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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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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娘子很言听计从,不问原因便点点头答应了。

方应物将王小娘子送回了家,便回了自己下榻的旅舍。却在门厅那里看到了王魁,原来王魁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一天了。

方应物苦笑道:“王朝奉你这是何苦来哉?若是有事要说,留个纸笺便是。”

“我是为族兄向你陪个罪,他昨夜委实无礼,还望阁下多多海涵。”王魁无奈道。

方应物摇摇头,“在下对王朝奉你是没有什么芥蒂的。但在下向来以为,一个人做错了事,就应该负起责任并为之付出代价,那王德也不例外。不过王朝奉放心,在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心里也是有数的。

你也不要再劝什么了,在下也有在下的尊严,方家也有方家的脸面,不可能任由别人羞辱而无动于衷。何况吃一堑长一智,对王德不见得是坏事。”

“那你想怎样?”王魁担忧的问道。方应物对王魁悄悄耳语几句,王魁脸se忽的很是怪异,十分哭笑不得,“你这随便你罢!”

第一百七十七章这不是巧合

次ri,方应物按照约定,前往城里浙江布政使司衙门拜访宁师古。

至于礼物,方应物随便买了把jing致的折扇,然后亲笔抄一首诗上去,他向来就是这么做的。不但价格便宜量又足,又显得雅致不俗气,同时还可以为自己诗词扬名,可谓是一举多得——反正肚子里存货还够用的。

杭州城作为浙江首府和东南前三的大都会,城中衙署数目当然是非常多的。比较知名的有三司、杭严道、杭州府、钱塘县、仁和县,以及察院、织造局、卫所等等。

这些衙署在分布上有个特点,大部分衙署都集中在西半城的中部,涌金门、清波门内之间。这片地方衙门密度极高,可谓三步一衙,五步一署,几乎就是一座挨着一座连绵修建的。

方应物从武林门入城,一边打听一边沿街向南行,约摸走了一多半路时,忽然望见前方街口处人头攒动。

又走得近些,却发现这里是杭州织造局衙署附近。在大街中间,有一团火堆,地面上还零零散散扔着一些物事,数十人围着指指点点。

方应物好奇的竖起耳朵听别人议论,原来是刚才在这儿闹了一场冲突,混战中而织造局一辆运丝车遭殃被烧了。

方应物看完热闹便继续向南,布政使司衙门就在织造局南面一里多路程的地方。

穿过当街牌坊,方应物走到布政使司衙署大门这里,却见今ri要拜访的前辈宁师古宁衙内站在石狮子旁边,不停地东张西望。

看到方应物,宁师古迎上前打招呼道:“方贤弟,愚兄等候多时了!”

能出门迎接就是超规格待遇了,更别说提前在大门外等候,方应物虽然自视不低,但也知道自己的分寸。所以宁师古这大礼可真让方应物受宠若惊,“在下何德何能,敢劳驾宁前辈在此久候?折杀我也!”

宁师古摆摆手道:“你真误会了,刚才有数十乡民在此上书闹衙,我担心挡着你进不来,所以出来看了看。”

居然有人在布政使司这里闹衙?却说天下承平ri久,江浙地方风气渐渐解放,闹衙的事情时有耳闻,但当前一般也就是闹闹最底层的县衙而已。

在方应物的记忆里,以后到了万历年间,民众闹布政使司、闹巡抚都是有的,但在成化朝的民风应该还没到这个地步。

故而他十分惊讶,很有统治阶级腔调的问道:“是何方刁民?竟如此大胆!”

宁师古唉声叹气道:“说来话长,今天就不谈了。”

两人在门口寒暄几句,正要进门时,忽有仆役从外面回来,对宁师古禀报道:“方才衙前刁民被劝去后,小的暗暗跟随他们,见他们往北出城。

但路过织造局时,那批刁民又与织造局运生丝的人起了冲突。听说是织造局的人太跋扈,马车撞了人,把那批刁民惹怒了,双方当街互殴,还烧了织造局的车辆。”

方应物忍不住出声问道:“眼下这些人去了哪里?”

那仆役看了看方应物,又看了看宁师古,这才答道:“烧了运丝车,他们也知道惹了祸事,便四散而逃,追之莫及。”

宁师古对前来布政使司衙门闹事的刁民没好感,但对以盘剥摊派为能的杭州织造局也没好感,听到这里小声嘀咕了一句:“狗咬狗。”

方应物暗笑,这宁衙内倒是个直爽人。但他随即心头一动,通过这句嘀咕,可以看得出宁衙内对织造局很没有好感?便开口道:“在下斗胆一问,藩台与织造局素来关系如何?”

