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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剑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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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剑澜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众人不肯相信,却听成大夫在自己的身后缓声道:“小公子身处匡义帮总堂之中,就算是身在江湖了,帮中事多人杂,万一有什么事情谁能护得他周全?红枫啊,若是他在你手中有个三长两短,你又如何对得起你当日的话?传到武林中人人定道你借机残害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幼童,你又如何分辩?不管怎么说,龙青当年对你这个妹子不薄,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你也不应太过难为于他,他本就无辜受累,教他武功,也不过是望他能够在这险恶江湖中自保。”

林红枫见成大夫好言相求,面色稍霁道:“既如此我不再管他学武之事,说实话我也是多此一举罢了,无论你们目的何在,殷殷的天赋你们都是知道的,且不论这孩子天赋如何,现在练功已然是晚了。”说罢领着殷殷竟自离去。

众人也慢慢散去,只剩成大夫和林剑澜留在大堂之内,成大夫摇了摇头,道:“小公子,你青叔的房间现在一直都是空着的,你且就住在他那里,千万记得总堂内机关重重,没事不要乱跑,你跟我来吧。”说罢向外走去,却觉得衣角被拉住,回头看林剑澜强自忍耐,两行泪水还是流了出来,抽噎道:“成爷爷,我没有骗你,青叔真的答应过我。”成大夫轻轻擦了擦林剑澜腮边的眼泪,道:“爷爷知道澜儿没有骗人,但是哭也是没用的,小公子争口气,要凭自己的本事让人家认可,哭泣哀求只会让他们更加瞧不起。”

林剑澜点了点头,又为自己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反而道:“自己刚才实在太没出息了,一路上,铁叔叔也说过,怎么和青叔三年在一起都没有学到些什么,青叔的妹子和总堂的各位叔叔这样想实在也是人之常情,我又何必自寻苦恼。”想罢笑了一下,道:“成爷爷,我们走吧。”二人走出匡义堂,林剑澜心中却不住的歉疚起来:“今日连累了成爷爷他们和青叔的妹子言语不和,不知道怎么才能向他们表明自己并不想做什么小公子,唉,只恐怕又要辜负成爷爷和秦叔叔他们的一片苦心。”

林剑澜随着成大夫绕了几个弯,来到林龙青平日所住之处,却是一个水榭,有半截搭建在水上,成大夫轻轻一推,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一阵灰尘之气迎面扑来,林剑澜不禁打了几个喷嚏,成大夫道:“这便是帮主平日歇息练功的地方了,自夫人去世以后,帮主就一人住在这里了。”林剑澜心道:“那日听青叔的妹子说,青叔对待他的妻子好像也甚是冷落,看来夫妻之间感情并不好,可是她去世之后却青叔不曾再娶,也很让人不解。”

二人走进屋去,四处看了看,成大夫叹了一口气,颇有物是人非之感。林剑澜细细打量四周,外间是一间书房,书案上尚有笔墨纸砚,旁边立着一个不大的书架,里间的床旁摆着一个甚是古朴的香炉,靠窗的地上则放着蒲团,看来是林龙青平日修习内功的地方。林剑澜心道:“在我家时青叔练功都需我在门口看护,以防有什么意外影响他练功,怎么这里防范这么松?”正思忖间见成大夫走至窗边,推开窗户,低声呼哨了一声,只听外面“哗啦”一声,林剑澜急急跑过去向外看,却见水面上露出一个人,全身黑衣打扮,对着成大夫抱拳道:“成大夫有何嘱咐?”成大夫指着林剑澜道:“肖头领,这是帮主在北方落难之时的救命恩人,现在已经是帮主的义子,你们从今以后要护卫好小公子的安全。”那人点了点头道了一声“领命”,便瞬即沉下水去。

成大夫将窗子复又关上,方对林剑澜说道:“明日我带你去帮中的演武场,和秦护法他们商议怎么教授你,你不要自己乱跑,这里机关重重,很是危险,若有事情,自有人来带你去。”顿了一下,又道:“若不出我的意料,曹夫人必定会让曹忠曹全来服侍你,名为服侍,实为监视。我们刚从北方回来,帮中事务甚多,不能像在路上一般照顾你,你自己要十二分的小心。”说罢步出屋去。

林剑澜走到门边,却见果然如成大夫所言,曹忠曹全二人坐在距离门口不远处,好像在谈些什么,慢慢走过去,却听曹忠对曹全老气横秋的叹道:“经过我这一番分析,你别看那小孩初来乍到,成大夫他们可都挺向着他的,所以说像我们这种人啊,谁都得罪不起!”

