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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剑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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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如有仇不报那岂不是枉活世上,怎可叫江湖中人都耻笑我林……青是无能鼠辈!”
王婆见他目露狠色,站起来,随手抹了抹桌子上的水渍,道:“打打杀杀,又何时是个头?我倒不是劝你怎样,恐怕你最得意的时候也不过是吃好穿好,虽然你现在落魄,但以你的本事,就算没有以前的风光,隐姓埋名,安然享乐也不失为一条去路。没听人家说过吗?你恨我恨,世人皆嗔,你杀我杀,无子也无家,你斗我斗,把好年华付东流,罢罢罢,刀争名,剑夺利,怕只是一生儿空奔走。”见林青兀自呆在那里,王婆转身笑道:“我今天倒多话了,你莫要见怪,天色不早,你早些休息吧。”
林青听了这一席话,不禁怔住,暗自思忖道:“这王婆看似粗鄙,说起话来却并不像个乡野村妇,后面几句更是透着古怪。”躺在炕上,心思烦乱,时而自己仿佛回到了发号施令的威武时光,时而又被人追杀不停逃奔,竟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过了十余日,大雪初霁,一颗大太阳悬在空中,天气很是晴朗。林青早早起来,在院中盘膝而坐,自行试探了一下,毒素仍被他逼在丹田宫内未有丝毫渗出。只是他长途跋涉,途中无暇顾及,毒素在他体内停留时间过长,只怕要用上个一两年时间才能慢慢将毒逼出体外恢复功力,那一掌的内伤倒还不妨事,现在已经大多好了,再有个几日便能恢复。
林青举目四下观望,这院子并不太大,用木栅栏围起,上面还有枯枝缠绕,想必是喇叭花之类,秋天结的花籽也无人采撷,兀自在风中微微颤抖。中间一条碎石板路通着院门,说是院门,也不过是几条木板钉在一起,在风中吱吱呀呀的来回晃动着。左边的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有若干道田垄,估计是自家人种菜取食之用,右边则栽着一棵大树,需两手方能合抱。
王婆出屋来见林青对此树打量不已,笑道:“这是梨树,可惜贮藏不方便,要不你倒可尝尝梨子的味道。”
林青深呼吸了一下,觉得空气甚是冷冽,又别有一种清新味道,北方的冬天的确不像江南。江南总是阴霾着天气,时而淅淅沥沥的下着连绵不断的雨,那种湿冷之意似要浸到人骨子里去,唉……想到这里,林青有些烦闷,回身步入屋内,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不过是一碟咸菜,一锅稀粥和几个窝头,与林青昔日吃的精致早点自是天壤之别,但由于摆脱追杀心境平稳,吃进嘴去竟是格外香甜。澜儿却拿筷子捣着碗里的饭,对着王婆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林青一拍额头,心道:“那日被救,听澜儿对他外婆说想买鞭炮,想必是为了此事。”想到这里便放下碗筷,对王婆道:“王大娘,我身上的伤已经无碍,想带着澜儿出去走走,买几串烟花鞭炮给他耍耍。”
王婆笑道:“这些玩意儿,点着了很好看,砰的一声过后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每逢年节,我并不给他多买,难为你还记着。”说罢从棉衣口袋中掏出一个打了补丁的小包,仔细摊开,从里面拈了几文大钱放在澜儿手中道:“跟青叔出去不许乱买东西,可知道吗?”又抬头对林青笑道:“让你见笑了,若是不紧着些用,怕澜儿开春去村塾读书的钱便要吃紧。”
林青见状心中叹道:“往日每日花销的银两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想不到普通农家生活如此艰难。也是了,他们一个老弱,一个幼小,哪有什么力气赚钱,不过是靠平日紧上加紧,艰难度日罢了。”澜儿神情却甚是高兴,将那几枚大钱紧紧握在手里,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出得门来,澜儿高兴之至,一路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青看了一眼澜儿,心道:“这孩子也甚是可怜,无父无母,只有他外婆将他带大,看他如此兴奋,想必平日他外婆并不太准许他出外玩耍。”
澜儿拉着林青的手向前跑了一段路,渐渐行人多了起来,前些日子天气一直不好,没几个人出门,今日天气放晴,人们都纷纷涌出家门,置办年货。
看到集市中的热闹景象,澜儿早已眼花缭乱,睁着眼睛,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林青比这更大的场面都见过,不以为意,只是任凭澜儿拉着自己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东走西窜。澜儿别的都不甚感兴趣,只在那卖鞭炮的面前驻足良久,手中又没有几个钱,挑来选去也下不定主意,若有旁人买走一些,澜儿便要羡慕的望上一会儿。
林青心中本欲给澜儿多买些,怎奈袋里都是逃亡时匆匆带出来的翡翠玉石之类,且不说在这小村镇无法兑换,只怕还会给他们一家招来麻烦,想到此也只能在澜儿的身后四下闲看,忽见有猎户将山鸡、兽皮等置于车子上,兀自在地上一蹲,“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一副清闲模样,不禁奇道:“大家都吆喝,怎么独独这猎户不吆喝?难道他不卖吗?”
