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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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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古怪刘棉花皱着眉头,琢磨起方应物所说的每一个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方应物这边找家长,万牛儿回了家也去找家长,他这个家长就是前文提到过的王夫人。

这王夫人是万通遗孀,自然也就是万牛儿的养母了,万牛儿四岁时候便被无所出的王夫人抱养,与亲生儿子无异。

万牛儿不像方应物那么弯弯绕绕,就是很单纯的告状。说自己帮了万首辅一点忙,但有个叫方应物的惹他不高兴了,干脆帮忙帮到底,请母亲进宫搬出贵妃娘娘来镇压。

王夫人平常也没少从首辅万安这边捞好处,知道这次万安肯定也给了自家儿子足够好处,闻言便一口答应了。

这对她而言实在是小事一桩,根本不用多加考虑。然后王夫人向宫里递请安疏,得了万贵妃允许,便在指定日子入宫问安去。

当然真要说理。万牛儿所作所为哪能站得住理?王夫人为了门面少不得添油加醋的修改一番,有点漏洞也无所谓了,本就不是来说理的。贵妃万氏听完王夫人的絮絮叨叨,便传话道:“叫汪直速速来见!”

东厂无事的时候。汪太监喜欢在西华门内司礼监那里混时间。从司礼监到昭德宫不算太远,所以贵妃娘强传了话后,半个时辰后便看到汪太监小步跑着进了殿中。而且上气不接下气的。

汪芷听了王夫人告状,开口辩解道:“娘娘明察。此乃万安挑拨离间之计,正因为万安在方应物与万家之间生事。所以才万家与方应物闹得你死我活。”

自己兄弟家里都是什么货色,万贵妃心知肚明,但万安拉上她们万家人一起算计方应物,倒是她默许的。

原本万贵妃想着借此对方应物施压,迫使方应物不得不向自己低头。却没料到方应物又臭又硬,死也不肯服软,所以才僵了。

王夫人对着汪芷轻笑几声,“说一千道一万,万牛儿是不是万家人?方应物知不知道这点?明知如此,方应物还敢如此大闹,未免不将娘娘放在眼中了。”

汪芷无言以对,这根本不可能辩解。方应物的行为就是没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如果自己还要强行辩解,不但对方应物没好处,连自己都危险了。

“本宫知道了。”万贵妃如此说。她年岁大了火气也就渐渐小了,但胆敢直接触犯自己的仍不可轻饶。不过心里仍有点沮丧,着眼于未来的招揽行动又一次失败了,难道上天真不给万家未来么?

今天是朝会之日,群臣进午门参拜天子。在奉天门外金台上,已经是当值赞礼官员喊“无事退朝”的时间了,朝臣收拾心思,正准备如鸟兽散。

在天子脚下近处丹墀上,东西两排文武官员分别是锦衣卫官和内阁阁臣,已示天子近臣的荣宠。此时忽然从东班闪出一人,大呼道:“臣有事请陛下做主!”

这声呼喊极其不成体统,谁人如此失态,不怕被当值的纠仪御史弹劾么?上上下下众人定睛看去,原来是次辅大学士刘吉。

成化天子对既琐碎又按部就班的朝政很烦,但对各种突发事件向来是兴趣盎然的没等别人弹劾刘吉君前失仪,先开口垂询道:“刘先生有何事情?”

刘棉花趋前进奏,却砰砰砰的先磕了几个响头。众人立刻意识到,这位次辅老大人此刻非常愤怒,无以复加的愤怒,不然不会如此。

只是刘棉花在朝廷里虽然算不得老好人,但也绝少在公众场合发怒,大都是当面不动声色而背后算账。像今天这样委实罕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能惹得他如此动气。

此后又听刘次辅道:“近闻前廷臣方应物屈身苦役、屡遭羞辱,有杀人恐吓他的,有推他落水取乐的,实不可忍!”

