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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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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性子,一晚上输掉了三四十万。父亲要给他把赌账抹掉,他却也不愿意就这么欠人账,将自己在城西的一栋宅子作价十万给了父亲……静漪听到的时候只觉得荒唐。几十万的银钱,就那么在哗哗响的骰子起落之间易主了。不知道剩下的那部分,那人要怎么偿还?或者说交换,是铁路修筑权、还是采矿权?

静漪只觉得厌倦。

但看着九哥的样子,似乎已经开始乐在其中……

她这么想着,顿时更觉得索然无味。幸好只过了一会儿,那西崽进来,在无垢耳边低语,无垢点了点头,西崽退下了。

无垢将面前的筹码都推出去,说了句“跟。”

“找到了吗?”静漪问。

无垢说:“刚刚才带着他的相好来,在上面舞厅跳舞呢。”

“那咱们上去?”静漪就要起来。

“他们没那么快走,待我玩完这一把。”无垢说。

静漪只好坐着。

荷官将牌发过来,无垢还没开牌,静漪就将她面前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说:“跟。”

“咦?”无垢笑了。

静漪低声说:“开牌,这把你赢定了。”

“你又知道?”无垢拿起牌来。自己先看一眼,又给静漪看。

“这两把下来,就只有那个俄?国人还在跟进,可是他的牌,要是我没算错的话,需要是个艾斯才能赢你。而你只要是个Jack就稳赢。你看,你是艾斯。”静漪说。

无垢将牌翻过来,放在台上。

荷官请俄?国人开牌,俄?国人是个梅花K。

俄?国人笑着耸肩。

无垢也笑着站起来,看了静漪一眼,说:“你竟悄没声儿的把赌局摸透了。”

“这有什么可难的。在我看来,麻将牌才难。”静漪拉着无垢就走,“快点,做正事要紧。”

荷官在请无垢留步。

满桌子的筹码,堆在那里。

无垢交待让刚刚那个西崽替她收了,说回头来拿,两人便乘电梯直接到了楼上跳舞厅去——从电梯出来,简直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似的,从寂静闯入喧闹——音乐却是轻缓的,但不时有极纵情的笑声传入耳中,烟气和酒气,更是层层叠叠的,雾一样轻柔的舞动着……静漪站在大厅外,隔着金色的玻璃,望着里面人头攒动、翩翩起舞的样态,深吸了口气。

无垢转过身来看看静漪,说:“这副打扮也还说的过去,只不是来跳舞的行头。”

静漪一身湖蓝旗袍,外面罩了件薄线衫。脚上那对白色的鞋子,鞋面上攒着朵珠花,清雅而又别致。

无垢照例还是考究的洋装。就是到舅舅家吃顿便饭,她也是要盛装出席的。此时她忍不住有点儿得意的说:“你要养成习惯,把每一个需要你出现的场合,都当成要去觐见女王一般的隆重。这样,你才永不出错。”

静漪嗤的一笑,不以为然。

不过她也深信,无垢的确做得到。而且她还会会把一个本来让人紧张不安的场合,变的轻松起来,甚至让人忘记当下的状况。

无垢确实是觐见女王的架势,一转身走在前头,娉娉婷婷的,随着她脚步的移动,从头发梢儿到脚下,没有一处不恰到好处的动起来。静漪恨不得上去拦住她,好教她不要这样妩媚生姿……金色的舞厅大门被推开了,赵无垢携着程静漪的手,一同走了进去。

这跳舞大厅比起静漪想象中要更加宏大些,但是跳舞的人不能算很多。

舞台上空荡荡的,乐队却齐整,正在演奏的是一曲轻快的波罗乃兹,这舞曲并不算通俗,所以跳舞的只有那样几对。

静漪进来之后,就睁大眼睛,在人群中寻找汪南荪。

起初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

但赵无垢的出现,却是无论如何都甚为令人瞩目的,更不要说她身边还有个程静漪了。不一会儿,她们还没有找到汪南荪,就有朋友发现了无垢,随着招呼她的人越来越多,静漪也被拉在一处,听着无垢和人寒暄。

