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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天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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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媛察觉素盈的心思,悠悠地说:“原本,我想等阿槐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求圣上让我收养。”她叹了口气,“可惜……”
素盈的身子抖了抖,觉得宫中骤然冷了下来。丹嫔所生的八皇子蹒跚学步时,宫女们一刻没有看紧,他不知怎么爬上楼梯又跌落,一命呜呼。以丹嫔与皇帝的关系来看,她想要再生一个皇子很难。而阿槐在宫中立脚还不够牢固,本身受那么多非议,养这个孩子又要担许多风险……由丹媛来养她的孩子,这个打算原是不错,对她们都好。可素盈知道这位姑姑对自己的侄女无微不至也是别有用心,终究觉得不舒坦。
她的十指紧紧交扣在一起,尽量放缓声音说:“今天皇后搁下话,赶侄女走,侄女这就要回家了……姑姑,您要多保重。”
丹嫔抬起眼睛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素盈,苦苦一笑道:“你还想走吗?他今天大发雷霆了,所有进出琉屏宫的人,一个都不准少,全都要送到宫正司问话。”
素盈大吃一惊,连道几声“姑姑”,其他话却没说出来。
“放心。宫正司那边的人不会为难你。”丹嫔平静地说,“那边的人,多少还会给我一个面子。再说了,那些绣褥、锦垫什么的,都是列在册子上的,是谁送的都有数,也不干你的事。”
素盈刚松了口气,见映荣苦着脸走进来,一看就不像有好事。映荣也不避讳素盈,向丹嫔道:“娘娘,柔媛娘娘在外面求见呢。奴婢跟她说您今日心情不好想清静清静,可她怎么也不走,在外面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丹嫔蹙眉道:“她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不为她妹妹哭两声,倒跑到我这里哭!”她气哼哼嘀咕两声,挥手道:“让她进来吧。天注定我今天要难受。”
映荣见她点头,二话不说就去领柔媛。
素盈心里一直隐约觉得有件事情放不下,这时候灵光一闪,“啊”一声道:“姑姑,说起列册子的事,侄女忽然想起来:安济殿的管事为了讨好阿槐,曾经送过一份副本给阿槐看,我当时也看了……包含那东西的垫子很不起眼,是个紫色挑银丝的——册子里并没有这一样。”
丹嫔神情一耸,微微张着嘴瞪着素盈。
素盈鼓起勇气又道:“我在安济殿的时候,看到一个宫女,是丹茜宫的阿璞!我第一次进宫,就是她领我到丹茜宫门口的。”
丹嫔轻轻摇头:“丹茜宫的人去看热闹,也不稀奇。”
“可她那天穿的不是丹茜宫的服色。”素盈把声音压得更低,“她换了最末一等小宫女的衣服。”
“你没有看错?”丹嫔目光一闪,还想说什么,可就这三两句话的功夫,柔媛抽抽答答地一边揩眼泪一边走了进来。丹嫔便收住话,什么也不说了。
柔媛见素盈也在,犹犹豫豫地随便拉扯几句,好一会儿都没说出来意。丹嫔见状将桌子一拍,大声呵斥:“你哭上半天,就为到我面前说这些?有话便说,给彼此省省心思。”
映荣看苗头不对,立刻悄悄退了出去。素盈料想二姐不愿当着她的面说话,也趁势告辞,却被丹嫔拦住。
“现在这里都是自家人了,还有什么好支吾的?”丹嫔冷眼看着柔媛,“说罢!我就知道你用不着我的时候,不会来我这里。”
柔媛听了,浑身不住颤抖,眼圈一红,重重地跪到丹嫔脚下,边哭边说:“姑姑救我!侄女的性命就在姑姑一念之间了。”
丹嫔吃了一惊,连忙问:“这是怎么了?你又怎么会有性命之忧?”
柔媛不敢说,只是一个劲抽泣,直哭得气促。丹嫔由她哭了一阵,终于不耐烦起来:“不见你,你站在门口哭;见了你,你到我面前哭。就知道哭啊哭的!你今天到底是要找我说话,还是要哭死给我看?”