别人没有说话,首辅万安却嘲笑道:“刘祐之你太大题小做了,这点小事,也值当君前大呼小叫?”别人虽然碍于次辅权势没出面附和,但也心有同感。

刘吉咬牙切齿道:“方应物亲口说,他已经心灰意懒,打算就此离京返乡,并退掉和刘家的婚约,以此和庙堂断绝一切关系!”

别人恍然大悟,退婚才是重点,难怪刘次辅要失态发怒,这就情有可原能够理解了,佛也有火啊!

想想就明白了,这刘次辅千挑万选精心选的这么一个女婿,还几经波折的等了许多年,女儿都过二十了,眼看就要成亲时,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谁能忍住不发狂?

第七百六十一章是谁?是谁?

万安轻笑几声,再次嘲讽刘棉花道:“刘佑之你真是糊涂了,把家事拿到这里来说,终究不大合适罢?”

在“情有可原”后面跟着的,经常是“法无可恕”,朝堂上自然不是感情用事的地方,即便是次辅也不例外。

然而刘棉花对此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理直气壮的回应万安道:“这既是家事,也是国事!圣人将修身齐家治国一起提起,故而家事国事天下事哪能如此泾渭分明?”

如今万安与刘棉花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再无一丝合流的可能,便毫不客气的斥责道:“你真是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些许小事,你也缠着陛下没完没了,实在不成体统!”

刘棉花懒得与万安纠缠,甩了万安转向天子,继续奏道:“有些人企图用血淋淋的人命来逼迫方应物,前有代替应役的左常顺被害,后有蔡家惨案,故而才叫方应物萌生退婚求去之意。几条人命摆在这里,万安有什么资格说这是小事?”

万安却不肯放过刘棉花,仍旧插嘴道:“人命案件,当然由有司处置,何须劳动圣裁?”

说到这里,刘棉花也颇有图穷匕见的感觉,“听说左常顺被害之案,已经有嫌犯招供出是世袭锦衣卫千户万牛儿所指使,而蔡家灭门之案,坊间传言也是万牛儿所为!”

听到万牛儿三个字,成化天子终于觉察到,棘手的麻烦事来了——你在看热闹的同时,热闹也不会放过你的。万牛儿是万贵妃罩着的,而万贵妃是自己必须要罩着的

万安很是为君分忧。知道天子不便开口,便又主动揽过话头:“你也说了是坊间传言。”

刘棉花当然不能对天子。所以他又转回来朝向万安,毫无征兆的突然爆发了:“虽然尚未证据落实,但线索肯定是有的,也确实指向了万牛儿,但为什么没人敢查?官府在哪里?法司在哪里?朝廷在哪里?诺大的京城,就没有负责的官员出来问一句吗!”

刘棉花这几句话,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咆哮,甚至有几滴口水直接喷到了万安脸上。并伴随着剧烈的手臂挥舞动作。万安愣了愣,然而刘次辅的咆哮还没有结束。

“你万安枉为首辅,却如此轻描淡写,难道没有意识到问题要害?如果连我宰辅女婿遇到事情,都只能含冤莫明,需要我这次辅大学士到御前来叫喊,那百姓又会怎样?这大明还有王法吗?这江山社稷还有人心吗?”

金台上下众人直看的瞠目结舌,次辅刘棉花在大家印象里,向来走的是内敛戏路。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这方面说是本朝影帝级别的也不过分,没想到今天居然爆发了一次。对此众人只能感慨,影帝不愧是影帝。能者无所不能,激情外放的戏路一样手到擒来。

站在刘棉花对面的万安已经惊骇莫名,刘棉花竟然完全不留余地。这是怎么了?这位同在内阁十来年的老搭档想干什么?

不止万安,在大多数人眼里。刘棉花的所作所为,就像是用力推着方应物不死不休的撞向万贵妃。这和鸡蛋碰石头有什么两样?他还想不想保住方应物了?

