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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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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环顾四周之后,又重新盯着韩雄,“你瞧瞧,在座诸君共计一十五人,却没有一个敢说谣言与你无关!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诸君都是本地闻达之人,连他们都认定你散布谣言,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所以不是本官认定了你是造谣之人,而是在座诸君认定了你的罪行,你不要企图搅混水了!”
这是什么不按常理的路数?韩雄愕然,众人默然,或者说茫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是正确的做法。
方应物自顾自说道:“既然诸君都认为韩雄有罪,那本官也该顺应民意调查取证”
他将王英招过来,“韩雄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总有为他跑腿办事的。传话给府县衙门去,去韩家抓一批人审问,总会从知情人嘴里审出证据,如此也好给在座诸君一个交待!”
虽然追随方应物很多年了,但王英还是感到不得不佩服,前段时间方应物说要“奉顺讨逆”,他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今天这状况,可不就是奉顺讨逆么?
韩雄立刻慌了,他对自家下人们没有什么信心。而他也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方钦差要收拾他,缺的不是能力和决心,而是名义!现在就莫名其妙的有了名义!
如果官员随意抓捕缙绅,那就是暴虐,会引起本地人的不满和反抗;如果官员公然因为女色而公然收拾缙绅,那影响更坏,闹的大了肯定要影响到前程。
但若这位缙绅造谣在先,又被本地名流联合“指控”在后呢?官员只需要顺水推舟即可,反正一切都有“民意”为后盾,即便韩家家破人亡,那王法律例也都怪罪不得。
想至此处,韩雄冷汗直流,整个后背全都湿了。忽然又想起一桩事情,在当初难道是方应物故意引诱自己散布谣言?从自己看似占了舆情上风之时,就落入了方应物的算计里?
第五百五十三章民意的胜利
正当韩雄绞尽脑汁思量脱僧计时,方应物忽然又开了口:“韩雄!在座诸君都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你认罪否?须知本官审案,向来秉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你好自为之!”
韩雄今天被钦差大人连番折腾,脑子已经严重不够用。闻言便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显然是无法全身而退了,造谣这样的罪名不如认就认了,又能处罚多重?
更何况钦差大人当众说出了坦白从宽的话,这么多人见证,肯定不能反悔。于是韩老爷一咬牙,答道:“在下确实曾经听风是雨,传过流言,在此甘愿认罪。此外不必再请衙门去家中追查了!”
方应物微微一笑,便转头对左右道:“韩雄既然已经认罪,诸君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众人议论几句,最终还是由李应祯老丈夫出面,“遵照大人的从慨意,罚些钱财,并训诫一番即可。”
这个处罚称得上很轻了,所以李老丈夫要强调一句“遵照从慨意”。在众人的注视下,方应物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此也可!”
韩雄便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掏点银子就能摆平事情,自然是千肯万肯的。这已经比他预料的不知轻了多少倍,看来方钦差也存了息事宁人之意。
众人这时一起称赞方钦差,满厅内都是“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种褒美之词。韩松搜肠刮肚的想了几句,也打算上前说说场面话。
“诸君且慢着!”方应物抬手阻止了众人说话,然后道:“私罪就此了结。本官可以不怪罪韩雄你造本官的谣,但公罪还须再议。”
不知什么时候。几名官军护卫着王命旗牌进了厅堂,在钦差大人座位左右展示出来。
这又是什么节奏?众人与韩雄面面相觑。又一次跟不上钦差大人的思路了。不过在今日,他们似乎始终就没有摸透过方钦差的想法。
“认得这是什么?”方应物指着王命旗牌对韩雄问,不过是明知故问,厅中谁还能不知道王命旗牌是什么。
方应物继续说:“你攻击本官私德,本官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串联勾结同党,策动阴谋抵制钦差法令并反抗王命旗牌,致使钦差法令不行,此类行为该当何罪?”
韩雄辩解道:“大人方才所言事情和造谣不正是一件么”
方应物立刻严厉的说:“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公私岂能不分明?私罪让诸君鉴证,本官已然宽恕,免得有人说本官待人苛刻,但公罪只有王法来说话了!”
韩雄感到一股怒气萦绕心头,简直要炸了似的,他忍无可忍的跳起来喝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方大人还想怎的?请给在下一个痛快!”
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又被方钦差欺骗了!刚才方钦差用宽大处理为诱饵,诱使他认了罪。省下不少工夫,然后却又抛出公罪私罪的说法!
同样一件事,用了两个罪名分别处理!特别还刻意强调出王命旗牌,明摆是想罪加一等!可恨自己刚才犯了糊涂。竟然主动认罪!
面对仿佛困兽的韩雄,方应物不为所动,嘿然道:“幸亏此地并非公堂之上。不然你又要多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了!不过王命旗牌在此,你胆敢冒犯么!”
韩雄辩无可辩。知道自己辩也辩不过,干脆一句话不说了。闭目站在那里。
方应物又对左右叹道:“先前本官有所顾忌,出于私心并未想追究韩雄,但诸君劝我不可因小失大既然民意如此,便只得究其罪过。
如今韩雄认罪在先,这公罪又当如何处置才算妥当?又要请诸君费心思,代本官筹谋一二了!”
我们说话真能有用?便有人出声道:“我等并非法司官员,岂敢越权行事?”