素盈在一旁又是开解又是擦泪,劝了半天才把柔媛的眼泪劝住。
“姑姑……”柔媛声音喑哑,吞吞吐吐地说:“宫正司那边,开始查验安济殿的东西和礼单……”
她一说,丹嫔就明白几分,脸色不由微微变了:“你这傻瓜,该不会送了什么忌讳的东西吧?”
柔媛用手帕将脸捂住,又哭道:“那个夹带纸人的绣褥,在礼单上写着是、是、是我送的……”
丹嫔嚯的站了起来,眼睛仍直直瞪着柔媛,恨不得将她吞了似的。“素淳!你够狠心!好啊……你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要,还来求我这个姑姑做什么?”
“姑姑,姑姑!”柔媛拉着丹嫔的衣襟声泪俱下,“侄女是一时嫉恨阿槐,一念之差做了糊涂事……我只是泄愤而已,没想过真去害她……姑姑,你救救我!”
丹嫔慢慢地坐下,无可奈何地摇头:“你知道宫中祝诅是什么罪?你以为姑姑能救得了你吗?……你忘了?我虽然能多使唤几个人,但我并不是这个后宫的主人——皇后才是。你把这样的大事向我坦白,要我帮你,那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帮不了你。我若是为你做些什么,只怕连自己也要陷进去。”
她的神情充满惋惜,像是已经预见到柔媛的未来。
柔媛从这里没有看到希望,眼中的悲戚就变成了绝望,绝望又变成了冰冷。她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再不多看丹嫔一眼,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丹嫔也不留她,默默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又沉默了片刻,才用非常轻微的声音说:“这不是头脑发热做傻事的地方……”
素盈黯然道:“侄女也不信柔媛真心要把阿槐害死。姑姑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丹嫔看了素盈一眼,叹道:“办法不是没有——要救她,就要用另一个人来为她顶罪。我就是不愿意做这些事情,才走了另一条路在后宫里攀升。”
不消一日,琉屏宫内的宫人已全被宫正司问过话。有四个宫女因在淳媛小产时守在一边,被宫正问过话后就没再露面。不仅琉屏宫,整个后宫之内上至贞妃的凝华宫、文妃的凝芳宫,下至选女们所在的晏云宫,几乎时时可见小宦官来来回回叫人去问话。一时间后宫中人心惶惶,连皇后也坐不住了,对几个找她的选女说:“出了事情固然可恨,但这样翻天覆地也太过了。”
其中一个选女迎合她的意思,接口道:“是呀!龙胎岂是人人都能养的?只有娘娘这样福泽深厚的人,才养得住。要说就说淳媛福气浅,没有那个命,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天下坐不住胎的多了去了,她偏巧在宫里而已。弄得好像是谁成心害她似的。”
皇后扫了她一眼,一边把玩手里的玉佩,一边说:“是不是有人作怪,大家心里清楚。那纸人就在宫正司收着呢!谁敢说后宫里没人安坏心?”
另一个选女忙顺着她的话,紧跟着说:“是啊!既然罪证都有了,是谁干的很清楚,干嘛还要兴师动众,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皇后不紧不慢地摩挲她的玉佩,轻轻一笑道:“你们又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
——这些话原封不动地从丹茜宫传到丹嫔的流泉宫,又经丹嫔的口传到了素盈耳朵里。
“你说见过丹茜宫的阿璞,我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丹茜宫的动静:阿璞早因为犯了事,从丹茜宫调到内织染那边去了。像你看见的那样,她现在就是一个末等的宫女。”丹嫔说,“如此一来,她当时在安济殿出现也无可厚非。再说,丹茜宫并没什么异样的气氛——这种事情我知道,要真跟丹茜宫有牵连,皇后再有本事,也没法禁得密不透风。”
听她这样讲,素盈虽觉得耿耿于怀,可也无话可说,否则就是无理取闹了。
丹嫔见她神不守舍,问:“宫正找你问话了?”
