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菩提璎珞-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慧缘说是云游半年。这半年里苏缨络在秦府过得倒是十分自在。就只一样,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免觉得有些憋闷
快到年下,这天早晨飘起了小雪。苏缨络倚着窗台痴痴地看着外头仆役们抱着大扫帚扫雪。想起在归家院时,每到雪后,必有相熟的客人来邀赏雪。鸳湖、云亭、紫兰台,都是赏雪的佳处。
她想着想着,忽然轻笑出声。双花拿着个白铜手炉过来道:“想起什么好笑的来了?”
苏缨络回头接了手炉,微笑道:“我想起从前鸨母常说的一句话。”
“你们哪,是光看见贼吃肉了,没见过贼挨打!一心想着嫁人做少奶奶,哼,只怕真的做了奶奶夫人,那份儿规矩你们也受不来!一年不出几回门,一月也见不着一个外人,日日就只在天井里头看四方天儿……”
双花听了也笑,笑完却说:“姑娘是嫌憋闷得慌了。”
13心声
苏缨络道:“我是想念南蒲和苏俏儿两个,不知她们怎么样了。”
自来到秦府,苏缨络还从未出过门。秦夫人倒不曾说过什么,是她自己寄人篱下不欲多事。更怕万一给人认出来知道她住在这里,平添议论。
“我有些想念归家院外头的冰糖葫芦”,双花吞着口水道
苏缨络离了窗子,走过来坐到桌前,挽了挽袖子,从茶杯中倾了些水在砚台中预备磨墨。双花这小姑娘这几日月信初来,总是懒懒的。见苏缨络磨墨,她赖在床头问道:“作下雪诗么?”
“给南蒲写封信。”
双花一听来了精神,跳下床道:“快写,写完我去送信。”
苏缨络道:“你可不能去。”
双花撇撇嘴,叹口气又赖回床上。
“你去把珊瑚找来,请她回禀夫人,看方不方便派个小厮去送。”
当天下午南蒲的回信便送到了苏缨络手上,却是连着去信一起交回的
苏缨络匆匆将回信看了一遍,这才知她离开归家院没多久,南蒲便嫁给了宁渊随他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南蒲临去时,给苏缨络留下了这封信,内有她如今的住址
至于细情如何,信内虽未详说,苏缨络却也能猜到必是出了不小的变故,否则鸨母绝不肯轻易放人。
那住址写的是随州某县某村,距离京城并不是十分太远。苏缨络拿着信后悔不迭:早知道这信该写给苏俏儿的。双花在旁道:“何不再写一封,还叫人送去。”
苏缨络摇头道:“再等些日子罢,别叫人家说咱们多事。”
放炮放花过了年。七九河开□雁来。转眼半年时光已过,慧缘却音信皆无。苏缨络在秦府“应雪轩”中几乎修成了世外的神仙。
这一日正与双花拿着笔在纸上算账:半年来吃了秦府多少、用了秦府多少,前些天的冬衣是“避寒阁”送来的,那么一件怕就值二三十银子……。
正算得愁眉苦脸,翡翠忽然兴冲冲进来:
“听说三公子回寺了。”
苏缨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嘉行三,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翡翠抱起插着一把半开梨花的郎红大花瓶出去了,双花举手在苏缨络眼前晃了晃:
“高兴傻了?”
苏缨络一把打开她手道:“好日子过到头儿了。”
当晚秦夫人并未过来“应雪轩”,是叫了个小丫头来把苏缨络请到了自己那边。见到秦夫人,苏缨络才知道慧缘已回来好几日了。
“我已告诉他了!”