早朝班位顺序,在阁臣下面就是翰林坊局词臣了。刘棉花对万安咆哮后,仿佛仍未发泄完毕,怒气冲冲的下意识转了一圈,火热的眼神便扫到身后这些词臣清流。然后大喝一声道:“方应物出身清流,也历任坊局,与你们原本是一脉,你们也站出来评评理!”

不过没人出头,因为这里面的情况诡异莫名,弄不明白之前谁也不想把自己置于险地。刘棉花又指着公认的翰苑领袖徐溥说:“徐学士!你不出来说几句?”

万安又愕然了,刘棉花怎么转身就找上了徐学士?这是唯恐树敌不多、女婿死的不快?随即他又想道,莫非是要破釜沉舟,逼着徐溥表态力挺方应物?但是这想想就挺玄幻的除非做过了幕后交易,但那也无所谓。

不过词臣里其他人悄悄松了口气,然后不由得在念叨:“怎么又是徐学士?”

为什么说又是?在不久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听说方应物因为殴打官吏被抓进顺天府,万安和刘棉花为此而吵的时候,有人就让徐学士站出来说几句。

然后徐学士狠狠的踩了踩方应物,不顾清流脸面的主张严惩方应物。最后却不料行凶被抓的方应物是假货,然后徐学士就果断出丑了。

闲话不提,却说徐溥心里已经把刘棉花骂了几十遍,这两人狗咬狗正有趣,扯他进来作甚?不过徐学士牢记了上次教训,正所谓是非只因多开口,一动不如一静。他虽然不明白刘棉花为何突然点名他,但他确定刘棉花肯定不怀好意。

既然对方动机不纯,那为什么一定要接招?只要接招,就等于一只脚落入圈套,所以徐学士思来想去,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

而且最关键的是,刘棉花此举有些道德绑架的嫌疑,这在官场中是比较忌讳的。如果人人都这样行事,那就彻底乱套了,任何人都不想着事不关己的时候,被用大义名头强行拉进来参与。

所以徐学士又觉得,自己不出面也是能被别人所理解的。打定主意后,徐学士便回应道:“此事晦暗之处甚多,我至今仍懵懂不明,子曰不知为不知,所以不便议论。”

刘棉花“哦”一声,就没有下文了,也没有像别人所猜测那样进一步紧逼徐溥表态,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不过临转身之前,徐学士从刘棉花的眼神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嘲讽。没错,是嘲讽,徐学士顿时心生不祥之感,难道避开陷阱也能错了?

话说此时万首辅冷眼旁观,而刘次辅已经再而衰、三而竭,此时也按兵不动,丹墀上一时间静谧下来。别人更不敢轻易参与进去,首辅和次辅的撕逼大战,谁敢自不量力、随随便便的插手?不怕当炮灰么?

谁也猜不到接下来怎样的时候,朝臣班位中终于有第三个人闪了出来!

他疾步到丹墀上,叩首奏道:“方应物实有大功于社稷,纵然触犯天条被贬为平民,又自作自受成为苦役,但终究是立功之人!如今他窘迫非常,非国家之福!望陛下心存仁念,有所优容!”

是谁?是谁?是谁胆敢在这时候如此旗帜鲜明的表态?众人顿时又兴奋起来,顾不得端庄姿态,纷纷翘首向前望。

ps:大家猜猜是谁?此人在本书里就出现过一次。

第七百六十二章与你无关

早朝是露天举行的,占地不小,跟后世操场课间操倒是有点像。距离丹墀比较近的大臣已经看清楚那人是谁,除了大吃一惊还是大吃一惊,任是谁也想不到居然是此人出列力挺方应物。

而距离远点的就看不真切了,大家穿的都是朝服,只看个背影能看出什么来?不过还好,可以偷偷开口问前面的人,而前面的人还可以再问更前面的。按朝仪本不许随便议论,但这时候许多人纷纷如此,纠仪御史也就没法管了。

科道官行列里,有个给事中看了看旁边的项成贤,忍不住低声议论道:“若不是你站在我旁边,我肯定以为上面那人是你了。”

项成贤知道这是别人试探自己,因为人人都知道自己和方应物是钢铁般的同党。但他确实不知道是谁,这次要直接面对万贵妃,方应物根本就没让他来参与。便回答道:“且听前面消息罢。”

没多久,前面的朝臣就悄悄传话过来:“是李孜省!”