有人问无垢怎么这么久不出来跳舞、怎么还拿着打狗棍……无垢将这木棍搭在手臂上,笑。

在靠近乐队的位置,有一张弹簧沙发,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瘦高青年,正搂着个年轻的摩登女子,旁若无人的喁喁细语、耳鬓厮磨。

静漪拉了无垢一下。

无垢几乎是同时看到了汪南荪,她咬了银牙,说:“走。”

就在这个时候,舞厅的门一开,像潮水一般的,涌进来一群人,少说也有三四十。走在最前面的七八个洋人,和他们在一起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有洋人,也有中国人。紧随其后的是一些年轻人,多是高大英俊的。这样的漂亮人物成群结队一起出现,本来就格外的具有轰动效果,接着又进来几位先生小姐,也都是很时髦的——其中有无垢认识的,看到她便叫着“密斯赵”或者“三小姐”,过来问候她一番,解释“是朋友的生日,在楼下西餐厅庆生之后,上来跳舞呢……”又额外的强调一句,“今儿晚上是陶七爷的东道”

无垢正急着找汪南荪算账,本想聊几句就走,听到“陶七爷”三个字竟留了步,笑着问道:“怎么偏偏陶七爷不见人?”

静漪是没留意他们在说什么,无垢正要提醒她之时,就见一位穿着明黄色跳舞衣的女子飘然而至,轻笑着叫她:“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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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哒大家:

赌局的这个牌是我瞎掰的,凑合看啊,见谅见谅。多谢。

第六章 载沉载浮的海 (二)

无垢立即认出这女子是黄珍妮。

黄珍妮姓黄,偏爱穿黄色的衣服,很好认。

黄珍妮已然是微醺的模样,站在无垢和静漪面前,道:“三小姐今日怎么有兴致来了……”一手扬起,搭在身边一位女朋友肩膀上,目光顺势便转到无垢身边的静漪身上,打量了几眼,便笑着问:“没认错的话,这位是……程家的十小姐?十小姐,咱们见过,不知十小姐有没有印象?”

静漪见她醺然的醉态,忍住没有立即后退,但也没说话。

黄珍妮却不打算就这样结束对话,她笑着问:“听说,程十小姐最近在家中养病呢?身体好些了?”她这一问出口,身边的女朋友便拍了拍她,有点尴尬的对静漪一笑,说:“珍妮今天晚上太高兴,多喝了几杯。珍妮,”她一转脸,对黄珍妮用了法语,脸上是在微笑的,语气却完全听不出笑意媲。

黄珍妮则脆生生的一笑,盯住静漪,道:“我只是关心十小姐而已。”

“要关心,也轮不到你关心。”无垢心知黄珍妮绝非善类。况且知道黄珍妮对陶骧的心思、也知道有她们彼此之间的梁子做了前因,黄珍妮才会如此当众给静漪难堪丫。

“谢谢黄小姐关心。我好多了。”静漪见无垢恼火,知道她性子是绝吃不得眼前亏的,她却不欲在这里多做停留。她当即对黄珍妮及她身边的几位朋友一点头,“各位,失陪。”

“七少,看看谁在这儿?”黄珍妮忽然高声笑着说,吸引来不少目光。

“珍妮啊。”黄珍妮的女朋友见她这样,回头看看,并不见陶骧,便说:“走啦,我们过去。”

静漪听到黄珍妮叫“七少”,眉头顿时一皱。

她原来并没有认错人。

果然陶骧这时候才从舞厅外走进来。

无垢看到,哼了一声,说:“我说呢。”

黄珍妮却依旧笑着,低声道:“令表姐妹感情还真是好到让人羡慕,更难得的是同进同退。令表姐成功,十小姐也该从中获得鼓励了?十小姐也该努力成就城中另一段佳话。”

“珍妮!”黄珍妮的女朋友扯住她,哪知借酒装疯的黄珍妮岿然不动。

“黄珍妮,你过分了。”无垢脸色铁青,她瞟一眼原本想走过来、却被人中途拦住的陶骧,冷笑一下,说:“我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陶骧就是不娶我妹妹,这儿也没你什么事儿;况且陶骧娶我妹妹,是娶定了。你省省,免得在他们是成就城中一段佳话、在你是成就城中一段笑话。”

“赵无垢,你们姐妹已经是笑话了,难道我还怕和你们一道吗?”黄珍妮笑着,望着静漪,“七少到现在都不肯履行文定之约,还不够明白吗?”