第十七回 卧暖衾

林剑澜摇了摇头,心知他们不过是替人当差,实则也很无奈,想起上次他们二人的尴尬模样,心中不禁一笑,拍了拍二人肩膀,道:“二位大哥,帮我打盆水来可好?”

二人正自顾自的聊天,被他这么一惊着实吓了一跳,“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曹全回头忙不迭道:“小公子稍等!”说罢急急而去,还差点摔了一跤,曹忠则点头哈腰道:“小公子打水是要干什么?有什么活儿交待我们俩干就行了。”

林剑澜强忍住笑意,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打来了水拿进来就行。”说罢回身进屋,靠在门上笑的全身发抖,心道:“这两个大哥真是好玩,以后还要经常逗逗他们才好。”正笑间却觉得门扇拱了一拱,想是水已经打来,林剑澜回身开门,曹全端着水,看到林剑澜满脸通红,急道:“小公子莫不是发烧了,怎么脸通红,你可别是病了吧?那我们可就惨啦。”林剑澜再也忍不住,蹲下来大笑道:“我没有病,你们快出去吧。”二人面面相觑,均不知林剑澜到底是怎么了,却还是将水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林剑澜慢慢平复了一下,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将袖子撸起,寻觅了一块手巾放在水中沾湿,开始到处擦拭起来。他本在农家长大,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平日在家中便经常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自己既然住了进来,将屋子打扫干净对他来说是自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林龙青所住之处东西并不繁杂,所以没过多久林剑澜就将内室打扫完毕,来到外屋,却见书案上蒙着灰,林剑澜便细细擦拭起来,擦着擦着却“啊”了一声,心中了悟道:“我说刚才我收拾里屋的时候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原来擦这书案才明白,这里的灰只有薄薄的一层,里屋也是,并不像闲置了三年多的屋子,倒像是只有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书架之上同样也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里面的各类书籍摆放的十分齐整,倒好像经常有人整理,只是有的书页好像破烂不堪,有的则是皱皱巴巴的。

打扫完毕,林剑澜满意的到处看了看,轻轻松了一口气,来到窗前,又将窗子推开,一阵湖水的气味迎面而来,吹在身上有些寒冷,屋内的空气顿时新鲜了很多。遥望窗外,能看到来时的水上浮桥,曲曲折折,水榭左边有若干棵垂柳,枝繁叶茂,枝叶低垂到水面之上,乍眼望去,树影倒影重重叠叠,无法分辨。林剑澜心道:“这水榭看来位置竟是总堂最为靠前之处,若有外敌入侵,看起来最易率先遭到攻击,实则根本没有落脚之处,桥上机关重重,水下暗藏护卫,就是那杨柳枝桠之上恐怕也有埋伏,青叔果然了不起,挑了这么一个所在作为平日休憩之处。”

向旁处看去,密密麻麻的房屋和树木互相掩映看不到头,心中叹道:“难怪青叔死都不愿将信物交给他的妹子,这必定是青叔的祖上历代累积,尽心经营方能成此规模,竟如同一座城外之城一般。只是若是青叔离开这里三年之多,应该灰尘密布蛛网勾连才对,为何只有薄薄的一层?”

