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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少爷可能分了个假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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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晟走近,端起他的面往客厅走,“出来坐着吃。”
瓷碗搁在玻璃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季周行连忙跟出来,急切地问:“季长渊有没把你怎样?他说什么?”
言晟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拉开桌椅道:“过来坐,先吃面。”
季周行只得坐上去,言晟坐在他旁边,帮他搅了搅面,推到他跟前,“趁热吃。放心,季司令没为难我,我们随便聊了几句。他今天看到新闻,一时冲动才来找你,现在气已经消了。”
季周行吃了一口,不知是馋虫作祟还是奚名手艺太好,竟觉得这连配菜都没有的面条香软可口。
面有些烫,脸很快被热气蒸红,他仍有些忐忑,又道:“季长渊的气,没那么容易消。他如果不打我……”
“他不会再打你。”言晟突然打断,深邃的眸底藏着压抑的心痛。
“嗯?”季周行手腕一顿,“为什么。”
因为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言晟叹了口气,并未正面回答,只道:“快吃吧,再不吃就坨了。”
“嗯。”季周行低下头,继续吃起来。言晟起身倒来一杯温水,问:“季司令的人是不是来过?”
“咳……”季周行心头一惊,被呛得接连咳嗽。言晟立即将喝了一半的水递到他嘴边,“慢点,别着急。”
他不着急,他是害怕。
奚名右肋受伤的事,他怕言晟知道。
虽然只是很轻的伤,虽然奚名说了几次“你二哥”,他还是不安而慌张,生怕言晟会突然发怒。
喝下水,喉咙好受了一些,他犹豫片刻,终于低下眼睫,坦白道:“来了七个人,怪我没让奚名进屋,他这里被踹了一脚,红了。”
他顿了顿,不敢抬头看言晟,捂住右肋,又下意识为自己找借口,“不过不严重,家里……你家里没有药,我拿医生开的药油给他涂过了,应该没有大碍。”
说完,他局促又焦急地等待言晟的反应。
可是言晟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能够感觉到言晟正在看他,可混乱之中,他根本察觉不到那倾泻而下的目光里有多少心痛。
言晟微拧着眉,将他的小心与低落尽收眼底,心脏阵阵抽痛。
他迟迟得不到回应,忽地叹了一口气,刚要抬头假装无所谓,头顶就被轻轻压住。
言晟揉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我也饿了,分我一半好吗?”
他一怔,亲昵的碰触激起心底的酥麻,于是脱口而出:“好。”
可是话已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说的其实是“不好”。
这是奚名煮的面,他不想让言晟吃。
就像言晟的拖鞋,他不乐意拿给奚名穿。
言晟突然笑起来,手掌覆在他脸上,“还痛吗?”
他摇摇头,“不痛了。”
其实还是有一些痛的,又麻又痛,不太舒服。
言晟勾着他的下巴,越凑越近,他心跳加速,往后缩了缩,眼皮陡然一张。
言晟的吻,落在他微痛的脸颊。
疼痛散去,化作入骨沁心的软。
言晟仿佛知道他的心思,敲了敲他的碗,又道:“开个玩笑,你自己吃吧,本来就不多。我再去煮一碗。”
厨房又有了沸水翻滚与锅碗瓢盆的声响,季周行狼吞虎咽吃完面,端着空碗准备去水槽洗,就见言晟将半生不熟的面条往没有佐料的碗里挑。
“你不放佐料?”他问。
“放了盐和味精,喏。”言晟侧过碗,碗底的确有一小撮白色的粉末。
他额角跳了跳,“你这样……不好吃吧?而且面条也没有煮绒。”
“那你帮我?”言晟将挑起的面又放回沸水中,指了指他的碗,“或者把你剩下的佐料留给我?”
