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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少爷可能分了个假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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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里没开灯,窗外的光投射进来,幽幽暗暗地洒在他脸上,若仔细端详,能看见他眼角一道细小的皱纹。
  言晟心口隐隐泛痛,想摸一摸他的眼角,想扶平他眉间的不安,伸出的手却顿在半空。
  两秒后,手收了回来,嘴角勾出苦涩的笑。
  季周行的所有不安,都是他言晟亲自给予。
  坐了许久,他站起身来,离开时拿走了放在床头的手机。
  季周行没说携带HIV的是谁,刚才那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问。
  在点开微信前,他没料到罪魁祸首是萧息川,更没料到萧息川已经丧心病狂至此。
  听完那几条语音,他震惊无言,脑子忽然空空如也。
  片刻后,心痛如拔地而起的巨浪,几乎将他卷入万丈海底。
  他紧紧捏着手机,喉咙发出野兽暴怒前的沉闷声响。
  季周行那声“我太脏了”化成成片的箭,从他的体内呼啸穿过,带出血淋淋的剧痛。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一枪毙了萧息川。
  可是对于一名必将走向死亡的HIV携带者来说,这种死未免太过轻松!
  他揉着眉心,冷硬的眉目间盛着显而易见的杀意。
  一番深思熟练后,他给负责调查的人打去电话,让对方将萧息川的亲子鉴定报告泄露给萧家长辈。
  如果不是现下整个心思都在季周行身上,他甚至想通过各方关系,截断萧息川获取药物的渠道。
  天亮后,季周行醒了,情绪稍有平复,但精神仍然不太正常。
  言晟夜里回了一趟家,煮了一锅白粥,早上刚进病房,就与他目光相触。
  他撇开眼,有些局促。
  言晟记得医生的叮嘱,没强迫他看自己,只是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退后两步道:“吃吧。”
  他捧着碗,吃得小心翼翼。言晟来收碗时,他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又缩回手,低声说:“我自己洗。”
  “你还在输液,怎么洗?”言晟拿过碗和勺子,三下两下洗完,想给他削个苹果,就见他脖颈出汗,嘴唇苍白,似乎又开始激动。
  言晟无奈,只好放下苹果,“我中午再来,你再睡一会儿。我已经给你几个舅舅打过电话,说咱们出国散心,今年不去拜年了。星寰那边你大舅知道安排,不要担心。”
  “嗯。”他低着头,僵硬地坐着,直到言晟关门离开,才重新抬起头。
  下了一夜的雪停了,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刚好落在他输液的手上。他靠在床头,盯着空气中的一点发愣。
  他始终没有开机,仿佛丢开手机,就能斩断与所有人的联系。
  一夜之间,他忽然变得害怕与人相处。
  临近除夕,言晟推掉了所有应酬,每天往返医院与大院,跟江凝学做羹汤。
  季周行住院的事,他只告诉了江凝一人,不提HIV,只说不小心跌倒,受了些皮外伤。
  家里没有多余的人,言伦之在北京开会,言峥还没到家就被紧急任务催了回去。江凝本来想去医院,言晟拦着不让,说季周行心情不太好。
  江凝知道前两天的事,心里疑虑众多,却终是选择相信两个孩子,不再多问。
  季周行在医院住了六天,大多数时候安静地坐在床上,什么事也不干。最初护士为他换药时,他担心传染,能躲则躲。护士宽慰他,还给他讲了很多有关HIV与AIDS的常识,他才不那么排斥换药,但是仍然不怎么说话,尤其是言晟来送饭时。
  言晟也不刺激他,每天来三次,待的时间不长,晚餐后会陪他去楼下走走,然后帮助他洗漱,看着他将换下的内裤装进塑料袋,并打上死结扔进垃圾桶。
  护士跟他说过很多次,内裤上就算有体液,也不会将HIV传播给碰触内裤的人。他怎么也听不进去,坚持不让言晟洗,自己手上又插着针管,不能碰水。言晟不想强迫他,只好每天带一条新内裤来让他换。
  护士说:“言先生,你太宠季先生了。”
  言晟先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嘴角挂着苦笑。
  宠吗?
  这怎么能算是宠?
  出院时已是大年三十,言晟开车回落虹湾,季周行坐在后座,全程绷紧身子,臀部只挂了一小部分在座位上。
  江凝提前来做了一桌清淡的年夜饭,赶在他们回来之前离开——大院里还有很多回不了家的兵等着吃言家的流水席,今年家里三个男人都不在,她忙得不可开交。
  季周行看着一桌子饭菜,得知是江凝专程跑来做的时,眼角微微泛红。
  几天以来,他头一次主动和言晟说话,“她没有生气吗?”
