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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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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之愕然,一下午不在家,就让儿子折腾出这么大动作,自家这儿子真是不折腾不舒服么?下意识问道:“范大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便将宅院售卖给你?”

方应物很轻描淡写的说:“一是因为刘阁老有亲笔书信一封,恳请范大人卖个人情,这个面子没几个人能扛得住罢;

其次,那宅子行情也就值个二三百两,儿子我出五百两高价,并不让范大人吃亏,净赚一倍的事情当然他乐意之极。”

方清之再一次惊愕,“刘阁老?刘博野公么?你怎么会有刘相国的书信?”所谓刘博野,就是刘棉花刘吉了。

方应物还是很轻描淡写,“午后我去了刘府,正好刘公在家,于是便开口讨这个人情,刘公欣然应之。”

关于刘棉花的习惯,方应物很知道,这位阁老与自己老爹可不一样,到了午时就怠政翘班回家。

到了刘棉花那个地位,朝廷什么规定都是一纸空文,谁还能因为这点小事管他?所以午后去刘府,十有**能见到阁老本人。

方清之相当不可思议,自己这儿子竟然为这点不上台面的家常琐事跑到宰相府求人情,这是缺心眼么?人家与你很熟么?人家是你亲戚么?

更叫方编修无法理解的是,堂堂宰相大学士的人情何其珍贵,竟然为了买宅子这种小破事情,降尊纡贵的给自家儿子写条子讨人情只怕隔壁那范大人看到书信,肯定也要吓得一跳三尺罢。

看着儿子“一切尽在掌握就不告诉你”的悠哉模样,方清之作为父亲颇感不爽,拍案道:“不要说鬼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应物仿佛说起绕口令:“你怎么对别人,别人也就怎么对你。我对刘公不见外,于是刘公对我也不见外,结果就是大家互相都不见外哈哈哈”

方应物这几句的深意,方清之是听不明白的,大概只有方应物和刘阁老两个当事人心照不宣的明白。

其实道理说破了很简单,方应物现在的住处不只是他自己的住处,还有可能是将来刘阁老爱女的住处,刘阁老能不帮忙么?难道想让自家贵女将来学薛宝钗住寒窑么?

父子两人你来我往的谈着,站在旁边侍候的王管事好像被遗忘了。但他的耳朵可没有失灵,方应物的话一字不少的听得明明白白,当即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这方大公子并不是那种离开了家族便什么都不是的大少爷,那样的人自身缺乏硬实力,很容易就被玩弄于手掌之中。

而这方大公子则不同,好像自身就有一片大大的天地,并不十分依赖于家族。即便没有方清之老爷支持,他一样是风流人物。

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进宰相府,为这点小破事讨人情的人物,那是能小看的么?就算把他们王家最大的老爷王恕搬出来,只怕也压不住啊。

方应物摇摇头,看看父亲又看看王管事,政斗你们不行,家斗你们也不行。

第二百六十二章操心的方应物

按下王管事的胡思乱想不表,方应物忽然又记起了什么,对父亲问道:“对了,王通去了哪里?为何在府中没有见到?”

王通,就是曾经充当长随方清之出使的王家家奴。只不过到了榆林时,惹着了方应物,然后

方清之皱皱眉头,“送回陕西老家去了,并不在京中。”

方应物作势大怒,“当初儿子我发过话,打断了腿要送他回京师府中!是谁敢擅自做主,把他送回老家去了?是王承义么!”

方清之不悦道:“是为父我做主的!”

“父亲英明仁慈!”方应物立刻低头拱手。

方清之脸色缓和下来,“你在榆林哄王承义打断了王通的腿,千里迢迢的怎么往京师送?这不是要他的命么?所以为父暗中做主,就近送回陕西三原老家去了,免得过于残虐有伤天和。”

方应物瞥了旁边王管事一眼,“如果当初断腿的王通送回了此处府中,那今日儿子大概也不会被安顿在前面院子与杂役混居了。”

王管事听到这里,顿时汗如雨下,两条腿突然有些颤抖。何止是断腿,一个能劳动宰相帮他买宅子的人,绝对有能力叫他人间蒸发。

方应物的恐吓还没有结束,又问道:“按刚才说的,家奴诬主,该当如何?应该比王通的罪更重罢?”