秦夫人开门见山便谈到了她的好法子。
秦夫人已年过四十,肤色依旧白皙光滑,早年的风韵犹在,但头上却已隐约看得见银丝。大约还是为着儿子的事日日煎熬才如此华发早生。
苏缨络见她神色复杂,半是喜悦半是悲戚。设身处地替她想想,也觉得实在难为了她。
这位贵夫人生于富贵,嫁与富贵,又顺顺当当地生了儿子。本该是养尊处优只情安稳度日的,谁知儿子偏出家做了和尚。
苏缨络虽足不出户,日子久了也渐渐知道:秦府有两位姨太太,共生了三位庶子,两位庶女。而这位正室夫人却除了慧缘之外一无所出。
不说在府里无子无依靠,为儿子伤心流泪时,旁边还没个亲生闺女细心解劝——更不要说眼下:若是儿子好端端地在家,就凭这人才家世,等着结亲的显赫人家怕不能排出一里地去?可如今却……
苏缨络想起从前自己笑言“妓*女和尚乃是天造地设的良缘”的话头,不由苦笑:
他若不是和尚,秦夫人说甚么也不会盼着他娶自己;而若不是妓*女,又有谁肯为她做这样的事?。
“他知道了,怎么说?”
“我还从未见过秦嘉这样子……”秦夫人斟酌片时,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词——悲伤!
苏缨络心中一紧,眼前忽地浮现出慧缘清秀的面孔,却是无论如何想不出他悲伤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秦夫人低声说道:“他要我迁坟,迁到落雁山上去。”
苏缨络不由失声道:“落雁山?”
秦夫人道:“是,落雁山。他说后日上山去……看你”
多半年不见,慧缘似乎清瘦了一些。
苏缨络藏身在小瀑布旁边那片树林里,水潭边新立的小小墓碑{文!}是汉白玉材质。正午阳{人1}光强烈,照在墓碑上星星{书!}点点反射着金光。苏缨络瞪大{屋1}了眼睛瞧着慧缘,给光线刺得眼睛生疼也舍不得闭上。
她以前倒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活生生站在自己的墓碑后头听人致悼词。
慧缘穿着僧衣,脚上的芒鞋苏缨络一眼便认出,正是这落雁山上的韧草所编。他绕着墓碑走了几圈,在墓前慢慢盘膝坐下,双手合十。
苏缨络远远看着,见他不言不动,如入定一般,心中不禁奇怪。过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他必是在为自己念“往生咒”
秦夫人“死里求生”的法子便是这样:假称自己嫁了人,却念念不忘慧缘。思念成疾,一病不起,终于撒手人寰。
此刻苏缨络站在远处瞧着慧缘,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这么离奇的谎言,也就你这个傻子肯信!
好容易他念诵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住了口。苏缨络只盼听他说上几句有用的,便悄悄地向这边挪。慧缘心中悲痛也不理会,苏缨络一直挪到咫尺之遥,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丛灌木,能看见他嘴唇翕动,却仍是听不清说些什么。
苏缨络费力地辨着口型,看出他反反复复在念两个字。又看了半日,这才看出那是“缨络”二字。
他念了几遍“缨络”,语声稍大,苏缨络听得分明
“你教我替你取个名字——我当时背着你,累得昏头昏脑,哪里还分得出心思?一眼瞧见路旁一棵璎珞松长得好,想起缨络有松有柏,长青不凋,又是长命锁,是以随口说了。我盼你长命百岁,平安喜乐……谁知……”他絮絮说到这里,语声里终是现了哽咽
“难道是这名字取差了,佛祖怪我贪心么?早知如此,我该叫你蜉蝣、舜华、朝颜……或许就……没有这块墓碑了呢。”
蜉蝣小虫,只一天寿命,朝生暮死;舜华与朝颜皆是朝开暮落!缨络拭去脸上泪珠,在灌木后恨恨瞪了他一眼。随即想到他看不见,又在心里啐了一口
慧缘自然浑然无知,用手轻抚墓碑又道:
“佛曰‘浮屠不三宿桑下者,不欲久生恩爱’。善哉斯言!我与你三次觌面,竟就有如此牵挂。”
“见你之前,慧缘心如古井,一意只知潜心修行。见你之后——犯了绮语,动了淫念,生了痴心!那日你来寺中,以笔沾唇,画下夭桃,我在旁瞧着,只觉那举动间有仙气,有妖气,独独无人气。缨络啊,你究竟是魔罗遣来惑我,还是佛祖差来试我?”