素盈点点头。“今天一早问过了。宫正、司正、典正都在,对侄女还算客气。”她此时已不为自己担心,却又担心起柔媛来:“姑姑,我听那些在宫正司等问话的小宫女们说,柔媛自前天晚上离了这里,就被软禁在宫中,任何人都不准去探望……”
丹嫔有些伤感地轻叹道:“去的是咱们阿槐,造孽的又偏偏是咱们家的她!让人怎么为她求情呢?”
“二姐她会怎样?”素盈忐忑不安地望着丹嫔。她心里其实清楚,只是想听丹嫔亲口告诉她。
丹嫔手中捧着一只白玉茶盏,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稍稍地喝了一点,双眼失神地看着盏中茶叶,柔声说:“阿盈,其实宫正司的人已经来我这里通过消息……你大概很快就能回家去。至于柔媛,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怎么样。你爹问起来,你如实说就好,他自然明白。”
素盈听得真切,不禁心中酸楚,落下两滴泪来。“当真没人能救救柔媛?”
“救?”丹嫔横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几时在这里见过大慈大悲的菩萨显灵?阿盈,这里是修罗场——没人是为救人来的。”
事情果真如丹嫔所说,素盈只等了两天便等到命她出宫的口谕。
她别了丹嫔,去同丽媛柔媛辞别。丽媛的蕊珠宫气氛十分紧张,素盈不知大姐丽媛为什么忧心忡忡,只当她为柔媛的事情难受,还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可丽媛由始至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素盈便告退,又往柔媛的蕊琦宫去。
柔媛的软禁至今未解,蕊琦宫依旧门禁森严不容靠近。素盈只得央求把门宦官捎话进去,然而半晌不见柔媛送个回话出来。素盈出入有时辰卡着,不敢逗留太久,无奈只好怏怏离去。
二三章 素二公子
素槐出事不过三日,况且宫中连日来气氛紧张,人人自顾不暇,因此并没有谁特别想起来给素府捎个信。丹嫔、素盈二人怕纸上说不清楚,徒增家人恐慌,索性也没有向家中报信。
直至素盈的牛车行至素府门口,府里才知道她自宫中归家。素府的人都见过世面,知道六小姐骤然回还一定事出有因,一时间上下都有些紧张。十来个下人婢女将素盈送入后堂内室,见她神色凄凉,便知道没有好事,个个都不敢出大气。
素老爷快步走进室内,眉头深锁,把心中不祥的预感都放在脸上。素盈一见父亲就跪下哭泣,素老爷看这光景,登时像遭了雷轰电亟,面如土灰。
“淳媛娘娘她……”他勉强问出一句。
素盈无声地摇摇头,泪珠不住滚落。
素老爷的胸膛一起一伏,颤抖片刻失声喝问:“怎么?连阿槐也没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素盈不愿向父亲细说其中的黑暗卑鄙,而素老爷抑制不住震惊和悲怆,不等素盈多说便用那洪钟般的声音大哭起来。素盈听窗外脚步杂乱,明知是各处派来探听消息的下人往主人那里散布这惊人的大事,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扶住父亲坐在椅子上,一边为他捶后背揉胸口,一边陪着他掉眼泪。
不消片刻,素府里里外外都闹腾起来。远远的有个妇人一路嚎啕大哭,向素盈的所在靠近。素盈不用猜也知道那是素槐的生母十二姨娘。
果然,十二姨娘很快就被人搀进屋中,哭得惊天动地。素老爷见她肝肠寸断的样子,心中更加难受,叫一声“棠君”,也不避外人就将她揽在怀里抱头痛哭。
其余众位姨娘在一旁纷纷用言语开解,十二姨娘只是偎在素老爷怀中一味大哭,并不说一个字。哭到伤心处,她一口气接不上,昏厥过去,吓得素老爷与众位姨娘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凉水,半晌才将她救醒。
素盈心中本来就难受,见十二姨娘痛不欲生的样子就更加伤心,当即跪在她脚边啜泣道:“姨娘怪阿盈吧!是我没用,没照顾好妹妹。”
十二姨娘泪流满面,边摇头边道:“其实我早知道——我早知道这是祸不是福……阿槐走的时候有你在,也算她的福气。”她用力擦眼泪,可总也擦不干净,索性不再擦了,急急地问素盈:“你妹妹,她去得苦不苦?”
