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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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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抬了抬下颌,笑了笑:“是她自己逼周平宁倒戈的,什么都算计到了。可就是没有算计到人心。不管陈夫人是真晕还是假晕。陈夫人一晕先给了陈家一个台阶下。再慢慢一家人从长计议。。。”
再怎么从长计议,陈婼这颗棋都废了,比起嫁给没有前程的庶子。她一开始表现得有多果决无畏,剧情反转之后,她这个人就有多可笑无情,这才是击溃陈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行昭却觉得陈婼临行时的那一个眼神却在表示,她从不会被轻易击溃。
太自信,往往是失败的奠基石。
“绥王妃往前对我悄悄说过,她胞妹从记事起就没有哭过了。”闵寄柔跟着笑起来,“有时候一认真就输了,可一直认真一定会赢。我不认为她还有翻身仗可以打,可个性坚韧之人怎么样活都不会太难受。”
有的人像碗莲。要日日用清水浇灌,避开日晒,避开雨淋,娇弱生长出盈盈一握的娇花。有的人却像迎春花,三五场春雨,随地种栽便可盎然生机。。。
可陈婼是朵美人蕉,要靠别人的血肉来成就她的坚强。
行昭对闵寄柔的话不置可否。
正午烈阳当空,曲终人散尽,小姑娘阿元抱着欣荣的大腿拿脸去直磨蹭,行昭进屋里去时,正好看见阿元像小犬一样眼睛眨巴眨巴地趴在欣荣腿上,小姑娘一见行昭过来,脚下一冲“呼”地一声就扑了过来抱住行昭的腰。
欣荣眉毛一竖,小阿元有些怵,躲在行昭身后边儿,声音拖得软软的。
“母亲要打阿元屁股。”
行昭摸摸小姑娘脑顶毛儿,伸手护住,面有愧疚:“。。。差点让阿元身涉险境,千算万算没算到阿元在那儿。若不是阿元机灵,没出声,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敢去想后果。”
欣荣招招手先让阿元过来,阿元抱着靠山不撒手,欣荣被幼女气得头皮都在跳,沉下声:“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让人拿鸡毛掸子来了!”
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姑娘被鸡毛掸子打过啊,欣荣遇事就拿鸡毛掸子吓唬幼女,可从来没拿出来过。。。
一听鸡毛掸子,小阿元把头埋到行昭腰间,扯开嗓门“哇”地就尖叫起来,边尖叫边哭边嚷嚷,“六表嫂救救阿元!六表嫂救命啊!”
明明很沉重的气氛,被这小丫头一打岔,行昭一个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来,把阿元护在自个儿怀里头,又真心实意给欣荣赔罪:“千怪万怪都怪我与老六。。。”
欣荣挥挥手,真是哭笑不得:“小丫头太淘,还敢跑到后院灌木丛去缩着,关你和老六什么事儿?又不是你们让她去的!小姑娘牵扯到这种丑事是不好,可我在,皇后娘娘在,你和老六在,谁敢说我们家阿元一句不好,也不怕闪了舌头!我是气她还能憋气儿呢,往后遇着这事儿就自个儿先跑了!别被再吓得哭哭啼啼的,反倒叫人笑话!”
行昭呼出一大口气儿。
她就怕是老六留的后手,若当真是,她真是不晓得该怎么和欣荣交代!
还好不是!