宁师古如实道:“织造局那些阉人专好敲骨吸髓、惊扰民众,地方府县也不堪其扰。家父屡加劝止,所幸能阻挡一二。”

这真的会是巧合么?近年来饱受yin谋历练的方应物习惯xing皱眉思索片刻,有所醒悟后对宁师古道:“宁前辈还是速速告知老大人,对今天的事情要当心,我看其中有古怪!”

宁师古疑惑不解,他没看出有什么古怪的,要说奇也有,刁民和织造局的人打群架也算一桩。可是织造局的人跋扈惯了,马车撞人惹怒了正在气头上的一群刁民,被群起而攻也是正常。

“当今提督杭州织造太监是谁?”方应物又问道。

宁师古答道:“听说是由宫中内官监总提督苏杭织造,在杭州本地则由浙江镇守太监李义兼管杭州织造。”

方应物提醒道:“我若是那李太监,必然向天子奏上一本,弹劾宁老大人激起民变,祸及织造局并造成损失。”

宁师古也不是蠢笨之人,闻言也立刻有所醒悟。那李太监若真的来这一手,自己父亲说不定真要吃顿训斥。

地方事务千头万绪,谁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出问题不怕,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但波及到别人就是无能和过错了,特别是还把织造局财物烧了,某种意义上这也相当于陛下的产业。

“只怕还不止李太监!”方应物又扔出一句让宁师古不太明白的话。

宁师古一脸的问号,不清楚方应物到底想说什么。

方应物看看周围无人,便指点道:“假设今天的事都不是巧合,那背后必有串联!

镇守中官虽然职责号称是安民,但毕竟不是亲民官,只是制衡地方官府的太监而已。所以镇守太监想找来一群刁民上布政使司闹衙,肯定需要其他地方衙门的暗中相助。这才是最值得忧虑的!”

宁师古很为方应物的想象力而惊愕。方应物这话就是暗示有地方官与镇守太监勾结,所以才有今ri的这些事情?若真如此,那就必须要jing惕了,他们针对的目标显然就是自己父亲,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只是个开始。

把方应物请到花厅,吩咐仆役上茶,并请了清客来陪着说话。然后才拱拱手致歉:“愚兄去去就来,望方贤弟海涵。”

没过多久,宁师古又匆匆忙忙的回来了,拉着方应物便向外走,“家父请方贤弟过去说话。”

方应物苦笑几声,他今天来只是礼节xing的拜访一下宁师古宁衙内,为昨ri的事情道谢。并没想惊动浙江左布政使宁良,结果还是不低调了。

布政使,名义上的一省最高行政长官,尤其是在总揽全权的巡抚出现之前。但又因为曾经的布政使权力太大,出于扯皮制衡原则,太祖皇帝将布政使分左布政使和右布政使。

现如今的浙江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宁良宁老大人,也是个做官经历颇有特se的官员了。

他的最大特点就是在浙江一连当了十几年布政使,这样的官场资历在大明是很罕见的。连续十几年在一个省当布政使,很有可能是空前绝后的独一份,特别是场这个极度重视平衡的体制内。

早在成化初年,宁老大人就升为浙江布政使司右布政使,一直当到了成化十一年,又升为左布政使。然后就一直当到了现在成化十五年

官场传言(其实就是事实):宁老大人能有如此特殊的经历,都是托了前首辅商相公的福气。正是因为商相公的信任和大力支持,宁老大人才能在浙江稳稳当当的做布政使。

毕竟浙江是商相公的故乡,在浙江官员任命的问题上,朝廷一般都会给商相公面子,这也算是一种隐xing福利和潜规则。

若能在一个地方连续当十几年官,那足以将外来户变成土皇帝了。特别是成化十一年后,由于种种原因朝廷罢设浙江巡抚,在没有巡抚的情况下,宁老大人这个左布政使便成了真正的浙江官场第一把交椅。

据说这也是宁老大人升巡抚的事情被搅黄后,商相公所给的补偿,让他当一个不是巡抚的巡抚。所以官场也有句俏皮话,宁良老大人是天下地方官中最接近巡抚的存在。

不过对这么一位大人物,方应物确实没有什么拜访的心思,去年北上的时候路过杭州,他也没去拜见宁良。

这不虚伪和矫情,也不是故意显示傲骨,原因很简单,因为宁老大人太老了。

宁老大人是商相公的同年,正统十年进士,到如今三十多年。商相公都已经致仕,而且那个时代活跃于政坛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故而宁老大人显然也已经进入了官场暮年期。