  言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摇头道:“我跟她解释过了,她知道是误会。”
  季周行锁着双眉,轻轻点头。
  短短几天时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萧息川说他脏,住院的第三天,一个小姑娘也说他脏。
  那天中午,言晟离开后,他忽然很想下楼走一走。经过护士允许,他披上大衣,一个人走出病房。
  阳光很好,但气温仍旧很低,一阵冷风吹过,他鼻子一痒,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有少许唾沫喷了出来,他想找卫生纸擦擦嘴,却发现衣兜里什么也没有,于是他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唇角。
  一个娇气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刺得他头皮发麻——
  “妈妈!这个人用手擦口水!真脏!”
  他猛然转过身,只见一个约莫六岁的小女孩睁大眼睛瞪着他,而她的母亲亦投来嫌恶的一瞥。
  他听见那衣着华丽的女人说:“哎,回来!你看他穿着病号服呢,说不定有什么传染病!你爸也真是,非让咱们娘俩来医院看那老不死的,不知道病人又脏又晦气吗……”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心头没有一丝愤怒,只觉得自己真的很脏,走到哪里,就弄脏哪里。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这几天他老是听见滴答滴答的声响。
  这种声响来自他的身体,每走一步,每一次坐下起身,都会听到污泥与臭水从身上滴落在地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幻听,但仍难受得浑身发抖。
  他试过堵住耳朵,也试过长久一动不动地坐着。可是没有用。
  就算将耳朵捂死,那声音也不会减弱一分;就算木然枯坐一个小时,臭水还是会顺着身体缓慢往下滑。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污泥从皮肤滑过时带来的黏腻触感。
  而从前天起,他渐渐能闻到污水的臭味了。
  在医院的最后一顿,言晟送来他喜欢的蟹肉肠粉与桂花糯米糕,还配有一盅青菜玉米羹。
  可保温饭盒刚一打开,他就脸色突变,捂着嘴直奔卫生间。
  他吐了,呕得满脸是泪,还不让言晟碰。
  医生赶来时,他已经冷静下来。为了不让旁人看出他听觉与嗅觉的异常,还强忍着吃完了晚餐。
  他告诉医生,呕吐是因为突然有些反胃,吐完后已经好了。
  刚才进屋时,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几秒,担心自己弄脏住了几年的家。
  直到言晟作势要拉,他才快步走进来。
  此时此刻,他拘谨地坐在椅子沿上,听着滴答滴答的响声,忍着作呕的欲望,用公筷往碗里夹菜。
  他尽量表现得正常——就像过去每次受了委屈,却装得豁达一样,甚至在言晟想和他碰杯时,笑着说了句“新年快乐”,而后抽回杯子,低头吃菜。
  晚饭后,他拿了自己的换洗衣物,径自走进一楼的浴室。
  那间浴室是给佣人们准备的。
  言晟缓声说:“上楼去洗吧。”
  他摇头,“就在这里洗。”
  出院之前,医生再三叮嘱不要让他受刺激,言晟不敢用强,只得看着他将自己关进去。
  浴室里传来水声,言晟守在门口,每过五分钟喊一声“季周行”,他每次都答应,说“马上就好”,却一洗就是一个小时。
  这间浴室没有浴缸,他站在花洒下,一刻不停地用浴球搓着身子。
  周身皮肤都红了,手臂与胸膛火辣辣地痛。
  他很急,觉得根本洗不干净,又不敢继续用力搓——害怕破皮,害怕见血。
  言晟又喊了一声,他关掉水,深呼吸一口,平静地回答:“我洗完了。”
  言晟松了口气,但等了十分钟,仍不见他出来。
  浴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不像穿衣服,倒像是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磨蹭。
  言晟敲门,“穿好了没?”
  里面没有声音。
  言晟眼神一暗,立即推开门。
  所见之景,令他眼眶刺痛——
  季周行浑身衣物湿透,正跪在地上,用毛巾猛力擦着花洒下的地板。


第34章 
  “你在……”言晟喉咙干涩,心脏阵阵发麻,喑哑地问:“你在干什么?”