在长公主府留了饭,又逗留了一会儿,六皇子派人来请。
套住了猎物自然是心情大好,欣荣拖着两个小辈妯娌打叶子牌,阿元到底受了惊,行昭有些愧疚,便每把都输,每把的牌面都不大,可加在一起看,输出去的总数还是蛮惊人的。
欣荣赢了牌自然乐呵呵的,一听来人通禀,“端王殿下说马车都已经备好了,来问王妃什么时候得空回去?”,顿时笑得乐不可支,笑眯眼睛看行昭,“还得王妃有了空档回去,端王才敢走?回去告诉你家王爷。王妃得玩得尽兴了再走。”
闵寄柔捂着嘴笑。
行昭直管低头看牌,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又过了会儿,二皇子也来要人了,欣荣牌一推。赢了个大通吃,摊着手挨个儿收了银子,这才放了人。
行昭一掀马车车帘,这才发现六皇子已经盘腿坐在上面了,六皇子伸手去拉行昭,男人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牵着女子的手,行昭这才觉得心落回到了实处。
明明只有一上午,行昭却觉得像打了一场硬仗,后背脑门全是汗。
“我已经让人带着那个丫鬟的亲眷往东南跑了,那丫鬟不敢跑只说‘还不如死了。好拿这条命去赎罪’。可见大义大忠大孝。很多时候都是一场悖论。”
马车颠簸。六皇子轻声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待在六皇子身边,行昭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恣意生长。她。。。亲手把陈婼与周平宁送做一堆了?她简直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根本说不清楚这份情绪,觉得可笑也觉得可悲,陈婼的恨绝自私,周平宁破釜沉舟的报复,都在她的算计当中。
伎俩并不高明,可胜在她了解他们,因为了解她能够很清晰地知道事情暴露之后陈婼的反应,因为了解她照样能够想象得到在陈婼一逼再逼之后,周平宁的绝望。
而六皇子从来没有问起过她为什么这样了解。
六皇子语气淡淡的。还在说话:“。。。后院的事儿不出三刻就传到了前面来,陈显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召来小厮附耳叮嘱了几句,小厮颠儿颠儿地跑出了府,过后他也没有要求要进内院来,更没有要求要先行告辞,只给王驸马透了一句话,‘拙荆身子不太好,被不孝女这么一气怕是要厥过去,还劳烦王驸马先请了大夫来。’后来,果不其然,陈夫人晕。。。”
六皇子的话儿没接着说下去。
因为行昭一个反身环抱住了他。
她是多么感谢今生遇见他啊。
六皇子呆呆地愣了片刻,随即慢慢笑开来,他想的事情和他媳妇儿想的事儿当然南辕北辙——再隔几天就能名正言顺地连皮带骨地把小媳妇儿吃下去了,一想想就觉得欢欣。
刚打道回府,六皇子去小书斋见端王府长史杜原默,行昭径直回正院,将脱了绣鞋换上木屐,黄妈妈就一脸严肃地进来了,双手奉了盏银耳羹之后便望着行昭欲言又止,行昭朗声笑开,直说:“妈妈把心放回肚里去吧!”
黄妈妈松了口气儿,眉梢一挑,四处看了看附耳轻语:“那。。。那个人要什么时候从通州接到定京来。。。”
“今晚上就接过来,带上黑幕罩,别让人看见她的脸。明儿个托林公公直接送到宫里的乐伎园去,都先不慌,还得再等几日再会用到她。”
行昭抿了口银耳汤,便随手放在了小案之上。
第二日上朝,皇帝照旧称病不早朝,有事退朝,无事启奏,难得有御史越众而出,列下长长清单,弹劾皖州官场众人,罪责有二十二条,上至皖州知府,下至七品县丞皆在弹劾之列。
上朝弹劾的折子不用经过内阁,直接递到御前。
皖州是什么地方?
是陈显的老窝。
皖州官场上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陈显的门生、同科、至交心腹。
御笔未批,再隔一日,端王殿下亲自出列弹劾西北陈放之十五条罪状,再弹劾首阁陈显府邸规建逾制,皇帝虽是也没批折子,可却没有原样返还,六皇子弹劾陈显的折子留中不发。
陈显要循序渐进,他们偏要打陈显个措手不及。
家事未平,再有累牍长篇的政事,陈显又当如何平定山河?
六皇子扳着指头算行昭及笄的日子,有了盼头日子过得自然是一片祥和。
陈家府邸也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想捂上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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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确定怕出乌龙就没有新婚祝福,今天新婚祝福也不算晚吧?阿渊祝书友三玄鱼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哦~
正文 第两百三三章 废棋(下)
陈家老宅静悄悄的,一连几日下人们只敢小声地窸窸窣窣地说话儿,若走路比往常快了些,都得引来管事一顿好骂。
趁夜黑天高之时,住在后罩房里的几户人家一夜之间就搬了个人去楼空,去哪儿了?人还活着没?是趁黑灯瞎火被人拉扯出去的?还是自个儿背着包袱跑了的?
