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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圆玉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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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欢?计遥又气又怒,恶狠狠地瞪了小词一眼。

小词看着那女子脸色一变,暗暗窃笑。

“你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留给夜夜欢。他虽然长的很儒雅俊俏,可是有个恶习。”

小词忍笑看了一眼愤然的计遥,然后对那女子一字一字地说道:“他喜欢生吃美人肉。”

那女子神色一惊,飞快地扫了一眼计遥。

计遥长吸一口气,咬牙看着小词,好,一会再和你算帐。

“要是咬掉这里,可就嫁不出去了。”小词指着她的鼻子刚刚说完,猛地一愣!怎么把舒书那一套学来了,啊,罪过罪过。

她赶紧换个方法。

“刚才给你吃的药丸,叫肝肠寸断。你要是不说,一会药丸里的蛊虫出来,会把你的肠子都咬成一寸一寸,活活疼死。”

那女子的脸色更白,却仍是只字不吭。

小词叹气,逼供失败。她看了一眼计遥,继续叹一口气。他肯定是不屑于逼供一个女人。那神情摆明了是交给她了,可是她,也没有经验啊。

那女子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很痛苦。

计遥忙问:“你真给她吃了肝肠寸断?”

小词点头:“那还有假。”

女子呻吟起来,却嘴硬地咬着牙狠狠地说道:“我说了也是死,还怕你不成。”

计遥拍开她的穴道,傲然一笑:“你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指派你的人是谁。你回去告诉他,他想要的东西早已归于尘土。他若是不信,只管来找我。别去弄这些阴暗的把戏,让人瞧不起,光明磊落明着来就是了。”

小词看着她,很无奈地说:“你不说也不要紧,以后别缠着我们就行了。快去找茅房吧。”

那女子又羞又怒,起身就跑。

计遥尴尬地看了一眼小词:“你给她吃的泻药?”

小词点头:“我那有什么肝肠寸断,吓唬她的。你知道是谁指使的?”

计遥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身影,目光深邃起来。

他静静说道:“我只是猜的,他一击不中,必有后招。再多几条线索,我就确信无疑。”

小词一听还有后招,顿时黛眉轻蹙。

计谣突然剑眉一扬,扭过头眯起眼睛看着她:“你刚才竟然拿我来吓唬她。”

小词的眉梢一展,忍着笑,满眼促狭:“夜夜欢这名字怎样?”

“你!”计遥一咬牙,小词见状不妙,扭身就跑,三步被擒!

小词笑的止不住:“若不满意,改成日夜欢?”

计遥单臂圈住她,又好气又好笑,装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来:“你说我,爱吃美人肉是吧?”

“夜夜欢大侠,小女子不敢了。”

“吃那一块才好?”计遥眯着眼,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寻觅,口气很邪恶。

小词笑着笑着,却被他灼灼目光烧的脸上烫了起来,笑容渐渐浅淡隐去,只唇角还留着一丝羞赧的笑意。雪白的肌肤如蒙了层浅粉,在晨光里明艳不可方物。计遥心神一荡,慢慢松开她,摸了摸鼻子道:“走吧。”

此刻天光大亮,小词发现他摸的地方青了一块,想到昨夜,真是无地自容啊。

第一次砸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没经验,手忙脚乱地想要起身,结果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第二次砸下来的时候,他有了经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让她自行爬走。

两人回了客栈,小词本想让计遥歇息几天再走,他却不肯。既然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还是早早离开这地盘为好。

小词无奈听从,觉得他一手骑马有些不便,便又买了一辆马车,套上他们的两匹马,又放置好一应物品,这才上路。

马车虽然慢了许多,却比骑马省力气。两人一路北上到了齐郡。计遥的胳膊早已好了,小词却喜欢上了马车,不肯再骑马。计遥无奈只能随她,从一鲜衣怒马风流潇洒的仗剑侠客沦落成一赶马的车夫。