林剑澜心中瞬即明白了,但却反而增加了一丝苦涩:“三年来,还有谁会这样惦念着青叔,每每前来收拾他的房屋?唉,秦叔叔他们虽然惦念他们的帮主,可是那是不同的,他们也不会做这些琐碎之事。只有姑姑……她才会这样思念青叔。”

林剑澜平日对其他人或在心中想起林红枫,俱都是称呼青叔的妹子,当面叫她“姑姑”也是十分的不情不愿,此时方明了林红枫与林龙青兄妹情深,才暗自在心中改换了称呼。

他对于林龙青二人的恩怨虽然一知半解,可是也稍稍明白了,林龙青兄妹二人感情如此浓厚,因此对于曹书剑的被杀,林红枫才有这么深的恨。“唉,那些书,恐怕便是姑姑在此想念青叔,打扫之际,又深恨青叔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因此弄皱扯坏的,可是又重新弄平整摆好在架上。那日在院中,她为青叔换上衣服,我只当她是做戏,可是其实那时她是真的很疼青叔的,她对青叔的感情和仇恨,实在是没法形容。”想到这里,林剑澜只觉得替他们二人难过,心道:“这便是青叔平日说的爱之深,责之切了,也许青叔是想把‘责’字换成‘恨’字吧。命运弄人,叫这一对兄妹成了刻骨的仇敌,可是我深信青叔是不会说谎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故弄错了。”

此时暮色渐沉,房间暗了下来,愈发的有些阴冷,却听外面曹忠低低叫门道:“小公子请至饭厅用饭。”林剑澜将窗子关好,快步走到门边开门道:“二位大哥久等了,还劳烦前面带路。”三人缓步行走,曹忠道:“小公子可不要再叫我们大哥什么的,我们可担当不起。”林剑澜笑道:“你们年龄比我长,自然要称呼你们大哥,你们也不要叫我小公子,我听了浑身别扭。若不是青叔,我只不过仍是一个乡野少年,同你们又有什么区别?”

行走一段,却见路边一个月亮拱门,里面更是花枝掩映,见里面的房屋也甚是精致,那拱门前却坐着一个老头,面容十分苍老,委顿在拱门边打瞌睡,嘴角流了一丝涎水丝毫不觉,回头问道:“这是哪里?”

曹全抢着道:“这里是以前帮主一家和曹公子一家住的地方,不过自从帮主的夫人去世后他便再也不住里面了,曹公子又去世了,现在里面偌大的房子,只有曹夫人和小姐住在里面。”他见林剑澜注视这老头,便道:“这是林老爹,我听说是林家的老仆啦,现在又老又糊涂,说是让他看门,不过是给他口饭吃,他以前还带着个儿子,不知道这几年去哪儿了。”

曹忠道:“去哪儿了?不是人人都愿意给人当一辈子家仆,说不定是出去谋生活了,娶个老婆自己过日子也挺好。”

林剑澜见天色已晚,已经有些寒冷,见那老头兀自不觉,便走过去,将他摇醒道:“老人家,现在天色晚了,再睡在这里要着凉,你快进屋去吧。”那老头揉揉眼睛,抬头看了看林剑澜后面的曹忠曹全,低声嘟囔了一句,便慢慢扶墙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走进了内院。

曹全道:“这老头,也不知道嘟囔什么,好像还不乐意似的!”

三人来至饭厅,林红枫和殷殷却不在,林剑澜奇道:“怎么姑姑和殷殷不来吃饭?”成大夫道:“平日本来大家便甚少聚在一起,一般均是送至各房独自用餐,若小公子不想来,也可以吩咐曹忠曹全将饭菜送到水榭用饭也是一样的。”林剑澜点了点头,在成大夫身边坐下,边吃边四处观望,道:“这里很大啊。”成大夫道:“若逢佳节,或者帮中有什么大事庆祝,全帮头领都会在这里共聚一堂,唉,最近一次,却是曹总管的灵堂设在这里,帮主出逃后,众人聚在这里在曹总管灵前立誓要为他报仇……三年时光,一瞬而过,往事如在眼前,红枫哭得晕倒了几次,也难怪,自己的亲哥哥将自己的丈夫打成重伤,还要下毒暗算……”林剑澜抬头问道:“大家都认为是青叔毒死了姑姑的丈夫吗?”成大夫摇头叹气道:“不是他还有谁?”