他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碗,想起佐料也是奚名打的,自然不乐意。可是再看言晟的碗,又觉得可怜。思索了一会儿,只好说:“我的碗脏了。”
“没关系。”言晟伸出手,“拿来。”
面多煮了两分钟,当他看到言晟在他的碗里挑面吃时,心头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痒。
很多想问的话,突然就不想问了。
夜里他们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聊,但言晟搂着他,他埋在言晟怀里,竟是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家里连早饭也没有。
言晟提议去吃早年常去的糯米糕早点铺,而后一起回到落虹湾。
一夜之后,有关萧息川的新闻与八卦已经尽数从网上消失,别说文字,就连相关的图片也被删得一干二净。
季周行给徐帆打了个电话,得知星寰一切如常。
出手解决的是萧氏,顾家肯定也出了力,至于季长渊……他冷笑两声,知道压下舆论的必然是季家。
但萧氏与顾家起码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但季长渊的本意只有恨。
恨他丢了季家的脸。
他木然地甩了甩头,不再想那个从未让他感觉到父爱的人。
言晟出门了,说是去找萧家交涉,让他不用管其他事,好好在家里休息,离开前还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一向听言晟的话,就算现在心里老觉得隔着什么,也老老实实地在别墅待着,哪里也没去。
盯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拉了回来。
周远崇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和那个萧息川到底怎么回事?”
“狗仔要搞他,我躺着中枪。”只要不是面对言晟,他就能找回自己的气势,“干嘛啊?这么担心我?”
“废话!你被拍了我能不担心吗!”周远崇问:“言二呢?在没在你身边?你俩没打架吧?”
“没在。”
“操,他又跑哪里去了?上次不在,这次也不在。”
“你管得还挺多。”季周行笑,“没事我挂了。”
“有事!你急什么!这事儿我必须啰嗦几句!”
季周行嫌他声音太大,按了免提丢在桌上,“说吧,我听着。”
“萧息川对你有意思吧?。”
“……”
“肯定有!我问徐帆了,他前几天约过你好几次。”
“徐帆话还挺多。”
“周行,你听我一句,别跟他纠缠不清。”
“没跟他纠缠不清。”
“没有就好。不然你看言二怎么收拾你。”
季周行愣了一下,“你是他兄弟还是我兄弟?”
“当然是你兄弟。”
“那你老帮他说话?如果以后我和他因为什么事分了,你也站他一边?”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季周行以为对方生气了,补充道:“我开个玩笑,知道你是我兄弟。”
“如果你们真的分了,我就不客气了。”
季周行拧起眉,又听周远崇笑起来,“我也是开玩笑哈哈哈。”
两人再聊了几句,挂断前周远崇突然正色道:“周行,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像你缠着言晟一样缠着你吗?”
季周行目光微敛,没有答话,
“因为我看得出言晟也喜欢你。我送你一万朵金贵的玫瑰,也比不上他随手丢你一根狗尾巴草。”
“你没送过我玫瑰……”
“我只是打个比方。”周远崇笑道,“如果真送了,言二不来追杀我吗?”
“他不过是占有欲控制欲强。”
“因为他喜欢你啊。”
季周行眼角一抖。
“你看他就从来不想占有我。”
“你们又不熟。”
“叶三和乔哥与他够熟了吧?对了,奚名跟他最熟,也没见他成天想控制奚名啊。”
季周行说不出话了。
心跳声声,脉搏如同鼓点。
周远崇又道:“好了,别的我也不说了。我上次和这次回来,都察觉到你们可能有点问题。我是个外人,这几年又没在国内,不了解你俩的情况。但只要坐下来好好谈谈,没有什么问题是无法解决的。周行,我还是那句话,你俩好好过,别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
放下手机,季周行望着雪后初晴的天空。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夜里他脑子一片混乱,现在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周远崇说得对,他与言晟是得好好谈一谈了。
他不蠢,昨天奚名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说出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告诉他——我和言晟不是你想的那样。
而言晟突然说了“我爱你”。
他掌心发热,决定等言晟回来,就鼓起勇气说出心头的疑问。
下午,他在家里开了个视频会议,合上电脑时揉了揉眉心。
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
他点开一看,一张照片从对话框里跳出。
看到那张单薄的纸上写着什么时,他浑身血液几乎凉至冰点。
言晟说去见萧家的人,其实是跟季长渊在一起。
前一晚答应得有些马虎,回头一想,他有些担心季长渊做得过火。
萧息川必须收拾,但绝对不是用纯武力的方式。
好在季长渊的确有分寸,没直接抓人,只是向萧家施压,断了萧息川在娱乐圈的前途。
从战区机关出来时,言晟松了口气,归心似箭。
可是落虹湾那座等待着他的别墅,竟然又是漆黑一片。
季周行不见了。
第32章 (上)
季周行戴着口罩,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一双些微泛红的眼木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车停在医院,手机已经关机,他似乎走了很久,才走进被灯光撑开的夜色中。
双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右手握着冷铁一般的手机。
他不敢开机,害怕再看到那一纸诊断书,更害怕言晟打来电话。
他已经没有脸再面对言晟了。
萧息川原来真的想置他于死地,而他竟然轻而易举地上钩!
