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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剑歌-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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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剑澜是最了解韦素心内情之人,李隆基想来想去,只能劝李显召见他,询问之后该如何对付韦素心。
天子召见,林剑澜又已身在局中,即便再怎样不想见,也只能遵命,这场极私密的会面就在五王宅临淄王府第的那个厅堂中进行,御寇司此时自然已经担当起了护卫的重责,见到真实的李显,虽然相貌和袁行健手下那人扮的相似,但还是有轻微差别,待到问话,差距更大,比那个“假皇帝”气度还不如,倒是问一句要看身后珠帘内的韦后三眼才能出口。
屋内灯火通明,甚是耀眼,林剑澜听李显极其缓慢的询问,又不能坐下,站在地上只觉得一阵阵发虚,颗颗汗珠从额头滑落,待到将其中内情讲完已经是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李显听明白了没有,反而呵呵笑道:“林公子不必这般紧张的大汗淋漓,朕不过寻常问话而已。”
林剑澜哭笑不得,几乎被他气晕过去,眼前发黑,韦后此时也殊觉不耐,摇着绢扇移步从珠帘中走出,道:“那依你之意,又不能杀了他,也不能封了花王府,难道就留他在此么?”
林剑澜是第一次看到韦后,果然与武则天有些相象,高大丰腴,头上高挽凤髻,一朵秋日牡丹怒放在鬓边,虽然还在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年华,对比武则天却总觉少了些什么,即便她已那般年纪,偶尔流露出来的媚态、威严、沧桑,都是无人可以比拟,看到韦后林剑澜才在心内感慨世间竟有武则天那样的女人。
林剑澜道:“他武功高强,想留也留不住。目前列位最担心的难道不是怕他在花王府中再生事端么?”说到此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这点依我看并不难办,诸位王公大臣,排好了顺序,每日轮番前去拜访,接下来便轮番请韦素心去做客,他即便有心做些什么,也万万不能拒绝,这样哪还有什么心神精力去安排阴谋?”
他态度虽然有些失礼,但说的的确是一条妙计,又不明面上得罪了韦素心,韦后仍略有不放心,道:“韦素心即便抽不出时间,那他的手下也不会在他安排下有所行动么?”
林剑澜略一躬身道:“这点请圣上放心,一来韦素心心思缜密,事事必定亲自安排妥当,二来他再无法煽动江湖中人,只有手下的死士可用,必定便会有所珍惜,不会随便行动。”他心中却还有隐言,那笔林霄羽口中的宝藏若到他手中,运用得当的话恐怕又是一场滔天巨浪,韦素心此刻哪有时间和心情在洛阳纠缠?
李隆基躬身道:“圣上不必过于担忧,侄儿还有御寇司中的各位高手可以充做护卫,定会保得圣上无忧无险。”
话音刚落韦后笑道:“这件事情我正要提起,我们在此逗留不过数日,五王宅却就在洛阳,若是韦素心迁怒与你们又该当如何?况且她那里哪能一些儿护卫都没有,被外面知道倒要说皇上不孝。”韦后指了指宫内,接着道:“御寇司中的高手还是你们留着自己用吧。”
一干人浩浩荡荡散去,林剑澜方长吁了一口气跌坐在榻上,李隆基苦笑道:“韦后心眼忒小,还以为我要将御寇司中人安排到他们身边有什么图谋。”
林剑澜心中暗笑他当着自己的面还这般假模假样的解释,心道:“难道你就真的一点盘算都没有么?”但也不想戳穿,而今看来,在帝王家这都是极平常的事情,将李显身边的人一一回想一遍,韦后、太平公主、李隆基,又有哪个怀着真心辅佐他做个好皇帝?