每个听清楚的人,包括项成贤在内,全都惊呆了,齐齐下意识的念叨几句:“李孜省?怎么会是李孜省?”

李孜省是个什么东西?成化朝风气不正,佞幸小人很多,而方士李孜省就是公认的三大佞幸之一,另外两个就是太监梁芳和僧继晓。

在这三大佞幸里,梁芳是太监,虽然也有心攫取政治权势,只可惜碰上了汪直这个强力竞争对手,至今只能无奈的当御用狗腿子和管家。另一个佞幸僧继晓对政治兴趣不大。只满足于国师身份和荣华富贵而已。

而李孜省却是读书人出身,虽然以方士身份幸进。却改不了读书人的习气,这几年拼命想往朝廷里挤。最终还真让他弄成了。前几年成化天子顶着全体文官压力,绕过正常铨选程序,直接授予李孜省官位,现在已经做到了通政司右通政。

在大明朝,杂流、学校、科举并称为“三途”,是进入文官仕途的合法途径。不经三途,只凭借天子中旨授官的称为传奉官。成化朝风气很差,传奉官为数不少,李孜省就是其中最佼佼者。

以文官的观点来看。传奉官当然是不合法的,各方面极其排斥传奉官,所以绝大多数传奉官得到官位,也并不意味踏入了文臣圈子。

可是李孜省不能通过正路进入仕途,心里却很仰慕文臣生活,连上朝这种苦差事都孜孜不倦、甘之如饴的来参加,仿佛是作为读书不成的弥补。在别人眼里,这更显得格外厚颜无耻了

这样的人,居然站出来为方应物说话。这怎能不令满朝大臣震惊?李孜省与方应物完全是两类人,一个是佞幸里的极品,一个是清流里的极品,两种极品完全不搭调啊!

此外。方家父子也抨击弹劾过佞幸,与李孜省不应该对路才是,那么李孜省怎会不计前嫌。冒着风险站出来为方应物帮腔?说起来,李孜省这种奸邪出面对方应物落井下石。才更为符合世人的认知,今天这样真像是拿错剧本了。

首辅万安不禁失神。他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也许是方应物用尽办法企图挽回败局的的手段,甚至不惜委托了李孜省为自己张目。

这方应物也真是拼了,这李孜省是什么人,清流唯恐避之不及。方应物让李孜省来帮腔,难道就不怕被李孜省的名声连累么?

不过万首辅还知道,李孜省很能讨天子欢心,甚至能被天子当成友人看待,不然也不至于成为佞幸小人里的顶尖者,所以万安不打算表态,让天子亲自来处理就是。

见平常视为友人的李孜省突然跳出来刷存在感,天子苦恼的挠了挠头,开金口道:“朕自有计较,散朝。”

今天就这样结束?众人居然有些舍不得走,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因为确实没有任何明确结果,真真是没有结局的结局。

刘棉花那样激烈的变身咆哮帝,首辅和次辅又那样激烈的互相撕扯,事情还直接牵扯到万家,风暴眼上的核心人物方应物更是命运未卜——这都是少见的好戏,怎能没个结尾就完了?

但万安心里大定,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赢了!万安和成化天子打了二十多年交道,对天子一些习性十分熟悉。如果天子要当场表态,那说明天子心里有主意,方应物或许还有救。

但若像刚才天子说“朕自有计较”,那八成是回后宫找万贵妃问“计较”了!万贵妃还能怎么“计较”?刘棉花今天在御前大闹,试图采取如此激烈手段对付万家人,万贵妃怎么可能不反击?那方应物还能讨什么好?