他自以为摸清了萧息川的背景,认为这人接近他是为了在萧家站稳脚跟。
而言晟却告诉他萧息川的真正目的是报复。
但连言晟也没查到的是——萧息川已经丧心病狂到不顾一切。
难怪萧息川会为了整他而谎言连篇,甚至连命与前途也不要。
因为这个人已经……
他用力闭上眼,可是那一张纸仍清晰出现在脑海。
萧息川在语音里笑道:“季少,这是我的检查报告,昨天刚过窗口期,不好意思啊,染上HIV了。咱们前几天不是做过一次吗?呵呵,当时我想着还在窗口期,染上没染上还不知道,您又执意戴套,我呢,就没告诉您。呵呵呵,季少,要不您也去检查检查?万一染上了,咱俩还能做个病友,相互扶持。万一没染上……唔,那真是可惜了。”
萧息川的声音变得阴森可怖,“季少,您的母亲不仅婚内出轨,还是个第三者,毁了我一家的幸福。您身上流着她的血,和她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不不,您比她更贱,而且更蠢,不然为什么我稍稍骗您两句,您就信了呢?您真以为我与您一样,对萧栩求而不得?我呸!您觉得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和您一样爱追着一个男人犯贱吗?我根本不稀罕他!”
“我为您准备了很多礼物,我有一套房子,特别想请您来住一晚。不过不久之前,当我发现自己可能染上HIV时,才明白我本人才是最好的礼物。染上HIV这种事我也不想的,但是染上了有什么办法?您知道吗?那天您喝醉了,我本来想带您去我那套放满礼物的房子,扒光您,干您,最后射在您身体里。如果是这样,那么现在您应该已经携带HIV了吧?我听说窗口期的病人更容易感染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那天姓言的把你抢走了。您知道您那天的反应吗?您怎么就这么贱啊?看见他就扑上去蹭,您是狗吗?只有在男人身上蹭,才射得出来?他言二少一来,您就挣扎着要甩开我,要抱着他跪舔。您的母亲顾小苏当年,一定也是这样跪舔殷予崇对吧?否则他怎么会为了那个狐狸精抛弃我和我的母亲?”
“季少,其实我不想现在告诉您这事儿,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本来想和您慢慢来,上次您坚持戴套,咱们多来几次,说不定您就懒得戴套了。也许有朝一日,您还能让我上一回。但实在太不巧,我被人阴了……昨天跟您说我能够处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您父亲季司令把所有事儿都赖我头上,要不是他动作那么快,我也想不起今天该去做检查。这份单子呢,您是除我之外,第一个看到的人。我是不是对您特别好,第一时间让您知道您和一个HIV携带者打过炮。呵呵,我会被送去国外,可能回不来了吧。据说从携带到发病的时间可长可短,有的人能活好几十年呢。季少您猜,我能活多久?”
“希望咱们能成为病友吧。炮友提醒,您现在去检查没用,窗口期什么也查不出来。对了,您这几天和言二少做过吗?接过吻吗?如果有,恭喜,他可能也被传染上了。”
“如果没有呢,他应该……会将您一脚踹开吧?您看看您,多不检点啊,随便就跟一个HIV携带者睡了,就算您没被我传染上,也挺恶心了吧?是不是?”