林剑澜始终担心韦素心先一步找到那宝藏,若是像现在这样,每日常有人来,怎样也无法安心修养疗伤,干脆关门闭户,谁也不见,几日苦修。经历化去曹殷殷六雪玄功这场波折,内功倒不退反进,但那肩胛处的伤被韦素心刻意用剑绞了一气,虽然帝王家名贵药材应有尽有,御医也是细心调治,痊愈却还要好久,林剑澜再也无法无所事事的空等下去。
李隆基知道他要辞行,但他这般急切着实有些意外,心中也知道江湖中人除非进了御寇司,否则如何能长久留在自己身边做事?从一开始林剑澜对自己并无好感,到今日能全力相助,已是莫大的缘分,一旦离去,恐怕日后再无相见之机,因此格外希望林剑澜在洛阳多待一段时日。
他却并不知道,林剑澜执意要早些离开,仍是为了韦素心之事,事关这样一桩巨大的宝藏,无论是真是假,一旦泄漏出去,遑论江湖要引发腥风血雨,就是朝堂中恐怕也是不得安宁,他无法信任任何人,只能独自一人默默准备和韦素心接着打这场暗里较量的战斗。
李隆基早出晚归,刻意躲避,林剑澜何尝不知,只得干脆守在门口。李隆基将近二更才回来,见他拿着一本书卷,歪歪倚坐在门口,旁边居然还放着茶壶茶盏,月光之下,偶有几片树叶悠然落下,明明心急如焚,却仍能维持这样轻闲气度着实让人佩服。
李隆基走到近前不由叹了口气,也撩袍席地而坐,道:“林公子真有雅兴。”
林剑澜放下书卷,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笑道:“这岂非也是唐兄逼出来的?”
李隆基道:“你既然去意已定,其他的帮不上你,但凡用钱能买到的,你要什么就尽管开口。”
林剑澜笑道:“唐兄真是妙人,实话实说,我并没有什么赚钱的本领,靠着我义父还有一些朋友,混吃混喝,倒也没有饿死,这次远行,倒真的需要唐兄大大的破费一笔。”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样单子来。
李隆基仔细看去,见那纸单上颇不客气的罗列了一堆东西,边看边笑道:“林公子恐怕要把我这府里掏空了,连毛三儿都要了过去。”这笑容却慢慢凝固下来,抬头道:“林公子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林剑澜轻笑了一下,道:“塞外。”
李隆基心中愕然,道:“怎么好好的要去那里?”
林剑澜道:“总是有些事情,不然好好的谁会去沙漠,听说可怕的很。”
李隆基心知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道:“这些东西我会全力为你准备好,只是要花上几日的时间。”
林剑澜道:“几日可不行,这些东西虽然外人看来名目繁多,一时间备不齐,唐兄却不再话下,大后天就是袁大哥与那位兄弟的约定之期,我也从折柳亭向西出发,顺便看看他。”
李隆基站起身来,道:“好了,想多留你几日也不行,林公子不必在此风雅了,我尽快办到。”
然而事情却并不那么顺利,全洛阳城,势力如李隆基,竟然无法弄到一匹骆驼,药铺中但凡解暑的药材也全部售空,甚至是可装清水的水袋也是难寻一个。
李隆基自然是面上无光,大为窘迫,只得道:“林公子若从长安经过,我提前告知他们收购一批。”林剑澜心知这些进入沙漠的必须物品必定都是韦素心提前购光,心中怎不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勉强用五王宅内的骏马应付,其他的倒还齐全,车辆马匹拉了不少东西,浩浩荡荡看去,竟是个四五十人小有规模的车队了。
毛三儿仍是毫不在乎的叼着一根草棍儿,盘膝坐在那匹瘦马之上,林剑澜上了马向后看了良久,却不见曹殷殷的身影,难免有些失落,心中道:“虽然说了那番话,可还不知我能否从大漠中活着回来。一辈子护着她,在她看来,恐怕仍只是一句假模假样的安慰话罢了。”