八成天子也明白该怎么回事,只是不好当场落刘棉花的面子而已,所以略略拖延一下。没关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下次早朝肯定有结局了,他万安等得起。

以胜利者自居的万首辅准备走人时,眼神一转瞥见了李孜省。今天这李孜省难得进谏,可惜不大成功,但看他仿佛没有在意,若无其事的从丹墀上退了下去。

万首辅心头再次泛起疑云,李孜省不会是失心疯突然发作,要疯也没有这样疯的,在李孜省和方应物两个看起来不搭界的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中介。

这个中介是谁?万安从这个方向想去,略一思索便想到一个人了,那就是吏部尚书李裕。这李裕与李孜省乃是同乡,又与方应物关系不错,他不是中介谁是?

抬眼看了看,外朝几位尚书还没有走远。万安连忙将李裕叫住,半是讥讽半是试探道:“李天官为了方应物,当真是卖力气。”

李裕轻轻叹口气,很诚恳的回话道:“万阁老言重了,其实此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万安被这句话气着了,这怎么可能与他无关?真当他万安是老年糊涂了吗?李裕睁眼说这种没水平的瞎话,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就知道你不肯相信李裕又答道:“过几天就知道了,在下并非诳语。”

难道还有变数?万安忍不住动摇了几分,但立即又自信的想,这不可能!自己已经锁死了方应物,不会存在任何变数!下次早朝就能见分晓!

第七百六十三章真正的陷阱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又到了早朝时间,朝仪按部就班进行着,但许多人都在偷偷的关注刘棉花。因为众人知道,刘棉花为了自家女婿,不可能只在上次吵吵过就完事的,肯定要有一个说法,无论这个说法是好是坏。

甚至还有置身事外、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勋戚们打起赌——“来赌个东道,猜猜次辅今天是当头炮,还是像上次那样一直沉住到最后才爆发?我猜还是最后”,“好,谁输了便今晚在坊司胡同请酒席”!

可是让众人很没想到的是,刘棉花居然安安静静毫无异常,一直到散朝也没有任何举动,完全没有上次咆哮朝堂君前失仪的气场。两个打赌的勋戚面面相觑,这算谁赢了?

本来天子今天也想了不少词,以应付刘次辅继续追着要说法,结果完全没派上用场。于是天子连忙散朝回宫了,免得又被刘棉花缠住。

朝臣散去时,若隐若现的围绕刘棉花形成了一个宽松的圈子,都想探究次辅老大人的所思所想。有人憋不住问道:“刘公今日为何如此沉默寡言?”

刘棉花长叹一声,萧索的说:“方应物已经打算出家了!”

什么?周围的人险些认为自己听错了,不得不说,方应物又把朝臣们震惊了一次。不过众人看到别人也是同样表情,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但方应物怎么可能出家?无论和尚还是道士,出家就是出世,而从方应物的行为做派来看,他向来是非常积极入世的哪一种人,与出家扯根本不上半点关系!

方应物虽然官爵不高,但现在的分量可不轻。甚至具备风向标的作用,这都是一件件一桩桩事情积累起来的名声,以及罗织人脉带来的地位。

再说能惹得当朝首辅不惜代价全力出手对付的人。谁还能只把他当成普通中低阶官僚看待?所以方应物打算出家不仅仅是他个人的选择,某种程度上也是政治象征。怎能不引来震惊?

另一个阁臣彭华得到万安眼色后,便出面问道:“为何要出家?”这也是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彭阁老问出来也算人心所向。

刘棉花答道:“方应物听说上次朝会,诸君子没有一个出来为他说话的,便心死如灰了!”

彭华愣了愣,又道:“这也太牵强了”

其实彭华还有句潜台词没有明说——从方应物在朝堂这几年的表现来看,即便不说心性坚韧,心理承受力肯定是非常强的。怎么可能被这样打击到?若是这点小事就能让方应物心灰意懒的出家,那他早就把庙门门槛踏破了!