“季少,您和您的母亲一样贱,一样烂,一样脏,一样该死!您是第三者和出轨者的儿子,您不配活着!希望您死的时候,浑身糜烂,骨瘦如柴,啧,艾滋病人死的时候就是那样……”
季周行想不起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完那一长串语音。手机跌落在羊绒地毯上,连屏幕的亮光都显得阴森狰狞。
脑子突然陷入黑色的死寂,像被滔天的泥浆填满。他浑身发热,却手脚冰冷,一脸惨白,不住颤抖,像个病入膏肓的不治者。
恐惧铺天盖地,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浸入四肢百骸。
赶在言晟回来之前,他扔掉了自己用过的水杯、餐具、贴身衣物、床单被套,手忙脚乱地在马桶和浴缸里泼上消毒剂,冲洗干净后驾车离开。
他没有去找萧息川算账,而是直接去了仲城最好的医院。
然而如萧息川所言,目前无法做检验。
医生问过他的情况后宽慰道:“别着急,你是一周之前与HIV携带者发生过同性性行为,但过程中带了安全套,而且你是进入的一方,没有接过吻,对方也没有出血。理论上讲,你被感染的几率微乎其微。这段时间注意一下身体情况,但不用太过不安。现在HIV检验的窗口期已经缩短了,你半个月之后再来检查。到时如果还不放心,就等三个月后再检查一次。小伙子,你这种情况我们见多了,不要自己吓自己。以后进行性生活时小心一些,你戴了安全套,这一点做得很好……”
医生说了不少安抚的话,但他几乎听不进去,茫然失措地离开医院。
他不知道怎么办,恐惧与自责几乎占据了所有神智。
萧息川没有说错,他的母亲是个贱人,而他,比顾小苏还要不如。
从出生时起,他的身体里就流着肮脏的血。
他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天空又开始飘雪。
他站起来,紧了紧衣服,漫无目的地在雪中走着。
绝望在心头酝酿,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最终他蹲在湿漉漉的路边,哆嗦着环住小腿,将脸埋进膝盖。
太脏了,太脏了。
那个人不会再要他了。
这一次,他没有哭,眼中甚至连湿意都未泛起。
没有委屈,没有抱怨,是他自作自受。
母亲的债,该由他来还。
他自己烂,否则也不会让萧息川得逞。
在地上蹲了很久,他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来。
那一刻,天旋地转。
倒地的时候,他撞到了头,擦花了脸,血从伤口淌出,像暗色的眼泪。
第32章 (下)
季周行做了个梦。
梦里他被确诊染上HIV,而言晟因为用过他吃面的碗,也成了HIV携带者。
他拼命想要让时间倒流,不用倒流回和萧息川做之前,只用倒流回言晟拿他的碗之前就好。
他已经很脏了,病死是报应,但是言晟做错了什么?
他不知道身在梦中,只顾着疯狂往回跑,以为时间能够像脚步一样回溯。
无数道光影在眼前闪过,他大口喘着气,眼前一片模糊。
回过神来时,他竟然又站在厨房,言晟一手挑着面,一手拿着碗,还对他笑了笑。
“把你剩下的佐料留给我。”
他狂乱地摇头,死死抓着碗,接连后退,而言晟步步紧逼,直至将他堵在墙角。
他哭着喊:“二哥你走开!离我远一些,我生病了!你不要碰我用过的东西!”
可是言晟面无表情,一手抓着他的碗,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力气之大,几乎令他窒息。
他越来越握不住碗,就在言晟抢过碗的一刻,他用尽全力往前一推。
言晟摔倒在地,而碗也摔成了碎片。
他挣扎着捡碎片,慌乱之中却被割破手指,血从指尖涌出,指尖被言晟抓住含入口中……
他还是传染给言晟了。
上次是经由唾沫,这次经由血液,他就像是个致命的病毒,害了自己,也不放过言晟。
但他还在挣扎,继续在荒原中发足狂奔。
陆陆续续,他看到顾小苏与殷予崇赤身裸体在床上纠缠。
白花花的身体渐渐爬满霉点,像两株飞速腐败的植物。忽然一辆货车驶过,将他们的身体撞得血肉模糊。
惨不忍睹的烂肉中,一个周身血污的婴儿爬了出来,不哭也不闹,一双空洞的眼睛静静地淌出脓血一般的泪。
那个婴儿是他龌龊而肮脏的灵魂。
季长渊来了,对婴儿拳打脚踢,诅咒婴儿去死。
婴儿似乎感觉不到痛,像个肉球一般在地上滚动,拉出长长的污血。
季长渊说:“你不配当我们季家的人,你妈是个出柜的贱人,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你!”
后来卜允也来了。
她已是癌症晚期,头发和眉毛都没有了,憔悴得像一具即将散架的骷髅。
可是骂婴儿的时候,她却中气十足——恨令她回光返照。她抓起婴儿,狠狠砸向地面,骂道:“你是狐狸精的儿子,你去死,你该死!”
