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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剑歌-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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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虫不老

【由文,】

楔子

大唐贞观三年的八月,天气仍是十分炎热,只在夜晚时分,才能感到凉意如水。长安宫外,一列一列的御林军神情肃穆,沿路把守着入宫要道。月光之下,一匹骏马远远赶来,马上之人似已来不及下马通报,手中举着一面玉牌,高声嘶喊着:“西北捷报!捷报!让开!”

守门的卫士刚收起长戟向两旁岔开,便觉得那信差纵马“呼”的一下向前冲出十数尺,直向皇宫内奔去。规则的马蹄声踏碎了禁宫的宁静,直到唐太宗平日理政的御便殿前那骑马之人才猛的一勒。这马匹一路狂奔,本已筋疲力尽,忽然被勒住,顿时前蹄高举,一阵长嘶之后倒毙。那人跃下马来急忙向殿内跑去,被两个当值的太监拦下,那人正要发怒,却听里面一个沉稳中却透着激动的男声道:“让他进来!”

两个太监急忙闪开,那人进入门里立刻跪下磕头道:“吾皇万岁!”

受拜之人站在龙书案后,一袭黄色团龙袍,三绺长须,面色十分沉稳,眼中却透露出急切的神色。此人正是唐太宗李世民,中原战事虽已结束,但西北边境却不稳定,特别是东突厥一直都是大唐的心腹之患,他每日每夜都在焦急的盼望着捷报传来。李世民重新坐回龙椅之上,沉声道:“快讲!”

专差道:“代国公大破突厥,斩首万余级,俘虏十万,逃亡的颉利被生擒,已在押往长安的途中!”

李世民眼神一亮,兴奋道:“药师果然不负朕所望!”

专差又道:“唐俭大人、安修仁将军联名有密折送上!”说罢从胸口掏出一封书信顶在头上。

旁边的太监快步将书信呈上,李世民一愣,将信件迅速拆开,抽出信瓤仔细看了起来,他的目光慢慢扫到了信尾,眉头也越皱越深,握着信的手也越来越紧,似乎要将这信件揉搓成一个纸团一般。半晌,李世民才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替朕带来这般捷报,朕稍后自有封赏!”

专差叩头谢恩而去,李世民重又将那信件展开,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启奏陛下,微臣二人探知虬髯客在代国公李靖军中,据密探探知,虬髯客现为东南海千里之外扶余国国主。代国公手握兵权,与之交好,陛下不可不防。臣 唐俭,安修仁 叩。”

“他回来了,可惜……”御便殿中灯火通明,李世民的脸上却似乎笼罩着一团阴影,眼神时而锐利时而黯淡。思虑半晌,李世民才招了招手,一个太监躬身快步走近,李世民沉声道:“传,鸿胪寺少卿。”

此时,代国公府上李靖的书斋中,一个美艳的宫装丽人正对着房门处的一名男子,神情惊喜交加。她正是代国公夫人红拂,她的眼中已然漾出了一片泪光,道:“三哥!这些年……你好么?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给我和药师寄来只言片语?只叫我们在这里日夜想着你、牵挂着你!”

那男子器宇不凡,脸上一片虬髯,霸气十足,但面对这宫装丽人眼神中却透出了少有的温柔之意。虬髯客叹了一声道:“一妹,我们这不是见面了吗?你也知道,我其实心比天高,当日远离中原,若是不创出点局面怎么有面目回来?可喜天助我成功,叫我在东南海外有了个小小的局面……”说罢,虬髯客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四方的印章递给了红拂,红拂凝目看去,见印章上面刻着两种字体:一种如符箓一般,完全不认识,一种则是用大篆雕刻的“扶余国主”四字。

“三哥,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志愿,我真为你高兴。以你的智慧和才能,治理那里的子民也不在话下吧?这次你回中原会待多久?刚听说药师打了胜仗,等他回来了叫他同皇上告假,我们一起陪你到处转转!”