素盈不敢对她说真相,轻轻地摇头说:“阿槐最后……神色很安宁……”
“那就好……”十二姨娘捂着心口叫了一声:“我的女儿!”便再度昏厥过去。众位姨娘又是惊叫着手忙脚乱地救她。
素老爷拭去眼泪,向素盈说:“阿盈啊,这几天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回去歇着吧——等你姨娘缓过来,我还有话问你。”
素盈垂泪点头,见众位姨娘都顾不上理她,就不向她们见礼告退,径直返回自己的小院。
轩芽早在小院门口等她。这孩子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机灵得很,见素盈一路流着泪,神情凄怆,她一句话也不问,只是搀着素盈进屋,为她端来一盆热水,替她抹过脸,便将素盈扶上床。
“小姐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用晚饭时奴婢唤您起来。”小丫头说着,为素盈放下一半床帏。
素盈心乱如麻,仿佛所有的力气都随眼泪流走了,身子一沾床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点灯时分,清醒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茫茫然看了看周围,才想起这是自己家中。
轩芽就守在她床边,听到动静立刻问素盈饿不饿,见素盈点头,她迅速端了一碗肉粥回来。
“芽儿,外面怎么样了?”素盈有气无力地吃了两口,心中还是惦记十二姨娘。
轩芽对她毫无隐瞒,轻声说:“听说十二夫人病倒了——她原本身体就弱,也不是那种遇事能扛过去的性子……这一次恐怕伤心伤神,一时半会儿难好,要仔细调养一段日子。”
素盈听着她说,一口粥含在口中,半天咽不下去,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来。
轩芽忙拿银盅过来,让她吐进去,连声说:“小姐可别哭了!再把你哭坏了,那还了得!”她努力想说点高兴事,灵机一动:“小姐,小姐,家里也有件大事,你还不知道呢——二公子回来了。”
素盈的身子猛然一颤,手一抖,粥洒在床上。轩芽叫了一声,急忙收拾,手臂却被素盈抓住。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轩芽见素盈问得急促,忍不住惊慌失措,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素盈双目晶晶直瞪着她,她只得嗫嚅道:“回来七八天了……三公子在宫中没跟您提起吗?”
素盈不知听到她的话没有,怔怔地出神。轩芽慌忙抽出手,把脏被子撤换下来,又岔开话题说:“郡王刚才差人来看过小姐,见小姐睡着就没惊动。驸马、二公子、三公子也都让人来看过。”
素盈支吾两声,又倒在床上。轩芽见她行为蹊跷,也不敢问,服侍她简单洗漱,就由她去睡,自己蹑手蹑脚地合上门,在房外守着。
素盈一夜辗转反侧,似睡非睡,加上怪梦连连,仿佛见柔媛、淳媛走来探望,两人心平气和,温和诚恳地与她说话。又仿佛见三个哥哥依次来到,或从容安慰,或温柔无语,或心疼怜惜……又觉得自己挂心十二姨娘,走去她房中,见到一个女子与十二姨娘聊天,一看之下没认出来,再仔细看,却是她死去的母亲……她又喜又惊,几次三番睁开眼,屋中却总是一片漆黑。折腾到天亮,她安稳地睡了一阵,待醒来时,昨晚那些梦一个都记不清楚。
早上素盈刚少少吃过一点东西,素老爷就派人来找。
轩芽忙为素盈打扮整齐,搀着她往素老爷那边走。
走在路上,素盈脚步轻浮无力,全仗轩芽出力扶着,走不出几步就觉得心口突突直跳。
“小姐!”轩芽忽然轻声说:“二公子走过来了!”