王管事见方应物咄咄逼人不肯罢休,再叫他说下去,自己不简直断腿不足以谢天下了。为了自保只得强辩道:“大公子作价五百两买了隔壁范大人的宅院,但是家中拿不出这笔银子,只怕也做不得准。”

这年头,五百两绝对是一笔巨款。若非大富人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想当初,方应物只怀揣几十两就敢从浙江跑到京师来。

方清之刚才太过于震惊刘相国这几个字眼,险些没注意到五百两的问题。经此提醒,便严肃的问方应物:“你这五百两是从哪里来的?若敢为一己享受便向外人借来巨资,那你就回浙江修身养性去,今科不要赶考了。”

“这两年不在父亲身边,但机缘巧合之下与别人合伙赚了些银子,倒也免去衣食奔波之苦。这五百两。不劳父亲一丝一毫,由我全部承担。”

方清之在榆林时,见到过儿子与自己妻家的合作,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不过仍忍不住教训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你心里要有分寸。过于骄奢乃是取祸之道也!”

方应物不吃这个教训,他并不觉得自己豪奢,半是试探半是:“只恨母亲荣登仙界,不然赚得钱财供奉至亲,岂不美哉。”

想起已故前妻,又想起曾将儿子独自丢在淳安几年,方清之不知不觉感到几丝歉意。便严肃不起来了,摆摆手道:“由你自便。”

方应物也给了父亲台阶下,“正遇上明年京城大比,儿子我也需要静心读书。购置院落并不是贪图享受。”

这就像二十一世纪里,无数小朋友说为了学习买电脑、家长仍然轻信一个道理方清之点点头赞许道,“读书人不可忘本,合该如此。”

谈了这半天话。父子之间的生疏感渐渐消失了,室内顿时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但立在旁边的王管事心中依旧不得安宁。他知道自己的“断腿”危机并未结束,方应物仍然没有吐出半句宽恕之语,所以他仍继续绞尽脑汁的考虑自己怎么脱身。

正当这时,忽有前面门子到了屋门外,禀报道:“有刑部主事林大人前来拜访。”

王管事立刻倒退着却如飞一般的迈出门槛,边退边道:“小的去前面安排上茶侍候!”只要能逃出这间屋子,方应物就不大可能穷追猛打要打断他的腿了。

对王管事的小算盘,方应物不以为意,转头问父亲:“这林主事是何人也?”

方清之一面整理衣冠,一面答道:“林大人与我乃是同年,比我小一二岁,算得上志气相投,素来交厚。”

和你老人家志气相投方应物暗中撇撇嘴,行过礼作别道:“父亲去见客,我且退下回房了。”

方清之本想叫儿子一起去见客。一来这是一种锻炼子侄辈的方式,同时还可以为子侄辈拓展人脉,朝中大臣都是这样;

二来自己这个儿子称得上出色,十八岁中举足以夸耀人前,当父亲的多多少少有点显摆心理,让别人看看“吾家千里驹”。

但方清之见到方应物自己主动退下,心里便也就无所谓了,不想去就不去罢,低调谦逊不是坏事。

不过方应物才走出屋门,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道:“这个林主事莫非是刑部的?名讳是林俊?”

方清之很惊讶,这位与自己同年进士的林主事确实叫林俊,也确实是刑部主事。可是林俊在朝廷中并不算特别知名,也不是地位清要显赫的人物,自家这儿子是从哪里熟知的?

方应物当即以最快的身法倒退两步,刷新了刚才王管事的瞬间倒退速度,眨眼间便重新端端正正的站在父亲身边,垂手道:“儿子愿侍候父亲去见客。”

方清之顿时无语,他终于发现,他始终看不透自家儿子的心。这样一个比朝中宰辅还难以捉摸的人物,真的是诚恳坦率忠实正直的他方清之生出来的?

却说这林俊,确实在历史上不算太知名,但也有点扬名的闪光时刻,所以方应物突然记了起来。其实应该说,方应物并不熟悉林俊,他只知道林俊的一件事,但只有这一件事也足够了。

前面介绍过,宫中太监的第一把金交椅不是别人,正是权柄赫赫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公公。

在另一个时空的成化末年,大约是三四年后,怀恩公公曾经被赶到凤阳守陵,对太监而言这就相当于被贬谪发配了。而为人刚直、威望一时无二的怀恩公公之所以被发配,导火索就是这位林俊林大人。

当时林大人上疏死谏,言辞似乎比成化十四年的方清之还犀利激烈,也被天子关进了天牢。那时天子真的暴怒了,要杀掉林俊泄愤,林大人的处境比当年的方清之还危险。

而怀恩公公却力劝天子释放林俊,结果惹得天子暴跳如雷,一边大骂怀恩吃里扒外一边顺手抄起砚台狠砸怀恩。最后林俊被活着放出来,但却贬到外地去了,为林俊说话的怀恩也离开了京师。