“一妹。”虬髯客沉静的声音打破了红拂的兴奋,“三哥这次回中土主要是为了看望你们。药师在攻打突厥,恰好我又听到一些突厥假装求和,欲对药师不利的消息,所以在来这里之前先去了西北军中。”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恐怕早已有人察觉,密报给了李世民,我待不了多久的,这几日便要离去了!”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有人禀报:“夫人,鸿胪寺徐少卿来拜!”

红拂脸色顿时一变,虬髯客笑道:“没想到李世民这般敏锐,这么快便派人来了,一妹莫要担心,让他进来吧!”

红拂点了点头,高声道:“有请鸿胪寺少卿。”

徐少卿低头躬身而进,神情甚是恭敬,手中捧着一张明黄的礼单道:“皇上听闻扶余国主来此,谨命微臣备薄礼一份,望请扶余国主笑纳,另外在宫中还备有酒宴,皇上道,和国主是布衣之交,多年来甚是想念,还望前往叙叙旧情。”

虬髯客沉吟了片刻,方抬头直视徐少卿道:“常人还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何况我和你国皇帝现在都不是布衣,各为一国之君,不便相见。”

徐少卿见他一口回绝,面露为难之色,又小心翼翼陪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岂敢勉强国主,请问国主今夜……下榻何处?国主远道而来,我大唐总要尽些地主之宜,若是有什么闪失,岂不失了两国情分?”

红拂眉毛一抬,沉声道:“徐少卿此话怎讲?”

虬髯客站起身来,略带着些忧虑和不舍的看了红拂一会儿,才道:“你回去对你们皇帝禀报,就说我即刻登程离开,从此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徐少卿道:“这……在下自然不能强留国主,在下会将国主的意思回禀皇上。”说完又是极恭敬的一揖,拜别而去。

红拂却已经面色苍白,道:“三哥!你……怎么又要走?”话音刚落,两行泪水已是滚滚而下。

虬髯客见她落泪,动容道:“一妹,我何尝不想和你们欢聚几日?你看看,我才到长安,李世民就差人到了这里。我若不走,他总归不能心安!伴君如伴虎,他猜忌我倒没什么,若是猜忌药师,你们随时就会大祸临头!”

红拂道:“药师是皇上的开国功臣,他不会如此无情。”

虬髯客摇头道:“一妹,人是会变的。当初我把大好河山拱手相让,现在我不过是重游故国,李世民就立刻派人试探,他对我这个让了江山的都疑心至此,何况药师只不过是替他立过些战马功劳,如何能保证永不受猜忌?”

闻言红拂双目圆睁,却也是哑口无言,虬髯客又安慰道:“况且我和他又如何相见,各为国君,他是大唐皇帝,自然不会参我,我国虽小,却也不愿拜他!”

红拂点了点头,展颜一笑道:“三哥,是我刚才任性了,哥哥向来心性高傲,我也不愿你受这样的气,我即刻派人连夜通知药师,送你回去!”

东海之滨,一艘大船停泊岸边,旗杆之上有人不停远望,见三匹骏马慢慢从远处赶来,旗手立刻高喊了几声,挥动手中的令旗,片刻十数个大汉跳下船来,跪地迎接来人。

来的三人正是虬髯客和李靖夫妇,红拂双目微红,十分不舍,虬髯客和李靖仍是纵声谈笑,面上却掩不住伤感之色。

海风四起,乱涛拍岸,三人来到船前纵身下马,那些个汉子一阵高呼。虬髯客见李靖二人面露疑惑,笑道:“他们都是我的侍卫,刚才说的是扶余国话,意思是躬迎国主。”

李靖笑道:“三哥能在言语不通的化外之地另起炉灶,恐怕皇上也没有这个本事!”

红拂道:“你提他作甚?扫兴之至!三哥,你何日再回来?”

虬髯客道:“一妹,那晚我对徐少卿说的话不是应付,从此我会恪守承诺,不会再踏入中原半步。”说到此处,他面色一暗,伤感道:“今日一别,只怕梦里才能相见……”虬髯客回头看着李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盘,这玉盘是两块玉佩卡在一起,虬髯客轻轻一掰,将一块递过去道:“药师,这是昔年愚兄游历天下偶然所得,你我各执一半,若是思念,便看看这玉佩,聊慰相思之苦。”说罢顿足一蹬,飞身上船,那些汉子也跟随而上,俱是十分高兴,又是一阵呐喊。

大船的风帆渐渐扬起,红拂忽向上前几步,仰面喊道:“三哥,三哥!”