无垢一看手里,不知何时那木棍已经被静漪拿走了,她眼见着侍应生端着一盘香槟经过,伸手就要拿,却被静漪一把按住手。她盛怒之下,对上静漪黑沉沉的眸子,瞬时一怔。

静漪说:“你别忘了今儿可是你要来的。来了就要办正事,不是跟不相干的人拌嘴的——我看到姐夫了,我们过去。”

静漪说完,也不再看任何人,将手里的木棍塞回无垢手上。

无垢被黄珍妮挑起来的火,此时噌噌直冒,转头一看汪南荪和那陌生女人纠缠在一起,可觉得这股子火有了去处。

无垢说:“等会儿你别拦着我。”

“我不拦着你,可你别在这里动手。把人叫出去,要打要骂随你。这儿认识的人这么多,明儿四处传遍了,大姐夫想回头,都回不了。”静漪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给他留退路?”无垢将静漪推在一边。

“你不给他留退路,也得给大表姐留退路。”静漪追上去,说。

无垢斜着眼睛瞪她,说:“你拿出逃婚的劲儿来,想想这事儿,有什么退路?对大姐来说退路就是死路。”

静漪被她一说,气的咬牙。

偏生一抬头,又看到陶骧站在前面,拿了酒杯和几个朋友在聊天,顿时也说不出此时自己是个什么心境来……

此时陶骧正在同朋友在一处。今天是飞行员杰克?汉尼尔森的生日,他替杰克办了生日会,请的多是飞行学校里的教员和学生。在西餐厅里晚宴用的高兴,一班人意犹未尽,索性上来跳舞。平时这些美国飞行员的乐趣,也就是来这里吃吃饭、跳跳舞。刚来这一会儿,他们一行的几十人就已经占据了整个大厅。舞曲一响,欢快的跳着,把气氛搅的活跃极了……

陶骧当然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程静漪。

他虽没听到刚刚黄珍妮和静漪她们说了什么,但那几个女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他是看的出来的——在黄珍妮面前,程静漪就恰恰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总是立的特别直,直的甚至有些僵硬……他的目光随着她穿过跳舞大厅去。她跟在赵三小姐的身后,两人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只看了一会儿,他跟朋友笑着说了声“失陪”,黄珍妮那边有人在叫他,他摆了摆手……

汪南荪正半躺在弹簧沙发上,惬意的同女伴推杯换盏,猛然间一个什么东西呼啸而至,“嘭”的一声,他手中的酒杯飞了出去,随即砸在地面上,碎渣四溅。

汪南荪“呼”的一下坐直了,将尖叫的女伴推开,一根木棍顶在他胸口处,他强自镇定的问:“什么人!”

“汪南荪,你跟我出来。”无垢低声道。

静漪在无垢身后两步远处。

无垢刚刚那一下,是很标准的击球动作,也多亏了多年的英式女校的教育,运动上她很拿手,从板球到新近跟孔远遒学习的高尔夫运动,学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劲。

汪南荪原以为是有人在这里找他麻烦,不想定睛一瞧,竟然是妻妹赵无垢,他微微一怔,这一放下心来,顿觉在众人面前没面子,站起来喝道:“三妹妹,你这是干什么?你喝醉了吗?”

无垢粉白的面孔的确是涨红了,她指着大门处,又说了一遍:“汪南荪,这儿人多,我给你留个脸面,有话出去和你说。若是给你脸你不要,那咱们就索性在这儿说道说道。我把你的恶行,跟众人揭一揭。不知你意下如何?是让我在这儿就说呢,还是出去说?”