再说别人遇到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情,暂且选择明哲保身再正常不过了,连这都看不破,还混什么庙堂?

刘棉花扫视周围人几眼,发现都在聚精会神等着他继续回答,这才再次回答道:“本来方应物是没有出家打算的,但是他后来又听说,虽然诸君子没有出面,但却有李通政站出来力挺他。便愤慨的说,世道如此,虽不能效仿许由洗耳。那就出家罢!”

刘棉花说得语焉不详,尤其没有把前后逻辑关系讲清楚,说得十分隐晦。但周围这些人可都是混迹庙堂的人物,哪一个需要别人解释才能听懂其中意思?

回想一下事情经过,先是刘棉花“绝望”之下,请求徐溥徐学士为代表的清流出面为方应物说话,不过徐学士婉拒了。

这没什么,然后就是佞幸奸邪、混进文官队伍的败类李孜省站出来了,很是慷慨的为挽救方应物进谏。让大家相当的惊愕。

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把徐学士好李孜省两边再一对比。这其中意味就不言而喻了。方应物说“世道如此”,显然是指桑骂槐啊!

这批所谓的清流正人遇到事情。顾惜自身也好,门户之见也好,反正不肯出来主持公道,然后李孜省之流却表现的正义慷慨。这就是方应物所说的“世道如此”,岂不暗示徐学士这伙清流接班党连公认的奸邪小人都不如!

后面还有一个“虽不能效仿许由洗耳”,这又是什么意思?许由洗耳典故耳熟能详,关键在于方应物想借此表达什么?

很显然,方应物想表达的是耻辱感!是对这个世道感到耻辱!是对这个黑白颠倒的世道感到耻辱!这个社会怎么了?所以方应物绝望的想出家。那么重点又来了,是谁让方应物感到耻辱?

不言而喻,此时许多人偷偷地瞥向距离不远的徐学士。可怜见的,竟是毫无防备之下被黑了一把。

用二十一世纪时髦话说,徐学士这心里简直如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真是躺着也中箭!这次万安与方应物互相撕咬,他充其量不过是个看热闹的,连太平拳都不曾打,不料突然就被方应物打了一闷棍!

当时徐学士还觉得,如果真是方应物找李孜省为自己说话,那堪称病急乱投医,很容易就被李孜省的名声连累了。

现在他才明白了,这不是病急乱投医,这是故意来恶心自己的。李孜省有“作为”,衬托出来的就是自己不作为!

敢情刘棉花大吵大闹做戏,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自己就充当了沛公角色!可笑当时自己还认为,只要不接招就可以避开陷阱,谁知道后面才是最大的陷阱!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有人对前辈问道:“徐学士也是朝中老人了,怎么如此随便的就上了当?这个圈套看起来如此简单,怎么会看不透?”

被问到的老前辈喟然道:“这并不是由徐学士的性格或者智慧决定的,而是由他的位置决定的,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徐学士他们这些人号称内阁接班党,当然要求的是稳,稳稳当当等待接班,不愿意冒任何险。所以无论换做谁,只要处在徐学士的位置上,当时肯定都要采取最保守的办法。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还有几分政治理性,就不可能为了方应物冒险公然同时与天子、万贵妃、首辅叫板,方应物瞄准并偷袭的,就是这个心理死结。至于方应物为什么突然袭击,需要理由么?”

第七百六十四章不成熟?

是的,方应物偷袭徐溥确实不需要理由,或者说不需要能公开说出的理由。就像前阵子“有人”偷偷抹黑方应物一样不需要理由,谁都懂得的事情从来不需要放在台面上说。

翰苑清流最大的依仗就是名望,在翰苑做官叫做养望,没了名望不只是名声问题,更是信心问题。让别人失去了信心,别人凭什么支持你上位?