慧缘摇摇头苦笑一声:“我原以为自幼修行,受戒数年。旁门早已劈破,□早已勘破。却不料真诱惑来时,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如是我闻’,连阿难都不能忘情于摩登伽女——阿弥陀佛,从前实在是弟子狂妄了。至于从今以后——此后缨络已逝,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夫复何言?”
他顿了一顿,又说下去:“母亲前日问我,倘若你能再活转来,我可愿为你蓄发还俗?”
他说到关节处,苏缨络将耳朵高高竖起生怕落了一个字
“其实,又何须你死后复生。只怕当初,我再多见你一面,这和尚,也就做不得了。我匆匆出门云游去,你可知正是为了躲你?缨络,我的缨络,你好大的本事,慧缘出世以来,可还从未怕过谁。”他低声笑语,这句话说得轻怜□、娇宠万千,同世间任意一个堕入情网的青年男子一般无二。
苏缨络只听得心口发烫,身子微微打颤,忍不住就要站起
慧缘抚着墓碑发了一会儿呆。苏缨络等着他往下说,谁知他却半路岔开,絮絮叨叨说起往事来。
“当初师傅带我往南京宝华寺受具足戒,当时情形如在目前,转眼间已是五年有余了。”
苏缨络暗暗点头——秦夫人说他十七岁剃度,如此他今年是二十二岁。嗯,长我六岁。
慧缘回忆旧事,目光悠远:“那时正是盛夏,黄花满山。宝华山三十六峰如同三十六瓣莲瓣,宝华寺身在其中,正是莲花花蕊。
宝华寺弘虚师傅为我剃度,嘱我:‘青年有清才如此,当善自护持。’又问我修行为何’,我答以八字:‘远绍如来,近光遗法’。弘虚师傅听了很是高兴。”
“那年师傅圆寂之前,遗愿传我衣钵。师兄不服,几位师叔伯亦说我年岁太轻,恐不能服众。师傅闭目良久,说了八字:‘诵业易成,风骨难得’。”
慧缘将目光移回墓碑,淡淡一笑道:“缨络,若你还在,听我说这些,一定又要嘲笑我罢?你嘴上从不饶人的!只是,以后不可总是这样子,要吃亏的。”
“你问我为何说这些么?”慧缘认真说道。
苏缨络不由举手掩住了口。一阵凉风吹过,不知怎地,她只觉寒毛乍起。
“缨络,我不怕下地狱,我怕误了你!”
14靠友
“你问我为何说这些么?”慧缘认真说道。
苏缨络不由举手掩住了口。一阵凉风吹过,不知怎地,她只觉寒毛乍起。
“缨络,我不怕下地狱,我怕误了你!”
他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若当初我心动难以自持,答允娶你为妻,起初几年,定当是夫妻和顺。只是,日子长了,再恩爱的夫妻,也总有口角之时。到那时,想起往日宏图大志,我怕终有一日,会生了怨怼。缨络,若我当日能预知你今日结局,必不会任你嫁与旁人。只是,有谁能知未来之事呢?终究只是“假若”罢了。就好比,假若此刻,你能起死回生,我……”
苏缨络原本是心如蜜浸,听到这里却渐渐冰冷
秦夫人这一计假传死讯,用意全在令他“悔不当初”却忘了不娶有不娶的悔意,娶亦有娶的悔意。他今日只道自己死了,能“悔不当初”;来日结成夫妻,柴米油盐,就不会“悔不当初”么?
慧缘说得对,未来之事无人能知,有谁敢说心意一决,便永不后悔呢?更何况与自己相争的,是他自幼便立下的凌云壮志。
远绍如来,近光遗法!
他此刻只道自己已死,故此心意决绝。若下一刻见自己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还能如此么?或者即便此刻坚决,那往后呢?。
苏缨络慢慢伸手攥住了一丛灌木,被上头小刺刺破了手指,竟也无知无觉。
慧缘盘膝坐在地上,一只毛虫见他久久不动,大着胆子从他僧袍上爬过,他亦是一无所知。
良久,慧缘方又开口:
“我今日方知,这世上最令人心痛的字眼,便是假若了。缨络,假若你还在……”他声音打颤:
“你还是缨络,我还是慧缘。我每日追着你献殷勤,你却理也不理我,好么?”
