,又不好说,也就猜到几分。”
静漪点点头,说:“若是早知道,都不会不让她走这一趟的。”
无垢害喜害的厉害,回南去,飞机是不能坐的,还得乘火车。这一路的辛苦,不难想象。
“你们一向亲厚。你出门子她若不来送送,日后想起来难免是个遗憾。”雅媚宽慰静漪。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时间过的快些。
火车经过之处,冰雪覆盖,看出去风景倒没有什么好的。雅媚是最好的旅伴,性子又活泼大方,对静漪颇多照顾。和静漪说这说那,西北的风土人情,陶家的大事小事,凡她知道的,都和静漪聊一点。点到即止。
等到了太原,自有人来接站。
一行人前呼后拥地出了火车站,车队呼啸着往飞机场去。
他们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一路避让着到了城外的军用机场。因为人员行李都多,上飞机又颇花了点时间。
到此时大人还都罢了,瑟瑟就有些蔫蔫的。
静漪见瑟瑟是感冒的症状,赶忙让雅媚给瑟瑟加了衣服。量了下体温,已经101度(38。3℃)。他们随身带的药里,合用的药只有阿司匹林。雅媚便要给瑟瑟服用应急。静漪却有些犹豫,同雅媚说瑟瑟还小,阿司匹林的副作用可能会给瑟瑟带来伤害,倒不如先想办法降温。
雅媚本就因瑟瑟生病心慌,被静漪一说更是着急。
飞机上条件有限,静漪只能先想办法帮瑟瑟用温水降温,避免瑟瑟的病情继续恶化……
一路的飞行,因为瑟瑟忽然患病,雅媚和静漪都没有心思多说话了。
静漪从舷窗里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大地苍茫无际……这是兰州的上空了。
比她想象中的西北还要空旷荒凉。
飞机降落在机场时,天光黯淡。
她看看时间,晚上八点,比起北平,有一点时差。
在机场等着接她们的是陶驷。
舱门打开,陶驷就上来了。
看到瑟瑟被雅媚抱在怀里,他忙过去,把瑟瑟接过去。
“发烧呢。”雅媚简短地说。
“爹地。”瑟瑟叫他,声音弱弱的。
“乖。”陶驷心疼瑟瑟,还是克制着。看看疲惫的雅媚,又看看静漪,温和地说:“一路辛苦了。到了家好好歇歇。”
“老七呢?”雅媚给瑟瑟裹上毯子,看了眼静漪,问陶驷。
“老七去凉州已经两天了。事情顺利的话,大概还得两天才能回来。”陶驷解释道。
陶驷抱着瑟瑟,静漪扶着雅媚下了飞机。
出来舱门,一丝风都没有,静漪还是被这里的干燥寒冷猛然抓牢,也打了个喷嚏。
没等着行李全部从飞机上卸下来,他们便分乘两辆轿车先行离开机场。
静漪明白陶驷和雅媚焦急的心情,带着秋薇和之忓上后面那辆车子。回头看看,她的行李正一件件地从机舱里往外抬。马行健指挥着人行动迅速,图虎翼过来请他们先上车,说:“少奶奶您先走,还有几件行李了,我们马上就跟上。”
静漪上了车,开车的陶家司机恭敬地称呼她“七少奶奶”,说还有大约一小时才能到家。
秋薇听到一小时,忍不住呻?吟一声。
她因为晕机,到此时已吐的胃里都没什么可吐的了。
静漪看看坐在前头的之忓。一向强悍的之忓比秋薇也好不到哪里去,且之忓大约知道她并不乐意他相随,这两天也绝不肯多说一句话。
车前灯明亮,照着前方,白昼也似。四周围却渐渐黑透了。
静漪看看车窗,挂着的黑色窗帘严丝合缝,跟夜色一样。
前面开路的车子渐渐慢下来。
司机说了句什么。静漪和之忓都没听懂他的本地话。但是他们接着便看到了前方被车前灯照亮的地方有一团团灰白色的东西在蠕动,开路车已经停下来。
静漪眯眯眼,看清原来是一群卷毛羊羊倌赶着被车队冲散的羊往一处归拢,左一下右一下地抽着鞭子。
司机似是松了口气,摇下车窗探身出去,大声地说着什么,羊倌背着鞭子小跑过来,对他点头哈腰,羊群还是过的很慢。
司机有些不耐烦,他就要下车去查看,坐在他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之忓忽然在这时说:“别下车。”