旁边住的奴仆们不敢瞎打听,只敢三三两两聚一块儿,趁着摸黑互通一下有无。
“。。。都是二姑娘和夫人身边儿得脸的人家,小雀一家脱了籍跑得快,把自个儿闺女儿就撩这儿了。这一连几天都没见小雀那丫头,八成是。。。”胖婶子手往脖子处一划拉,“‘咔’八成是。。。”又压了压声音,字儿却落得重极了,“八成是嗝屁了!”
背后阴了自家姑娘一把,要是那丫鬟还活着,简直愧对陈显的名声!
众人啧啧称是。
小雀还活着吗?
陈婼也想知道,可她不敢问,她轻喘出的气儿都能打乱了这间隐蔽的小屋的节奏,她已经跪了快三天了吧?不对,她也不知道具体已经过了多少天了,小屋的窗棂全都被黑纸蒙上了,她不能透过窗子通过日月星辰来计算时间。。。从长公主府一回来,她连她的父亲的面都未曾见到就被几个婆子揉搓成一团塞到了这间小屋。
小屋里空空一片,没有凳子没有桌子没有灯,只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嬷嬷。
她必须对着门跪下。否则那两个婆子就会一边一个地用脚蹬弯她的膝盖,逼迫她跪下。
陈婼知道这是天牢里拷问死囚犯的架势,也是她的父亲表达愤怒的方式。
不许说话,不能交流。屈膝弯腰地跪在偌大的空荡无人的黑屋子里。。。先击溃她的防线,再挫败她的锐气,再尽情地宣泄计划被人无端打破的愤怒。。。
夜里也能睡,累到极致了跪在地上就算立着也能睡着,每睡了半个时候,婆子就拿凉水冲脸,一个激灵便醒了。
陈婼轻抬了抬下颌,半眯了眼睛想透过门缝捕捉到那缕直透而来的光线,动作一大自然牵扯到僵直的脊背和蜷曲的大腿,还有已经没有知觉了的膝头。
“嘎吱”一声。门缝里的那道细线般的微黄光亮。慢慢变得宽敞起来。
陈婼手被捆在身后。身子向前倾,慢慢眯着眼睛向上看去,瞳孔渐渐由大缩小。嗫嚅嘴唇语声沙哑轻轻出言。
“周平宁来提亲了吗?”
短短一句话说得慢极了,声音嘶哑得像水流冲击下的砂砾,又像从地下三尺闷声传来的低鸣。
她是陈显教大的,她太明白了,如果周平宁久久不来提亲,顶多五日顶多,她就会被送到皖州去,再过半载,她这个人就不见了,是死了还是又去了别的更远的地方。全看她的母亲能不能劝住父亲。
逆光之下,来人的身影莫名地拉得又长又细,陈婼的语气像问句,可言语之间很笃定。
来人身形一滞,避开眼去不忍再看,侧身一让轻声道:“你父亲来了。”
黑纸被一把扯了下来,陆陆续续搬进了两把有靠背的太师椅,一只小木案,两支烛台。陈婼被婆子一把扯了起来按到凳子坐着,她只觉得她的腿像两根木棍儿一样吊在腰下,烛光混着日光,陡然一下光亮起来,陈婼紧紧闭了眼再猛地睁开,便正好看见她的父亲头戴方巾,手背于后踱步而进。
浑身上下不自觉地一抖。
陈婼低下头,她甚至能清晰地嗅到自己身上的那股陈腐朽木般的味道,还好,她发出的还不是死尸味。
“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显声音放得很平静。
“五年前,才从皖州到京的时候。。。”
“我问的是那个丫鬟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异样的!”
陈显沉声打断陈婼后话。
陈婼手在抖,紧紧地握成拳后,手还是止不住地在抖,三天三夜的折磨让她脑子像一团浆糊,她必须清醒起来。
“大约是春宴三天前,小雀称病不能进屋服侍,我便放了她三日的假。。。”
陈显勾起唇角,神情显得很嘲讽:“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
陈婼脊梁一凉,愣了半刻,抬起头来神色很倔强:“我还没有败,周平宁来提亲,您为了全陈家名声不愿落得个陈家薄情冷血之名,也会将我嫁出去,是妻是妾不重要,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没有败。”
“你已经死了!”