汪南荪见无垢来意不善,心里明镜儿似的,料得是东窗事发,在这里当众闹起来,绝不是颜面扫地这么简单,于是他高声道:“有事情我们出去说,不要耽误人家。”他说着,也不管身边那个女子怎么挽着他,甩手便走。

无垢指着那女子,道:“汪南荪从今往后,是没有钱再去填你们的销金窟了,你是个聪明的,趁早儿离了他,不然,别怪我今儿不提醒你,傍上他,算你瞎了眼。”

“三表姐,走啦。”静漪拉了无垢一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无垢出了舞厅。

汪南荪却径自下了楼,来到了大饭店门外的空旷地上,随着他来的汽车司机看到他,忙把车开过来。汪南荪一脚踩在车门踏板上,转过身来对着无垢说:“三妹妹,我说句不中听的,岳父自诩朱门高第、诗书传家,不想三妹妹素日做派,竟与家门风气背道而驰,豪放不知廉耻,给岳父他老人家扫面子事小,让我等亲朋好友都深以为耻则兹事体大……现如今礼崩乐坏,颠倒是非,三妹妹难道是越发得了意,公然在这里毫不知礼的对姐夫呼喝起姓名来,你这是来寻我的晦气么?”

“你住口。”无垢将木棍往地上一杵,喝道,“谁颠倒是非?谁不知廉耻?你吃喝嫖赌抽,你五毒俱全,才是斯文败类。汪南荪,你从今往后,休想我认你做姐夫——你倒是给我说一说,我大姐哪里配不起你,又哪点儿对不住你?你竟然敢动手打她?我今天不给你点儿教训,就不姓赵!”

无垢还没等着把话说完,就拿着木棍对汪南荪边骂边打,那汪南荪虽是个青壮年的男子,却早就是个被恶习掏空了身子的,无垢这样毫无章法的又是骂又是打,他且别说没见过一个女子是这样的蛮横有力,就是见过,一时被打的懵了头,也不知该如何招架,愣神间早已挨了好几记。

静漪拳握的紧紧的,死盯着汪南荪,怕无垢吃亏。

汪南荪到底是个男人,力气还是有一些的,又身高臂长,反应过来,捉住无垢手里的木棍,一把就抽在了手中。

“三表姐小心!”静漪见势头不对,就要上前帮助无垢。就在这时,有人快步走了过去,一伸手便抓住了汪南荪挥起来的手臂。汪南荪被扭着手臂一推,根本站不稳,滚倒在地上,半晌转不过身来,杀猪似的在地上嚎叫起来。汪南荪嚎着嚎着,从地上抬头一看,面前一对黑色的皮鞋,再往上看,吼道:“陶……七……陶骧,你他妈的管哪门子的闲事?”

静漪一看,制住汪南荪的是陶骧身边的图虎翼,图虎翼听汪南荪对陶骧不敬,弯腰将汪南荪提起来,往车门上一挤。汪家的司机吓的呆若木鸡,任汪南荪怎么喊救命,他就是不出来。

陶骧一往前走,图虎翼松了手。汪南荪还没缓过这口气来,陶骧一把卡住了他的喉咙。

“你说什么?”他问。

“我说,你他妈的管哪门子的闲事?”汪南荪气儿都喘不匀了,跟陶骧不止是力气、还有气势上相较出于下风的他,恼羞成怒,“你放开我!我叫巡警了!”

陶骧淡淡的扫了一眼街边抱着手臂观望的巡警,说:“叫。”

汪南荪转头大喊,让巡警来抓人。

无垢则摆手,笑着说:“我姐夫,喝醉了,闹着不肯回家。不妨事、不妨事。”

“赵无垢,你……”汪南荪气的险些翻了白眼,“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丫头……你你……你们赵家出了你这么个有辱门楣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汪南荪,你闭嘴。”无垢气的狠狠的踹了汪南荪几脚。

陶骧将汪南荪松开,手一抬,马行健和图虎翼上来,他说:“绑了。”

马图二人行动极麻利,将汪南荪的手背在身后,图虎翼抽下领带来,当绳子把汪南荪捆了,问:“七少,扔哪儿?护城河里吗?”