他声音虽低但绝不含糊,马上回过头来说:“小姐,这有点怪。”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二)
“不好,中埋伏了。”司机叫道。
“都趴下!”之忓大声喊。
接连而来的巨响若雷声轰鸣,由远及近。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火光冲天。静漪只觉得整辆车子都被抛了起来似的,她被甩的离开车座,头顶撞在车厢顶部。乱中她一手抓着车门把手,一手抓着身边的秋薇。
外面混乱的声响中,除了绵羊的惨叫声,还有密集的枪声,这是双方已经交了火。
之忓前后左右的看看,前挡风玻璃上是模糊的血肉,不知道是人还是羊的,血腥味在车厢里弥漫着。
“快开车。”之忓指着东边。火光之中他只能看到那个空隙,行动快些也许能保证他们安全撤离。前方已经被火光吞没,完全看不清状况,后面赶来的吉普车上图虎翼第一个冲了下来,但是不能等了。“快开车!加速冲出去!媲”
司机还是训练有素的,只是一时受到惊吓不知所措。被之忓提醒,他急忙启动已经熄了火的车子,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子弹飞过来打在车身车窗上,之忓将身子放低,紧贴座位。
司机忽然将手搭在他肩上,他一转头,就见司机头一歪,不动了,血顺着他的颈子往下流。
之忓知道不好,回头看了眼伏在车后座的静漪和秋薇,果断起身越过司机的尸体将车门打开,把尸体推下车。他刚刚坐到驾驶位上,车前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同时将黑洞洞的枪管便对准了车里。他们的行动非常快,鬼影子一样分散开,包围了这辆车。
枪声更加密集,双方的火力都非常的猛,但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
“别动。动就打死你们。”其中有一人紧贴着这一侧车身,枪口对着之忓。摆了一下,示意他下车。
之忓将手举了起来。
静漪听到之忓说:“小姐,见机行事。”
“你别轻举妄动。”静漪立刻说。
她紧攥着秋薇的手。
秋薇在发抖。
“下车!”发话的人大吼。
静漪心提到了嗓子眼。
之忓终于开了车门。他动作很慢,一脚踏下去,正踩在司机的尸体上,他的身子还没有出去,外面守着的人一枪托砸过来,他下意识的就要反抗,那人更敏捷,枪托一摆,枪口便顶在了之忓的下巴颏上,说:“别耍花样。耍花样我先打死车里的那个。”
之忓不动了。
那人便狠狠的给了他两下,之忓痛苦地倒下去,身子伏在司机还有余温的尸体上。立刻有两个人过来将他绑了。
“都老实点,我手里的枪可没长眼。”那人蒙着面,亮晶晶的眼睛从那两枚洞里露出来,盯着静漪。
静漪果然很老实。
她望着正对着她们俩的那枪口,握紧了手袋。
那枪口摆了一摆,示意她也下车。
此时随着两声枪响,车子忽然晃了晃,往下一沉,又一沉。
静漪判断这是轮胎被射爆了,精神一振。
“都别动!”
密集的枪声已消失,这是马行健的声音。
静漪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知道眼下面对的是一群黑布蒙头的汉子。
忽然车门一开,她被人一把拖出了车厢,没等她有任何的反应,枪口便抵在了她太阳穴处。
“马副官,让你们的人放下枪,后退。不然我一枪打死她,我看你怎么回去跟陶骧交待。”
静漪听到这人近在耳边的声音,一怔。
“你也别耍花样,七少奶奶。我求财来的,好好配合,不会伤到你半分。”他在静漪身后低声道。边说,边将静漪的手袋抓过去,随手丢给身后的同伙。“帮七少奶奶拿好了东西!马副官,我的话你听清了没?让你们的人放下枪,后退!”