林剑澜正欲再问,却听见旁边有人大声道:“听说明日便要商量传授小公子武功,大家伙儿看看我老陈可配做小公子的师父?”听话音正是那日嘱咐曹忠曹全的陈头领,众人哄笑道:“你可算了吧,人家称你‘八方神枪’,你那枪在张护法他们面前可就变成细草棍啦!”那陈头领并不恼怒,只是哈哈一笑,张护法慌忙摆手道:“我可不行,我之前练铁伽功,差点把我自己的老命都饶进去,可不敢教授小公子!”

众人又纷纷道:“秦护法,那你可就当仁不让了!”秦天雄一脸兴奋,正待回话,成大夫却站了起来,将手向下压了压,他是帮中元老,众人自然安静下来,听他沉声道:“大家一片热心老朽实实感激,这习武之事急不得,还要看小公子本人条件如何。”陈头领不好意思道:“实在是我老陈心急了,交给成大夫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若不是成大夫据理力争说动了夫人……”成大夫谦逊道:“众位,咱们不能对不起曹夫人,也不能对不起帮主,我今日说的也是实情,小公子起码也要有个自保之力,我尽力帮衬便是。”

众人热情甚高,吃过饭后又纷纷嚷嚷的闹了一阵子方才散去,林剑澜回至水榭,见书案上放置了新的烛台和灯罩,走至内室,床上的被褥焕然一新,却不知是谁换上的,用手摸去,柔软丝滑,应该是上好的绸缎,是在家乡从未盖过的好被子。又想起晚饭时分众人对自己的关照,林剑澜心中一暖,卧在被中,心中暗道:“他们对青叔俱都是敬重有加,对我这般关照,可能便像秦叔叔所说,当时他们只求问青叔事情的原委,并不想伤害青叔,不知为何青叔叙述起来却说他们下手狠毒,将自己逼的逃亡在外。我虽不愿意和姑姑争,可是却不能拂了他们的美意,等青叔来了一切便应有个定夺,在此之前我须要勉力为之才好了。”

入夜之后格外静谧,偶尔湖面传来几声蛙鸣,在这匡义帮总堂的第一夜林剑澜本以为会辗转难眠,没想到却睡得十分香甜,再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透出了几缕阳光,清晨的鸟鸣之声啾啾不绝。

洗漱过后,却见曹忠低头进来,手中的托盘上面一笼包子热气腾腾,旁边还有一碗热粥,道:“小公子快吃吧,成大夫已经在门外相候了。”林剑澜急忙三口两口吃了两个包子,又低头用调羹舀了一口粥急急喝下,却烫的直吐舌头,道:“曹大哥,我不吃了,你拿走吧。”说罢跑出门去,见成大夫在不远处向这边不停的张望,脸一红跑了过去,道:“成爷爷,我起来晚了。”成大夫颔首笑道:“昨夜睡得可好?看你精神倒还不错。”

林剑澜道:“有人给我拿了新的被子,又软又暖和。我也以为我一定睡不着,可是却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这要在老家就要被外婆打屁股了。”说着神色由兴奋转为黯然,成大夫知道他思念起外婆,安慰道:“帮主定会将你外婆安置好才会过来寻你,你不必担心。我带你去演武场,方堂主、张、秦二位护法均在那里等着我们。”

林剑澜摇头道:“既然正式学武,我要先去拜望一下姑姑。”成大夫道:“你何必再去自找没趣?”澜儿正色道:“虽然如此,我也要尽到做晚辈的礼数,她毕竟是青叔的妹子,她准许我跟你们学武,我自然要好好拜谢她。”成大夫颔首道:“既然如此跟我来吧。”

二人重又来到匡义堂,二楼便是平日林龙青处理帮中事务的地方,却见几个人在那里垂手而立,林红枫在那里低声交待些什么,身后则是一幅绘制的地图,上面赫然是各个江湖门派的位置和势力范围,林剑澜心中暗自赞叹,却听林红枫冷冷道:“你没看我这里这么忙,还带着他过来作甚?”