这件事是成化朝末期著名的大事件之一,自从这件事后,成化朝的政治环境便彻底的一发不可收拾了。所幸没过几年,成化天子便驾崩了,大明朝廷获得了推倒重来的机会。

那件事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方应物记不大清楚了,但他很清楚林俊扮演的角色,隐约还记得林俊是刑部官员。

刚才听了父亲的介绍后,方应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稍微想了想就有点对上号了。

这个林俊,八成就是历史上那位挑逗得天子想杀人的林俊;八成就是在嘲讽天子这项成就上,比父亲还能拉仇恨的林俊。

难怪父亲说“志气相投”,从史料中的表现看,这哥们像是个成化十四年父亲的加强版,只可惜他没有自己这样的儿子!

当然若仅仅如此,方应物也不至于突然变卦,非要跟着父亲去见客。主要原因还在于,方应物记起林大人的品性后,产生了某些不良直觉和预感。

如果是一般交游,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谈天说地也无所谓。但今晚林大人是在饭后时间突然来访,而且明显是没有事先约定好的,这就说明了必定是林大人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不是方应物爱操心。林大人是这样的人,父亲也是这样的人,凑在一起会有什么特别点的事情?

要知道,成化天子大小毛病无数,但有一点好,不爱杀人。林俊林大人却能将天子刺激到想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可想而知。

方应物操心之外,还有点担心,自己这个父亲委实令人不省心呐。

若是没了自己,他老人家能混成什么样?别说提前两年当编修,只怕早就回老家守着茅屋啃野菜了罢?

第二百六十三章任重道远(上)

方应物跟随在父亲后面,去了前面厅上见客。【那林俊年岁果然和父亲差不多,都是三十挂零,相貌是中人之姿但也带着几分文雅。

而林俊与方清之互相见礼,然后便注意到亦步亦趋跟随在方清之后面的少年人,很是好奇的看了几眼。

这林主事与方清之是同年同龄,脾性又相投,而且大家混的都不错,关系自然十分亲密,所以他来方家次数也不算少,但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位少年。

当然,林俊也明白,能陪着方清之出来见客的,那至少也是亲戚之流。先开口问道:“这位少年郎是”

方清之略带得意的答道:“此乃小犬也,刚从老家过来,候考明年春闱大比。”

林俊有点意外,他确实知道方清之有个儿子,也耳闻过方应物的事迹,十八岁的举人实在令人眼热。

但刚才他真没往方应物这方面想。因为在他眼里,方应物站在方清之身后,感觉像是兄弟两人更多一点。。

父亲方清之太年轻,今年也不过三十三岁;儿子方应物经过风风雨雨,气质上又偏成熟。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也难怪林大人心里误会了,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方应物也上前行礼道:“见过林前辈。”

宾主落座,方应物自然只能站在父亲旁边端茶倒水,而方清之则是克制住炫耀儿子的心里,主动问道:“林贤弟今夜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林俊答道:“如今国事日非,正是吾辈奋起之时。今天在衙门里听说了一些事情,特来与方兄共商。”

方清之疑问:“都有什么事情?”

方应物听到这里暗暗叹口气。不知道是自己要求太高、标准太严还是什么缘故,总觉得自己父亲果然还差得远。

正所谓见微而知著,父亲方清之位列翰林清要,是内阁的候补衙门,号称中枢机要、天子近臣,和外朝各衙门的品流绝对不同的。

所以论起消息灵通,父亲应该比六部当普通主事的林俊更胜一筹才是,但从刚才这表现看,显然是林俊听说了些消息但父亲还迟钝不知。这就能说明很多状况了。一个内廷翰林居然还不如外朝主事消息灵通

方应物再次摇摇头,也许是自己多心了罢,并非人人都是政治人才,跟没有再像自己一样占有未卜先知便宜的人,大多数人还都是中庸的。何必对父亲期望太高,难道自己潜意识里有望父成龙当官二代的念头么?

按下方应物的杂念不表,只听得林大人说:“听说圣上有几件不妥当的事情,皇太后长弟周寿现为庆云伯,要进位为庆云侯,同时太后次弟将进位长宁伯,这只怕有违礼制。孝庄睿皇后家里又当如何?”