澜儿道:“他们吆喝了也没用,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这些野味,这些东西主要是卖给镇上富裕人家的。”
正说间见一个官差模样的人过来,每样野味都掂了掂,道:“老胡,你可还欠着税呢,我看你最近混的不差,是不是该补上了?”那猎户急忙从里怀掏出了一点银两,躬身低声道:“官爷,小的早记着呢,整一两二钱,不差吧?”
第三回 烟焰空落
那官差收了银两,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斜觑着三角眼用脚踢了踢摊子上的山鸡,道:“老胡,不是我说你,你可有点不长进,你这税拖到了现在才交,老子可替你担着风险哪!要没有我,怕是你早就被抓进去了吧?”
那猎户一握拳,却又强自忍下,捡起了被那官差一直踢着的山鸡,低头陪笑道:“可不是小的越活越回去了,要过年了,没什么孝敬的,您老拿着回家炖汤补补吧。”
那官差方喜笑颜开,拎着那山鸡翅膀,一摇一晃的又向其他摊子走去,那猎户拿出旱烟点着,啪嗒啪嗒的坐在地上闷声抽了起来。
林青道:“这官差甚是可恶,竟如此欺压贫苦之人,真是苛政猛于虎。”澜儿嘘了一声道:“别叫他听见,这算好的,若是对他不恭敬,一摊子东西都被他踢翻搜走也是常事,那猎户还有些猎物,足够他卖掉过年了。”却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的人过来,稍微问过价钱后便掏出银两,摆摆手又有小厮一样的人将野味抗走,那猎户接过银两,塞在里怀,将旱烟在鞋底敲了一敲才离开集市。
澜儿羡道:“我也想长大以后做猎户,每日卖些野味奉养外婆。可是外婆偏偏让我读书,不让我上山。”
林青摸摸他的头道:“澜儿很孝顺,打猎是以性命相搏的事情,稍有不慎反会被猎物所伤,很是危险,你外婆自然舍不得你。”
澜儿却仰头道:“刚才青叔说苛政猛于虎,什么意思?”
林青道:“寻常人家即便应付得了老虎,也不能应付这些恶官酷吏,老虎不过是吃人,苛捐杂税却能转眼间叫人家破人亡。”说罢思忖了片刻,一把将澜儿抱起,扛在肩上,大声道:“走,我们也上山猎些东西!”
林青虽然中毒,功力尚未恢复,但打杀几只猎物仍是不废吹灰之力,打死了两只狍子,猎得了一只野鸡,困做一束,用手拎起道:“差不多了,我们去集市将这些卖了吧。”说罢将澜儿仍旧如上山时扛在肩上,揽紧了澜儿,一路纵跃狂奔,片刻便重又来到集市,很快两只狍子便被买主买走,只是那野鸡被打折了翅膀,澜儿却一脸不舍之色,不时用小手轻轻抚摸它的羽毛,林青道:“澜儿既是舍不得卖,那我们拿回家去养着它吧?”