陈显勃然大怒:“这个世间不会再有陈皇后了!你败在了盲目信任和太过自负上!你以为丫鬟不会反水,结果她反了。你以为周平宁会一肩抗下所有罪孽,结果他将你一起扯下了泥潭!你到最后都还把希望寄托到周平宁会来提亲,我才不会对你下狠手上!蠢人!蠢人!你不知道贺行昭尚有后手的时候就应该按兵不动!你凭什么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到周平宁身上?那个丫鬟出现,你根本就不应该给贺行昭和周平宁直接对话的机会!你从春宴一回来就应该示弱,是装病也好,是自残也好!你必须勾起我的注意力,才能让我为你放手最后一搏!被周平宁涮了一把之后,竟然还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屎是臭的,你却吃了一次还想再吃第二次。陈婼,你和你姐姐的心智有什么差别?”
陈婼睁大了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盛怒的父亲。
她就是这样长大的,所以变得这样自私、狠戾、决绝,还能怪她吗?
她本应该是陈家得胜之后的那根定海神针,如今她却变成了破开陈家棋局的那个缺口。。。
陈显渐渐平复下来,眼神望向次女,又迅速将眼光移向他处,艰难地咽下口中的苦味,声线平稳出言:“这是我最后一次教导你。陈家女不能为妾,你若死了,人都不在了,我的什么教导都白费了。嫁给周平宁,安安分分当一个庶子嫡妻,周平宁既然敢在事后过来提亲,至少能证明他的胆量不小。如果你连周平宁心里头埋下的芥蒂都消不了,我就当白白生养了你一回。”
她从缺口变成了弃子。
陈婼笑起来,她死了就什么价值都没有了,她活着至少还能拢住周平宁。。。
她的死活是由她的价值而决定。
陈媛指婚老四,她的父亲为了从这桩婚事里得到最大的利益,不惜打四皇子和天家的脸。
两道光掺在一起,陈显抖了抖袍子站起身,边径直向前行边说:“宫里探听到的消息,已知形势有变。你必须拢住周平宁,你要他向左拐他不能向右拐,这是你最后的价值。记得我说过吧,人活在这世上都是有价值的,你便宜点儿就死得早,贵点儿就活得长更活得好。让我看到你的价值吧。”
“做不成陈皇后,做个摄政王妃,我们陈家也没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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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渊知道这章太瘦了,可是阿渊撑不住了,过年胡吃海喝然后胃病复发。。。明天更两章补足今天差的,大家么么哒!
正文 第两百三四章 及笄(上)
陈婼与周平宁的婚事在三日功夫里纳吉、问名、择期就全定了下来,甚至还有了平阳王要花八千两银子为次子娶亲的谣传来,唾沫星子一沾到地上,传得快极了。
陈婼亲事一定,陈显说到做到,让陈家大管事带了满满当当两车礼,一车送到欣荣长公主府,一车送到端王府,由头没明说,只说是赔礼致歉的。
当日在场的夫人奶奶们都是出身世家大族,任谁也不是张着嘴巴四处说道的人,可遇见自个儿亲家、亲戚,总得意味含蓄地品评上两句,话里话外说起春宴那起子事儿,无非两个意思。
“平阳王次子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次倒还麻溜也够男子汉,若这事儿摊到我家郎君身上,无论嫡庶,无论是不是我生的,我都不可能娶陈阁老家的闺女儿。。。更不可能办事办得这么麻溜浩荡的。”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些人的命重就该福气重,闹上这么一出,还有人不离不弃地接着,也活该人趾高气昂地过。”