他此时声色俱厉,在硝烟弥漫中尤其有种摄人魂魄的力量。
马行健和图虎翼一字排开,同身后的士兵各具其位,并没有立即照他的话做。
“少奶奶,你有没有受伤?”马行健大声问道。
“没有!”静漪回答。
“听着,不管你们是哪边的,要知道敢动陶家的人,死不足惜……”
“少废话,马副官,这些话留着给你主子拍马屁说去。今儿晚上爷没空听你啰嗦。”
“逄敦煌!”图虎翼突然叫道。
静漪就听到身后的人嗤的一笑。
“四哥,十三哥那边已经妥了。八哥让你快点。”有人跑的气喘嘘嘘地过来报告。
“好!你们告诉陶骧,他哥嫂侄女和新娘子都在我手上。让他在家等着我的话。我要的条件他满足一条,就放一个。回话慢一点儿,我就杀一个!我知道他在凉州,多给他一天时间。一天之后,他总共还有四条人命在手上。让他想明白了先后顺序。”
“逄敦煌你敢!”图虎翼叫道,枪口抬高一寸。马行健伸手一挡。
“别冲动!”
“你现在就可以开枪,看我敢不敢杀了她。”逄敦煌说。
静漪被他扯住头发,整个人往后倒,她忍住疼痛不肯出声。
“都放下枪!后退……再后退……十四,缴了他们的家伙。”逄敦煌命令他们。他顺手将静漪一推交给同伙。
静漪眼前一黑,是被蒙住了眼睛,继而是嘴巴。她的手被绑住,有人拖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她只知道几乎是将她一脚踹进了车厢,随后车子便启动了。没有人再说话,想必跟她一样,都已经是说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一个地方。
静漪能够听到带路的人在同别人讲话,只是那些话,她都听不懂。不是方言,而是暗语。
她的手被捆在身前,已经麻木了。
手套也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手指头被冻的生疼。不时的有人用枪托磕着她的后背,让她快些走……
又走了好久,才听到有人说就在这儿,把他们分开关着。
她被推了一把,门吱吱扭扭地响,随后又安静下来。
她慢慢地后退,直到后背靠上墙。她才倚着墙往下滑。锦袍蹭着墙壁,发出嗤嗤的声响。她坐下来。
只能听到一点声音,她歪着头辨别。觉得是有人在靠近她。果然不一会儿,听到扑通一声,有个人压在她腿上,挣扎了半天,才离开。她知道是秋薇。只有秋薇身上有这种细细的香气……秋薇笨拙地靠着她。
不一会儿,她听到啜泣声。这啜泣声倒叫她安心些。
她竟觉得疲倦。
单是在路途中已经有两日,何况从新婚夜以来,她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一觉竟然睡的极沉,不知何时才醒过来,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连家里那地牢都不曾联想到。这里干燥,她放松,也就觉得舒适。
闻到香味,说不出的香,她随即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
有人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呼吸。还有一股强烈的气息,那是烟草、皮革、马粪、枪硝和汗气混合的味道……她呼吸一滞。
她有相当的洁癖,不能有联想。
但这味道退了下去,他走开了。
静漪等着,这屋子里还有人,她知道。
果不其然有人过来,一边说着“七少奶奶,得罪了”,一边就解开了蒙在她眼睛和嘴巴上的布条。
马嚼子似的布条勒着,她嘴唇都青紫了。她舔了下嘴角,有血腥味。
她的眼睛适应了屋内暗淡的光。她看到距离她两尺远的地方,有个穿着翻毛羊皮袄、腰上别着枪、挂着洋刀和旱烟袋的年轻汉子,正睁着一对门缝眼,瞧着她的狼狈样。
静漪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先看身边的秋薇。
这里是牢房。
土牢。
秋薇靠着她坐,看得出来这丫头全身每根汗毛都在竖着,极为警惕。
静漪没出声。
她往外看了看,对门牢房黑洞洞的,也许之忓被关在那里。
她抬眼望着这年轻汉子,问:“怎么称呼?”
他怔了怔,笑道:“劳七少奶奶动问,敝人姓郞。这郞是新郎官的郞,不是西北狼的狼。我在这里排行十三。外头人称呼我一声十三郎,这里弟兄们叫我十三哥。七少奶奶就叫我十三。这我们老十四。”他指了指自己身后抱着手臂、叼着没点燃的烟嘴儿的瘦高青年。
十四冷冰冰的扫了一眼静漪。
“十三哥,你少跟她废话。四哥就让你我来送饭,没让你跟娘们儿***。”他说。
“我的随从呢?”静漪装作没听到十四那极难听的话语,只望着十三问道。
“他好着呢。就是得严加看管。他和少奶奶您毕竟不一样。我们请七少奶奶来一趟,是对七少有事相求。七少如果答应了替我们办到,二话不说就送七少奶奶回去。七少奶奶,这样,您吃点儿面。我们老大说了,不管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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