澜儿不禁一阵欢呼,围着林青又蹦又跳。寻到那卖鞭炮的所在,澜儿不再犹豫,挑了几样,林青奇道:“怎么只买这些?”澜儿道:“过年放一点高兴就好,这些已经比去年多很多了。”林青点点头,暗觉王大娘将澜儿教导的甚是明理懂事。
不知不觉已到正午时分,二人慢慢向回走,每逢遇见有人对林青手中的野鸡指指点点,澜儿脸上都觉大放光彩,心中道这青叔真是了不起。
进得门去,王婆早就在屋里摆好了碗筷,澜儿跑进来,仰着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道:“看青叔给我买的鞭炮!比阿贵他们的都好呢!”王婆斥道:“没有规矩,也不向青叔道声辛苦?!”澜儿兀自兴奋不已,虽挨了斥责,却不沮丧,仍兴致勃勃的道:“多谢青叔!”便又忙不迭的拉着王婆的手去看野鸡,叽叽喳喳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只将林青说得如同天神一般。
王婆找了一根结实的绳子将野鸡的脚重新缚住,又拿了一个破筐扣住,方进屋来,道:“林大侄子,他自小没了爹娘,只有我老婆子一个人拉扯他,亏了你,澜儿才这么高兴。”林青摆摆手道:“我很喜欢澜儿,打猎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这点鞭炮算得了什么,叫澜儿在他几个小哥们面前撑点面子罢了。”
连续过了几天,虽然不再下雪,可是天气越发的冷冽。林青有时一整天不出去,对着窗户发呆,有时一个人大早出去,晚上才回来,有的时候带着澜儿打猎滑冰,王婆也并不管他。
这一日林青又倚在窗口发呆,听外面偶尔响过几声鞭炮声,澜儿在院子门口对外面的小孩在说着什么,小手不停的舞动,王婆一个人屋里屋外的忙活,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屋里渐渐昏暗了起来。林青慢慢吐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菜,还有一小壶酒浸在热水中,微微冒着热气,正诧异间,王婆已经领着澜儿进来,笑着道:“赶快吃年夜饭吧,过会儿还要放鞭炮贴春联呢!”
林青呆了片刻,方回过神来,苦笑道:“我竟忘了今天已经是三十了。”王婆见他面色伤感,正欲劝他,林青却一笑落座道:“这酒是特意给我买的吧?多谢大娘了。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过这么清净的年呢。”澜儿道:“一会儿就不清净了,会有好多家放鞭炮,很响!”
林青笑笑,倒了一盅酒起身敬道:“大恩不言谢,聊以此酒表我心迹吧!”说罢一饮而尽,又叹道:“只是不知道要麻烦大娘收留我到几时。”王婆道:“天南地北能有此一聚,可算十分有缘,说这些干什么,你没看澜儿拿你当亲叔叔一样嘛。”澜儿嚷道:“是啊,阿贵、小二他们都很羡慕我有这么了不起的叔叔呢!”三人边聊边吃,一顿饭下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放鞭炮烟花的已经多了起来,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还没等王婆收拾完,澜儿已经一手拉了一个,道:“今天和阿贵他们比赛放鞭炮,你们要去给我助阵!”