  季周行支起身子,脸颊浮着焦虑的红,语无伦次,“马上就好了,我马上就擦干净了,再给我一分钟,我保证擦干净……哎,怎么回事啊?怎么越擦越多……怎么到处都是臭水啊……”
  言晟顾不得满地的水,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扶住他的手臂,忍着心痛道:“别擦了,快起来。”
  “不!”他惊慌地抬起头,却不敢用力挣扎,哀求道:“你让我把这里擦干净吧,我很快就擦好了。”
  “这里不脏……”
  “脏!我刚才在这里洗过澡。”他呼吸急促起来,身子开始颤栗,“真的马上就好!”
  言晟手指一顿,他立即爬到墙边,又埋下头用力擦拭地板。
  他的睡衣已经湿透了,布料全部黏在身上。
  他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看上去那么落魄,那么可怜。
  浴室的地板很硬,纯棉睡裤非常单薄,给不了他任何缓冲,而他的膝盖虽然已经消肿,却并未好利索。
  言晟看见他因为疼痛而皱起的双眉,眸光骤然一紧,再也顾不得医生的叮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双脚悬空,他怔了两秒,意识到自己正在言晟怀里时,难堪地轻推言晟的胸口。
  不敢推得太用力,潜意识里仍然害怕惹言晟生气,紧张得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脚趾扭出奇怪的弧度。
  他低着头请求,“放我下来吧,我把你弄脏了,对……对不起。”
  言晟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此时怒火已经在胸腔里烧出一片焦灼,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季周行瞥见他眼底的阴沉,哆嗦得更加厉害,缓缓将抵在他胸口的手收了回来,十指搅在一起,不敢再动,但颤抖却无法自控。
  言晟抱着他直接上了二楼,踹开卧室门的力道之大,令他畏惧地蜷缩起身子。
  言晟把他放在床上,尽量温和道:“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找衣服,这套又湿又凉,穿久了会感冒。”
  他双腿并拢,双手捏成拳头压在腿上,老实地点头。
  言晟见惯了他嚣张跋扈与撒娇卖乖的样子,此时见他这副模样,心脏抽痛得难以招架。
  睡衣和外出的衣装都放在隔壁,飞速取来一套时,他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赤脚踩在没有铺地毯的地板上。
  言晟看着他的脚,忍了好几秒才温声道:“再去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他不愿意,但言晟已经放好了一池子水。
  脱光衣服躺在浴缸里时,他下意识地挡住膝盖,小声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
  我不配。
  言晟无言以对,片刻后才摸了摸他的肩膀,拿过一张浴巾道:“来,擦干水。”
  他没有挣扎,后来言晟给他吹头发时,他也一动不动地坐着。
  睡觉之前,言晟吻了他的额头,轻声说晚安,他尽量往外挪,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起来。
  言晟叹了口气,躺在另一边,不再打搅他。
  他很安静,像睡着了一样,可是直到凌晨亦未入眠。
  动作极轻地翻了个身,确定言晟已经睡着后,他悄悄下床,赤脚走去卫生间,蹲在地上,摸黑擦洗浴缸。
  他小心至极,一丁点响动也没有弄出来。
  擦了很久,他蹲得腿脚发麻,想站起来缓一缓,却起得太急,血液直冲脑际。
  他心道不好,慌忙后退,想找到可以扶一扶的东西,结果哐当一声撞在门上,身子也止不住地下滑。
  言晟猛然惊醒,摁亮床头灯的一刻,瞧见他惊恐万分地坐在卫生间的瓷砖上。
  “你在干什么?”情绪终于失控,言晟翻身下床,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力气之大,几乎将他肩骨捏碎。
  他大睁着眼,颤抖如筛糠,痛得脸都白了,低声乞求道:“言晟,你放开我。”
  “万一,万一见血了怎么办啊?”
  “会传染给你……”
  一股蚀骨的麻刺入背脊,言晟身子一凛,猛地将他按入怀中。他小幅度地挣扎,低喃道:“不要抱我,我脏……”
  “不要这么说!”言晟死死扣着他的后脑,“检查都还没做,你别老是往坏处想!”
  “不是,不是的。”他轻轻摇头,木然自语,“染上没染上都一样,我跟那么多人睡过……我,我活该得那种病。”
  言晟一僵,眼中隐然出现了恨——季周行与很多人睡过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我和我妈一样。”季周行悄声说:“她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还出轨,背叛自己的家人,我身体里流着她的血,我生来就脏,我活该……”
  “谁说你生来就脏?”言晟眼底泛红,怒不可遏,“谁他妈说你生来就脏?季周行,你再这样子,我……”
  季周行被吼得不敢动弹,两眼空洞,片刻后垂下眼睑,嘴角浮出极浅的释然。
  言晟烦他了,不要他了。
  也好,就该这样。
  过去的十年是个苦涩却美丽的梦,他与他最喜欢的人谈了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恋爱。
  他知足了。
  忽然,言晟又将他按进怀里,低沉的声音竟然带着几丝颤抖,毫无章法地敲击着他的耳膜与神经——
  “宝贝,你怎么就不能乖一些?你乖一些好不好!”