素盈精神一震,果然见一个便装青年立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一个俊俏的丫鬟。她深深吸了口气,向他遥遥地施了一礼。
素震也远远地点了点头,算是还礼,却并不靠近,向那丫鬟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丫鬟便走向素盈,笑吟吟对轩芽说:“我来替妹妹一会儿。”说着伸手搀住素盈的手臂。
素盈只觉得她身上一阵不浓不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也不同她推搪,又向素震欠了欠身,慢慢地走开。
轩芽并不认识这个贸然走上前的丫鬟,不敢多话,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才追上素盈。
素盈与那丫鬟也无话可说,一路默默地走到素老爷书房,道声:“有劳姐姐。”
“奴婢不敢当!”那丫鬟笑嘻嘻道:“奴婢在将军身边,从没拿过比茶碗更重的东西,就怕没能伺候好小姐。”
素盈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虽不嫌别人口齿伶俐,偏偏这丫头一开口就惹她讨厌——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缘故,只觉得与她没缘分。在父亲的书房门口不好表现出来,她就淡淡一笑,不再多看那美婢一眼。
素老爷昨晚也没有睡好,目光有些混浊,虽然强打起精神,也像是老了几岁。见素盈进来,他做个手势打发走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你说吧,淳媛的事情,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
素盈稳了稳心神,这才把宫中的种种一五一十向父亲说了。她说到有人在绣褥中藏纸人诅咒淳媛时,素老爷一只巨掌用力拍在桌子上,震得案头清供摇摇欲坠。
“我不会善罢甘休!”他红着眼睛,气咻咻地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孽!我要让她们给我的女儿偿命!”见素盈不敢吭声,他又道:“继续说呀!”
素盈百般不情愿,犹犹豫豫地向父亲靠近一步,低低地说:“爹,那纸人,是二姐放的。”
素老爷的嘴角抽动,重重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素盈又说:“如今二姐被软禁在蕊琦宫,前途未卜……爹爹,我们该如何搭救姐姐?”
素老爷久久无语,最后又气又痛地大声叹道:“真是冤孽!冤孽!”他用手不住在额头上揉,将那些愁纹越揉越重。“你姑姑,她怎么说?”
“姑姑说她帮不了。”
素老爷的手停了下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素盈琢磨他的心思时,他忽然说:“阿盈,你向你义父赔个不是吧!”
素盈咬紧牙,一言不发。
“爹知道,自从与白家的婚事不成,你心里就迁怒你义父,再也不跟相府来往。可现在,除了他,谁还能帮你姐姐说句有份量的话?”
不论他说什么,素盈只是不声不响,也无所表示。
“漫不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忍心就这样不管你二姐……就是为我们家想想,也不能不管她——淳媛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一个柔媛。”
“爹爹真以为宰相大人会在乎女儿认不认他?”素盈看着地面,冷淡地说:“女儿对他毫无好处,他又怎么会为没好处的人插手后宫的事,让皇后不快?爹爹还是想想其他办法。”
素老爷对拜托宰相也不是很有把握,听素盈这样一说就更加犹豫。素盈要说的话已经说完,趁机告退。
素老爷又道:“对了,阿盈——你二哥回来了。”
听他突然提起这个,素盈有点不自在,把头微微低下。
“既然他回来了……你裙脚上怎么没系铃?我已叫人把银铃给你送过去,你这就回去系上吧。”素老爷说罢,托着额头陷入沉思,不再理素盈。
素盈鼻尖一酸,满腹委屈:“难道爹爹还是以为……”
她话才说一半,素老爷就很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一点都不想听她说出后面的话。
素盈赌气瞪了他一眼,连礼也不施,恨恨地转身跑走。
还没进房门,素盈就听见一个中年妇人在跟轩芽说话——她一听这声音就头疼:这是从前伺候她母亲的轩枝。自从素盈的母亲死后,原先她身边的人被分到别处,轩枝被分去管库房。等素盈年长一点,她就时不时跑来向素盈抱怨自己的活儿有多辛苦、担子有多重。素盈知道轩枝想到自己身边,但她在家中做人一向小心翼翼,实在不喜欢轩枝那么多嘴的人跟在一旁,于是一直无所表示。
今天听见轩枝的声音,素盈就在门外顿了顿脚,没立刻进去。她正想着该怎么把轩枝打发走,却听轩芽在里面说:“我看二公子好奇怪!小姐向他行礼时爱理不理的,等小姐走了,他又一直看着——我都瞅在眼里了……心里别提多纳闷。”
素盈心里腾起一股怒气,怪这小丫头在她背后说三道四。她一气,身子反而更僵直不动,木然站在门外听轩芽继续说:“还有二公子身边那个婢子,真是妖精!她不过扶了我们小姐一把,小姐跟她点个头,是小姐有教养。她倒登鼻子上脸,摆起谱了!”