成大夫道:“这孩子执意要来拜谢你,我便带他来了。”

林红枫却不言语,盯着林剑澜直瞧,林剑澜整了整衣服,躬身下跪,正色道:“姑姑,澜儿一路上多蒙姑姑照顾,现在又准许我习学武艺,澜儿心中很是感激,请姑姑受我一拜。”说罢便拜了下去。

第十八回 脉乱经奇 恐负众意盛

林红枫怔了一下,又看林剑澜面色凝重,语气诚恳,倒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看在成大夫的面上,你起来吧,我受此一拜,以后不用再来了。”林剑澜直起身来,又冲着林红枫施了一礼道:“那我去了。”方和成大夫离开匡义堂。

教授帮主的义子武功也算是一件大事,因此方堂主等人早早来到此地,吩咐任何人今日不得进入演武场,三人则在观武亭中等候,日上三竿,方见到成大夫带着林剑澜急急而来,俱都迎上前去,道:“可算来了。”成大夫便把林剑澜拜谢林红枫一事略微提了一下,秦天雄喜道:“这原本是应该的,咱们的小公子虽是乡野少年,可是也明理懂事。”几人回到亭中坐下,成大夫道:“几位不必着急,据我看来,可由我先给澜儿看看经脉,挑一路适合的内功心法;至于拳脚功夫,一些基本的还是要学的,根基打好,以后喜欢什么兵刃再练便容易许多,各位看怎么样?”

方堂主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成大夫可把脉勘查一下再作打算。”成大夫点点头,将林剑澜手腕放置石桌之上,缓缓伸出二指,轻轻搭在林剑澜手腕之上,片刻脸上神色已几经变幻,时而神色凝重,时而摇头不已,时而面现惊奇。旁边的秦天雄等人看他脸色变来变去,却只是沉默不语,煞是着急,正待相问,却听成大夫叹了一声,问道:“澜儿,成爷爷问你一件事情,你要诚实做答,可有人教过你气息在身体里游走的招术吗?”林剑澜“咦”了一声,面现惊异之色,道:“这问题青叔以前问过我的!”

林剑澜道:“我记得很真切,还是青叔决定教我读书和练功以后,过了一段日子,青叔为我把脉,我还以为我生病了,谁知青叔只是问了我这句话。”成大夫道:“那你如何答对?”林剑澜想了一想,大大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道:“我当时就是这样,问青叔是不是这就是吐息之法,青叔摇了摇头。”林剑澜瞬即笑了一下道:“我当时太小,完全不懂,后来才慢慢知道,这有些类似于古代方士的吐纳龟息之法,那日在院中见青叔救姑姑,飞身而上剑气纵横,才晓得原来内功练好了竟有这般威力。”

方堂主心中惊道:“那日帮主明为救我,实则是救曹夫人,这孩子竟然能看出来,看来天赋非同一般,不知成大夫把脉看出了什么,对他如此相问?”便道:“成大夫,如何了?”

成大夫将手指撤回笼在袖中,神色凝重道:“不瞒各位说,小公子路中曾经发热,我给他把过脉,却发现他周身自有一股微弱脉息流动全身,虽微弱却绵绵不绝,仿佛生而有之,不似后天教授。那日澜儿病重,脉象紊乱,所以我想也许是判断错了,而今日看来,澜儿脉象明显,我更加肯定的确有一股内息在他体内流动。我初还以为是帮主已然传过他内功心法,现在看来,帮主必定是因为发现了你这股脉息才与你同处三年而未传授你丝毫武功,恐怕他也是怕擅传内功会破坏这股内息吧。”

秦天雄急道:“那小公子的内功却应该如何修炼?”

成大夫摇头道:“这件事难就难在这里,这股内息像是澜儿与生俱来的,发自天然,对你以后定有很大的裨益。然而若现在修炼别家内功,又恐使你体内的内息流于庞杂,又或可能会有冲突,轻则两者抵消最后变为内功全无之人,重者,则会导致经脉紊乱,甚至危及性命!”