“我为你画桃花,你都塞进灶坑去烧火;我要背你,你宁可去骑驴;夏天我去捉许多蚊子来,都放到我身上,让你看着蚊子叮我……好不好,你解气了么?”
“我要娶你,你说什么也不肯,趾高气扬地说我才不嫁你这臭和尚……啊不,我不做和尚,缨络,我还俗娶你,我不做和尚……”
“也不对啊,你怎样捉弄我气我折磨我都行,可是你最后还是得嫁我。不然,我怎么疼你啊?怎么才能把前头欠你的都补上啊?”
一阵冷风吹过,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四下看了看,傻乎乎对着墓碑问道:“你冷吗?你冷了罢?”
他倏地站起身来,动手就接僧袍上的带子。片刻之间,他已将僧袍脱下。随即走到幕后,平平展展地将僧袍铺在坟头上。
“还是冷啊。”他自言自语。
不远处有些枯草,他大步走过去,抱了一大抱回来。将干草统统压到僧袍上。又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索性自己也趴到了坟头上,四肢摊开,就像一只大青蛙一般
“现下不冷了罢?”他傻里傻气地笑。
苏缨络在灌木丛后拼命捂住嘴巴,两行热泪刷刷地往下淌
“缨络,缨络……”他心满意足地又叫了两声,再不出声了
苏缨络当天便离开了京城。
她并未再回秦府,从归家院带出来的私蓄全留在了那里,大约总得有七八千银子。双花埋怨不休,口口声声说“姑娘你要走不早说,早知道我该多戴些首饰在头上。”
苏缨络抹下腕上的一只玉镯道:“我也没想到这就得走,早知道我还想带些银子出来呢。”她把镯子递给双花:“这里离香积寺最近,就去当在他们的长生库里罢。快着点,今晚定要赶到郊县住店。”
双花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当初是你肯他不肯,现下他肯了,你又不肯。你们啊,全有毛病。”
苏缨络茫然道:“这世上的事,若真是你肯时他肯,他肯是你无不肯,若真这么简单,可有多好!”
她原想写封信给秦夫人,可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解释得通,索性不写了。心里想着她定会叫人上山去找,找不到或许就以为自己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这样最好,一了百了。若连秦夫人都以为自己死了,那自己便是真死了。
苏缨络无处可去,想来想去只得依着南蒲留下的地址去投奔她
所幸宁渊老家离京城并不太远,两人晓行夜宿、省吃俭用,雇了一辆最便宜的马车。待浑身的首饰当得干净,连双花的一条细细的纯银链子也送进当铺后,这才终于算是走到了。
宁家庄偏远荒僻,苏缨络坐了数日马车,又走了好远的山路,浑身酸疼、生不如死。待好容易问到了宁渊的家,南蒲见到她的表情却直令苏缨络疑心自己是不是真死了——那表情同见了鬼没半分区别。
“你你你……你是威灵仙?你怎么来了?你真是威灵仙?”
苏缨络平了半天气道:“不是,我叫苏缨络。能讨碗水喝么?”
双花从后头走上来道:“我也要一碗。”
南蒲将她二人一起抱住:“你们怎么来了?”
双花抹了一把脸道:“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阿弥陀佛,好日子不过!”她嘻嘻一笑:“南蒲姑娘,有话屋里说啊。你可一定得收留我们,不然今晚只好睡土地庙了!”
宁渊识得威灵仙,走来问候了几句,嘱咐了南蒲好生相待,便出去留她三人忽道别情。
原来威灵仙走后不久,南蒲便生了一场大病数日不起。孙杨见她实在病得重了不能招财,加上院里不少人私下里传言她是得了痨病,便索性一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宁渊找了来,说只要你拿出五百两银子,便成全你们。
南蒲取出自己多年私蓄,偷偷交给宁渊,这才得以赎身出院
宁渊将南蒲接到客栈,请医问药悉心调制,时日不长南蒲便恢复如旧
宁渊当初结识南蒲,是在京待考时一众文友游西山,请了南蒲作陪。后来郎既有情,妾复有意,遂渐渐熟识。南蒲既已赎身,两人在客栈等到发榜,宁渊榜上无名,便与南蒲回了老家,禀明父母,拜堂成亲。
5苏缨络听南蒲说毕,第一个便问:“他家里头,知道你的来历?”