轩枝的本性热衷于四处打听风言风语,也算素府当中消息最灵通的,轩芽这头刚说罢,她那头立刻接了上去:“仗着二公子宠她!听说那馨娘虽出身小户,但也是清白人家,况且又识几个字,自跟在二公子身边,公子待她就比其他下人要好几分。我听公子自蓟城带回来的人说:她原本脾气也不差,就是这一年来被公子给惯坏了。”
素盈听到这里,心里不痛快,更不能走进屋内了。
轩芽哼了一声:“难不成她还想攀上高枝变凤凰呀?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家。”
“我们府里的厉害,她还没见识到呢!再说了,说难听一点,那二公子在家里又算什么?”轩枝轻蔑地说,“上面有驸马,下面有三公子——都比他有出息。不然当初郡王怎么就把他打发到蓟城?还不是嫌他在家里碍眼!”
不等轩芽发问,轩枝就倚老卖老,用老资格的口吻,神神秘秘地说:“你年纪小,来了没多久,很多事情不知道。我跟你说的,你可仔细记着,免得以后犯了小姐的忌讳。”
轩芽忙摇着轩枝的手央求道:“枝姐快说说!”
素盈心里越来越恼这个小丫头,嫌她小小年纪就学着蜚短流长。可她从没听别人在她面前对二哥评头论足,这时候心中发狠,想:下人们搬弄口舌是难免的,若是只说些陈年往事就罢了,若是敢辱及二哥,一定不轻饶她们!
“你看这是什么?见过没有?”
素盈听到轩枝“咔啪”打开一只盒子,很快屋里就传出“叮呤呤”一阵铃响。
“这是什么?”轩芽没见过,口气中是十二分好奇。
轩枝嘿嘿一笑,说:“这是给六小姐裙脚上系的!系上这些铃铛,别人远远就知道她走过来了。”
“干嘛给我们小姐系这个?”轩芽没好气地说:“……总觉得不是好东西。”
轩枝故意卖关子,又道:“因为二公子回来了嘛!”她停了一会儿,大概是喝了口水,又继续说:“老爷想这主意,就是让二公子离小姐远点儿——你说,小姐又不是二公子的亲妹妹,他对小姐也太好了。”
“那有什么不对?”
“要是三公子,对小姐再好,老爷也没话说。这二公子原本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他是二夫人从自己娘家亲戚那边领养的,比三公子才大二十八天……二夫人自己不会生,缠着郡王答应她养了这么一个儿子。”轩枝连连叹气:“可公子长到两岁半,二夫人就过世了。你说把这孩子打发回去吧,也不合适。再说他看起来挺聪明,也讨人喜欢,郡王就让四夫人一直养着。哪里想到六小姐一出世,这两个孩子就不对劲——要说二公子真是实实在在疼小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小姐。但他跟小姐大概八字相克,别人给小姐什么东西都没事,他送个糖,就差点把小姐噎死;拿个果子给小姐吃,又让小姐连着三天上吐下泻;逮只麻雀给小姐玩,差点把小姐的眼睛啄瞎……你看见小姐右边眉梢上那个缺没?那是二公子小时候送小姐弹弓玩,不知怎么没弄对,弹子弹了一下,直直打在小姐眉毛上,当时就血流披面,差点破了相!那时候小姐的娘——九夫人——正得宠,哪儿容他这样祸害小姐?就怂恿郡王把二公子养在外面,不许他回来。”
轩枝又停下喝了口水,继续说:“等到九夫人去了之后,四夫人惦记二公子,提了好几年,郡王才让他回来住。可他的性子已经在外面养坏了,郡王让他回来,他偏不回来,只偶尔来看看四夫人。后来竟然一声不吭,自己去从军,把郡王气得直跳脚。好在他有两下子,这几年下来竟然也升至襄武将军——话说回来,要是有他这能耐,一直跟在郡王身边,岂止是一个六品武将……”
轩芽听她说得远了,不耐烦道:“枝姐,你说了半天,我就没听出来这位公子什么地方对我们小姐好!”