从齐郡开始,一路多山,风光渐渐冷峻。

马车离开齐郡城,行了数里到了一片树林。远山苍翠墨绿,树林一直从山脚蔓延过来,徐徐风起,有如听涛。

计遥放满了速度,和小词坐在马车上默默感受着清风入怀,马蹄如雨,心里安谧宁和。

突然,林中传来一阵细小的“扑扑”之声。小词一惊,握住了计遥的手。计遥一勒缰绳,停了马车。他提起剑,扫了一眼四周,突然搂着小词纵身一跃,上到树梢。

小词靠在他的胸前,低头看去,只见前方林中有数人正在围攻一个男子,地上还躺着几个人。奇怪的是众人手中都无兵器。围攻的人身姿轻灵,将单身男子围在中间,而被围攻的男子却是弹指间一把暗器如蚊蝇般飞出,刺破空气的声音有的尖利有的低沉,暗器体积细小而密集,却比刀剑更难防。围攻的人东闪西躲,十分狼狈,而抽空间也不停地望那男子身上抛洒药粉。一时间双方斗的乌烟瘴气。围攻的人虽然多,到底抵不过暗器的锋利,瞬间已倒了七八个。其中一个中年人看似很急,跳出圈外恨恨说道:“唐仿,我看你还有多少暗器,你总有用尽的时候。”

那男子冷笑道:“海老七,你那毒药也有用尽的时候。”

海老七怪笑几声:“你不要撑了,你已经中了我的渐深,你乖乖跟我回京,我看在王爷的面上给你解药。不然,你就等着死吧。”

小词暗叹,怪不得以前计遥死活不肯学用毒。今日难得遇见一场用毒和暗器的较量,果然看着让人气闷,虽胜负立分,争斗之间却失了男儿的浩然之气。

唐仿身子有些摇晃,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海老七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唐仿。

小词紧张地捂着唇,暗暗拧了一把计遥的胳膊。她心里暗急,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海老七不象是好人。而唐仿却是仪表不凡,看似正派之士,心里便情不自禁地向着唐仿。

海老七蹲下身子,抽出一把匕首,敲在唐仿的脚踝处,冷笑:“挑断了脚筋,可就老老实实地听候王爷差遣了。”

计遥暗自提气,蓄势待发。十几人围攻一人本就被人不齿,海老七又露出如此下作行经,的确让人难以坐视。

他正欲飞身下树一剑挑开海老七。

突然,海老七一声惨叫,身子往后一仰,倒到地上。计遥凝眸一看,他的喉间涌出一股鲜血。

计遥暗自惊叹,他竟然没有看清唐仿是如何出手的,也没看清是何暗器。唐门的名声果然并非虚得。

他搂着小词从树上跃下,临空起伏轻跃,翩然来到唐仿身边。

唐仿一惊,竟不知何时身边还隐藏着两个人,看他们的身法,应是上乘轻功。起落间如一片树叶飘然而下,连风都未惊动一丝。

眼前的两人相貌清雅脱俗,如冰雪美玉,世外適仙,让人情不自禁心生好感。

计遥含笑抱拳:“在下计遥,当年去青城山学武时,承蒙唐三爷关照。若在下猜的不错。公子应该是唐三爷的晚辈吧?”

唐仿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两人,抱拳问道:“他是我的祖父。在下与两位素昧平生,阁下怎么猜到我的身份?”

计遥微微一笑:“这样的暗器,这样的身手,又姓唐,你让我往那里猜更合适?”