1南蒲轻声道:“不知。也是编了一套谎话。不过,我猜他们多少也有些疑虑,只不肯说破罢了。”
7“那……他呢?”南蒲后来在归家院毕竟接了几个月的客,苏缨络急着打听宁渊待她如何,是以劈头有此一问。
z南蒲微红了脸,眼神却是温润:“瞧你还是这副百无禁忌的脾气。他……待我很好,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小苏缨络双眼亮晶晶起来,挺直身子忽闪着睫毛欲待说句什么,忽然却又泄了气靠回椅背上:“塞翁之马,焉知非福,这话真是大大有理啊。谁能想到你有今日呢?”
说她摸了摸胸口:“唉,谁又能想到我有今日呢?”
网南蒲道:“双花说得不错,你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亏得人只活一世,若是能活上两三个来回,你怕不要把下下辈子的事都提前打算好了?你管它将来如何呢,能与他夫妻和顺过上五七年,那也是好的。即便你那情郎不是和尚,也未必就能一辈子不吵不闹不后悔啊!”
苏缨络道:“这话不对。若换做了别人,我才想不了那么远呢。”
南蒲愣了一愣,随即眼望窗外念了两句词:
“君言相思一样苦,妾叹离散两般愁。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
“你这一片赤胆痴心,也不知今生今世他还有无机缘知晓。”
苏缨络莞尔一笑,两道长眉扫入鬓角:“他知与不知,与我何干?”
南蒲盯着她道:“都说为善不为人知,你这可算是‘为情不为人知’了。”她抿嘴一笑:“问世间情为何物?”
苏缨络未及答话,双花在一旁接口道:“依我说都是蠢物!”
南蒲与苏缨络大笑不止。
苏缨络笑毕,喝了口茶,说道:“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他。若是不爱,只求个存身之地,你便三宫六院我也不看在眼里。可一旦动了这个心,看着他敲锣打鼓地娶个正房回来,我还不够堵得慌呢!”
双花忽道:“姑娘,莫不如你跟慧缘隐姓埋名,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成家啊!他父母若找不到他,又怎会来管你做妻做妾?”
南蒲笑道:“小丫头异想天开。”
双花急道:“怎么就异想天开了?”
南蒲道:“且不说堂堂尚书府,平白无故丢了儿子,上天入地也必得寻他出来。便是慧缘自己,如若当真下定决心还俗,也绝不肯躲藏起来令父母再伤一回心。况且就算他肯,你家姑娘还不肯呢!”
双花傻眼。
15大祸
宁渊家中兄弟二人,有个姐姐早已出嫁,就嫁在邻村。宁渊的兄长也已娶了嫂子,有个儿子不到五岁。
宁家祖上也曾出过一个兵部侍郎,着实显赫过几代。后来渐渐家道中落,到他这里已然是与普通村户人家毫无差别。
宁渊父母俱在,都是本分老实的人,家门口挂着“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对子。
南蒲跟公婆谎称苏缨络是自己远房表妹,父母去世只得来投奔自己。却无奈她自己的来历已然是漏洞百出,如今又添上个来历可疑的表妹,这谎话更是难圆
宁渊父母心肠仁善,倒也不肯说什么。但如此穷乡僻壤,贸然多了个妙龄美貌姑娘,那真是想不出风头都难。
苏缨络来了不上五日,村里的三姑六嫂姨婆婆舅奶奶就来了十来拨儿
乡里人不知礼数,见人不会称呼,只晓得瞪眼睛呆看,一头看一头还要与同伴品评:
哎呀真是花枝儿一样的人哪!