  他睁大了眼,颤声道:“你,你叫我……”
  言晟将他撑起来,深深地看向他的双眼。他屏住呼吸,目光穿越20年的光阴,在言晟的瞳孔里,看到了10岁的自己。
  顾小苏的车祸发生在晚秋,离他的10岁生日不到一个月。
  顾小苏早早答应他,生日那天带他和殷叔叔一起过。
  “宝贝,开不开心?”
  “开心!”他扬起小脸,一双漂亮的眼睛亮如晨星。
  入秋之后,他每天用红笔在日历上画叉,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多少天过生日。
  然而倒计时在还剩23天时戛然而止。
  顾小苏死了,那个比父亲好千百倍的殷叔叔也死了。
  再也没有人笑着叫他“宝贝”,他再也不是任何人的宝贝。
  丧礼当天,他在灵堂嚎啕大哭。季长渊将他拉到灵堂外,猛力甩了他两巴掌,他几乎被打晕,右耳暂时性失聪,坐在地上怔怔地睁着眼睛,想哭,却再也哭不出声。
  后来季长渊的勤务兵将他抱回家中,锁了一天一夜。
  黑夜降临时,他蜷缩在墙角,又饿又冷,害怕得浑身发抖。
  大人们都在灵堂忙碌,没有谁来看一看他。
  就连平时疼爱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也因为痛失爱女,而遗忘了他。
  他将红肿的脸埋进膝盖,一边低声啜泣,一边喊着“妈妈”。
  顾小苏的遗体火化之后,季长渊回家住了一段时间,那半个月是他的噩梦。
  季长渊没有打他,只是给他看了几张车祸现场的照片。
  顾小苏和殷予崇的车与失控的货车相撞,遗体惨不忍睹。
  他那时还那么小,看到面目全非的母亲时,吓得惊声尖叫,几欲发狂。
  但季长渊根本不放过他,几乎每天都强迫他看,然后将他一个人关在顾小苏的房间里。
  他开始整夜失眠,偶尔睡着,梦到的也是顾小苏和殷予崇的遗体。
  惊醒之时,眼前一片漆黑,好几次他甚至出现了幻觉,看见顾小苏站在床边,鲜血淋淋。
  分不清是梦还是幻觉,他听见顾小苏哭着说:“宝贝,妈妈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啊?季长渊有没有打你?宝贝,妈妈好想你。”
  那年冬天,仲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10岁生日那天,他放学后没有回家,等所有人都离开,天渐渐黑下来,才从课桌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蛋糕,背着书包悄悄走上楼顶。
  他把蛋糕摆在地上,插上10根蜡烛,挨个点燃,然后从书包里拿出各种各样的糖,分成三份,自己面前一份,对面两份。
  接着,他又拿出一个相框,对着照片里的人看了又看,软软地喊:“妈妈,今天我10岁了。”
  “你说我生日时,接我和殷叔叔一起过。你骗我。”
  “但是没有关系,我不生气。”
  “你们不来接我,我来接你们好了。”
  说完,他低下头,亲了亲照片,将相框放在对面的糖果边,叹了口气,“不过我没有殷叔叔的照片。妈妈,上次和殷叔叔去游乐园时,你怎么不给我们拍一张照片呢?”
  天空飘着雪,蜡烛被风吹熄了几根。
  他很难过,将相框往左边挪了挪,放在两份糖果之间,“妈妈,你帮殷叔叔吃,好吗?”
  蜡烛全灭了,他只好再点一遍,正给自己唱着生日歌,蜡烛又灭了。
  他有些生气,一边点一边说:“等我唱完好不好!这是我最后一次过生日了!”