唐仿苦笑摇头:“正是唐门的名气才给我惹了麻烦。”

计遥笑:“正是,有利便有弊。名气这东西,的确是让人为难。“唐仿也笑,眉头却不禁皱了皱。

“你中了渐深,先解毒吧。小词,渐深的毒你应该会解吧?”计遥回首,忐忑地问了一句,很怕小词说出“不会”。

还好,她点了点头。

唐仿忙道:“多谢二位。我刚才也是装做不支,好乘机制服海老七,其实一时倒还无妨。”

小词指着海老七的尸身道:“计遥,你去他身上找找,定有解药。把匕首也拿给我。“计遥果然在海老七身上找到几个瓶子。小词打开挑了一个,又将唐仿的手腕割开一个小口,将药逼进血脉。

唐仿见眼前的两人高洁俊雅,顿起亲慕之意,竟连一丝的戒心也生不出来,任由小词为他解毒。

小词嫣然一笑:“你这三日可要饿着肚子了,除了水,什么也不能进。”

唐仿点头:“多谢姑娘。”

“唐公子不用客气,我叫小词。”

计遥对唐仿道:“唐公子要去那里?要是顺路,就和我们一起走,你这毒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除。若是再遇上海氏的人来纠缠,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唐仿道:“恐怕要给你们添麻烦了,二位是要去那里?”

“幽州。”

“四川一时不能回去,我去潭州朋友处先避一避吧。我倒不是怕海氏,唉,说来话长。”

三人上了马车。唐仿坐在计遥身边,叹道:“被人缠上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如同一只蚊子在耳边哼哼,让人寝食难安。”

“我怎么以前很少听到海氏的消息?”

“他们本是海上盗匪,以海为姓,惯于抢劫略夺,下毒害人。百年间被江湖人不齿。前几年归顺朝廷之后,一心巴结朝中权要。我本来去京城看看武林大会,不知怎么被安王知道行踪,一心要将我收在门下,可是唐门祖训便是不可为朝廷效命。我自然难以领情安王的招揽,就匆忙离京了。”

计遥心里一动,道:“难道是安王想要强留?”

“那倒不象。安王对我极是客气周到,他想让我为他研制一种弓箭,对付燕国的连发弩。”

“那就是海氏自作主张,想留住你送给安王,讨好他。”

“不错,海氏若无朝廷撑腰,江湖中想要收拾他们的人可是不少。”

“他们吃了苦头,应该知道收敛。”

唐仿苦笑:“海老七死与我手,要么他们前来寻仇,要么就是怕了,从此见我就躲。”

计遥笑道:“唐公子暗器了得,我看后者的可能更大。”

唐仿笑道:“但愿但愿。他们,实在是糟蹋我唐门的暗器啊。”

小词在马车里好奇地问道:“唐公子,你刚才对付海老七用的是什么暗器。我怎么没见你动手呢?”

唐仿回过头,笑了笑,拉起右手上的袖子。只见他手腕之上戴着一只精巧的劲弩。长不过三寸,墨黑的弩身上刻着朱红色花纹,精致细巧。

“这弩名叫三步杀。紧贴脉搏而戴,遇见近身之敌,只需动两下拇指,经脉略一扭动便触动机关。箭入咽喉,三步之内要人性命。不过离的远了,力道尽失。所以叫三步杀。”

小词惊讶地看着这只劲弩,叹道:“唐门真是名不虚传。这弩精雅的如同玩具,却须臾之间夺人性命。”

唐仿笑着,突然解开三步杀,递给小词:“姑娘为我解毒,这弩就送给姑娘聊表谢意。”

小词急忙摆手:“多谢了,这是你的防身工具,我怎能接受。”

“姑娘不要客气,这弩我回头再做就是。我看姑娘没有内力,江湖凶险,有个防身的东西总强过空手。”

计遥谢道:“唐公子真是豪爽,唐门的暗器可是千金难求。”

小词见唐仿真心诚意地想要送她,也就爽快地接下了。

“姑娘,这弩里本有三只箭,方才用了一枚。过几日到了潭州朋友家,我再送些箭给姑娘备用。”

小词感动不已,拿着三步杀爱不释手。她倒没想过防身,只觉得这袖中劲弩精致如斯,只想让人细细把玩。

三步杀

三人往潭州而去。前两日唐仿倒还无事,到第三日,却是饿的话也没力气说了,哀哀叹道:“这海氏果然歹毒,即便是解了他们的毒也要饿上三天,若是再遇上他们,如何有力气再对付他们?”