瞧这姑娘的小手儿,咱村儿里十岁的闺女怕也没有这么小的手罢!啧啧,瞧瞧,笋尖儿似的……
就是穿上咱们的衣裳,也不像是咱们这里的人!。
老嫂子,你们家这是哪世里修来,这天仙一样的闺女一来就是俩!可惜可惜你少生了个儿子不是……
这些人有话全都说到当面,绝不肯背地里嘀咕。苏缨络也算是个不怕人说不怕人看的,可到了这宁家庄,给这群人“剥皮见骨”地看了几日,也险些“看杀”到最后她已成了惊弓之鸟,只要听见院里有人说话,立刻便跳起来东躲西藏。
南蒲也自发愁,日日跟苏缨络商量。
“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苏缨络垂头丧气道:“我哪有什么打算,只想着在你这里混几天,且混且打算,谁知道这里也不安生!”
南蒲皱眉道:“不安生倒也罢了,我心里乱乱的,就怕生出别的事来。你可千万待在家里别出去,那些绣活儿,教我嫂子上集去卖。”
苏缨络因身无分文,不好常在人家里白吃白喝,是以近来与双花日日熬夜刺绣,指望着能卖出几个钱来。
“这村里可有人愿意娶我?”
苏缨络放下绣绷,忽发奇想。
南蒲白了她一眼道:“这村里头老小光棍儿好几十,你若愿意,随你挑拣。只一样儿说在头里:字是不认识的,打老婆却是不用教的。”
苏缨络不死心道:“宁渊这样子的落魄秀才也没有?”
“呸!”南蒲一掌打在她胳膊上:“宁渊这回是时运不济,你瞧着,我们三年后不定考个状元回来呢!”
“你只说有没有嘛?”
“没有!”南蒲断然说道。
“那,要不我跟你做个填房?”苏缨络苦中作乐,嬉皮笑脸
“死丫头你敢咒我!”南蒲顺手抄起门后笤帚便打。苏缨络躲闪着笑道:“错了错了,说错了,是偏房,偏房!”
苏缨络在宁家一住数日,起初倒也相安无事。谁知这天宁渊的侄子毛毛跑到苏缨络房中玩耍,双花正巧去了厨房帮忙,苏缨络见孩子生得虎头虎脑煞是可爱,便逗着他玩了一回。
到了晚饭时,她抱着毛毛欲待送回他父母那里。走到屋后时偏赶上大哥宁飞从山里锄地回来,见状同苏缨络寒暄了几句,伸手便要将孩子抱回。
孩子正玩得高兴,两条小胳膊搂着苏缨络脖子紧紧地,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宁飞遂笑着说了句:“这孩子喜欢苏姑娘呢。”
话音犹未落地,宁渊嫂子不知从哪里走来,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怕不只是孩子喜欢苏姑娘罢!”说罢狠狠剜了苏缨络一眼,进屋去了。
这件事出来,苏缨络在宁家是再也耽不下去,收拾东西便要走
南蒲苦劝无用,眼睁睁看着苏缨络挽起小包袱出门。当时天色已晚,宁家庄原本荒僻,到了夜里便男子也是非结伴不行。南蒲情急之下牙一咬、眼一闭,扬手一记耳光,脆生生打在苏缨络颊上:
“我看你今天敢出这个门!”
苏缨络给南蒲打得懵了,怔怔地伸手抚脸,南蒲已是痛哭失声:。
“你还当你是归家院的头牌姑娘么?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那一身骨气能当饭吃还是能做钱花?”