听成大夫说的玄之又玄,林剑澜心中纳闷道:“怪不得那日青叔为我诊脉后就再也没提过教授武功的事情,唉,我爹爹妈妈早已亡故,外婆哪怕快行几步都会气喘连连,青叔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武林中人,哪有人教授过我什么内功心法?成爷爷说我的内息‘生而有之’,难道我在娘胎里就会练功吗?也许是我自己经脉并不适合练武,他们只是怕我难过,好言遮盖罢了。”

张护法神色黯然道:“那岂不是白高兴一场,不能修习内功,即使学了武功路数和招式,可也只是花拳绣腿。”

林剑澜见众人面露难过之色,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况且……殷殷妹妹天赋出众,见识不凡,我看以后必有一番作为,我生来不喜与人攀比,姑姑既然许诺不伤我,我还何必让成爷爷和各位叔叔为我操心,又要让大家失望。”

成大夫道:“事情也不是全无转机,况且学武之事,只论领悟早晚,而不论耗时多少。小公子怎可轻言‘放弃’?只要找出你体内内息的路子,便可修炼同类的内功,只是我要慢慢摸索,早晚定会有个解决之道。现下你可以先练些身法兵器,也能暂且防身。”

秦天雄道:“如此要多多麻烦成大夫了。”转向林剑澜道:“你成爷爷江湖人称‘生死神算子’,医术出神入化,他说一个人能活那便能活,他说一个人今日要死了,那人肯定挨不过第二天,若他说你的内功还有希望,那你有朝一日必定有法修习。”说罢又哈哈大笑道:“若是成大夫的话都信不过,那江湖中可就没谁信得过喽!”

由于林剑澜的经脉出了这等始料不及的状况,这几个人虽说个个忧心忡忡,可也被秦天雄说的面露微笑,均觉也还不是全然无望。张护法反倒安慰林剑澜道:“你先学些基本的功架,帮主那水榭中甚是安静,我可给你找些拳谱来看。”又顿了顿道:“你可不要把习学武功想的太轻松,刀剑易伤,拳脚无眼,别看人前威风八面,人后却要吃的苦中苦,就是你义父,你成爷爷看着他长大,小时候那也是十二分的苦练加上天资聪颖,才有今日的成就。”

林剑澜见众人俱都一片热忱,对自己满含期望,点了点头道:“澜儿晓得。”

成大夫捻须道:“今日之事,万不可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曹夫人……”其他人纷纷道:“这个自然晓得。”方铮则正色道:“便是帮中的兄弟,恐怕也要瞒上一些时日。”成大夫点头道:“小公子不便和帮众们一起习武,秦护法,你的拳法中规中矩,功架甚是扎实,恐怕要劳烦你教授他了。”秦护法拱手道:“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说罢信心满满道:“不消多时,便让你们看看我的成果!”

成大夫笑道:“那就说定了。帮中事务太多,今早好像沧浪帮又来了人,帮主夫人去世之后一直没有怎样联络,到底要不要借着以前的情分继续扶植那一脉的势力?这些俱都要商讨,曹夫人一人恐怕料理不来,你们且先回去吧。我带着澜儿四处走走,认识认识路。”

方堂主三人拱了拱手便离开,林剑澜跟在成大夫身后,见他身形缓慢,走走停停,心道:“成爷爷必定有话要单独和我说,不知何事,要避开其他三人。”刚想到这里,却听成大夫缓声道:“澜儿,你自小并非江湖中人,所以人心险恶你也无从察觉,对人往往有轻信之心,以后应该改了。夫人一直没有忘却向帮主报仇,你又是帮主的义子,她以后必定会常常为难于你,你不可不防。”

林剑澜“哦”了一声,成大夫继续说道:“帮主认了你做干儿子,且不管他是不是不想让匡义帮落入外人手中才对你有所托,我们只说你当日既然认了帮主这个义父,就要承担起作儿子的责任来。大丈夫在世言必行行必果,你虽是帮主的救命恩人,可是我们帮主待你也不薄,你拿什么报答你义父?”