方应物顿时庆幸自己穿越前是专业人士,不然这段话听下来必然云山雾罩、不知所云,根本不懂林大人说什么,皇太后是哪个?孝庄睿皇后又是哪个?更别提进一步思考了。

这段话里的皇太后。指的是当今天子的生母周太后(还活着),也是先帝英宗朝的周贵妃,母凭子贵,如今也有太后尊号。

按说英宗朝的皇后是德高望重的钱皇后(十年前薨了)。只有钱皇后可以在先帝驾崩后称太后,而天子生母周贵妃没资格称太后。

可是周贵妃心气大。很有一点也不肯吃亏的小农精神(本来就是农家出身),自己辛辛苦苦生了儿子当了皇帝,为什么反而要位居姓钱的女人之下?

为了这些礼法问题,周老太太很是与朝臣搏斗若干回合,你来我往的,朝臣被周老太太死缠烂打的没办法,最终还是让周老太弄到了皇太后的称号,满足了虚幻的愿望。

但周贵妃也只是变成了皇太后,而钱皇后的尊号则是慈懿皇太后,还是压了周老太太一头。所以百官称呼周太后是皇太后,前面不用加任何字眼的。

插一句题外话,成化朝多极品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大明朝很多第一次都发生在成化朝。比如说,大明朝第一次百官群体散步请愿活动,也是很有小农精神的成化朝周太后引发的

十年前正牌钱太后薨逝,在葬礼问题上周太后非要找别扭,本身又是底层农家小门户出身,对礼法问题没有敬畏心,便不许钱太后与先帝合葬,要将这个机会留给她自己。

这种公然破坏礼法的行为引发了百官的极大愤怒,有两百名朝臣齐聚文华门外抗议,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当然远远不是最后一次。周太后也不是后世的嘉靖,被这场面吓住了,然后便只好让步。

闲话不提,林俊话里还提到了孝庄睿皇后,这是钱太后的谥号,指的就是钱太后。

整段话翻译成白话的意思就是,宫里那个周老太太又要给自己家里拼命捞好处了,不但想把长弟从伯爵提拔成侯爵,还要让次弟直接当伯爵,这也太随心所欲无视礼制,这是公然践踏朝廷礼法!

第一没有这个规矩,她连正牌太后都不是,就想让周家占着一个侯爵和一个伯爵,哪有这个道理。第二比她身份更尊贵的钱太后家里也不过只有一个伯爵,周太后家凭什么要逾越钱家,纲常何在?

如果单纯作为一个家务事,方应物表示很能理解,拼命给自己娘家捞好处的极品女人太多了,不差周老太一个

但皇家的家务事显然不是普通家务事,这是礼法问题,引起大臣的不满和反感很正常。而且周家和万贵妃的万家都是嚣张放肆、口碑极差的,大臣看他们不顺眼久矣。

何况一个“礼”字的重要性,绝不是方应物这个实用主义派穿越者所能体会到的。他要是穿越到嘉靖初年,肯定不会去左顺门为了参与大礼议挨板子。

林俊继续慷慨激昂的说:“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可再不可三,皇太后破坏礼法不是一次了,我们作为朝臣不能无视,小弟我欲上疏进谏!方兄以为如何?”

林俊问“方兄以为如何”,并不是真问方清之怎么想,而是说“请方兄声援”,他就是来串联的。这在大明文官里很常见,大家搞这种事都是要成群结党互相呼应的。

方应物嘴角四十五度下撇并缓缓斜视之这林大人也是年轻热血啊,可以理解,只是个刚入官场的七品主事。再看看自己父亲,多么稳重,不愧是下过天牢受过锻炼的干部,这点比林主事要强点。

方应物觉得,周老太太只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捞好处,基本上不干涉朝政,如果不是大是大非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去惹她?

而且方应物知道,周太后很能活,不但比儿子成化天子活得长,而且一直熬了很久,只比她孙子弘治天子早死那么一点点,险些就熬到了正德朝,成为曾太皇太后。

平白去得罪一个身份至尊根本消灭不了、脾气很斤斤计较、而且还能活很久的人,不嫌麻烦么?