小词递给他一壶水,笑道:“唐公子只当是修炼道家的辟谷之术。

唐仿点头:“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看见一桌的好酒好菜。唐仿决定在小词计遥吃饭期间卧在马车上不下来。眼不见心不痒。

小词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头:“明日就好了。我请你吃红烧猪蹄和红椒肉片。”她不说还好,一说,唐仿肚子里的水咕噜一声。

第五日下午到了潭州城。按照唐仿的指示马车驶到了一户宅院。红墙碧瓦,十分气派。

唐仿上前敲门,开门的老头一见是他,愣了半天,狂喜道:“唐公子,你可来了。我家少主可是半个月都未笑一声了。”

唐仿摸摸鼻子,道:“他一冷脸,大家的日子可都不好过啊。”

那老头频频点头,伸手道:“快请快请。”

计遥见状对唐仿道:“唐兄安然抵达,小弟便告辞了。后会有期。”

唐仿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急道:“那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好歹也要歇息一晚,明早再走。”

计遥忙道:“这是唐兄的朋友之居所,在下怎好意思叨扰。况且,我们还要赶路。”

唐仿不悦,正色道:“这位朋友家便和我家一样。计兄弟,麻烦了你们几天,一定要让他代我尽下地主之谊。我不多留,歇息一晚我就送你上路。”

这拉扯间,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唐六来了?”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跟前,好快的身法。

小词一看,是位翩翩公子,乌发雪容,雪白长衫一尘不染,清冷素淡的眉宇间罩着薄薄一层喜色。

唐仿回首一笑:“林菡,这是计遥,小词。我路上被海氏所伤中了毒,多亏二位相助帮我解毒,不然可能到不了潭州。”

林菡一惊,忙道:“现在怎样了?”

唐仿道:“已经没事了。只是饿了几天身子有些虚,你去弄些好吃的来给我补一补。”

林菡松了口气,对计遥小词抱拳施礼,笑着道谢:“二位远道而来,先请到寒舍歇息,暂洗风尘。”

计遥正欲推迟,唐仿一皱眉头,使劲一扯他的衣袖,佯做发怒。

计遥笑道:“唐兄一片盛情却之不恭,就叨扰一晚,明早我们就走。”

林菡的府第清幽空阔,园中摆着许多希奇古怪的工具,地上也有些奇怪的东西,象是兵器又象是玩具。小词好奇地看着却也不好意思询问是做什么的。只觉得这林公子,清清冷冷的似很难接近,偏偏对唐仿却是关切之极。进了正厅,就紧坐在他的身侧,不停询问路上的情况。听到海氏之毒,他略一思忖道:“稍等。”说完就起身去了内间。

下人捧来茶具,细细煮水、洗茶、冲泡。然后奉到三人的面前。小词捧起茶盏,只见雪瓷如玉,茶水青碧,一股盈盈暗香沁人心脾。

下人道:“唐公子,这还是去冬的梅花雪水,少主吩咐,只给你留着呢。”

唐仿眉梢一动,低声对计遥道:“其实,泥水,雨水,梅花水我是分不清的。喝到嘴里解渴就成。”说完,呵呵一笑。

计遥忍笑看了一眼内室,林公子的清心雅意看来是对牛弹琴了。

片刻,林菡从里面出来,手里拿了一个琉璃瓶,隐隐可见里面有几片草叶。

他笑着递给唐仿:“你这次可来对了。我这里刚好有味解毒的药草。”

小词惊道:“冰柳草?”

林菡一愣:“姑娘怎么认识?”