虬髯客神情平静了许多,缓声道:“一妹,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红拂此刻已泪流满面,挥手喊道:“三哥,你要多多保重……我永远都会在这里惦念你,三哥,你不要忘了一妹……”

虬髯客此时再也无法控制,两行眼泪簌簌而下,大声道:“一妹,药师,我们三人一见如故,虽然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这份情谊又岂是这山川河海所能拦阻?天涯咫尺,我们兄妹之情永不能断!”说罢手臂毅然挥落。船上的汉子见他令下,一起发力将巨帆拉满,驾驭着大船缓缓向海中驶去。

红拂痴痴的望着海上越来越远的船影,抽泣不已。李靖从后面慢慢环住她瘦削的肩膀,将那半面玉佩放置在她手上,慢慢举起,对着极高远的晴空望去。

那玉佩甚少花纹,密密麻麻刻着若干篆字:

绿草萋萋,水漫汀洲;十载相伴,八月别离;

杨花飞舞,胡不语;长守黄泉,心如石。

卷一

第一回 雪中遁迹险逃生

“飘洒千里雪,倏忽度龙沙。从云合且散,因风卷复斜。拂草如连蝶,落树似飞花。若赠离居者,折以代瑶华。”

这首咏雪诗是梁朝诗人裴子野所作,只言片语便将寒风之中雪花翻飞阴云滚滚的情景描绘的如同亲见,只在最后两句于景中咏情,对那些在寒冬时节却不得不离乡背井的游子们寄予着些许同情与祝愿。

放眼望去,辽东大地上一片苍茫,下了足有一整日的大雪终于小了下来,北风不时呼啸而过,扫得路边枯树败枝上的积雪簌簌而下,正如连蝶飞花一般。若在富贵人家,坐拥暖炉,隔帘赏雪,未尝不是一件风雅美事,然而对于贫穷人家,则不过看着外面道一声“瑞雪兆丰年”,然后将袖子拢拢紧,再缩回四处灌风的茅舍中。

时当大唐年间,国号改了大周已经一年有余,哪个皇帝下了台,女王登了基,又有哪个皇子被贬了,议论之余却丝毫不影响这里的生活,老百姓们唯一关注的只是每年要交多少银钱的税罢了,用村里税官的话说,“交给谁不还都是交嘛。”

靠近年关,是农民每年少有的农闲时节,俗称“猫冬”,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准备过年,大雪积了足有一尺多深,虽是风雪交加,那日头却高高挂着,射着青白的光,到处都是白惨惨的一片,亮的耀眼。

那雪地上明明白白的滴着几滴暗红的鲜血,一直延伸到远处一片农田的柴垛旁,越到近处,鲜血越来越多,有如泼在地上一般。原来是十几个蒙面之人围着一个身着黑色单衣的中年汉子,那汉子气喘吁吁,勉力以长剑支地站立,身上不知何处受了伤,滴滴答答的还在流血。

那些个蒙面人中也有几个伤在他的剑下,还有的已经倒在雪地之中,不知死活。其中为首的一个见久攻不下,站出来道:“你连日奔逃,浑身气力将尽,今日是万万没有侥幸之机,如此拼命抵抗,还不如束手就缚,在下佩服你是条好汉,定会给你安排个全尸。”

黑衣汉子身子晃了一下,显然是被对方说中,双目狠狠的望向这群人,咬牙切齿道:“住口,你们今日有本事杀了我便罢,否则我若有活命回去,一定将你们个个追查出来千刀万剐以血我之恨!”