婴儿的头被摔塌了,脑组织喷溅而出,却仍像个闷葫芦似的,发不出一声哭闹。
他的灵魂是个不会说话的怪物。
萧息川捡起这个怪物,端详片刻,发出阴森森的惨笑。
他眼睁睁看着萧息川全身溃烂,双眼变成两道枯井,枯井涌出白色的蛆。
萧息川放声大笑,向他追来,每跑一步都会掉下血淋淋的肉与器官。
“季少您看,您也会变成我这样!您还传染给了言二少,他也会像我一样腐烂!您不是求而不得吗?您应该感谢我,我成全了您,你们可以烂在一起了!”
他堵住耳朵,卖力奔跑,直到再也听不见萧息川的声音。
荒原渐渐有了色彩,他抬起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人。
言晟!
他咬着唇,慌张又胆怯,双腿哆嗦,想逃走,偏又迈不动脚步。
言晟缓缓走来,神情和平时几无差别。
他努力想勾一勾唇角,岂料一声“二哥”还未喊出,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地痛,痛至钻心蚀骨。
言晟从来没有扇过他耳光,此时却将他扇倒在地。
他捂着脸,哽咽着低喃:“二哥,我错了……”
又是一巴掌,言晟拉着他的衣领,冷声道:“季周行,你怎么这么脏?”
他不停地道歉,甚至匍匐在地,但言晟重重踹向他的肩头,嫌恶地说:“滚!”
挣扎着醒来时,他满脸是泪,嘴里不停说着“我错了”。
一个声音近在咫尺,焦急又温柔——“好了好了,别怕,我在。”
意识到按着自己身子与双手的人是谁时,他的瞳孔猛然收紧,失控地叫喊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生病了!我会传染给你!”
医生与护士冲了进来,言晟用力将他搂紧怀里,抓着他的手腕道:“你冷静一下,跑针了,血都流出来了。”
他怔了一秒,目光落在渗血的手背上时,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恐惧化作力量,他居然挣开了言晟,赤脚跳下病床,抱着输液瓶与针管站在墙角,惊恐万状。
方才挣扎时,针头戳破了血管,带出一连串血珠,床单上有,地上也有。
他竭斯底里地吼道:“不要挨着我的血!不要挨着我的血!”
医护人员不知所措地站在病床边,言晟刚想走近,就被他喝住。
他跪在地上,俯下身子用衣袖急切地擦着地板上的血,边擦边哀求:“二哥,你别看我。”
言晟心脏一紧,不由分手将他抱了起来。他捂住自己的手背,生怕血滴在言晟身上,哑声道:“二哥,你放开我,我不干净,我可能染上HIV了……”
言晟手臂一顿,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医生与护士面面相觑,刚才为他包扎头部伤口的护士瞬间睁大了眼。
声音带上哭腔,他啜泣着哀求,“二哥,你放下我。”
医生最先反应过来,厉声道:“立即进行抗体检验!”
言晟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半分钟才道:“什么叫可能?”
他蜷缩起来,无地自容,不想解释,亦无可解释,只想让言晟赶紧放开他。
言晟却不遂他的意,仿佛根本不怕被他感染似的,仍站在原地,目光如火地看着他。
“不要问了……”他愧疚难当,不敢抬头,“放下我吧,我脏。”
检验中心的护士赶来,查看病历之后却道:“季周行不是下午才来过吗?目前还在窗口期,无法检验,而且他的情况几乎没有可能被感染。”
言晟眼神深得可怕,待护士换掉染血的床单,才将他放上去。
他缩在床上,仍不愿谁靠近,但手上的伤必须马上处理,言晟坐在床边,一手搂着他,一手抓着他的手臂,护士才赶来清理包扎。
他难以自控地哆嗦,一个劲地求:“放开我,放开我……”
他不敢喊“二哥”了——他不配叫得如此亲昵。
直到伤口被包好,输液针也重新扎了进去,言晟才站起来,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阴沉着脸道:“我出去一下。”
医生给他推了一针镇定剂,他目光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良久,眼角滑出一滴泪水。
言晟走了,厌恶他了。
这份初现生机的感情,终于被他自己硬生生推入万丈深渊。
闭上眼,睫毛却止不住地颤抖。
后悔与内疚像恶臭的淤泥,淅淅沥沥地黏在他身上,很多个声音冲他尖叫——
“季周行,你真脏!”