对于年纪轻轻、看重长期效益的方应物而言,宁老大人不具备长期投资价值。

其一,像便宜外祖父王恕虽然也是老头子,但却是历史名人,方应物知道王老头能硬挺到弘治朝,还当了吏部尚书。

不过换做宁老大人,方应物就没什么印象,说明宁老大人也就到此为止了,退休养老也就眼前了。

其二,这种身居高位的老官僚见多识广,小利小义是糊弄不了的,而且多半讲究很多,想交结常常要下大本钱,xing价比很差。若投入太多,万一过两天老人家就致仕,那岂不血本无归?

其三,宁老大人虽然就在浙江布政使高位上,但毕竟不曾入朝,没有执掌过中枢要职,局限xing很大,对全国的影响力很小。换句话说,门生故吏之类资源大概也不行

其四,方应物有几分根底了,气定神闲得很。所以已经不需要像从前那样,什么机会都不能放过,一切可能xing都要抓住。如今即使不结交宁老大人,他也不觉得可惜。

不过分析归分析,既然宁老大人这有渊源的老辈高官主动邀请相见,方应物也不会故意拒而不见,该做到位的还是要做到位,这也是为人处事的基本功夫。

第一百七十八章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方应物随着宁师古离开了花厅,走到中庭,赫然看见两座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大堂东西而立。

两座大堂之间的人气对比很强烈,东边大堂的阶下是人头攒动,门庭若市;西边大堂阶下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此景很是让方应物愣了愣,常言道天无二ri民无二主,一个衙门里只有一个正印官,只有一个正堂,这是常识,这儿怎么会有两座大堂?

但很快方应物就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大堂分别是左右布政使的公署,两个布政使品级一样,待遇自然也很像。

却说这布政使司衙门最奇葩的地方也在于此了,副职或许可以分左右,却没见其他坐衙正职也分左右的。谁也没听说过有左尚书右尚书,左巡抚右巡抚,至于右都御使那不是督察院坐衙官。

国朝初年没有巡抚,布政使作为地方三司之首,权力极大,太祖皇帝便分为左右布政使。但有可能是出于帝王心术的需要,太祖皇帝却没有明确左右布政使的分工。

在实际cao作中,渐渐也形成了惯例。依照以左为尊的规矩,左布政使是掌印的、真正管事的布政使,而右布政使主要工作是协助协调,由左布政使分派和委任具体事务。

再后来,集中事权的巡抚出现了,连左布政使权力都遭到极大削弱,而右布政使在很多地方更是变成了打酱油的闲官,基本上就是养望熬资历的位置。从官员资历表可以看出,右布政使任期都是很短的,常常当几个月就升迁走,充当一种过度角se。

话说回来,在浙江布政使司,老大当然就是现任左布政使宁良老大人。至于名义上与宁老大人并驾齐驱的右布政使是谁,方应物懒得去问宁师古。

想想也知道,在号称江湖地位最接近巡抚的宁老大人的yin影下,这位右布政使的境遇肯定是极其悲催的,估计半分实权也不会有,问了也没什么意义。

宁师古将方应物带进了东边那座大堂内,公案后坐着一位绯袍老者,想必就是宁良了。方应物连忙上前行礼,以小辈礼节见过。

却听宁老大人“唔”了一声以为示意,方应物偷眼仔细打量,见这宁老大人须发全白,老态龙钟,脸上和手背上露出了老年斑,坐也坐的不大稳当,颤颤巍巍的让人揪心。

瞧这模样,比致仕回家的商相公还衰败许多方应物暗暗感叹。宁老大人让仆役上了茶,寒暄道:“素庵公近况如何?”

素庵公就是商辂了,寒暄时询问对方长辈近况也是常见的,可是方应物刚从北方回来路过杭州,近一年时间不在淳安,他哪见到过商相公近况?又怎么接上话回答?

陪着父亲见客的宁师古连忙出声提醒,“方贤弟去岁远赴榆林,眼下正要返乡。”

“哦,哦。”宁良老大人这才转了话头,“方贤侄在边镇为国效力,一路辛苦了。”

方应物再次叹口气,宁老大人已经老糊涂成这样,难怪宁师古宁衙内要跑前跑后的帮衬,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也就宁衙内还能全心全意的帮忙。

正胡思乱想时,又听宁老大人道:“今ri多亏贤侄提醒,否则老夫只怕坠入彀中尚不自知。不过此事如何应对,老夫一时没有主意,贤侄何以教我?”