送行的人并不太多,只李隆基和几个手下,“冠世墨玉”竟也在其内,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李隆基并不知道韦素心也要去往沙漠,心中仍自提防他对自己有所不利,但凡出行一定要带上这些高手才放心。
李隆基借着当日与江湖中人的那场饮宴,说服各帮派抽调精锐弟子进入御寇司中为官,巧妙的化解了以往的深仇大恨,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最大的好处便是在朝廷的掌控之下设立武林同盟。虽然目前各帮派送至朝中的可能是极一般的弟子,“十二神使”的排名,慢慢就会演变成地位与势力的争夺,越来越重要的人物会纷纷入驻御寇司,而这御寇司的第一号人物,自然就会名正言顺的成为号令天下的“武林盟主”。
林剑澜策马前行,见身边的“冠世墨玉”一袭白衫,毫无多余的装饰,只腰畔三尺长剑,蒙纱之上,剑眉入鬓,自信的目光中透出一种终于夙愿得尝的高傲态度。想了想勒住了马偏过头去,道:“若晚辈有幸从大漠中活着回来,再与你一战。”
“冠世墨玉”想不到他还念念不忘当年树林中的那个约定,眼光一闪,杀气瞬即收敛,笑道:“好。从西域来的行商说大漠白天如同烤炉,夜晚却冷如寒冰,天上地下常有能吞噬人的可怕怪物,我可是真心希望你能活着回来。若是不幸……”
林剑澜瞥了他一眼,道:“若是回不来,那便算你幸运,你击杀年老帮主的真相也会随我永沉于地下。”
“冠世墨玉”闻言哈哈大笑,口中不无得意的轻叱了一声,夹马向前奔去,林剑澜看他背影,心中对他除了愤恨,不禁又多了一些怜悯。虽然他是这场政变的功臣,但已经把自己的野心暴露的太过突出,而反叛过一次主人的人,李隆基绝对不会让他成为御寇司第一神使,他却浑然不知,自以为即将成为天下武林的领袖。
众人走的不慢,不多时便已到了折柳亭,林剑澜抬眼望去,心中却是一跳,亭边红叶随着秋风阵阵纷飞,亭内却并无一人,急忙下马奔了过去,却见那亭内的石台上留着一封书信。
那假扮李显之人看着林剑澜将那信笺拿起,上面却是写明“弟林剑澜亲启”的字样,早已呆住,道:“袁大哥他……”
林剑澜抽出信瓤,仔细看了一遍,叹了口气道:“他走了。他对过去的心结仍是不能释然,仍是浪迹天涯去了。”
那人不禁哭了出来道:“他怎么丢下我?是怕我连累了他么?”
林剑澜道:“他并不这个意思,只是他要云游四海,不能让你也陪着他浪荡一生,把光阴虚度。”说到此处也觉心酸,袁行健留书不告而别,孤身一人重新湮没在茫茫尘世中,以后再见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他自觉一生情思都系在谢瑶环身上,日后也不会再对其他女子动心,但这位兄弟总要娶妻生子,跟着他又哪年哪月才能安定下来?
那人道:“我十几岁就跟了袁大哥,学了很多东西,怎么叫光阴虚度?我……我要去找他。”
林剑澜道:“他留你在此,必定是深信临淄王会给你一个不错的安排,日后稳妥的过日子。你想找他并不容易,他为人极重情义,若想起你这位兄弟,定然会来看你。”见那人仍在踌躇,接着道:“你若不愿意在此,我给你安排个去处可好?”
第二十六回 山亭柳
那人和李隆基俱是有些愕然,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地方更为妥当,却听林剑澜道:“你跟随袁大哥多年,苏文书也跟了谢大人多年,她现在一个人在太湖之滨守灵,身为女子必定有许多不便,你若愿意,便去照顾她吧。况且袁大哥虽然身在四海,可是必定会常去那里拜祭,你岂不是也能重见到他?”