众人听他语气阴狠冷毒,正巧又有一阵冷风吹过,均觉得浑身冰凉,却还是缩紧圈子慢慢向黑衣汉子逼去。为首的蒙面人一双肉掌,也慢慢抬起,雪花刚落到手掌上方一寸有余便融化为水滴落,滴到掌心中又“呲”的一声仿佛落在烧红的铁器上一般,显然是运足了力道。

黑衣男子并不躲避,只将仅有的一点内力灌注到拄地的长剑上,长剑弯曲弧度极大,似乎他已经无法站稳一般。为首之人见状面露冷笑,闷喝一声,飞身而上,向那汉子拍去,“啪”的一声巨响,肉掌已经拍上了他的胸口。黑衣汉子瞬时借着这一记重创的掌力和长剑的反弹之力,向后凌空翻起,飞了几丈距离后瞬即落下。

为首之人叫了一声“不好”,立刻向黑衣汉子坠地的方向掠去,待众人赶到时,那处仅有个被砸出来的大雪坑,四下看去白茫茫一片,哪还有黑衣汉子的踪影!

众人到处寻找了一番,仍是无功而返。为首之人恨恨跺脚道:“一时失察,竟又让他使狡计逃了去!也罢,他虽借后飞之力卸去了我大半掌劲,但这里天寒地冻,又没有什么人前来,终究也只有冻死北地一个下场,咱们撤!”说罢回身离去,这十几个人竟是瞬时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半晌,田垄的沟中的白雪突然蠕动起来,乍眼看去,竟似一个只有脸和手的鬼魅。那鬼魅将脸上盖满的白雪拂去,正是刚才的黑衣汉子,却换了一身白衣。他方才兵行险招,硬受了一掌,借力翻出几丈开外,在空中时将那身极扎眼的黑色衣衫翻转,落地后急忙翻转而穿,躲在沟垄之中,抓了一块石头向旁边的树干全力打去。那树上的雪顿时簌簌而落覆满他的全身,才瞒过了那十几个人的搜寻。这一番死里逃生说起来容易,却是非智计过人之士想不到,非胆大心细之士不敢为。

那汉子长嘘一口气,试图站起,嘴中却“噗”的喷出一口血来。若在平日,那一掌连他的衣襟都沾不上,而现在……他的肺腑已经受了重创。他勉强翻身而起,以剑做拐,强忍住胸臆间的阵阵剧痛,向旁边路上爬去。刚爬到路上,他便再也支撑不住,俯身倒地。这中年汉子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寒冷,心中道:“我好不容易逃脱这群叛徒追杀,却又要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吗?不行,我还要找他报仇……”他心中把仇人的名字恨恨念了若干遍,只觉得脸似乎已经僵硬,嘴再也说不出话来,慢慢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傍晚时分,村路被雪覆盖,要仔细分辨才能认出茫茫雪原上一条灰色的线蜿蜒通向一片村庄。此时路上走来一老一少,互相搀扶而行。虽然路上积了尺余深的大雪,那少年却丝毫不在意,玩心甚炽,一会儿松开老妇自己向前猛趟几步,一会儿弯腰揉起一个雪球用力向远处掷去。那老妇见此情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并不阻拦,只是略微担心的喊道:“澜儿慢跑,别摔着了!”正喊间,见少年脚下似乎被什么物事绊了一下,摔在雪地之中。那名唤“澜儿”的少年并不在意,爬了起来,边拍身上的雪边往脚下看道:“什么东西,怎么横在路中……”待到看清楚将他绊倒的东西,脸色瞬时大变,跳出几步开外回头喊道:“外婆,外婆!”

老妇听他喊得惊恐,急忙赶到面前,沿着澜儿的手指一看,也是一惊,将澜儿搂进怀中边拍头边缓声念叨:“摸摸毛儿,吓不着,拽拽耳儿,吓一会儿。澜儿不怕,澜儿不怕。”

横亘在路间之物正是一具冻殍,身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二人乍着胆子将积雪拂开,雪下露出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颜色青紫,嘴唇紧咬,头发凌乱,胡须浓密,上面结了冰茬儿。冻尸衣衫样式考究华丽,却甚是单薄,更为怪异的是这衣衫似乎翻转而穿,素白白的里子面儿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虽然人已亡故,手中却牢牢抓着一把长剑,指关节处泛出青白,想必是死也不肯弃剑。