“你配不上言晟!你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
镇定剂渐渐起效,他不再发狂似的挣扎,但心也悄然安静下去,就像不再跳动一般。
从听完萧息川语音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期盼言晟爱他。
他唯一祈求的,是自己还没有害了言晟。
言晟找到医院HIV防治中心的医生,一番咨询,才问清楚他的情况。
医生说得明白了当——不确定他是否被感染,就算使用最先进的检验方法,也得再等半个月,不过他染病的几率极低,几乎可以排除被感染的可能。
言晟向医生道谢,走出诊室时,一拳重重砸向墙壁。
若说不生气,那是自欺欺人。
他没有立即回病房,而是走去飘着雪的露台,一个人抽完了整整一包烟,而后洗了一把脸,快步回到病房。
放在心尖儿的人跟别人上床,气不气?
不仅上床,还睡了个HIV携带者,气不气?
气到几欲动武!
但是比生气更多的却是心痛与担心。
刚才季周行用力推他,哽咽着说自己脏,他心痛得难以招架。
季周行安静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跟丢了魂似的,见他回来,忽又撑起身子,本能地往后缩,表情愧疚而惊慌。
他暗自叹息,走过去坐在床沿,半晌才抬起手,摸季周行额头的绷带与脸颊的纱布。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心跳的声响。
季周行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一双眼睛乞求般地看着言晟,喉结滚了又滚,才挤出一句“让我一个人待着好吗?”
言晟手指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季周行咬了咬下唇,低下眼睑,“我不能传染给你,你……你不要和我待在一起。”
言晟牵住他的手,他猛然一缩,眼中的乞求更盛,“不要碰我!”
“……”
“我……对不起。”他难过得要命,“我昨天不该把用过的碗给你,那个时候我不知道……”
“没事。”言晟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HIV没那么容易传染,我没事。刚才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几乎也是安全的。”
他眼皮接连跳动,不安至极,“不,不,我和那种人做过!”
“会好起来的。”言晟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他却更加紧张,结巴着请求:“言晟,你不要碰我!”
他很少直接喊名字,言晟双眉紧锁,轻轻收回手。
他蜷缩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
缓了两分钟,他轻声道:“在窗口期过去之前,请你……请你不要再来看我了。”
“不行!”言晟几乎脱口而出,“你头上的伤还没好,你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
他低下头,忍了又忍,将自己抱成一团,小声说:“求你。”
言晟看着他,心痛难言。
“求你!”他再也忍不住,终于吼了出来,“我太脏了!你让我一个人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提到言二用了季少的碗,可能被感染,其实不可能,是季少担心则乱,唾液传播极其困难,文里这种情况完全不符合传播条件。
第33章
言晟被医生请走,季周行才渐渐镇静下来,慢慢在药物作用下睡去。
医生说,病人的伤不重,但心理状态堪忧。
“你朋友的情况并不少见,他刚知道自己可能染上HIV,有焦虑、躁动、恐惧之类的情绪是人之常情。但是他的反应在我看来已经有些过了,尤其是面对你的时候。我建议你暂时顺着他,不要刻意接近他。窗口期对于心理较脆弱的病人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相当于等待死亡或者活下去的宣判。他有任何出格的情绪与举动,我都希望你能理解。”
言晟点头,“我明白。”
医生叹了口气,“我看得出你们是什么关系。在目前的情况下,他最不敢面对的是你,但最需要的其实也是你。言先生,请你把握好度,既要让他感觉到你的关心,又不要过分亲密,给他留一定的空间。就我的经验来看,一旦窗口期过去,检验结果正常,他就会很快好起来。现在你不要去刺激他,如果他的情绪波动加重,可能就需要心理介入了。”
夜已经很深,言晟在走廊上坐了很久,直到护士轻声说“季先生已经睡着了”,才轻手轻脚走进病房。
季周行安静地躺着,但即便已经睡着,眉头仍微微皱起。
病房里没开灯,窗外的光投射进来,幽幽暗暗地洒在他脸上,若仔细端详,能看见他眼角一道细小的皱纹。
言晟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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