方应物连忙谦逊几句,然后推辞道:“老大人老成谋国,自有主张,不用小子多嘴。”

宁良极力赞道:“老夫听说过,贤侄在北边纵横捭阖、谋算如神,是胸中有沟壑之人。少年人有锐气不是坏事,何须如此谦逊?”

方应物仍旧连连推辞,“那是误打误撞,交了几分好运气而已,更谈不上什么谋算不谋算的。却惹得老大人褒扬,实非小子所能料到也。”

只有那些初出茅庐的人,才会为了别人几句夸奖和抬举而激动的卖命,方应物早在上辈子就已经过了那个岁数。

他不会拒绝做正义的事情,能做好事时也不会故意不做,但他也不会做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事情。可以说,名利场最摧残人的地方莫过于此了,美其名曰成熟。

今ri这事幕后可能牵涉到浙江镇守太监,当今整体风气邪不胜正,太监势力正处于膨胀期,不是人人都像汪芷这样讲“节cao”的。

他方应物能提醒几句就已经算是尽到晚辈义务了,过于积极帮宁老大人出头,实在有点强他所难。

最后告辞时,宁老大人又道:“明年是乡试之年,想必方贤侄还会再来杭州罢,到时老夫或许多有不便,就托付小儿招待你了,就像今天这般。”

方应物心头猛然跳了跳,听到乡试两个字,又听到宁老大人说“到时候多有不便”,这是暗示什么吗?只有参与了考务工作,才会多有不便罢?

从大堂中退了出来,方应物脑中还回荡着“乡试”两个字,如果说有的机会他可抓可不抓,有的机会则是必须抓,那么有关“乡试”的就是必选项。

若将科举之路比成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最窄的地方就是乡试啊,聚集全省高手jing英还只有三十取一的概率,简直惨绝人寰。

方应物动了心思后,决定先摸摸情况再说,与宁师古边走边问道:“今天这事说奇怪当真也奇怪,有什么地方府县办不了的,怎么会有人前来布政使司闹衙?”

宁师古不再隐瞒什么,“其实也是有家父的责任,如今家父年事渐高,一生功名之路也算走到了尽头,心中开始考虑身后之事。

人有三立,家父尚有自知之明,立德和立言是不敢想的,所执念者唯有立功。”

方应物对此表示理解,雁过留声、豹死留皮也算是官场上的人之常情,某些没心没肺的除外。“老大人想立什么功?”

宁师古继续道:“浙江饱受海chao之苦,千年来一直如是,家父便想在海塘上面铸就功业。所以自从成化十三年开始,开始大规模动工修补海塘。”

方应物更不明白了,“此乃善政也,与闹衙有何干系?”

宁师古无奈道:“此非短期之功,家父自感留ri无多,不yu留难题给后人,故而征发徭役苛急了一些。

而且今年二月时雪上加霜,chao势太猛,塘坝损坏甚重。种种因素致使沿海民众多有不满,所以才会引发今ri乡民上书闹衙的事情。

虽然你猜测是有人背后cao纵,但若没有根,就没有今ri之果啊,百姓的怨气确实也是有的。”

方应物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很多时候不是好心就能办好事的。

他想了想,又问道:“若今ri之事绝非巧合,确实是有人利用百姓cao纵事端,你觉得谁最可能是幕后帮助李太监组织的人?或者说,谁最期盼老大人致仕?”

不是方应物不够聪明,浙江省官场的情况他所知不多,就算猜测也是毫无目的瞎蒙,所以还得靠熟悉状况的宁衙内去猜。

宁师古皱眉不语,但却抬起头,目光朝向了西边。方应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布政使司两座大堂中的另一座,也就是门可罗雀的右布政使公署。

方应物不太相信,“如果老大人致仕,那右布政使便可以顺理成章接任罢?不过老大人年事已高,那边可以慢慢等待就是,又何必着急弄险,搞出今天这些动作?”