所以上次方应物才会被谣言抹黑,这次方应物才会以牙还牙。说得**裸一些,今日多一分名望,将来就多一分权势;今日少一分名望,将来就弱势一分。

其实严格说起来,朝会方应物通过老泰山强行点名徐学士,确实有点道德绑架的嫌疑。有些时候官场挺忌讳这些,不然人人都这样的话就乱套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道德绑架是被禁止的。

虽然政治里面没人喜欢被别人道德绑架,但又不得不需要道德绑架,不然所谓的“大义”名分从何而来?凭什么说自己是正人,别人是奸邪?只能说戏法人人会变,各自巧妙不同,政治斗争很大程度上就是看谁善于道德绑架,这叫“高屋建瓴”。

道德绑架做得好了当然占据“大义”,比如方家。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屡屡付出,屡屡与恶势力抗争,谁敢说他不代表正义?几年时间便隐隐与徐溥等人抗衡,就相当于顶了别人十几年的积累。

做得不好了就只能是“当婊子竖牌坊”,比如刘棉花。虽然他竭力想拉拢清流,不惜被人说施恩图报也要与方家攀亲,但他实际付出过什么代价?就唯一一次鼓动百官伏阙进谏,最后还是渐渐软了。

连做都不做的,就是万安万首辅了破罐子碎摔。想要竖牌坊也有心无力。或许当初天子起了另立东宫心思时,是万安最后的机会,但还是化为泡影。

而此刻万首辅故作高冷的旁观。眼看着舆论突然指向徐学士,周围散朝众人都在议论徐学士这次是不是太懦弱怕事。是不是清名有损

他忽然化解了一个疑问——难怪上次李裕李天官会对自己说,此事与自己无关。敢情方应物这次矛头是指向徐溥团伙的,利用李孜省作对比来打击徐溥的名望。难怪站在自己角度看不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过万首辅又想道,方应物这样做是找死吗?他已经被自己困住,还故意招惹另外的强敌,到底怎么想的?难道自己与徐溥两面夹击,方应物也无所谓吗?

那边彭华问完刘棉花。便回到万安身边,“原来方应物冲着徐学士去的,前辈大可稳坐钓鱼台。”

稳坐钓鱼台?这位年届七十的老首辅听到这句话,忽然感到没来由的落寞,稳坐钓鱼台不就是靠边站么?

明明他万安亲自与方应物斗法,怎么就歪楼了?此时此刻别人都在议论徐溥与方家的是是非非,怎么就没人想起他万首辅才是站在方应物对面的主角?徐溥和方应物比他热门,这就是不经意间体现出来的人心指向啊

万安有些恍惚的穿过左顺门,步入内阁大学士所在的文渊阁,坐在中堂喝了几口热茶。抬眼看到次辅刘吉也走了进来,大概是刚刚摆脱别人纠缠。

于是万首辅忍不住开口道:“贵府东床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哪,竟敢又去挑衅徐学士。”

一言既出。内阁里行走的中书、小吏纷纷默默滚走了。首辅和次辅呛声,能躲多远是多远,不然随便一个误伤就会死人的!

中堂空无一人,连第三大学士彭华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刘棉花淡定的说:“万兄好歹也是内阁元辅,怎么如此政治不成熟?”

万安怒目反问道:“你说什么?”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那女婿的原话。”刘棉花继续淡定,“我那女婿还说,与你死磕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他还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头脑有毛病才跟你较劲!”

万安更是气炸了,被刘棉花讥讽一句也就罢了。好歹刘棉花也是名分仅次于自己的人,当然有资格议论自己。但方应物是什东西?一个二十多的黄毛小儿,也敢讥讽他堂堂首辅“不成熟”?

另外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万安已经是过时的人,连当对手都没利用价值了?更让万安发狂的是,其实方应物所言可能是真的

理智的想,方家在成化朝声望近乎封顶了,与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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