夫人奶奶们没说明白,丫鬟婆子就没这么多忌讳了,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添油加醋地差点儿没把陈婼说成“杀女得后的则天皇后”,同样的狠得下心肠,同样的能言善辩,同样的让男人爱也爱不得,恨也恨不得。
只多了一样,则天皇后可没被人当场揭开脸面儿,闹了个没羞没臊。
陈婼应当很高兴吧?她可真算是火了。
欢宜那天没去。遗憾极了,关注点有些奇异。
“你说要是平阳王次子不去提亲,陈婼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一定会去提亲的。”
行昭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周平宁个性刻板。一见定终生,无论陈婼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去提亲的,他想得到她,这是执念也是根深蒂固的梦想,仅此而已。
当两个人的维系变得比窗户纸还要薄,拿细铁挑子一戳,什么都会漏到一地。
时值仲春,六皇子一连串递上去的折子总算是有批复了,不是因为老六攒的劲儿足。全是因为陈显要大义灭亲。自断臂膀——他隔天附议弹劾皖州知府贪墨徇私。并呈上账簿证物,皇帝翻了翻勃然大怒,皖州知府上任不足三载。竟徇私舞弊买官受贿,竟刮了近十万两雪花银,当即罢官抄家流放。
再隔一日,便有吏部侍郎举荐他人出任皖州知府,皇帝亲询陈显意见,陈显顾左右而言他,“皖州是微臣发迹之地,微臣本应当举贤不避亲,可朝中市井之中风言风语颇多,家风不严。臣心有所愧,不敢再妄议。”
皇帝到底还是用了举荐之人,更是连赞陈显,“一片丹心,迢迢可见。”
啊呸!
陈显像给皇帝下了蛊似的,下的还是情蛊!
七月盛夏,东市集的摊贩们皆摆摊不过晌午,等新鲜的瓜果鱼肉一卖完,立马卷席收摊。
摊贩们一走,原先热热闹闹的街巷陡然间就静了下来。
高墙栅栏那头的八宝胡同也静悄悄的,端王府前头两尊镇宅吉兽顶着烈阳昂首挺胸,过了一会儿先有还留着头的小丫头端了盆水出来手脚麻利地洒在地上,算是去灰除尘,又隔了一会儿从端王府的东侧大门里头出来了六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低眉顺目行止稳重得仪,接着是端王府的长史官杜原默换了正经朝服出来领头站着,没一会儿老六两口子也出来候着了。
大热的天儿,六皇子打扮得一如既往的庄重,头戴方巾帽,身着长衫衣,右衽长襟把从脖子到脚脖子包得那叫一个严实。再观其旁,六皇子媳妇儿倒穿得很随性,行昭畏热,脚上趿着木屐,身上套了件儿水波纹绫衣,恰好罩住木屐鞋,头发挽得高高的,脖子后头便一派清凉。
行昭拿眼瞥了瞥老六,闷声笑:“。。。你要再加件儿外衫,再捂捂,回去揭锅撒盐,再放点儿椒粉、孜然、刷上层辣椒面儿,今儿晚膳就不用上别个儿菜了。”
六皇子神情很严肃,轻咳了一声:“可别逗了,你又不吃辣。”
停上一停,正儿八经再解释:“况且,捂熟的和烤熟的,压根就不是一种吃法儿。”
行昭哈哈笑起来。
方皇后喜欢打人个措手不及,今儿个一早,六皇子刚下早朝,林公公候在仪元殿旁边儿扯着六皇子说,“王妃及笄礼将至,皇后娘娘那日就不过来了,今儿就算提早出宫来给王妃贺礼。您看皇后娘娘是过午来端王府合适,还是临晚过来合适?都随您。”
明明就是居心叵测的突然出袭,偏偏还随和地都依他。。。
六皇子快被方皇后的善解人意感动哭了。