那人破涕为笑,擦了擦眼睛道:“多谢林公子,我送完了你,回去便收拾东西去苏文书那边。”
李隆基此刻方明白林剑澜这番安排,实在巧妙又合乎人情,安国侯陵墓座落在人烟稀少的太湖湖畔,朝中并不会有什么前去探看,实在比自己将一个做过“假皇帝”人留在五王宅这办法要好的多。
寻常送别,也就是送到折柳亭为止,此刻柳叶已黄,李隆基攀了一枝折了下来,道:“此亭既名折柳,我也不能免俗。凉秋不忍见枯叶,明春柳絮迎归人。林公子,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千万保重。”
林剑澜点了点头接过柳枝,见他手中递了一个信封过来,道:“里面是出入各处关口的凭证,有了这个,料应通行无阻。越到边塞,越与中原都市不同,也有挂着朝廷辖管的名义却鞭长莫及的地方,只能靠林公子自己了。”
林剑澜看他这般为自己着想,也是心中一热,低声道:“多谢!”说罢上马调转了马头,向前来送行的人极郑重的一揖,说了一声“告辞”便向前路奔驰而去。
李隆基立于马上,看一溜车马向前奔行,车队之后烟尘滚滚,渐行渐远消失在眼前一条说不上宽广笔直的驿路上,心中说不出的惆怅。
这惆怅不禁来自于林剑澜的离开,也为着自己以后的长路。局势虽然暂时平稳,但不过是一种假相,韦后已经迫不及待的显露出了做武则天第二的野心,太平公主则每日都在府邸内召集一批文人政客议论当下局势。而对于李隆基来说,当日应承御寇司、丐帮和江湖中人的承诺,虽然都在李显点头之下得到了兑现,但当今皇上在韦后的监控下,他已经与父亲相王和自己日渐疏远,往日的风云都在渐渐离自己远去,已经数日悠闲,这种缓缓的要被权力中心排之在外的感觉让他无比失落。
五王宅内谁都能看得出李隆基的烦闷,他的几个兄弟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始末,那位公子也并不是一位乐师,而对于他们的父亲是否真如一些大臣们不小心透露出来的那样与帝位失之交臂,不但他们并不在意,就是相王本人也不甚关心。
从他们出生以来,笼罩了数十年的母亲武则天所造成的阴霾,而今终于散去,终于可以不用害怕任何事情的大声的谈论,言笑,而不必担心被什么人诽谤猜忌,其他的,还有什么关系呢?
李隆基在整个王府的轻松还略显欢快的气氛中就格外的孤独,林剑澜并不会不知道他对帝王之位的渴望,但却决不会再支持和帮助自己争取,范围极小的宫廷内影响的是整个天下。然而虽然如此,李隆基却仍是希望这个可以放心倾谈而似乎又没有任何野心的人留下来,想到此叹了口气,推门而入,心思重重的倒在榻上,合眼便睡。却听门外有人道:“王爷。”
李隆基刚有些困意,颇为不耐道:“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那人低声道:“‘冠世墨玉’走了。”
李隆基从榻上立刻翻身而起,道:“何时走的?去向何处?”
那人低声道:“属下……属下……”门已被打开,李隆基站在门口道:“进来吧,以你的本事也看管不住他。”
那人跟了进来道:“‘丹凤白’之位悬空,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神使,来去什么地方岂是我们能干涉和看管的……只是大概有三四天没有见到他了,因王爷说要对他留意,所以……”
李隆基摆了摆手道:“以后莫要再提‘丹凤白’,即便有人做了第一神使,也不会再用这个名号。这么说,他的去向你也不知道了?”
那人低头不语,李隆基只得叹了口气,道:“只望他莫要去搅乱林公子的事情。”话虽说的如此轻松,他心中也是担心“冠世墨玉”前去找林剑澜一战,那便不是“搅乱”这样简单了,必是要打个你死我活方才罢休。
经人这样一搅,李隆基却再也无法安睡,抬头却见当日林剑澜告辞之时在廊下赏月品茶的那套茶具放在桌上,是他房中之物,便端在手中,对门外侍女道:“送到林公子房中去。”
那侍女愕然道:“林公子不是走了好多日子了么?”