老妇叹了一口气,对怀中的澜儿道:“看样子是远路而来的,长途跋涉,必然受了很多苦,也许想投亲靠友,也许想避人追杀,却死在路上,也是个苦命之人。若任他倒在路上,等天黑了又会吓到其他路人,我们且做个好事,把他抬到路边草丛中去吧。”

二人刚把冻尸抬起,一个物事就从尸体上掉出,在雪地上发出柔和的碧光。将尸体放置妥当,澜儿便跑去将那物事捡起,竟是一块玉牌。他幼小家贫,从未见过此类物品,不知手上拿的是一块上好的古玉,随便拿到哪家当铺都可换取几百两银子,只是回到那冻尸旁边蹲下,将手中的玉牌塞回到那人衣襟之内。

老妇见澜儿如此行事,面露微笑,颇有嘉许之意。澜儿那一只小手却停在冻尸的衣襟之内,抬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老妇,讶异道:“外婆,这尸体胸口怎么还有热气?”老妇急忙蹲下,用手指在那“尸体”鼻前试探了许久,方查觉到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吸。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四周越发阴冷,要知这北方的寒冬需不时干活走动才能驱赶寒气,二人因搬这“冻殍”没有赶路,已经渐觉周身寒冷,四肢有些僵硬。老妇心道:“幸好被我们遇到,否则昏在这里,再过一两个时辰,恐怕就真的冻死了。”当下招呼了澜儿,两人合力从路边拖了十来根枯枝,草草捆扎了一下,将那人放在枯枝之上,一人拽,一人推,借着雪路滑行。他们两个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妇,一个是年纪不大的少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此人弄回家中。待等将那人搬进屋内,他们早已是满头大汗,澜儿坐在门槛上兀自气喘不已,老妇却只歇息了片刻,捶了捶胸,闷咳两声,就走进屋中。片刻光景,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烧柴声,烟气升腾,屋内慢慢的暖了起来。

过了约半个时辰,那汉子才悠悠醒转,睁开双目,四处观望,见自己身处一个小屋之中。屋内放着一个陈旧的四方木桌,上面燃着一盏油灯,摆着茶壶和茶碗,贴着墙码放着两个盖着青花布的木箱,看起来甚是简陋,只在土墙之上贴了几张崭新的年画,仿佛有点过年的喜庆之意。外面隐约有少年的声音吞吞吐吐的问道:“外婆,我们明天去大集买鞭炮回来吧?”又有一老妇道:“家中还有病人,明天要去市镇请个郎中来把脉,再缓几天吧。”那少年似是极不乐意,道:“本来和阿贵他们说好的……他们又要说我小气。”老妇答道:“澜儿,是玩耍重要还是救人一命重要?”少年道:“您又要和我讲道理,当然是救人一命重要啦……”老妇并不理会少年的失望,吩咐道:“澜儿,进去看看炕烧的可热了?”接着便是一阵“哒哒”脚步声传来。这汉子赶紧双手伸出被子向旁边摸了摸,却发现自己的长剑正在身畔,急忙抓在手中,又合上眼睛,暗暗在手上蓄劲,只等人近前来打一个措手不及。只是稍一用力就觉得身体异常沉重,胸口的重创仍是疼痛难当,一点力道也提不起来。

正思忖间已经有人走近前来,一双小手伸入身下窸窸梭梭摸索了一阵,又将被角掖得更严实了一些。汉子用尽全力挺身而起,左手一把将探视之人手腕抓住,右手呛啷一声,长剑已经架在那人颈上,再仔细一看,原来剑下之人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这少年原本有些高兴的神情慢慢转为恐惧,双目中透出骇然之色,嘴唇不住的抖动,似乎忍不住就要哭出来。这汉子将他手腕放松了些,低声道:“不许动,这里是什么所在?”