苏缨络两行眼泪不声不响流下来:
“妹妹,我现下除了骨气,就什么也没有了……”
南蒲抱住她,两人脸贴着脸,泪水交汇。
良久,南蒲渐渐平静下来,拉着苏缨络坐在床上,检点言辞慢慢劝道:。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忍下这口气,这几天躲着她些。我跟宁渊再想想办法,看还有没有什么去处能够暂且安身……我这里还有点体己,实在不行你拿着先去住几天客栈也好,老天总不至逼死人的。你听话,啊……”
好说歹说,算是留下了苏缨络当晚不走。
这一夜南蒲同宁渊几乎彻夜不眠,商量来商量去,也只有宁渊当初在京城识得的一个文友或许能收留苏缨络主仆几日。那人家道殷实,不缺空房子,母亲又是个怜老惜贫的,且是为人通达不算迂腐,不至听说“烟花”两个字便避如蛇蝎。
二人商议已定,次日南蒲便告知了苏缨络,说好再过两日,宁渊进城采买物品,就便送苏缨络过去。至于往后的事,如今只好走一步瞧一步,先找到安身之处慢慢再说
谁能料到,福无双降祸不单行,便在这两日之中,一场滔天大祸便降了下来。
正午苏缨络去井台打水洗脸,遇见了村中两个泼皮无赖。苏缨络急急打了水便要向回走,给两人拦在了当地。
一个说:“美娇娘!”
一个叫:“花骨朵!”
苏缨络煞白着脸色看两人步步逼近,颤声道:“你们……做什么?”
往日井台边总有姑娘媳妇儿洗菜浣衣,也不知怎地此刻偏偏就只苏缨络一个。
那两人显是喝醉了酒,上来便拉拉扯扯。苏缨络不愿高声呼救,临走又替南蒲招来闲话。因此咬紧牙关不出声,只是拼命躲闪。
此处离宁家很近,她瞧着这两人醉醺醺路也走不稳,只想瞅个空子跑回去就是了。谁知其中一个无赖扑上来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苏缨络还不及惊呼,另一个已然勃然大怒:
“好小子,敢跟我争。”
“怎么着,你不服,你也来一个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来说去竟将苏缨络撇在一旁,自己打了起来。苏缨络趁机飞也似地跑回。不想跑到门口,还未进门,便听后头传来两声惨呼。她回头一看,只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两个泼皮怀中都揣着刀子,本就是吃醉了的人,一言不合各各出手,竟是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一个扎在胸口,一个扎在小腹,顷刻间同归于尽,尸横当场!。
苏缨络受了如此惊吓,当夜便发热不止。到了半夜子时,宁氏祠堂一伙人手执火把来到宁渊家,不由分说便将苏缨络从床上拖起来,一径带到了祠堂中受审
宁家庄中家家姓宁,往前数十代,都是一个祖宗传下。盘根错节、家家沾亲。族长权柄极大,许多族中事务连官府也不愿插手。南蒲说宁家庄多白丁,这位老族长却属例外,乃是个道学先生。
宁家庄已数年不出大事,族长有志难伸、有才难展,早就憋得头上冒火星。他得知今日之事,登时兴奋起来。问明了原委,捋一缕颌下长须——一不问泼皮闹事,二不问人命毁伤,先问了苏缨络一桩偌大的罪名——患乡扰邻,妖孽殃民!
跟着洋洋洒洒、骈四俪六写了一篇判词:
天生尤物,败俗伤风;红颜祸水,流毒僻壤。夭桃灼灼,焉得不招蜂蝶?宋邻窈窕,遂招登徒争风……夏亡以妺喜,殷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夫美女者,岂但亡国之物也!在城倾城,在乡倾乡……
末了连此地一月不雨,耽误了春耕也一并怪在苏缨络头上
判苏缨络身受火刑——干柴烈火烧上三日,是活是死但凭天命!。
此外连宁渊一家都受了牵连,南蒲首当其冲,罚于祠堂内舂米一月,家人不得探视。
这一场祸事霹雳电闪,直骇得苏缨络连喊冤都忘了,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只问看守的人:“他说要烧死我?我犯了什么错?他说要烧死我?”
宁渊上下奔走,将族长连同族里几位说得上话的老人全求了一遍,还将家中最肥的一只母鸡送到了族长家里。可临了儿半点也通融不下来,莫说苏缨络,连想给南浦送件衣裳也办不到。
宁母原本身子不好,这一番大闹更唬得老人家起不了床。宁父使拐杖敲着地,恨恨只骂宁渊:“你自己找的好媳妇儿,惹来的好祸事!”
宁飞一句话不说,只拍着兄弟肩膀叹气。只宁渊嫂子暗地里称愿念佛
乱糟糟挨到了四月初七,族长一声令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