  他折腾了很久,固执地想唱完整首生日歌。
  天越来越黑,雪也越来越大,覆盖在他的蛋糕上,埋住了三份精心挑选的糖果。
  他冷得发抖,终于唱完生日歌时,蜡烛又熄了一根。
  他咬了咬下唇,闭上眼,小声说:“祝季周行10岁生日快乐,下辈子的妈妈健康长寿,下辈子的爸爸和蔼可亲。”
  他睁开眼,吹熄剩下的九根蜡烛,将蛋糕切成三份,最大的一份放在相框前。
  吃完蛋糕,他剥了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将顾小苏的照片装回书包,背上,毫不犹豫地向栏杆走去。
  选择在这里过生日,选择在这里自杀,是他考虑了很久的结果。
  只有这里不会被打搅,跳下去之后,也不会有人立即发现他。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过最后一个生日,然后静悄悄地离开,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一丝气都没有了,不用担心被送去医院抢救。
  可是一条腿刚刚挂上栏杆,身后就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季周行,你在干什么?”
  他转过身,看见言晟正站在蛋糕旁边。
  他一时慌了神,结巴道:“你,你来干什么?”
  言晟跨过蛋糕,不答反问:“季周行,你是不是想死?”
  他骑在栏杆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你下来。”言晟走近,向他伸出双手。
  他急了,吼道:“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们组的地盘。”言晟面无表情,“你下来。”
  他这才想起来,学校前阵子组建了兴趣小组,每个小组都划了一块专属区域,这栋楼的楼顶是格斗小组的地盘。
  而言晟是格斗小组的组长。
  出神的间隙,他身子一歪,被言晟粗暴地从栏杆上掀了下来。
  他摔倒在地,抬起头愤愤地瞪着言晟,片刻后,转身又往栏杆上爬。
  言晟扯着他的书包,“季周行,你真没出息。”
  唱生日歌的时候,吃蛋糕的时候,他一直忍着没哭。
  这是他最后一个生日,他无数次告诉自己要高高兴兴地过。
  可是言晟那一句“没出息”毫无征兆地击破了他的防线,他挂在栏杆上愣了一秒,忽然大声哭了出来。
  那是季长渊甩了他两耳光后,他第一次哭出声来。
  言晟显然没想到他会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尴尬地站了几秒,终是从后面抱住他,将他从栏杆上卸了下来。
  这一哭就彻底收不住了,他坐在地上,放声号哭。
  言晟手足无措,一会儿拍拍他的肩,一会儿给他擦擦眼泪,但是直到用完一包餐巾纸,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言晟晃了晃他的肩膀,皱着眉问:“季周行,你还要哭多久啊?”
  他声音都哭沙了,抽泣着说:“我……我没有妈妈了……”
  言晟手一顿,半天才说:“哦。”
  他找不到纸,将一脸的鼻涕眼泪全擦在言晟的衣袖上。
  言晟没有抽回手。
  他歇了一会儿,又大哭起来。
  言晟似乎烦了,“你有完没完啊!”
  他哑着声音喊:“你不会哄哄我吗!”
  言晟一怔,又见他将自己团起来,小声说:“我没有妈妈了,你有妈妈,还有爸爸和哥哥。你,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小孩子的逻辑,总是千奇百怪。而言晟愣了半天,居然抱住了他,“哄哄你,你就不哭了吗?就不跳下去了吗?”
  他扬起哭花的脸,一边点头一边抽泣道:“你哄哄我啊……你哄哄我好不好?”
  言晟问:“你想我怎么哄?”
  他哭累了,断断续续地说:“我妈妈叫我宝贝。”
  “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叫我宝贝。”
  “可是她离开了……她死了。”
  “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宝,宝贝?”