汪南荪又嚎起来。

马行健把手帕团了团,堵住他的嘴。

陶骧点了烟,转头问无垢道:“三小姐,扔哪儿合适?”

无垢见他似笑非笑的,便说:“扔护城河里还污了河水。前儿我们三哥买回些稀罕物儿,食人鱼。听说这鱼从美洲来的,尖牙利齿,最爱吃肉,就是扔个大活人下去,拖上来就是一副骨架——这样的白眼儿狼,不知道放下去,肉被吃光了,剩下的是什么?我倒要看看,你是狼心狗肺嘛,汪南荪?!”

“就照三小姐的意思。”陶骧示意马图二人,将汪南荪塞到车上去,“送三小姐回家。”他说完,对无垢一点头,就要走。

“七少请留步。”无垢叫住他,看了静漪一眼,对陶骧道:“谢谢七少相助。这本是家丑,不宜外宣……”

“陶某只是遇到一个欺负女人的流氓而已。”陶骧说着,请无垢离开,“时候不早,三小姐请回。”

“多谢。”无垢还是说。

马行健站在车边,开了车门等她们,说:“十小姐,三小姐,请上车。”

静漪走过来,经过陶骧身边时,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句“多谢你”。

第六章 载沉载浮的海 (三)

“那我们先走一步。七少,再会。”无垢说。

“再会。”陶骧没有看静漪。

那个湖蓝的身影像是飘进了车子里。那句多谢也轻细,几乎细不可闻。

他手上半截烟,拿着,听到有人叫他,是七少,还是达令……他一抬头,赵无垢微笑着轻声说:“密斯黄在喊你,七少。”她说完,脚步是顿了顿,也没有等陶骧的反应,便上了车。看到静漪若无其事的模样,倒笑了笑,对坐在前头的马行健道:“请开车……再没有别的颜色,衬得起珍妮黄了。听说她前儿去四喜绸缎庄选衣料,一口气裁了二十件旗袍料。她从来都说顶不喜欢旗袍的。”

静漪转头一看,陶骧站在原地,黄珍妮款款迈步向他走去。黄珍妮分明带着醉态,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三分醉意,却做出七八分的意思来,却总是仪态万方的。她那明黄的裙袂几乎拖着地,在饭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好看是真的好看。

静漪回过头来,问静漪道:“表姐夫不会有事?媲”

无垢看着她,拍拍座椅,说:“再塞下一个汪南荪也绰绰有余,担心他呢。”

静漪想想也是。

汪南荪这人,是要有人给他一点教训。

她以为会是姑父和大表哥,倒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的是无垢,还有陶骧……

马行健开着车,图虎翼坐在前面,两个人都不说话。

“没想到这次又是麻烦你们。”无垢说。

马行健只是笑笑,图虎翼却转过身来,说:“七少做东,替一位美国朋友庆祝生辰。今晚到的都是他的朋友。”

无垢听着图虎翼这话说的就有些意思,便顺着问道:“珍妮黄也是?”

“是啊,她同这些美国飞行员都熟识。他们最近时常在北京饭店跳舞的。”图虎翼一本正经的说。

马行健看了他一眼,自管把车开稳了。

无垢望了在身边沉默的静漪,一笑,说:“原来如此。”

静漪在这个时候尤其像一湾静水。他们的交谈,似乎是完全跟她没有关系的了……

车到了赵府门前,无垢让马图二人把汪南荪拎了扔在大门内,交待家仆看好了,又谢马图二人。见二人只管看静漪,无垢明白他们的意思,就说:“十小姐到了这儿,就算是到了家。”

“是。”马行健道,“那么,三小姐,十小姐,我们回去跟七少复命了。”

静漪点头,看着他们上了车,走近了些,说:“夜深了,路上当心些。”

她声音依旧很轻,却让车里这两人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间马行健车子都打不着火了,手忙脚乱了一番,才离开。

无垢早让人叫来了家里的车子,跟静漪说:“我今儿也累了,不跟车送你回去了。到了家,给我来个电话。”