宁师古语带嘲弄道:“那位陆辰陆大人的任期马上到了,只怕家父还没熬到致仕,他却先被调走。

浙江是天下有数的繁华之地,当前又没有巡抚在上头拘束,谁不想留在浙江?想来陆大人也不例外。”

如此说来,这位右布政使的作案动机还真是十足十的有,不过陆布政使的心思也挺巧妙的,方应物想道。

如果陆大人自己出面抓住宁老大人的失误进行弹劾攻击,即便最后成功的让朝廷勒令宁老大人致仕,而他接任左布政使,那么他自己的口碑也坏了,至少在世人眼里显得太yin鸷。

除非他放弃接任左布政使的机会,如此才能自证清白。但若是如此,他又是何苦来哉?

而现在陆大人把火烧到织造局,让太监出面弹劾宁老大人,那真是妙棋。一是借用了太监与天子的亲近关系,二是避免了自己出面当恶人,三是把火烧到织造局,会更容易让天子为此不悦。

当然有一个前提是,陆大人与浙江镇守太监兼管杭州织造局李义李太监的勾结没有公开,至少面上没人提出来。否则陆大人在士林的名声一样要坏掉。

当然如果不在意坏掉名声,一样可以当阁老、尚书但从陆大人不肯亲自出面的情况看,陆大人还是有在意羽毛之心。

陆大人也确实做得不留痕迹,到目前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方应物其实也是全靠自己的直觉猜测,不相信世间真有这么多巧合而已,存在很大刚愎自用、冤屈别人的可能xing。

摸清楚后,方应物脑中突然冒出上辈子里一部肥皂剧的台词: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第一百七十九章他怎么能这样?

王德最近比较烦,烦心事倒不是事业上的问题,这两年在杭州做生意一帆风顺,若还不知足那就真是贪心不足了。

他烦心的主要是独生女的婚事,女儿的婚事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拖延到现在没有解决。

但是女儿今年已经芳龄十八,不是二八,再不解决就是问题了。一过十八岁还嫁不出去,那只怕各种不好听的闲言碎语就会风起云涌。为什么好好的小娘子嫁不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还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问题?

尤其是前几ri,方应物的出现更叫王德产生了浓重的不妙的危机感。所以王德下了决心,年内必须要解决女儿的婚事,而且还要尽可能的称心。

在王德想来,理想的佳婿有两种,一是有才华并肯入赘当上门女婿,这样也算王家有后;或者是能对自家产生实际助力的,比如巡检家就不错,或者北新关的书办也很好。

在王德眼里,这种本地面上的人物,甚至比知府、知县这类地方父母官更值得结交。

毕竟官员干几年都要走人,又哪里是长久之计?几年后能去**他?

故而也只有本地人才稳定和保险,是真正稳妥的长久之计。而对地方官老爷们,不得罪就行了,不值得太过于深交。至于方应物他爹这种情况,太遥远了,远的不真实、不现实。

王德自认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从不好高骛远,所以压根就不幻想方应物是女儿良配。

一听对方是官员便哭着喊着要结亲的,那都是缺心眼的蠢货,缺乏实际意义,只图个虚名有什么用处?

或者说王德王大户有自己的生存哲学,看的也很通透,自己本身到不了那个层次,结那种高门亲戚没有好处,只会被莫名其妙的连累。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王德便把族弟王魁喊来,交待道:“你速速去拜访几位老爷,今ri先去郑巡检家,问问有没有机会结成亲事。”

如果另找媒人去,只怕会拖延ri久,媒人都是要一门心思为自己赚钱的;如果王德这个家主亲自去,又显得太轻浮不稳重,平白叫别人看低。

所以王德想来想去,就选定了王魁这个族弟出马,分量刚刚好,又是信得过的亲族,不会出工不出力。

而且王魁是与他合伙做生意的,他相熟的那些人家,王魁一样相熟,也好说话。

王魁苦笑几声,答应了族兄的话,掉头而去。其实他知道结果,但没必要在这里当恶人,还是先照着做就是。

到中午时就,王魁向王德回了话,“郑巡检说了,哥哥你要办事那好说,你要吃喝耍子也好说,他都没二话,唯有结亲是免谈的。”

王德满腔疑惑,便又指使道:“那么去姜员外家问问!”

到了晚上,王魁再次回话,“姜员外说了,什么事都好谈,哪怕要借钱也可以凑出些,但是亲事谈也不要谈。”

王德依旧疑惑,这是怎么回事?若要说绝情,那姜员外可是声称连银子都肯借,怎么也算不上绝情,但为什么就是“亲事免提”?