少年嘴瘪了瘪,正要哭喊,见对方虽然面目端正,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再不敢大声,低低道:“这是我家,我和外婆把你抬回来的。”说罢已经低声抽泣起来。外面老妇问询道:“澜儿,怎么不说话?炕可够热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近,想必长久没听到回答,心中着急,便要自己进屋看看。

少年听见外婆要进来,急忙喊道:“外婆别进来!”声音焦急忧虑,是十分担心那老妇进来以后遭遇危险,并不顾忌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

此时棉布的门帘从外面撩开,先递进来一碗热汤,随后一老妇走了进来,见到屋中情景,她手中的碗顿时抖了一下,溅了一些汤汁出来。老妇也是面有惊骇之色,却强自镇定,将热汤放在桌上,回身端详了一阵道:“面色好多了,你这是冻坏了,这么大的风雪只穿着单衣,谁也抗不了!我们这是偏僻山村的普通农家,平日就是收税的官儿也很少自己下来,万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不必担心什么,把这孩子放开吧。”虽然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平静,语音却也是微微发颤,显然十分害怕那汉子伤害手中的少年。

汉子犹豫了一下,剑下的少年却不断挣扎起来,喊道:“你这坏人!要是没有我们你便要冻死了!”此话一出,那汉子面上不禁露出惭愧之色,却仍未放手。老妇见他心动,又缓声道:“我们救了你也并不指望你感恩图报,只是求你千万莫要伤害我们一老一小。”汉子面色略略发红,知道自己在普通农家,并无危险,遂将剑撤下,放开了少年的手腕,从炕上下来拜道:“恩人请万勿怪罪我鲁莽,只因我现在是惊弓之鸟,做梦都要提防别人害我……”说罢又拉起了那少年的手腕,上面已经被他抓握的一圈青紫,心中大是惭愧。

那少年心中仍然害怕,见他拉起自己手腕,并不敢反抗,只是默默看他神色。

第二回 且从少年行

汉子又道:“实在是庆幸未曾铸成大错,否则我就真是禽兽不如了。”

老妇见他放开澜儿,心中松了一口气,又看他语气诚恳,面色惭愧,不像是说谎,便拿起那碗热汤道:“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碗红糖姜汤,你先喝了,暖一暖身子再和我们一起吃饭。”

汉子接过姜汤,略微尝了一尝便一口气喝下,顿觉一股热气从腹中扩散开来,从内到外暖和了许多,额头上更是渗出汗来。

老妇接过空碗道:“不那么冷了吧?明日我再去市镇之上请一位郎中过来,仔细帮你瞧瞧。”

汉子又躬身拜道:“在下林青,多谢恩人搭救,日后定当报答。现在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岂敢再烦劳恩人?”刚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一捂嘴吐出几口暗红的鲜血。

老妇看他受了重伤还如此郑重其事,急忙道:“哪个问你姓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并不指望日后答报。既被我们遇见,难道叫我们眼看你冻死雪中?你看你现在都吐了血,何必逞强?请郎中给你开个方子,是怕你以后落下病根。”

林青本意是怕外人到此惹来麻烦,万一再向其他人透露就更加糟糕,便含糊道:“我乃习武之人,这是受了内伤,我自有调息将养之法,与药石之道不同,所以才说不用麻烦。唉,刚才我真是失心疯了,竟然如此对待恩人,实在是……”

老妇摆摆手,好言道:“刚才不过是一场误会,听你口气是被人所害,自然要处处提防。你们练武的人,身子骨到底结实,受了这么重的伤,穿着单衣就在雪地里面走,要是普通人怕挨不过一时三刻就被冻死了。”说罢走到墙边打开木箱一阵翻找,回头道:“我女儿女婿早年就染病亡故了,就剩我带着澜儿过活,这里还有几件衣服,是我女婿过世后留下的,你要是不忌讳就先将就几日,过几天我再做一件新的给你。”

林青急忙道:“不必费心,这几件便好,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老妇道:“我娘家姓王,村里面都叫我王婆。那孩子他爹姓林,倒和你是同姓。你先歇着,我这就把饭菜拿上来。”林青点了点头,蹲下对澜儿柔声道:“刚才吓到你了吧?我昏倒再醒来,怕落在仇人的手中,所以才如此行事,你千万莫怪。”

澜儿摇摇头道:“你听了外婆的话便把我放开,我已经不怪你了,只是你受伤很重,吐了很多血。”林青见他心思单纯,此刻已经因为自己吐血而担心,心下感动,正说话间见门帘一掀,王婆已经端了饭菜进来。

饭后,王婆拿了几件厚衣服,向林青道:“这几天天气还要冷,多加几件衣服吧。”林青接过,澜儿问道:“叔叔是从邻村来的么,为什么不穿棉衣?”