王婆和林青相视一笑,随着澜儿步出院外,抬眼望去,由近到远,各个院落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一群同澜儿年纪相仿佛的小孩正在不远处张望,一见澜儿,便向他招手,澜儿便拿着鞭炮跑出院门飞奔过去,同他们说笑个不停,随即放起各自从家中带出来的鞭炮,甚是热闹。
王婆看了一会儿,对林青道:“老婆子精神不好,先回屋去了。你若要休息,便叫澜儿一同回来。”
林青双手背立,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澜儿和那帮小孩子仰着头,小脸被烟花映的忽明忽暗,俱是一脸兴奋,还不时发出一阵阵欢呼。因自己给澜儿买的烟花较其他人又多又好,澜儿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得意之色,显然是在一堆小孩中拔了头筹。
林青抬头看去,远处不时有烟花“嗖”的一声直冲天际,瞬即发出一声爆响,耀出万道金光,又复消失;又有如金蛇一般拖着一条弯曲的尾巴的烟花向上攀爬,慢慢黯淡不见;也有的烟花如同彩色弹子一颗接一颗的在天空闪耀须臾;还有烟花在空中绽放出朵朵颜色各异的大花,然后下坠消失,如同花瓣掉落撒下花雨。
澜儿他们便是为了这一年才得见一次的绚烂欢乐非常,林青看着他们微微发笑,心中想起了王大娘的话:“点着了很好看,砰的一声过后就什么都没了。”暗道:“他们就是为了这些玩意儿乐此不疲,小孩真是容易高兴起来。”
越看着澜儿他们的欢乐,林青心下却越是黯然,再也笑不出来,江湖中事,可不就像一场大烟花吗?多少人想在江湖中成名,营营苟苟,努力攀爬,有的还默默无闻就死于别人的刀下,有的刚闯出了名气就又被人遗忘,如同大浪淘沙,一代又一代,谁又记得?江湖之中,无非快意恩仇,自己心心念念要报仇,可那仇家如在眼前,自己当真能“快意”得起来吗?“你可有像这些孩童一样快乐过一时半刻?”自己竟是不能回答。
一瞬间,林青觉得身心俱疲,不禁心中长叹一声:“你兀自活了这些年,你追求的不过是一场大烟花罢了!此时不断绝这些名利杀伐,更待何时?”便默默转身,走到那梨树之下,暗道:“梨离谐音,但愿从此能远离纷争,恬淡度日。”
澜儿正玩的高兴,回头却见林青黯然向院中走去,不禁心中道:“青叔一个人回去了,竟是不愿意看这好看的烟花,难道也在想他的爹爹妈妈么?我只知道我想爹爹妈妈的时候,多么好看的烟花也不愿意看,外婆给我很多好吃的我也觉得不香不甜,不如我去陪陪他罢。”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看地上剩余的烟花,对阿贵等人说道:“你们先放吧。”竟独自离开那群小孩,悄悄的走进院落,见林青半跪在梨树之下,喃喃的自言自语。
澜儿默默走到林青身边,蹲下道:“青叔,你为什么不看烟花了?你在想你的爹爹妈妈吗?”林青回头,看澜儿满脸对自己担忧之色,轻轻摇了摇头,将身上所配之剑解了下来,慢慢抽出,在剑身上弹了一下,那剑轻轻颤动,如一泓秋水一般,月光映在上面轻轻摇曳。
林青握着剑,对着下面的冻土一阵挖掘,片刻已经刨出了三尺来长的一个大坑,随即将长剑用衣襟细细的擦拭了一番,重新插入剑鞘,放入刚挖的坑内。
澜儿在一旁一直不言不语的看着,终于明白林青要把宝剑埋在树下,急道:“青叔,这把剑你平时一刻也不离手,那天你冻倒在路边,手里还紧紧的握着,怎么反而要埋了它?”