不过王德认准的事情,不会轻易放弃——这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次ri他又派了王魁出面,拜访几位他认为还能够得上的人家。

但王德得到的回复几乎都是同一个模式,前半段热情万分,承诺给他王德各种好处,可是后半段无一例外都是拒绝结亲,可谓是一半冰水一半火焰——“赵书办说了,哥哥你的货物过关时,他可以帮忙通融一二税款,但要结亲,他实在是高攀不上。”

“高财主说了,瑜姐儿要出嫁,他打算送百两贺仪,但是他那犬子配不上瑜姐儿。”

王德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两个如此还是偶然,但所有人都如出一辙的表态,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缘故

他便询问王魁道:“你走了这么多家,莫非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么?”

王魁当然有话说,“是听到一些,前ri那方应物拿着布政使的帖子,前前后后去过几家。说了什么不知道,反正这附近一亩三分地没人敢娶瑜姐儿了!”

王德愕然,“方应物?他怎么会拿着布政使的帖子?”

王魁叹口气,这族兄最大的缺点就是思路很狭窄,孤立地看待事情。他总把那些官员士子看成个体,例如觉得远在天边的翰林影响不到他,道是县官不如现管。

难道县官真不如现管么?关系从来都是网状的,官员们热衷于交结同年、同窗、同乡、同门不就为了关系网么?对于真有人脉的人而言,管不到你不要紧,但总可以找到人管到你。

王德醒过神来,有点恼羞成怒的喝道:“他怎么能这样!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这方应物怎么就死死纠缠上我家了!”

王魁当然知道原因,不就是方应物用得着王家么?但族兄实在把方应物面子扫的狠了,方应物必须要找回场子将族兄弄服帖了。

他正想如何与族兄分说厉害时,突然见到王家丝织工场的管事冲了进来,大呼小叫道:“不妙了!织造局那边来了人!”

一听织造局三个字,王德与王魁都是头皮发麻。

苏杭两地,凡是与丝织有关的商家,谁愿意与织造局打交道?只要被贪得无厌的织造局找上门,万万不会有任何好事。

若地方官给力些还好,还能稍稍挡住织造局的贪婪,但一般地方官是犯不着硬顶的,为这个得罪太监不划算。

但是再给力的地方官,也不可能彻底不让织造局开展业务,毕竟织造局名义上也是为皇宫办理用物的。

果然,王德又听工场管事禀报道:“织造局要征发我们的工匠去织造局服役!如若不去,那就摊派两百匹的数目到我们工场!”

织造局每年的任务都是定量考核,按规定一年要向宫中进献若干万匹绸缎绢纱之类。要完成任务有两种办法,一是征发工匠到局里开工,织造局里只怕存着不下数百张织机;二是直接向各家工场摊派,以贡赋名义直接收取成品。

王德脸se惨白,这两种选择里哪个也不是善茬,织造局给的条件也太苛刻了!

工匠若都被拉走服役,那工场还怎么开?但如果选择被摊派,只是几十匹还好,可二百匹的数目超过了产量的一半,再去掉成本就相当于全白干。

这简直是飞来横祸,王德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怒吼道:“我明白了!这一定是方应物对我心怀不忿,蓄意报复!否则全城如此多工场,织造太监怎的就偏偏注意到我们这新开的丝织场?哪有这么巧的!”

王魁听到这个消息,同样也心神巨震,大惊失se。一是吃惊方应物明明答应过并不对王德真动手,最多就是吓唬几次。可他竟然出尔反尔,指使镇守太监对丝织工场下手!

二是骇然方应物居然指使得动镇守太监!一省之镇守中官是何等人物,与天子的亲近关系且不说,只从礼节上看也是与巡抚平起平坐的,说白了就是天子派出来监视地方的家奴。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王魁不能相信的喃喃自语。

第一百八十章市井流言

夜间吃了晚饭,方应物闲来无聊从怀中内兜里掏出一个非常薄的口袋状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里面又是一层油纸,再打开油纸才露出了最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张票据,延绥镇边军开出的票据。票据上证明了持票人向延绥军镇输粮七百石,可以在浙江盐运使司兑换一千盐引。只是持票人处的名字是空白的,可以任意填写。

看在懂行人眼中,肯定要惊呼一声,这张票据起码价值一千两银子以上,甚至有可能达到两千两银子,对于普通人而言堪称是一笔巨款了。

这要从方应物与陕西三原王家合伙说起,方应物引导着三原王家参与边市贸易,而且在他的cao纵下还占据了不小的份额。

虽然方应物离开榆林时候,边市没到开市时间,但根据经验,王家在这次五月边市中可以获利万儿八千两。那么王家怎么也得拿出一两千两银子意思意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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