“我师父给我看过。这草只有药王谷才有。”

林菡神色有些不自然,讪讪道:“哦,我无意中得到的。”

唐仿抬眼扫了他一眼,暗叹,必定又是拿自家的宝贝与人交换的。

林菡的语气有些讨好:“听说,这草可以解毒,正好给你用。”

小词微笑:“林公子,这草是解瘟疫之毒和瘴气之毒,对见深没什么用,见深的毒只有以水带出体外。唐公子排了五天的毒,目前已无大碍。”

林菡略有不悦,收起了药草。似乎唐仿没有接受药草便欠了他什么似的。

晚饭极其丰盛,唐仿终于放开大享美食,饕餮之后捧着肚子悠然快意地拉着计遥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小词想到明早还要起程,洗了澡之后便也打算上床歇息。突然,有人敲门。

小词道了声“请进”,只见林菡冷着脸进来。

小词有些纳闷,不知道他为何心情突然不悦,在饭桌上好似还很高兴,与唐仿有说有笑。更不知道他为何来找自己。

“他把三步杀送给你了?”

小词点头。对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也弄的糊涂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何象是兴师问罪的样子。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小词没有料到他来势汹汹所为那般,一时发愣没有躲避。他竟然上下其手,在小词身上摸了起来。

小词又羞又怒,伸手就去格开他的手掌。他却是力气不小,带着一股蛮横继续在她身上乱摸。小词气急,大喊一声:“计遥!”

若不是念在他是唐仿友人的份上,此刻恨不得用三步杀立即收拾他。

房门口立刻出现了计遥和唐仿。

计遥怒不可遏,上前一掌推开林菡,手腕一抬,欲夺他咽喉。

唐仿忙道:“误会误会,他是女人。”

计遥的手生生停在半路,半信半疑。

“小词,抱歉,她的确是女子。”唐仿不好意思地上前,一把抽掉林菡的发簪。

果然,长发委肩下的林菡顿时婉约清丽起来。她却仍是不服气的样子,也不对小词赔礼,只恨恨地看着唐仿道:“你为什么把三步杀送她?”

“她救了我,为我解毒。”

“那我呢,我没救过你?”

“我自然把最好的给你。”

“什么?”

唐仿叹道:“我难道不比三步杀更好?”

林菡痴痴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低了头,长发盖住了脸颊,虽然看不清容色,却可清晰地感觉她的肩头柔软下来,白日里那种清冷拒人千里都渐渐淡去。

小词和计遥都有些尴尬,这情人之间的表白听在两人心里都是怦然一动,想到了自己。

唐仿低声道:“去睡吧。”

林菡此刻温顺如一只小兔,微微颔首低头出了房间。

唐仿回头对计遥苦笑:“女人就是难侍侯,小心眼。”说完,突然意识到眼前还站着一位不折不扣的女人,他又连忙对着小词赔笑。

小词忍着笑低哼了一声。

“林家世代精于手工,也是潭州的大户。她父亲没有儿子,把她自小当男孩养,脾气有些倔,小词姑娘别生气了,我代她向你赔罪。”

小词扑哧一笑:“唐公子还是去向林姑娘赔罪吧,下次可不敢随便送什么东西给别的姑娘了。”

唐仿笑着点头,果然听话地去另一位姑娘处赔罪。

计遥同情地看着唐公子的背影,再回头一看小词,觉得自己十分地幸运。心里这么一想,眼神便也温存起来,目光如水,静静看着小词,越看越觉得她温柔甜美,虽然有时有些调皮,却更添可爱。

小词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问:“我那里不对么?”

计遥难得柔声细气地甜言蜜语一回:“你那里都好。”说完,自己也有些尴尬,摸摸眉梢转身就匆匆往门外走。

小词笑意盈盈,得到他一句含糊的夸奖真是又意外又喜悦。

翌日清晨,小词就被敲门声惊醒,她以为是计遥,开门一看却是林菡。

林菡仍是一身男装,不过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再一细看,就看出到底还是比男儿娇俏清俊。

小词含笑:“姑娘有什么事么?”