林青回头道:“因为青叔想通了一些事情。”见澜儿皱着眉头,仍是一副困惑的神情,又道:“青叔带着这把剑闯荡江湖,杀了很多人。现在青叔不想再杀人了,所以要把这把剑埋起来。”澜儿道:“青叔杀的肯定都是坏人了。”林青呆了一下,摇头道:“有好人,也有坏人。有的人其实很好,很正直,可是他唯独对自己不好,自己手里有剑,便将他杀了。”澜儿似懂非懂的道:“就像村里的教书先生吗?人人都说他好,可是他总打我的手板儿。”林青见澜儿理解的完全不对,道:“先生打你是为了你好,要让你读书用功。青叔说的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澜儿答了一声“哦”就不再吱声,心中仍是不解:“为什么对自己不好的人就要杀了?这件事恐怕我长大了也还是不明白。”林青想到澜儿发问自己竟解释不清,兀自将杀伐之事都推在手中这把剑上,不禁哑然失笑,只对着剑暗暗祈祷希望自己不会再有重新握此剑的一天。想到这里,他又从腰间解开一个皮袋,这是他当日逃亡之时随身所带的珠宝银票,此刻他看也没看便丢弃坑中。
林青又思忖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样不大的物事,凝视了半晌,轻轻用拇指摩挲着那样物事,澜儿凑上前去,奇道:“啊,这个绿牌子我见过,亏得它才救了青叔呢!”澜儿便将当日那玉牌从林青怀里掉出又被他放回怀中,才得以发现林青尚未冻死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林青听罢心下凄然,颤声道:“这是我林家祖传的物件,也许是先祖有灵,才借此玉牌保佑我当日被你们所救。”
澜儿见林青眼中泪光荧然,慢慢将玉牌放入坑中,忽又从坑中拿出,如此反复了几次,显见是非常爱惜,最后却还是放入深坑,用手掩埋起来。澜儿心中道:“这绿牌子既是青叔的祖先传下来,必然是青叔的爹爹妈妈交给他的,难怪青叔如此不舍。”想到这里,一双小手也是帮着将旁边的土推入坑中,埋毕,只见林龙青挥袖一拂,竟卷起旁边的雪,洒落在上面。
澜儿见这树下和其他地方的雪地不无两样,丝毫没有挖掘过又掩埋的痕迹,便知道林青不欲他人知晓,又觉得青叔今晚拿他当成大人一般共同埋了“宝贝”,仿佛二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一般,心中有些甜丝丝的,又有些骄傲。
此时已经深夜,那些放炮的小孩早已散去,四周也安静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火味道,更显得这村庄一片萧索。
澜儿正欲起来,却觉得腿脚一阵发麻,向后坐倒,原来蹲的太久,夜里又寒冷,有些冻僵了。
第四回 青丝红颜
林青见状,忙将澜儿一把抱起,道:“站在雪地里那么久,鞋子都湿了,腿怎么受得了?青叔抱你进屋!”林青一掀门帘进得屋去,见王婆仍借着昏暗的灯光在缝缝补补,便将澜儿放在炕上道:“大娘怎么还不休息?”
王婆见他进来,露出笑容,道:“前几天你将打的猎物剥皮时我剪下了一些不能卖的边边角角,给你凑了一件坎肩,不嫌弃的话就试试看可合身?”说着从翻出了一件毛坎肩,毛色繁杂不齐,一看就是各种猎物的毛皮拼凑而成,但针脚绵密,显然在做工上花了大工夫。
林青默默接过,披在身上,却是无一处不贴身,无一处不合适,他天涯沦落,却不想王婆不计较当日持剑胁迫澜儿之事,这些天来反而对自己倍加关怀,顿觉心中一暖,再看澜儿身上,穿的棉衣已经打满了补丁,道:“大娘……我不怕冷,倒是澜儿还穿着破棉袄,还是给澜儿穿吧。”
王婆一笑道:“这是特意给你做的,澜儿哪穿得下这么大的衣服!自澜儿父母去了,我又是一年不如一年,没少让澜儿遭罪,这几日有了你帮衬,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还怕以后没有衣服穿吗?”