李隆基笑道:“傻丫头,难道他就不回来了么?平日莫要忘记交代下人勤加打扫。”
他平日常与侍女说笑,那侍女并不在意,一把将那茶盘拿在手中快步而去,夜色中一阵阵秋风,煞是寒冷,李隆基将披的袍子紧了紧,回屋拿着一本书却看不进去,只得再出来,却与方才那侍女碰了个正着。
那侍女手中拿着一封信递了过去唠叨道:“打扫房间的下人真是蠢笨如猪,桌上信放了那么久,偏偏不知道拿过来给您看。”
李隆基早已进了屋,将那信抽出,这信原是林剑澜离府时就已写好,却被下人耽搁,此刻叫来他们大骂也无济于事,希望不是什么重要紧急之事,注目看去,虽然页数并不多,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由让李隆基一惊。如此看来,韦素心的目标已经移至塞外,虽然信上并未说的很清楚,但帝京附近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林剑澜阻挠他失败,换取的这些时日也是他们安定局面的良机。
李隆基不由心中一热,接着看下去,却是写到了自己身上。那夜帝苑内以无数性命搏来的成功,却没能换取到所想所要,自然是一种情势逼迫下无奈的放弃。
林剑澜经历了这番波折,看的已经比以前通透许多,人各有志,若不想放弃也可以理解,李隆基可以暗中准备,但无论如何也要经过极漫长的等待和隐忍,不要草率的无故起事,在这暂时的轻闲和等待中,可以常去探看武则天,在林剑澜的心中,若能与她交心相谈,必定会得到极好的收益和教训。
原来林剑澜还是心中始终记挂他的理想,这信上所写已经是最好的劝诫与建议,李隆基掀到最后一页,却再无旁语,只写着“善待阿秀”四字,笔锋能看来写出这四字时,林剑澜心中是何等的犹豫,他并不想再与临淄王妃有什么瓜葛,却无法抑止,终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份牵挂。
李隆基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重新坐回到书案边上,将这信又反复看了几次,直至烛火燃尽,也再也无法能安心睡下,半晌方站起身来,将信揣在怀里,出了房门。那侍女早已困倦,回到自己的住处安歇,旁边另有值夜的小厮立刻提着灯笼上来,道:“王爷。”
李隆基并不说话,伸过手去,那小厮立刻识趣的将手中灯笼递了过去,又悄声退回到黑暗中去。
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缓慢的沿着静谧的长廊游曳过去,王府的后宅是嫔妃居住之所,庭院深远,那灯盏穿越花丛亭台,终于到了一处隐蔽偏僻的屋子前停下,李隆基的脸孔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仍是紧皱着眉头,想要敲门,却又将手放下,抹了一下脸,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绪,方轻声咳了一声。
里面的侍女甚是警醒,片刻就将门打开,正是平日服侍万秀的侍女珠儿,只穿着薄绸衫子和裤子,披了一件外衣便将李隆基迎了进去,道:“王爷怎么这么晚了还来?”
李隆基向里面望了望道:“她可睡了么?”
珠儿递了一盏热茶过来,笑道:“这都多晚了,府里恐怕只有王爷还在到处乱逛,明早又要有人说闲话。”
万秀平日甚少与人接触,与府中上下虽然谈不上相处甚好,但却决不会结仇,李隆基纳罕道:“我怎么不知道有人说什么闲话?”
珠儿噗哧一笑道:“使女丫头们嚼舌根子的话,你哪会听见,她们也都避着我呢!是那两个小鬼偶然听来的,每次王爷招嫔妃侍寝都是让她们去您寝宫,只有找万姑娘却是自己亲来,总之在她们眼中万姑娘是极为得宠就是啦。”
李隆基笑道:“我总共找她也不过几次,怎么就传出这样的话来?今晚也是有事急欲找她,全然忘了你们要安歇,既然如此,我就在这儿等等吧。”
珠儿道:“再不您在我的床上将就一会儿得了,看王爷您脸色可不太好。”
李隆基摆了摆手,笑道:“灯光昏暗下什么人能有好脸色?你再给我添些热茶便好。来,过来坐下,陪我聊聊天。”
珠儿重又披了一件衣服,道:“我可不敢与您平起平坐,成什么规矩?”转身到旁边矮床上坐下,道:“王爷要聊什么?”