静漪看她,点头。

无垢揽着静漪的肩膀,说:“今日这一场大闹,回头我定是要被责骂的。只是少不了连累你。偏偏遇到谁不好,又遇到陶骧。”她注视着静漪。

“那并没有什么要紧。”静漪看看腕表,时候已经不早,见无垢看她,就道:“千万要劝劝大表姐。今晚的事,先别告诉她。省的她再添些烦恼,更不好了。”

“她不是你我,要她离开汪南荪,难比登天。”无垢仰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今天晚上黄珍妮说的,还有我说的那些,别放心上。我只是不想看她气焰嚣张。”

静漪摇了下头。

无垢从台阶上下来,推着静漪上车。

静漪有些犹豫,还是转过身来。

无垢看着她黑黑的瞳仁,便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三表姐,最近有没有听说什么?或许……是和孟元有关的?”静漪问出来。

无垢立即摇头,反问:“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静漪想了想,才说:“也许是我多疑了,总觉得孟元是出了什么事。”

无垢看了静漪一会儿,说:“回去歇着。你一心一意的,就只有一个戴孟元。吃了这么多苦,总也不改初衷。这趟船到纽约的,至今日,行程刚刚过半,哪里有那么快就有消息呢?你就踏踏实实的。”

静漪听了这话,眉头舒展些,点头。

忽听得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叫着“三小姐”奔出大门来。

无垢一皱眉,回头便问什么事。

家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是传老爷的话,要三小姐即刻去上房见他。

静漪忙同无垢告了别。

************

宛帔见静漪拿着毛线团在照着大小姐之畋给她的那本编织图样笨拙的练习,一团毛线被她拆了织、织了拆,都毛毛躁躁的了。静漪锲而不舍的学着,倒像是在读书之外,找到了一个新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太太,小姐是不是有点儿魔怔了?”乔妈低声问道。

“让她去,本来就是认准了什么一定要弄明白的性子。”宛帔说。在她看来,静漪只要不哭哭啼啼、愁眉苦脸,也就不求什么了。“药有按时擦吗?”

不过让她挂心的,还有静漪身上的伤。

赵太太特地请了有名的大夫调制了药膏送来。再三的说是宫廷秘方,若长期使用,定能去除疤痕。她交代乔妈或者秋薇给静漪敷药,有时亲自动手。只是不知道这药到底会不会见效。静漪自己倒毫不在乎,说反正是在不见人之处,就是在脸上,也算不得什么紧要事。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想起来便觉得心疼。她心爱的女儿从小到大一身细皮嫩肉、雪样肌肤吹弹可破,那疤痕是在女儿身上,也在她心上,总会时时提醒她。

乔妈听了太太的话,努了努嘴,说:“小姐嫌麻烦。昨儿还说这是根本没用的,何苦来炮制这些。”

“她学西洋医术的,总觉得中国医术有些毛病。”宛帔说。

这话被静漪听到,便说:“娘,我可没说过中医有毛病。说这话的是位作家,他说……怎么讲的来着,大体是,中医都是骗人的,仿佛巫术。”

“骗人的?在西医传入中国之前,数千年来都是中医用草药替中国人看病呢。”宛帔笑着跟女儿说。

“是呢、是呢。”静漪不欲同母亲争辩,知道她的目的,不过是让她乖乖的用药,便跟乔妈说:“乔妈,你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什么天子什么猴子?”乔妈摊着手笑问。

静漪一愣,笑起来。

宛帔笑道:“漪儿胡说呢。”

“小姐莫捉弄你这老妈子了,快些把衫子脱了,好上药。”乔妈拿过一个兔毫瓷罐来,打开盖子,便香气扑鼻。这是各种名贵草药配制而成的东西,仔细闻起来,才有苦味和腥味。乔妈像托着个宝贝似的,说:“姑太太都说了,这是赵家的厨子从宫里的老人儿那里得来的方子。当年的太后老佛爷,就是这么用的!”