自然是晌午之后过来合适,宫里头宫禁得早,这么多年方皇后一向自持得很,很少出宫,邢氏回京,方家嫡长孙女洗三礼都没请旨说是想要出宫来瞧瞧,到底还是求了皇帝说是想出宫来瞧一瞧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话儿说得倒是很可怜,“。。。今上一向圣明,哪里瞧不出来老六和阿妩从来就没搭上过眼?阿妩是我一手教养大的,我就想去瞧瞧她过得怎么样。。。”
皇帝烟云雾缭中迷迷糊糊一想,嗯,没啥大不了的,准了,只添了一条“八宝胡同离雨花巷可远着,看完温阳就回来,皇后身份尊贵,别胡乱走动,没得惹了忌讳。”
皇帝经年来脾性越来越怪,如今连方祈也不让方皇后见了。
方祈连朝都不上了,也让嗑嗨了的皇帝潜意识里忌惮着。
方皇后脸色丝毫没动,点头应诺。
也没让小两口候多久。没一会儿就有辆极为素朴的青帏小车“轱辘轱辘”地往八宝胡同口里入,杜原默先敛眉低首赶紧迎上去,六皇子和行昭紧接着上去规规矩矩行了礼。
礼方皇后没戴帷幕,踩着杌凳下了马车。扫了眼杜原默接着眼神从六皇子身上扫过去,最后落在行昭身上。
小丫头没瘦,脸上倒还多长了几两肉。。。
当真是出嫁不由娘,个没心没肺的。
方皇后心里酸酸的,朝行昭招招手,行昭边笑边小碎步过来揽过方皇后,嘴上直埋怨:“天儿这么热,您要是想我了,就召我进宫去,坐在马车上又不通风。就闷着人热。汗散都散不出去。”
“我还没来瞧过端王府。看画像也看不明白。。。马车上搁了冰块来着。。。你也就初一十五进宫来,素日我哪儿敢召你?都是一样的儿媳妇儿,召了你进宫。召不召闵氏和陈氏?我一看到陈氏那张脸就想到陈显那张马脸,烦得我哟,一晚上吃不下东西。。。”
两个女人往前走,六皇子跟在后头插不上话。
插不上话索性不插了,进了正堂,方皇后坐在上首,两口子一左一右在下首就座,坐定上茶,方皇后轻抿了口茶水,笑道:“福建的茶叶一向好得很。景哥儿大粗老爷们儿不识货,每回送回来的要不是潮了的要不就是没炒好的。罗氏一进门,连送进京的茶叶都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明年开春送来的年礼怕是得更好些。”
“福建海寇再起,扬名伯明年过年怕是又回来不了。”六皇子接话儿,面上笑了笑:“母后可要带信儿给扬名伯?户部正好要往东南寄册子去,走官道又快又没人敢审。”
户部走一趟夹带的私货还少了?
有时候有户部的官员来寻六皇子,莲蓉给瞅见了,啧啧地直说,“当真是通身的气派,杭绸缎子,老坑玻璃种配件儿,嘴上一抹怕都是油水。”户部户部,躺在钱眼眼上活,随手蹭点儿怕都是一搂子的钱。
皇帝近几年不管事,陈显把持朝政,他不下狠手管,谁说也没用。
老六一向眼睛里头揉不得沙子,心里头憋着股劲儿,面上不说,别人送的全都收下来,背地里备了个小册册专门记谁送了什么到端王府来。
“不了,让阿妩写封信带给她哥哥就好,我写信失了体统。”
方皇后摆摆手,一边儿将茶盏搁在小案上,一边儿继续说话儿,“今儿个来也不是来说这些事儿的,拢拢家常话儿罢了,瞧瞧你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好不好的,淑妃离不开宫,否则她也跟着过来了。”
既然不说政事,六皇子真心不知道该聊什么家常了,穿得多,浑身上下都在发汗,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上,跟凳子上有刺儿似的,眼风往行昭那处一瞅,行昭便笑了起来,笑眯着眼睛冲方皇后嗔:“您让阿慎陪您唠什么家常?您可快放了他吧,阿妩陪您可劲儿唠。”
方皇后手撑在椅靠上,摆摆手。
六皇子如释重负。
六皇子一走,行昭搬了小杌凳就往方皇后身边儿靠,方皇后摸了摸行昭脑袋,舒了口长气儿,话儿软下来:“好容易长到十五,及笄礼那天我是来不了的,正宾、司正、还有赞者都请了谁?”