林青道:“这点小事怎能与您救我一命相比……”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向王婆正色道:“如大娘信得过我,开了春就不要让澜儿去村塾了,我粗通文史,也能教他一教,平日还可指点他一些防身之道。”
这在武林中无异于表示要收澜儿为徒,他少年成名,十余年来在江湖中一直威名不减,当日虽有不少人登门拜师,但自己觉得仍在壮年,始终不愿意过早收徒传授衣钵,有时略微指点一二便已经让人感谢不已,心道王婆必定十分欢喜,却见王婆一双浑浊的眸子在灯光下忽明忽暗,透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缓缓道:“我知你武功高强,如此就多多劳烦你了,只有一点,我需事先讲明,我让澜儿去念村塾,原就没有让他求取功名富贵之意。读书但求明理通事,练武只愿强身健体,不求天下扬名。因此你既愿意教他,望你多多教他为人之本,若他本性顽劣,不喜读书练武,就听之任之,不必诱之以功名利禄。”
林青心中惊道:“别人家送孩子读书,莫不是一一叮嘱,勤奋读书,入官为仕,正如我们武林中人少年苦练,不过是求一夕成名,这王大娘却将世情看的如此通透。”又想到初获救当日王婆念的偈子和教澜儿的话,俱有深意,实在不像村野间的粗鄙妇人。抬眼看去,却见王婆佝偻着身子,灯光下映着她面容苍老,双手皴裂,是再寻常不过的老妪罢了。
见王婆一双眼睛仍望着自己等着回话,林青走到炕边,拿了一床小垫子盖在已经累得睡着了的澜儿身上,轻声道:“大娘放心,我自己就是从名利是非颇多的江湖中来,深知其中苦楚,又岂会再教澜儿去趟这混水。”
王婆方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请跟我来。”说罢走至自己屋内,林青不明就里的跟在后面。王婆平日休息的房间他不常进去,此刻细细打量,见与自己屋中也并无二致,只是北面的一面墙都被一幅大布盖上,并不知里面所藏何物。
王婆走过去轻轻从一边慢慢掀起,林青才看清乃是一排柜子码在那里,仿佛一堵墙一般,王婆道:“你过来看看便知。”
林青将柜门拉开,一股潮湿的墨气和纸张的气息迎面扑来,原来柜中所放俱是一排一排的各类书籍,见那横隔之上好像用漆涂了字一般,仔细一看,方看清上面写着“史书”、“兵法”、“医药”、“诗赋”等名目,竟是种类繁杂,各个方面均有涉猎,其中很多珍本书籍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心中不胜讶异,回头道:“这是……”
王婆道:“这是我女婿留下来的,他酷爱读书,平日收集就各种书籍,你既然要教澜儿,就从这里挑选着教他吧。”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王婆方将澜儿喊醒,带回自己屋中,各自休息,林青夜半难眠,细细思索,觉得王婆一家有着说不出的怪异,自己原想澜儿的父亲不过是普通农夫,现在看来,单就他收藏的这些书籍,已非常人,可惜早早去世,自己无缘得见。
寒冬将去,春雪消融,自听外婆说以后由青叔教自己后,澜儿高兴不已,常念着林青带他打猎之时的英姿,浑身都是劲头。林青教授得法,加上澜儿本就聪颖,渐渐读书入门,不像以前在村塾时那般贪玩,对比同龄的孩子已是成熟稳重了许多。
如何教授他内功心法却着实令林青踌躇犹豫了许久,需知内功的修行,并不宜太小就开始,只因内功练习之时,情绪波动俱都对心脉有所影响,一来少年时容易大悲大喜,二来经脉本未完全成型,承受能力尚弱,一旦修行时受到外界影响,太容易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而今看澜儿已经稍稍懂得控制情绪,行动举止也稳重不少,才慎而又慎的决定教他。
林青武学药理积累颇广,深知人的经脉各不相同,各有适合的内功心法,然而武林中人多数不了解自身条件,盲目的修行,穷其一生也只是事倍功半,终究无法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还需看看澜儿自身的经脉如何,挑选一种适合的内功才能大有裨益。
澜儿见林青叫他,却并不知道为了何事,只见青叔右手中指和食指搭在自己腕上,心中奇道:“镇上的郎中就是这样给人看病的,青叔要给我看病吗?可是我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林青把着脉,却越来越心惊,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放开澜儿的手只是沉默不语。澜儿见他脸色骇人,小心翼翼道:“青叔,我生病了吗?”
林青回过神来,脸色略微和缓道:“澜儿,可有人教过你气息在身体里游走的招术吗?”
澜儿纳罕道:“什么气息,是呼气吸气吗?”接着连连呼吸了几下。
林青道:“不是这样,像流水一样,在你的身体里沿着一定的线路走,最后又回到某个地方。”
澜儿摇摇头道:“感觉不到啊!我是不是生病了?”