对其他强人方应物并不怕,别看首辅万安之流现在风光,一换了天子全完蛋,但周太后显然不同。别忘了,下一个皇帝弘治天子如今也是养在周太后身边、深受周太后庇护恩德,不然早被万贵妃暗害了。

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较真,值得不值得?方应物正想着时,只见父亲“啪”的一拍桌子,面有愤色,张口要说些什么。

我靠!方应物大惊,迅速收回了对父亲稳重的赞赏,他连忙剧烈的不停的咳嗽,打断了父亲的发言。

林俊林大人扭头看了看,关心的问道:“贤侄从南边来,乍暖乍寒的要注意身体为好,小心着了风寒。”

方清之对儿子的品性渐渐有所了解,很不给面子的摆出严父架子斥责道:“你这惯会作怪的,有什么鬼话就直说,不要在此装模作样!”

ps:这两天娃满月,亲朋好友蜂拥而来。。这章是补昨天的,今晚再来一发,大概12点左右或之前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任重道远(下)

见方清之明为训斥儿子实为叫儿子发言,林俊也停住了继续开口,饶有兴趣的观看方应物。文學馆关于此子的传说有很多,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

方应物微微对林大人点头示意过,便很淡定的说:“小子我没看出来,真有必要去在这件事上费力气?还是算了罢!”

林大人有点不悦,任是谁被小辈这么说,也会感到很没面子,但他是客人,并不好说什么。同时他心里颇为奇怪,当初方应物在京城奔走救父亲时,是很有锐气的少年人范儿,怎的现在这话活脱脱是安于现状中年人的口吻?

主人方清之也觉得挺没面子,自己这儿子表现出的思想觉悟也太低了,一点儿都没有士人气质。他忍不住又斥责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话?什么叫还是算了罢?吾辈读书人,岂该计较锱铢得失?面对是非,岂该畏首畏尾不敢发声?”

方应物直想翻白眼,思维的差距怎么如此之大?不知道是他太高,还是眼前两个官场菜鸟太低?

相比之下,人家刘棉花的技术水平不知高到哪里去了,难怪能稳稳当当的入阁当宰辅。当然,万事总是有得有失,刘棉花过于实用主义的后果就是名声起不来,这点要引以为戒。

这次他不看好的理由当然很充分,一是周太后不好惹,惹她就像是读书人与泼妇厮打,没有任何好处,却有一大堆麻烦,典型的吃不到肉却会沾一身腥臊。

二是天子是个“内外分明”的人,最烦别人乱管他的家务事,他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外戚待遇问题上和天子较真,为此让天子厌烦也很划不来。

不过这两种理由都不够冠冕堂皇。私心太重不好宣之于口,但是难不倒方应物。判断一个人的政治成熟度的标准之一,就是能否将任何上不了台面的理由,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语言表达出来。

若做不到这点,你将会发现你在官场中根本张不了嘴说话,或者一张嘴就得罪人。古今皆然,方应物这方面起码可以打个及格分了。

稍加酝酿,他便长篇大论的开始说起来:“本朝初年,朝臣因为礼法的事情与太后多有冲突。彼时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周太后要坏礼法,自然就是要坏掉这天下人的脸面,人臣万万不可同流合污。子曰衣食足而知荣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但世异则事异。如今情形又是不同,林前辈方才也说了,国是日非。眼下朝廷多事,腹心之患比比皆是,相较而言,周家的事情不过是是芥藓之患。

就让他得到侯爵,除去每年多支几担米。对国家又有什么大的影响?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事情不会变好,但也不会变坏。

凡事总该有轻重缓急,在这种家务事上纠缠不休,未免有避重就轻之嫌。在小子看来。要办的大事如此之多,为周家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实在是喧宾夺主,与古之鹅鸭谏议有什么区别?”

前朝有言官怕得罪人不敢说话,放着国家大事不提。却只管进谏禁屠鹅鸭以成全圣上好生之德,便被讥讽为鹅鸭谏议所以这鹅鸭谏议的典故摆了出来。让林俊林大人连连苦笑。

刚才他和方清之都认定方应物胆小怕事,敢情这少年人不是胆小怕事,而是唯恐天下不乱,嫌弃周国舅封侯的事情太小,进谏没价值又太浪费精力。说出来的道理,更是令人没法反驳。

方清之斜视儿子心里略烦躁,他又想表示什么意思?

关于自家儿子的想法,当父亲的回回都搞不懂,回回都在儿子面前像个小白,实在是一件令人抓狂的事情,应该反过来才符合常理罢?

这是自己亲生的吗?方清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又想起翰林院里的前辈如李东阳、杨廷和之流,难道十几岁便能科举中榜的人都是妖孽么?