林菡神色略有些扭捏,一身男装之下显得有些滑稽。小词忍着笑,将她迎进屋里。

林菡低头笑了笑,再一抬眼就恢复了昨日的洒脱:“小词,昨日我有些失礼了。给你赔个不是。”

“林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已经忘了。”小词呵呵一笑。

“那计公子是你的亲哥哥?”林菡常与唐仿一起,不自觉地口音也有了些川音的偏误,听在小词耳中竟成了“情哥哥”三个字,她脸色一红,低头不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心里一阵阵的轻漾,如春水涟漪抚过心扉。

林菡也不再问,笑着伸出手,掌心里托着一个小小的印章。嫣红的颜色,如珊瑚玛瑙般光彩明丽。

“这个送你,算是赔礼。”

小词忙道:“姑娘太客气了,昨日之事本是误会,根本不算什么。”

林菡笑道:“我若告诉你这印章有什么用,你一定会收下。”

小词好奇道:“有什么用?”

林菡拿起印章,指着底端笑道:“你看印章上的字。”

小词低头就着她的手指一看,居然刻着“小词”二字。她心里莫名一阵感动,抬头时眼中隐有水气。

昨日还以为林菡是个冷淡狭隘之人,没想到一件小小的误会竟让她费了心思连夜为她刻一枚印章出来。她倒是个真性情之人,不藏不掖地直率,爱便是爱,厌便是厌。

“来日你碰见喜欢的人,拿这印章在他身上盖一下,可就无论如何也洗不掉。他若辜负你,再寻别的女子,一定会被问起这小词是谁。除非他挖掉那块肉,否则可就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说着她得意一笑,“这是我的得意宝贝,除了自己,可就送给你一个人了。因为你救了他,也就是救了我。

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就是。”

小词听完这印章的用途,又好笑又惊异。这林姑娘可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不过既然印章已经刻上了她的名字,林菡又是一片诚心,她自然无法推拒掉这一番好意,忍着笑惊叹道:“林姑娘,你可真是高明。”

“你以为唐仿是那么容易驯服的么?根本是个浪子。”她这话虽含着薄怨轻嗔,却带着三分欣赏三分迷醉。

小词含笑看着她,心道:我看你这样心高气傲的姑娘才是更难以顺服的。

吃过早饭,唐仿又拿出几枚小箭送给小词。小词收了两份礼物虽然很欢喜,更欣喜地是结交了这样一对朋友,从踏入江湖开始,这才是第一次在凶险之外得到的温情和友谊。

唐仿和林菡将两人送到门口,依依惜别。

马车起步,小词回头看着大门口的一对情侣,又起了作弄之心,对着唐仿喊道:“唐公子,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唐仿几个箭步从大门口奔到马车前。

“唐公子,我想和你打个赌。”

唐仿一愣,实在没想到小词特意招呼他过来是要和他打赌,于是问道:“赌什么?”

“我赌你身上有两个字。”说完,小词笑的直不起腰,一挥缰绳就赶车而去。

唐仿神色尴尬地愣在路上,那样子实在可笑之极。

“小词,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两个字?”计遥突然闷声问了一句,脸色有些发黑。

小词呵呵笑着,偏着头看着他:“这是女人的秘密,你想不想身上也有两个字?”

计遥身子往后一缩,戒备地说:“你想怎样?”

小词恬美一笑:“先不告诉你。”

计遥打了个寒战,想起今晨林菡从她房中出来的时候,两个女孩子那精灵古怪的笑容。暗自庆幸幸好只住了一晚,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落雪泉

一路北上经历了湖光潋滟和溪水淙淙,又看过山色空蒙和花团锦簇,越靠北,风景越素淡起来,似乎北方的春光晚到了许多,也慵懒了许多,只漫不经心地点缀了少许绿意与花容。

小词一路问了数次计遥,为何要到幽州来,他都是哼哼哈哈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最近的一个说法是,要和小周到幽州一起感受感受塞外风光,体会一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此乃两人初学射箭之时就定下的宏伟心愿。