“是真的没有用。”静漪无奈的放下手里的毛线球,过来解开衣衫,趴到母亲的床上去。宛帔替她放下帐子来,见静漪穿了紧身的胸衣,背后一排密密的扣子,过来给她解开。

“不会觉得憋气吗?”宛帔问道。

静漪的这胸衣在宛帔看来,就像其他女儿身上的诸多她不能理解的谜团一样,让她想不通的同时,也让她好奇。

“不会。就是穿好了,人得端着。”静漪笑着,将胸衣脱下来,虽然是在母亲和乔妈面前,她还是拿衫子遮了胸,趴下来。听见乔妈在抽凉气,她问:“伤很难看吗?”

伤大多数都在背上,她自己看不到,所以也并不觉得很害怕。

宛帔看着静漪的背,亲手从罐子里取了药膏,慢慢的揉到静漪背上,一寸一寸的按摩着。

“这是姑母让人找来的药,都得好好儿的用上。”宛帔说。

“娘,这回九哥跟父亲一同去南京么?”静漪闭上眼睛。药膏涂在背上,有些凉意。母亲的手劲儿很柔,倒让她觉得分外温暖。

“说是江家来信问起老九的学业,他们家太夫人也好些年没见着老九了,惦记的很。”宛帔站起来,翠喜早已在铜盆里兑好了水,她去洗手了。

“江家太夫人爱惜九少爷的。甭管怎么着说,九少爷就是招人爱。”乔妈笑眯眯的。

静漪想想也是,之慎确实招人喜欢。只是父亲南下为的是三哥的婚事,顺便恐怕也要为九哥议婚的。她发了会儿怔,就见秋薇抱着一只雪球似的的小猫走了进来,便说:“真好看。”

她想让秋薇把小猫抱给她,宛帔阻止,问:“这是四太太的猫?”

—————————————————————

亲爱的大家:

今天有加更,放在晚上。

第六章 载沉载浮的海 (四)

秋薇摸着小猫的下颌,一条红色的丝线系了一只金铃铛,手指一拨,一声轻响。小猫挣了一下,睁着微蓝的眼睛看秋薇。是只很乖巧的小波斯猫,约莫两个月大小。

“家里除了四太太院儿里有这样的猫,别处哪有。”乔妈在一边收拾被静漪扔在一边的毛线团,看到小白猫就说。“秋薇,你在哪里捉到的?丫”

“它自己跑来的。”秋薇举高了小白猫给乔妈看。

宛帔便说:“让人给四太太送回去。她的猫少了是不得了的。”

静漪穿好了衣裳,见秋薇把小猫放在地上,那小猫机灵的很,也不怕人,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一团毛线球,立即玩起来。乔妈看到,一把捞起毛线球,笑着说:“真够裹乱的。”

说着乔妈伸脚逗了一下小猫。她的鞋尖上有一朵儿黑绒缨,小猫的小爪子挠过去。

静漪把小猫给抓住,抱在怀里,跟母亲说:“我去送。”

“你别出去乱跑。”宛帔说。

她正在看杜氏吩咐翠喜刚拿进来的两本账簿,语气是不经意的严厉。

静漪抱着小猫站在那里,一怔媲。

见静漪半晌没言语,宛帔也觉察自己刚刚的语气甚是严厉,坐着继续查看账簿,说:“你忘了,小时候追猫,追到水里去,险些出了大事?”

静漪抚摸着怀里这只乖巧的小猫,道:“我去去就回的。”她看了眼窗外,秋高气爽的时节,天气真是好。菊花盛开了,再过些日子,就该红叶遍山了。杜氏母亲说要去西山看红叶,在别墅住些日子。因了几桩事,再加上三哥的婚事,没有去成。她倒是想去散散心了……尤其姑母昨日带无忧表姐和孩子们去了西山,今日一早无暇和无忧也跟着去了,她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怀里的小猫喵呜了一声,静漪摸摸它的头。

柔弱到可怜的小猫,让她想到无忧表姐的小女儿。姑父盛怒之下,将汪南荪痛责一番赶出家门,不许他登赵家的门。汪南荪登报诉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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