林青不禁莞尔,道:“叔叔是从江南来的,离这里可有几千里呢!”澜儿虽不知江南是个什么所在,但也知道几千里十分的遥远,更是吃惊,张大了嘴巴只是瞪着林青看。林青久经杀伐之事,农家的平淡恬静对他来说甚是难得,一会儿已经和澜儿混的甚是熟稔,虽然受伤,却不时将澜儿抱起,低语几句,时而将澜儿惊的两眼溜圆,时而将澜儿逗的格格直笑,看样子是早已不介意刚才的那番惊险。

王婆走过来道:“天已晚了,叔叔要养病,澜儿到外婆屋里去睡!”随即带着孩子到隔壁屋中去,过了一会儿,又抱来一床棉被放下,道:“夜里有的时候炕灭了甚是寒冷,多压一床被子吧。”北方冬天极冷,要烧火过冬,所以屋里通常用砖石黄土砌成内有火道的平台,俗称“火炕”,就通着外面的灶台,平时即能做饭,又能取暖。王婆安置完毕,便走至旁边的椅子旁坐下,从桌子的茶壶中倒出一碗热茶,推到林青面前,缓声道:“你从江南不远千里的到这里来,必是出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不然不会只穿着单衣单衫的到北方来,受了这么重的伤冻昏路边。本来人家的伤心事不应随便过问,不过既然到了我家,也是有缘,你要是不嫌老婆子絮烦,就聊上一聊,说说日后的打算。”

林青沉吟了片刻,道:“恩人相问,在下不敢隐瞒,我在江南被人下毒,内力失却了七八成,尚未恢复便被人连日追杀,一路向北奔逃,吃不安稳,睡不踏实。说实话,我已经有月余没吃过像样的饭了。”

王婆叹道:“看你的衣着甚是华丽,落到这般天地实在可怜。不过像你这样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啊。”

林青道:“我初出关时,以为甩掉了追杀,便松了一口气,找了一家酒店点了一桌像样的好菜,准备大吃一顿。只是还没等我动筷子,四面八方的暗器就向我招呼过来了,这店里的客人原来都是我仇家派人乔装而成!”说到此处,他双拳紧握,两眼怒火,道:“叹只叹我以前无识人之能,大娘,你道我那仇家是何人?他乃是我的八拜之交,难怪我的行踪他掌握的毫厘不差!”林青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过高,压低了声音道:“我勉强将这批人打发了,顾不上吃喝休息,拔腿便向北狂奔了几日几夜,越走越冷,天上开始下雪,无休无止,竟然还有人埋伏在这苦寒之地专门等着杀我,我咬咬牙将这些人都打发掉了,可是自己也受了重伤,后来……就昏倒了。”

王婆道:“原来是被朋友背叛,难怪你刚才那般行事……只望以后能平平安安的就好。我们村名不见经传,北方这样的村子成千上万个,逃到这里总不会再被人追杀了吧。等风声过了,你或者再回江南,或者再把你的家人接过来。”

林青黯然道:“我早就没有什么家人了……不知道过一阵子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不过大娘放心,我决不会连累你们,等伤好了,我便马上启程!”

王婆道:“这是什么话,你既然没有家人,我救了你,难道还眼睁睁把你赶出去再被人追杀吗?且不说我放不放你,就是让你走,你又走到哪里去?”

林青道:“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容身之地?”说吧眼中闪现了一丝阴骘之色,道:“况且我也不能藏身这等小村苟且活命,大丈夫如有仇不报那岂不是枉活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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