林青见他神色郑重,不似骗人,拍拍他的头笑道:“澜儿好的很,没有生病,去玩吧。”
见澜儿走远,林青方皱起眉头,心中惊疑之至,刚才为澜儿把脉,他只觉得经脉之中有一股内息在澜儿周身游走,虽然微弱,但是已经成型。他刚才用极小的内力稍微试探了一下,刚截住这游走的内息便被弹开。能使气息在周身自由运转如常,也需得三、五年功夫,但若真有这几年功夫,内息便不会如此微弱才对。更令林青不解的是,虽自己只修行林家祖传的内功乾元劲,但对其他门派的吐纳之法大体都有所了解,这澜儿身上之气息,竟和任何一家都无相似之处!
想到澜儿本性淳朴,并不会骗自己,但若无人教授,他体内的这股内力又从何而来?林青不知道这股内力的修行路数,而看情况这内息对其他的内力甚是排斥,恐怕澜儿此生都无法练习其他内功了,如果教授他强练其他心法,反而对他有害无益,转念又想,若不求武功登峰造极,这内力存留体内倒也并无坏处。
然而林青心中早已把澜儿当作大弟子一般,自然免不了心存一念,希冀澜儿在武功上能青出于蓝,如今被这股不明来源的内功所阻,始终放心不下。见到王婆,总想开口询问,又怕她为外孙担心,况且她对澜儿是否练武本就不太放在心上,于是每次都生生的把疑问又压在心里。只得将澜儿父亲所留的医药书籍尽数搬至自己房中,埋头钻研,是否有解决之法。
岁月无情,转眼林青已在这异地他乡呆了三年有余,一年前他体内的毒便被清除殆尽,自己的内息更上了一层。平日看那些医药典籍,又有澜儿时时陪伴,倒也不觉光阴难熬。看着又是一树梨花开放,林青不禁放下书本,怔怔望着梨树出神。
澜儿知他又起了思乡之意,这一年来不时发呆,外婆说他虽有仇家,但是想念故乡的念头不是想断就断的,也劝过青叔几次,让他回家看看,只是他执意不肯。
见林青发呆,澜儿并不打扰,坐在一旁自己读书,偶一抬眼,却发现一根白发在林青的头发中时隐时现,便道:“青叔,你有一根白头发,我给你拔下来。”说着跑到林青身边,找出了那根白发轻轻一拽拔了出来。
林青用指拈住那根白发,对着阳光凝视片刻,一笑,用笔浓浓沾了墨,在纸上写道:“世间公正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澜儿道:“这个我明白,意思是说,这世上最公正的事情是白发,不论富贵贫穷,最后都会长出白头发,这里说是白发,其实就是说人都会老的,对吗?”林青点点头道:“说得不错,我们都会老的,澜儿也会老。”
澜儿道:“会变的像村里李爷爷那样老么?他是我见过年纪最大的人啦!前朝还没灭的时候他就做村长,后来变成了本朝,又做了本朝的村长,现在说是改了大周,他又变成了大周的村长。”
林青抓了一把粟米,道:“虽然改朝换代,老百姓却还是一样,被苛捐杂税所逼,大多过着穷苦日子。”说罢将粟米撒在地上。
前年冬天猎得的那只野鸡被当作家鸡一样喂养,加上翅膀折断,每日不甚活动,因此一年多过去,养的甚是肥胖。
澜儿听了林青教他的诗经,便给这野鸡起了个名字叫“雎鸠”,“雎鸠”见地上有人撒了粟米,慢吞吞一摇一晃的到处走着啄食。澜儿便蹲下逗着它道:“雎鸠啊雎鸠,你要再这么胖下去,我们就把你煮了吃。喂,你这么胖,恐怕黄鼠狼想来偷鸡,都叼不动你走呢。青叔,你说是吗?”
却觉得院中早没了声响,青叔也并未答话,澜儿正欲回头,却听见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道:“你叫这只野鸡‘雎鸠’吗?唉,你这么大的小孩,也知道美丽的姑娘,小伙子要对她朝思暮想吗?”
澜儿直起身来回头看去,却见那梨花树下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美妇人,面胜梨花,发如墨染,一身素袍,亭亭而立。那妇人只瞟了一眼澜儿,便直直的向林青望去,脸上忽悲忽喜,变幻不定,片刻才向前半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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