  言晟定定地看着他,在他又要哭出声来时,将他抱进怀里,揉着他的头发,粗声粗气地喊:“宝贝,宝贝,别哭了宝贝。”
  那个雪夜,言晟牵着他的手回家。经过一个礼品店时,花光身上的所有钱,买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夜光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
  季长渊不在家,言晟陪他回卧室,离开之前还给他掖好了被角。
  雪花撞在玻璃窗上,发出细小的声响,他抓着言晟的手不让走。言晟蹲在床边,又喊了一声“宝贝”,他眼睛一亮,低低地“唔”了一声。
  “我要回家了,再晚我哥会揍我。”言晟站起身来,揪了揪他的脸颊,过了几分钟又说:“宝贝,你乖一些,我走了。”
  回忆带着风雪的声响。
  在人生的第一场暴雪里,言晟是唯一一个为他撑起伞的人。
  后来他们打过架,有过很多不愉快,可是在那个冷彻心扉的寒冬,一粒矢志不渝的种子,已经悄然埋在他的心底。
  种子开出的花,是情花。
  他的情花,与他一同长大。


第35章 
  言晟将季周行抱上床,拉进怀里,抚摸他的背,像哄一个悲伤又不安的孩子。
  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他藏在言晟的阴影里,渐渐不再颤抖。
  刚才言晟又对他说了爱,那一瞬间,始终萦绕在耳边的水声忽然消失,能听见的只有彼此的心跳。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了,他身子脱力,小心而忐忑地伏在言晟腿上,想汲取一丝温暖,言晟却一把抱住他,动情地亲吻他的眉心。
  烈夏赶走凛冬,初阳驱散沉夜,他多希望没有染上那可怕的病。
  春节假期,两人一直待在落虹湾。
  季周行的情况好了一些,但因为尚未度过窗口期,心理上有障碍,举止偶尔仍显得神经质——比如洗澡会洗很久,用过的东西一定要消毒,时不时堵住耳朵。
  言晟谨遵医嘱,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刺激他,不强迫他做任何事,但每天晚上一定会亲他的额头,抱着他入眠。
  每次被抱住时,他都会紧张得颤抖,手脚不听使唤地哆嗦。
  然而奇怪的是,紧张归紧张,睡着之后,却是一夜好眠无梦。
  言晟独自咨询过一名心理医生,对方初步了解后道:“您这位朋友的确需要心理疏导,但最好等到窗口期后。您别误会,我不是害怕接触HIV携带者。只是他的精神状态可能在拿到检验报告后出现极大的改变,恢复正常,或者越来越糟。现在离窗口期结束只剩四天,您带他来见我的意义不大,还可能打乱他的生活节奏。不如再缓一缓,等结果出来后,咱们再视情况想办法。”
  言晟回家后问他愿不愿意和心理医生聊一聊,他有些惊讶,片刻后局促地低下头。
  言晟立即搂住他,安抚道:“没关系,以后愿意去了,我再带你去。今天想吃什么?”
  这阵子他们在家里开伙,别墅里没有其他人,季周行什么都不会做,言晟囤了大量食材,每天问他想吃什么,再上网搜食谱,做得磕磕绊绊,味道相当糟糕。
  但每一顿,他都吃到打嗝,看上去食欲极佳,根本不像一个精神出了问题的人。
  因为珍惜。
  言晟给予的一切,都是他放在心头的宝物。
  窗口期结束那天,言晟带他做了目前最先进的HIV检查,确认并未染病。
  拿到检验单的一刻,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心中一块巨石落下,但有些东西,却不是那么容易彻底放下。
  比如自己的“脏”。
  没有染病是运气好,但过去放纵荒淫的生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个事实像一把双头剑,刺进言晟心脏的同时,也捅入了他的血肉。
  就在两天前,奚名离开仲城,前往西南大山中最神秘的“猎鹰”特种大队。那天晚上他窝在言晟怀里,终于问出在心头堵了十多年的问题。
  “二哥,你喜欢奚名吗?”
  言晟与他十指交叠,给了他最简单的解释与最霸道的承诺。
  “奚名是与我一起成长的兄弟,和言峥一样,是我的家人。”
  “你和他们不同,和任何人都不同。”
  “你是我的爱人,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因为我不能再次失去我唯一的宝贝。”
  他将脸埋在言晟胸口,眼泪浸湿了大片衣襟。
  原来言晟与奚名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而他却为了发泄,和那么多人睡过。
  言晟摸着他的脸,为他擦掉眼泪,他情绪不稳,又问:“二哥,你有没和其他人睡过?”
  言晟微怔,以为他哭是因为心里委屈,叹了口气,贴在他耳边低声哄,“没有,我只有你一个,今后也只有你一个。”
  那一刻,他被愧疚吞没。
  他们一直没有做爱,也没有接吻。
  他用一个荒唐的借口欺骗言晟,也欺骗自己——
  “我想等三个月之后再做一次检查,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HIV被广泛接受的窗口期是三个月,虽然最新的技术已经能在三周内,甚至是两周内发现抗体,但仍有一些人选择在三个月之后进行常规检测。
  言晟没有强迫他。
  假期之后,言晟去战区机关报到,他也得时不时去星寰露个脸,像以往一样走走过场,人模人样地扮演总裁。
  萧息川销声匿迹,似乎已经被送去国外。
  他想过报复,但对手是个HIV感染者,他实在想不到能用什么方式报复——对这类人来讲,少则数月,多则几十年的病逝过程已经是最残酷的极刑。
  星寰一切照旧,没人知道他险些染上HIV,年前那场风波经过一个热闹的春节,早就被人们遗忘。
  只有他无法忘记。
  而言晟对他越好,他心里的愧疚就越深。
  他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却不敢说出来。
  可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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