林剑澜心中一震,暗道:“是啊,我只考虑青叔不愿意我卷入这江湖恩怨,可是我便什么都不做了,只看着青叔和姑姑继续恨来恨去吗?”

成大夫又道:“我们关上门说话,自从曹公子遭难,夫人心性大变,众兄弟都担心夫人以后做出什么危及龙门帮的事情来,辜负了林家前辈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唉,本来我不想说得这么明了,不过红枫遭遇也实在可怜,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林剑澜连声答应,心中却道:“成爷爷有些话说的还有道理,可是提到姑姑他却总是把事情想的太过严重。”又暗道:“是了,我看那日青叔提到,好多人受了姑姑丈夫的恩,可是唯独没有说成爷爷,想必成爷爷不曾欠姑姑什么,他虽看着青叔兄妹从小长大,可是青叔是男孩儿,他当然喜欢青叔胜过姑姑了,所以说什么都向着青叔。”心下了然,虽然他对成大夫的话并不全然赞同,可是不免对成大夫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二人不觉又走回匡义堂,却听见二楼之上隐隐约约传来争论之声,林剑澜见成大夫皱眉仰视,便道:“帮中事务很多吗?姑姑一回来便要开始忙碌,我还以为只是大家一起练练武,打打架。”成大夫仍仰头观望,呵呵笑道:“有的小门派或许如此,匡义帮规模浩大,二十四个分堂遍及各地,每隔一段时日便要送来分堂的报告,况且我们既为武林第一大帮,江湖纷争还要出面帮忙调停,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你别看秦护法他们对你如此亲善,他们在江湖中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林剑澜道:“我知道成爷爷是帮中的元老,您也去忙吧,我自己认得回去的路。”成大夫道:“也好,看红枫做事我总是不放心,唉,也许我是老了,你先回去吧。”说罢急急进了大堂。

林剑澜站在门口,又对这匡义堂仰视了一会儿,方慢慢向回走去,此时艳阳高照,透着小径旁边的树隙撒下光来,明暗交替,若这里不是匡义帮的总堂所在,四周景色倒也赏心悦目,只是防范严密四处均有暗卡机关,一想到这些林剑澜便再无心欣赏,一路之上暗暗忖道:“帮派越大,反而越难打理,维持江湖第一大帮,便要提防其他派别,少不得明争暗斗。分堂遍及各地,总堂又如一座小城郭一般,必定也是官府中的眼中钉肉中刺。饶是像青叔的兄弟们上下一心,各种事情也要费不少力气,更何况习武恐怕也像读书一样,不进则退,秦叔叔他们除了商讨事务,还要教授帮众,又要自己修习,真是苦的很。”

一路思来,抬眼一看,已经到了水榭所在,曹忠早已迎了上来道:“小公子这么快便回来了?成大夫他们都是帮中顶尖高手,想必已经学有所得了?”林剑澜知他得了林红枫的授意,有打探之意,也不回答,只微微一笑,便步入屋中,只留下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时辰尚早,虽然林剑澜并无争斗之心,但是听闻自己不能修习内功,毕竟还是有些心灰意冷,在床上闷闷躺了一会儿,颇觉无趣,又跳下床来,走到书架旁,细细翻阅。却见架上所放书籍种类颇杂,倒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俱都是什么武学秘笈,突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愚不可及,暗笑道:“真要是这样随随便便放着,那也不是什么‘秘笈’了。”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几本,仔细一看,却是随处可见的拳法、剑法,便随意抽了一本《罗汉拳法》来看。

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这一故事,林剑澜从小便听村中的老人说过,少林寺门前还树着御赐的金牌,他虽未亲见,但是少林武功却因此在民间广为流传,村里应征的兵丁或给有钱人家看家护院的壮士俱都打得一手好罗汉拳,他也和伙伴们去偷看过镇上的武师授徒,最开始也是一路罗汉拳教过去。

第十九回 故居拾遗窥管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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