轩枝捂着嘴一笑,不怀好意地说:“这可是府里放不到明处的闲话——我倒是没看见过,不过听其他人说,二公子在外面从军那几年,只惦记府里两个人,一个是四夫人,一个就是六小姐。时不时写几封家书回来,都是给她们俩。郡王多心,想问问小姐他写了些什么,可小姐死也不说,连三公子来问都没辙。几次下来,下面的人就有闲话了。”
轩芽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事!就这些,你还卖关子?这有什么好嚼舌头的?”
轩枝见她不当一回儿事,脸上下不去,干脆放开胆子道:“你个缺心眼的丫头!让你像四夫人那边的亭鹃那样,撞见二公子把六小姐抱在怀里,被郡王赶出去才好!”
素盈在外面早已听得手足冰凉,索性也不进去,转身飞快地跑出小院。
轩枝的大嗓门却一直传到她耳朵里:“那是三年前,二公子刚升了襄武将军,回京谢恩,顺便回家来……”
二四章 漩涡
素府北园中有棵桂树。当年只为四夫人桂娘一句戏语,素老爷就为她从南国寻来幼树,发愿与她花下赏月。可惜的是它只开过一次花,稀稀落落的几朵,像四夫人得到的宠爱,虽然不能说从未有过,但也只有一度绽放。
那次桂花开放时,是素盈十三岁那年的夏末,素澜素槐尚未出嫁。尽管只是寥寥无几的几朵桂花,素老爷仍将它们视为珍宝,安排妻妾儿女们赏了一番——素盈那时在父亲眼中早已失宠,这样的场合她仿佛一个陪客似的,看着别人热闹。
赏完了花,素老爷让人把枝头的桂花小心折下,送给他珍视的儿女们,讨个吉利。素盈并未得到。
过了几天之后,她偶然路过这里,竟发现较高的枝头又露出几朵淡得发白的花朵,那么柔弱,仿佛随时会被风带走,不被任何人知道它们曾经开放过。
素盈不知自己那一刻着了什么魔,一门心思要在旁人发现那几朵花之前将它们采摘。四顾无人,她便扔了外褂,兴冲冲地爬上树,平日思前想后的习惯也扔到了九霄云外。
她几经努力,终于折到了那枝桂花,然而还未来得及欣喜,就听到“咔啪”一声,旋即握着桂枝直直下坠……
素盈逃跑似的跑到了北园,这里几乎是全府最僻静的地方。
看到那棵桂树,素盈就有点无奈。她走上前抚摸它的枝干:若是它三年前就像今日这样结实,大约什么都不会发生。或者,若是它没有生出那几朵晚开的花……也许,她不会那样衣衫不整地落入他的怀中……
寂寂北园里忽然传来缠绵的笛声。
素盈叹了口气,走到桂树旁的长廊下,坐在阑干上出神。
清幽的笛声让她心里一片微凉——那是缅怀荒夜的乐曲,唯有见过星垂阔野、冷月如雪、银甲结霜的人,才能吹出这样的曲调。
这样的人,整个素府只有一个。
素盈听着听着,心里就有一处针尖大的地方发酸,跟着吹笛的人一起感慨起来。待一曲终了,她才发觉坐久了,手有些冷,可心里却静了许多。她喜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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