李隆基道:“御医还是按时过来么?究竟怎样了?”
珠儿蛾眉微蹙道:“既然是临淄王妃,御医怎敢怠慢?不但人来的勤,各样药材如同点心小吃一样往这里送,但除了林公子的法子,别的一概不管用,最后仍是只能让她受那样的苦楚,可是那医治灼伤的药膏现在也越发不起作用了,最开始涂抹后几日就见效,现在要半月才行。”说到此处,珠儿擦了擦眼睛,道:“反正……在王府中受的照料本该是比之前要好太多,却不知为何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越显虚弱。”
却听里面万秀道:“珠儿姐姐,别说这些平白让李公子担心,我很好。”声音却是极为细小微弱,珠儿急忙奔进内室,半晌方掺了万秀出来,已是衣着齐整,不像珠儿那般随便。
李隆基抬眼看去,万秀在屋中并不遮盖面容,留海下的脸庞十分苍白,眼窝有些陷了进去,下颌尖尖的,慢慢坐在椅子上,李隆基歉然道:“这段时间太过繁忙,没有过来探望你。”
万秀轻柔一笑道:“你救了我,又花费很多心神,请了世上最好的医生来治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李隆基道:“最近朝廷有很多变故,仓促之间我伯父登基即位,因此府内上下也是极忙,你……你可曾见到过林公子么?”
万秀一怔,点了点头道:“不过在长廊上隔水一见。”又停顿了一下道:“他……他似乎受了伤。”
李隆基道:“如果没有林公子,天下已经不知道是谁的天下了。事变那天他与一个强敌对峙,受了重伤,又给曹帮主疗伤,内力几乎枯竭,过了几日才缓了过来。”
李隆基本以为说完这番话万秀会有些动容,却见她只是默默的抹着茶杯沿儿,其实万秀脑海中已浮现起了当日林剑澜默默转回身去的那一声极温柔的话语:“曹帮主在哪里?”那位侍女口中身着白衣的女子,是林剑澜极为关心的人,既是一帮之主,定然也是武功高强吧?想到此处,万秀已是有些黯然,珠儿见她异样,虽然面上不提,过后却背着她将曹殷殷的来历到处打听了一番。原来这位曹帮主就是匡义帮新任的帮主,当日她冒着大雨夜奔报信之时,提及匡义帮,林剑澜那复杂而又怀念的神色,想说又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思念,也是因她而起吧。
李隆基看她沉默良久,也不探问林剑澜的情况,似乎全然不关心一般,反而先着急起来,道:“林公子在对敌之时,遇到了你的父母,前些日子他们曾经投贴想来看你,被我拦住了,你若是想见他们,我可以帮你。”
万秀缓缓又坚决的摇摇头,抬头道:“我不见他们。李公子,你莫要相信他们,他们虽是我的父母,可是……可是却不好。”
第二十七回 伤情怨
李隆基也知道这两个人反复无常,贪婪之至,不能尽信,只是想不到万秀也这样说,顿时有些刮目相看,道:“林公子……”却被万秀拦住话头,道:“唉,为何总要提起林公子?”
昏暗的烛光中,李隆基见她扭过头去,似是极不愿意听到有关林剑澜的事情,他只得叹了口气,一偏头却见珠儿在那儿冲着自己使眼色,两只手指直在眼下划来划去,忽的有些明白,站起身来走到万秀对面坐下,方见到那茶杯中刚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两行清泪挂在她十分苍白的脸上,不停的滴落。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林公子现在不在我的府中,数日之前已经远去塞外。”
塞外,对于万秀来说是极为遥远的地方,她自出生以来,最远的地方便是长安,她怔怔的看着李隆基的脸,他平日颇为自信和高傲的脸上竟透露着十分的隐忧,接着道:“万姑娘,今日我索性把话说开,你我二人之间本来毫无任何关系,你做‘临淄王妃’,御医和各式宫廷藏药便都有了着落;二来,也是为了防备府中那些势利的小人看你身份不明欺辱你,更可名正言顺的在我府内安心静养。事到如今,你不用骗我,也不要再骗自己,你患了这样离奇的怪病,珠儿刚才也说,饶是这些日子将名贵的药材当饭吃,你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之后又有几个春秋可活?”