不过好像那两个妖孽归妖孽,但还在正常人范围内,顶多是聪明人的极限,与他没有本质区别,实在不像自家儿子这般诡异莫测啊。

作为一个品格端正的读书人,林大人进过短暂的不适后,便调整了心情。谁让对方是神童一类的人物呢,神童就是神童,比自己神也在情理之中,而且神童有个性很正常,不然怎么是神童。

林大人半是不耻下问半是不服气道:“贤侄觉得什么是大事?”

方应物很有先见之明的说:“例如天子可能会直接任命一个炼丹药的方士在大九卿衙门里做官。”这种事大概马上就要发生了,他提前为父亲和父亲的朋友预警一下也不错

林俊震惊万分,失态的惊叫道:“这不可能!”

他不能不震惊,外朝文官自有一套严格的铨叙体系,必须经过吏部考核的关口才算“合法”。否则就算天子直接下旨授官,那也是要遭到文官抗拒的。

当然也存在着一些体系外的东西,比如恩荫和传奉官这些非主流,只要不影响大局,只在边缘衙门挂个名,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毕竟科举之路太残酷,说不定将来谁家子弟还要靠着这些非主流方式混碗饭吃呢。

但核心部门如内阁、翰林院、九卿衙门等,那绝对是被正途文官牢牢把持住的,不可能容忍非主流的官员染指。所谓正途,就是两榜进士了。

如果说天子不经吏部,直接内批授予九卿衙门的官职,那简直是挑战文官的底线!是林大人这种正途官员所不可想象的。

方应物很肯定的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本朝出过工匠尚书,再出个方士大臣并不奇怪。”

“工匠是工匠,也是为社稷效力的有用之才,当工部堂官尚可理解!可方士是什么,装神弄鬼的骗子。如何可以位列朝班?”林大人质疑道。

“是不是有用,林前辈你说了不算。今上崇佛信道,喜好嬉玩,在天子眼中,工匠和方士、僧道、画师、优伶甚至太监都是一样的,有工匠尚书,有僧人国师,画师都有官爵,为什么不能有方士朝臣?”

方应物原本以为林大人会大喊几句“国将不国”之类的口号。却没料到林大人却是立刻沉默了。

林大人感到,方应物又一次说的很在理,天子的个性确实如此,从来就不在乎体统的尊严。这段时间,还真有从宫中散出来的传言。据说天子要为身边人授官。大家只当是笑谈,经方应物这么一揣测,难道正应在此处了?

方应物爆出这个“推断”主要目的还是祸水东引,让热衷于进谏的林大人转移目标,不要总是拉着自家父亲弹劾周太后一家去。

这件事绝对是大事,是颠覆文官认知的事情,比周国舅封侯什么的大多了。而且弹劾那帮方士、僧道。总比弹劾周太后强得多。

方应物很“目光如炬”的看出,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现在得宠,十分不可一世,但等过几年换了新天子。立刻全部完蛋,在文官的反扑下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方应物还猜得出,天子是懒人不是傻人,他也知道这么干挑战了文官的底线。受到文官的反击也在他预料之中,大概做好了被文官进谏责问的心理准备。

所以到时候上疏进谏风险很小。随大流上几封奏折更是零风险,这是个很微妙的事情,可意会不好言传。

林俊沉默半晌后,对方应物拱拱手:“谨受教。”

此后便是一反常态的平静,低头沉思着离开了方府,方应物的话对他冲击很不小,需要时间消化。

望着林俊的沉重背影,方应物一拍额头,坏了!

若想个人利益最大化,关键要素在于,要当发声最早的,登高一呼声望刷刷的有,但绝对不要当发声最响亮的,那肯定是被打掉的出头鸟。

这个度很难拿捏,非高手把持不住。再看林大人这架势,显然是提前有了想法,憋着劲要酝酿最响亮的一炮了。

根据上辈子的历史经验,林大人确实还就是这样的汉子,是不是要把他回来?无论如何也是父亲的好友。

不过方应物随即又打消了再去劝的念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反正死不了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等新君登基后,就是得胜还朝的英雄人物了,说是因祸得福也不为过。

那时候只要在成化朝遭到流放在外文官,通通都会高升,他那便宜外祖父王恕也是如此,直接升为外朝老大吏部尚书了。

方应物正幻想岳父是阁老,外祖是吏部尚书,内廷外朝通吃的官二代幸福生活时,忽然啪的一声打断了他的美梦。

方清之又拍桌子了,神色也很愤慨显然同样被自家儿子的猜测激怒了。他作为以高位功名科举入仕的人,最看不惯功名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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