小词撇撇嘴道:“好酸。”一想到小周就要来分走一半计遥,莫名有些闷,一鞭下去,马飞奔起来如风驰电掣。

计遥的笑漾起在唇角,打马追上来。

幽州城本来繁盛,如此萧瑟只因去冬大燕的一场突袭。鲜卑人善骑射,铁骑如飞,来去如潮,将城池洗掠一空。大燕铁骑走后本该百废待兴,百姓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幽州的防守失望之极。他们顾虑着大燕的再次突袭,都是应付着过日子,做着随时要逃难的准备。几乎家家都备有一副箩筐,里面放着被子锅碗和贵重些的东西,只等一有动静,挑起箩筐就走人。

到了一个地方通常先找客栈,一路行来都是如此,小词早已熟门熟路。奇怪的是这一次计遥却没有如此,他径直领着小词出城往东,沿着官道踏马而行,一直到了城郊的落霞庄。然后下马拦了一个路人问隐庐在何处。

小词很奇怪,奈何计遥嘴紧的如同铁葫芦,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小词只有满怀疑惑地跟着。

城外的荒原上,风疾草劲。隐庐不过是个沉寂安宁的庄园,在黄土绿林间孤寂地立着,沧桑而略显破旧。

计遥上前叩门,半天门开了,一个老者探出头来,问道:“公子找谁?”

计遥微施一礼,道:“老人家,隐庐的意思,莫非是取自‘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那首诗?”

老翁枯枝般的手指微微一抖,他拉开门,颤颤微微的迎出来,似有些哽咽:“请进!”

计遥和小词踏进朱红色的大门,老者抖着手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回过头盯着计遥。他的目光骤然明亮起来,上下打量着计遥。进了屋子,他倒上茶水,问到:“公子可是姓云?”

计遥摇头:“在下姓计,受人之托想要给老伯看两个字。”

老翁略有些失望又略有些惊异,紧紧握着茶盏。

计遥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老翁。

老翁急忙接过,良久,竟滴下几颗眼泪到纸上,晕染开了两个字:云深。

“老夫等了一辈子。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来了。计公子稍侯。”他哽咽着放下纸,进了内屋。

小词瞪着计遥,小声问:“怎么回事?”

计遥抿抿唇道:“回头我再告诉你。”

老翁从屋子里拿出小小的一个铁盒,象是年代久远,锈迹斑斑。

“老夫担心了许久,大燕已经来过幽州一次,若是落入他们之手,如何对的起先祖的托付。公子还是快些动手的好。”

计遥接过铁盒,正色道:“是。”

“计公子还是住在这里比较好,府里虽然有些破败,当年可是镇北侯的别院。有什么事老夫也能帮衬一些。

府里的用人公子只管吩咐。”

计遥点头:“多谢。老伯怎么称呼?”

“老朽云长安,是前朝镇北侯的后人。先父取这名字来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的诗句,他心心念念就是复国之事,可惜直到死,也没等来半个定王的后人。老朽一直守着这个别院,已经六十年了。”

“云老伯……”计遥看着他的冉冉白须和一脸的期切,不忍再说下去。云长安若是知道定王的后人已经放弃了复国的打算,财富也散落民间,那么他这一生的期盼,空付流水么?他心里一窒,终于明白云景为何独自葬与皇陵之外的背山之阴,他虽然为百姓着想,审时度势不想再起烽烟兵戈,却终归觉得亏对先人的嘱托。计遥不知道云景所做是对是错,从大义大处看是对了,从小家私处看却又有违先人遗志。计遥默默叹息一声,看看小词,定王唯一的后人。

小词急切地恨不得过来掰他的口,从他嘴里掏话。只是当着云长安的面艰辛地忍耐着。一会跺脚一会咬牙,小脸都急红了。

计遥暗笑,不是不愿意告诉她,只是她单纯的性子,连姨母都觉得她还是继续糊涂着逍遥着好。知道的多,对她并无什么好处,反而会让她不安全,姨母当日的决绝,正是为了保护她。

计遥拿了铁盒,放在怀里。云长安领着他和小词到了后院的厢房,干干净净的屋子,古朴雅致,家具陈旧却不失奢华,风华暗淡于岁月沧桑,却有余韵残存,似在默默述说当年的繁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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