万秀身子轻轻一颤,珠儿也觉得李隆基这话说的太过不吉,急忙站起来,道:“王爷……”却被李隆基伸手拦住,道:“你可曾想过从此以后,你与他……或许到死都不能再见一面?”
万秀两手交织在一起,用力的握紧,指节都有些发白,内心自是十分激动,沉思半晌却止了眼泪,慢慢平静下来,脸上带了笑意道:“我死了又有什么打紧,人不该像我爹娘那般贪心,林公子待我好,倾尽所能的带着我到处寻医问药,还陪我渡过了很多时光。我若能自由自在的迈出门去,一定要去找他,也伴他走遍千山万水,可现在若是去找他,岂不是要拖累他么?我……我那日雨夜出走,心中早已是和他做了永别。”
她这样说着,眼睛向外望去,却露出十分向往的神采来,李隆基实在不明白为何眼前这女子明明这样牵挂林剑澜,却又这般倔强,只得站起身来,拿出那书信的最后一页摊在桌上道:“你是这样,他却未必能放的下。”
万秀如何不认得林剑澜的字迹,李隆基道:“他并不知道你我二人之间的内情,若按常理,你觉得像他这样彬彬守礼的人会对别人的妻子这般担忧和关照么?他实在已经无法按奈对你的牵挂,又知道自己这一去危险重重,生死未卜,才留下这四个字。万姑娘,我话已说到这里,林公子塞外之行我也不知他何时归来,甚至能不能再回中原都还在未知之数,所以无论你是否想去塞外见他,我明早都会启程西去,要向他说明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万秀看着李隆基重又提着灯笼离去,想不到那日的一见,恐怕就是此生永别,自己若死了,从出生到现在,对总是沉浸在黑暗和烛光中的流年并没有什么留恋,可以带着跟随林剑澜闪进人生中的微光就这样告别人世,想想也还不错。只是……在她心中,从来没有想过或许林剑澜会先自己而去,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顿时心中如同刀绞一般,疼的钻心。
这番模样珠儿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替她难过,她自被李隆基安排伺候万秀以来,万秀待她甚是客气,情同姐妹,眼看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越发苍白,樱唇微微颤抖,急忙开门赶了出去,却见那灯笼慢慢在微白的夜色中越离越远,不由又有些生气,回屋来关了门气呼呼的坐在那里,却不知是气那高贵俊朗的王爷,还是眼前这楚楚可怜又固执的万秀。
万秀早已将那信纸拿在手中,在灯光下默视良久,方缓缓回了内室,重又将床畔树枝拿起,反复把玩,竟是再也不说一句话。
这一夜,对于心中有事之人,自然过的是极慢,然而还是终于捱到了日出时分。李隆基自打从万秀处出来,回到自己的办事之所,便没有好脸色的将侍从丫头们都搅和了起来,让他们安排车马行李。下人们都不知道他忽地着什么疯,只得呵欠连天的收拾,倒弄的宅内夜空如昼,等到准备妥当,再一看,已经天色大亮了。
车马既已备齐,李隆基却仍是心存一念,或许启程之时万秀会出现在门口,与他同去追寻林剑澜的踪迹。他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口,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车队,竟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谁也不敢问他什么时候动身,不知谁商量了把最小的老五找了来。见李业有些怯怯的拉着李隆基衣襟道:“三哥,你和嫂嫂吵架了么?”
李隆基对着这平日最疼爱的五弟实在发不出火来,听他说的荒唐,哭笑不得的蹲下道:“五弟,你听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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