“正宾是舅母,司正是请的欣荣长公主,赞者是欢宜。”
正宾是插簪,司正是托盘,赞者是扶簪。
正宾分量最重,要真心想请十分尊贵的,方皇后能把顾太后从床上捞起来,可光摆场面活儿有必要吗?陈婼十里红妆,娘家夫家都不计前嫌地造起了势,旁人照样要在背后说道她。上辈子的及笄礼声势浩大,定京名流女眷齐聚一堂,可到最后她丢脸却丢到了嘉峪关。
成长这回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行昭只想自己家人有目共睹就够了。
行昭抿嘴一笑,继续言道:“宾客们也定下来了,几家亲眷来,方家,闵家,豫王府,绥王府还有黎家,哦,还有罗家和行明。。。”话头顿了顿,“也给太夫人送了折子去,后日就到及笄礼了。贺家还是没回音。八成是不来了。”
方皇后连连点头,“嫁了人,什么都得靠自个儿了。摆宴、请客、到别人家做客、送礼收礼。。。定京城像个大染缸,各家各户连着姻。带着亲,都得琢磨清楚。。。”
行昭以为方皇后会就着话头顺势说起陈家那桩事儿,哪晓得方皇后话音一转,问起了莲玉、莲蓉的归宿,“。。。你嫁得急,身边人都没安顿好,屋子里也都还缺个管事妈妈,黄妈妈一人到底不容易,偌大个端王府你可别亲力亲为去做,女人本就容易显老相。别看老六比你大个几岁。等老了老了的。女人显老就显得快了!”
行昭一嫁出来,就把莲蓉的家里人全安排到了端王府,她的婚事她的家里人操心更多点儿。莲玉是老大难。一个眼神不好使的寡母,想活动说亲都没地儿去。
她还是不愿意把她们两这么匆匆忙忙嫁了,笑嘻嘻地满口答应方皇后。
方皇后捏了捏她脸,连声说:“。。。你可别敷衍我!”
行昭捂着脸直嚷嚷疼。
方皇后说只是拢家常,谁信呐。
可行昭等来等去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正题儿,打的腹稿准备的打算,方皇后全没问,只提了句,“那个从你通州庄子里送到乐伎园来的女人还得让她唱青衣,蒋明英去看了看。一口皖州腔改都改不过来,也不晓得从哪处天桥下头拜的师父,唱起戏来连她哥哥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那个小娘子姓段,段如萧。
罗家在雨花巷相看猛男兄那回,正是这个段如萧让行昭留了意,其实两个人相像,眉眼五官长得像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气韵、身段和举止像,行昭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让莲玉到后台去等着,小姑娘年纪不大,嘴特别硬,一开始说自个儿姓袁,绝口不提籍贯旧乡,可乡音难改,行昭一听就听出来了皖州腔。
莲玉没时间陪她耗着,其婉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把她送到通州的庄子上去,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就是不许她出去。
这么一两年耗着耗着,那小姑娘到底松了口,只说,“我家哥哥自己卖身换了钱给我与弟弟吃饭,后来他被人带走了,我和弟弟也被人带走了,我去了皖南的一户人家里当闺女,后来那户人家遭了难又把我给卖到戏班子里了。。。打听说道哥哥在京城,我也没跑就跟着戏班子一块儿到京里来了。。。”
人人都有故事,有的故事悲,有的故事喜。
悲中之人还没有察觉自己的悲、一种重蹈覆辙的悲,行昭也不知道这算是福气还是更大的可惜。
小姑娘无辜,行昭自然不会殃及无辜。
行昭笑起来:“那让她好好学,左右年岁不太大,三月半载的总能学出个名堂来,咱们不慌。”
方皇后也颔首点头。
话儿从东说到西,天渐渐昏黄起来,方皇后不留晚饭直接回宫,方皇后要走,老六和行昭便送到大门口儿,送了半天儿才折回正堂里去,两口子坐在炕上呼呼索索吃了晚膳,六皇子斟了盏苦荞茶递给行昭,“。。。母后要来你的及笄礼吗?”
行昭接过茶盏,抿了口茶水,摇头:“应当是不来了,那天不好出来,所以挑了今儿个来给了我支簪子。”想一想又道:“。。。没和我说起陈婼,也没说起陈家,也没说起西北,就是拢家常而已。”
方皇后一向希望她能走一步看三步,政事朝事从来不避讳她。
难得一次,姨甥俩老老实实地唠嗑,半分没提及庙堂之上。
六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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