方应物答道:“此言差矣,本官毕竟有些嫌疑,还是用民意来决断罢!免得传出去说本官假公济私报复。”
最终还是德高望重的李老丈夫开口,“若结党对抗王命确有其事,所幸又未酿成大患,方大人本着仁人之心,不如当众杖责三十以儆效尤。至于其他同党,均为从犯,比照先前罚银训诫即可。”
方应物又同意了,“老丈夫言之有理,若诸君无有不同看法,便作为民意照办了。”
众人齐齐点头,这李老丈夫还是向着乡亲,韩雄也无话可说,甚至暗暗庆幸。
对抗钦差又被定死了罪名,惩罚可大可小。除去罚银之外,再挨上三十大板便把事情了结,已经算逃过一劫了,总比杀头抄家充军罚役要好。
方应物举起酒盅,致谢道:“今日确实要多谢诸君出面惩治小人,免去了本官的嫌疑。”
又来到谢?众人对这个“谢”字已经感到过敏了,但也只得回应道:“方大人言重了,不敢!”
此时有军士要将韩雄领下去受刑,方钦差忽然想起什么,“慢着!本官险些忘了再问一句话!
韩雄你拉帮结伙,意图对抗钦差法令,究竟动机何在?本官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韩雄愣住了,这算什么问题?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害怕清查钦差大人自家土地了!至于为什么会害怕清查土地,佛曰不可说不好说
所以韩雄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总不能说看钦差公告不顺眼就想捣乱罢?
方应物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脸色冷的像是寒冰一般,隔着一丈远还能感受到凉气。“为何不能回答?莫非是你心里有鬼?难道说你韩家隐匿了土地,害怕被清查,所以才亟不可待?”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方应物拍案而起,怒喝道:“本官奉命按临苏州府,钱粮田土问题就是本官最大的公事,别的全都不能比!
今日却险些被你这奸贼避重就轻、蒙混过关,真当本官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说!你到底是不是有隐匿田土、逃掉税赋之事!你们**家豪族联合结党,是不是都存了一样的心思!”
被劈头盖脸的斥责后,在平门外称霸一方的豪绅韩老爷连发怒也发不出来了,此时他只想哭。方大人这手段还敢自称为“软柿子”,那别人岂不都是烂柿子了?
对韩老爷的反应非常不满意,方应物冷哼一声,语含讥诮道:“还是不肯回答么?也对,本官并非亲民官,除非遇到非常时候,一般不该直接审问民事”
不知怎的,韩雄想起了在江边被砍的那三十多人,脖颈后面顿时凉飕飕的。是的,钦差一般不该直接审问民事干扰地方衙门事务,但拿出王命旗牌就没什么不可以了,连先斩后奏也未尝不可
别人还在干瞪眼,经历过宦海的李老丈夫轻轻叹口气,仿佛终于明白了一道难题的最终答案。
他第三次出面,对方应物道:“那些法令虽然是方大人的意思,但终究还是由府衙宣布。
以我看来,韩雄隐匿田土、抗拒法令,理该送进衙门里去仔细审理。至于其余同党,一一逮捕审讯就是。”
方应物脸色转暖,对李应祯道:“老丈夫不愧是民意代表,此乃老成之言,本官确实不可越殂代疱。”
又吩咐军士道:“苏州众缙绅指认韩雄有罪,本官不便擅专,尔等将人犯送至府衙审理,不得有误!”
听到要进衙门,韩雄不但没有慌张,反而松懈了下来。这下,终于可以解脱了罢?
此时此刻,他宁可去衙门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大牢,也不愿意再面对方钦差了。
目送被五花大绑而来、仍被五花大绑而去的韩雄韩老爷,席间众人只感无语。
绕来绕去,方钦差最后还是平平稳稳、毫无非议的把一位豪绅及他的亲友绕进了衙门去。
只要是在地方做过官、与地方缙绅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个“毫无非议”有多么难得。
不,据方钦差所言,其实是民意将韩雄送进去的。
民意,呵呵呵呵。早知如此,何苦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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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十月来了
韩雄从门口消失后,席间众人心头泛起一阵萧索之意,很有点勘破红尘的意思。并不是为了韩老爷,而是为了自己。
韩老爷到底算是谁送进大牢的?这其中的禅理仿佛奥妙无穷。看透这次“民意”之后,让众人的情绪变得说不出的灰暗,以及有点灰心。
从头到尾都被牵着鼻子走,仿佛失去了一切自主权,被当做提线木偶演完了该演的戏,这种感觉回想起来简直糟透了。
为什么当时没有勇敢的站出来,向钦差大人表示不同意见?最令人堵心或者恐惧的是,如果重来一次,情况大概还会是这个情况,人性弱点若能那么容易克服就不是弱点了。
按下望江楼里众人的百味杂陈不表,在望江楼外面也聚集着一大批八卦心旺盛的百姓。他们不知道望江楼里面的具体状况,只能知道方钦差与一干本地名流在饮宴。
后来又看到称霸平门外的韩大老爷被捆了进去,然后半个时辰后又捆了出来,据说要送到府衙大牢去关押。
再然后,钦差座船开始卸货,各种行李箱笼又被抬了下来,用车辆往城里运。
通过这点动向,苏州百姓终于可以确定了一件事,钦差大人肯定不走了。这倒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随着时间流逝,各种内幕渐渐的传了出来。最主流的说法是,据说方钦差很要面子,被谣言中伤后,盛怒之下真打算就此走人。
但是被李应祯老先生等本地名流苦苦相劝,方钦差有所意动。而后为了平息方钦差的怒火,本地名流们做主指控韩家罪行,为方钦差的清白背书,并将韩雄送进府衙大牢待审。
在内幕渐渐揭晓的时候,与韩雄有密切联系的几家人一个接一个的锒铛入狱,等待衙门的审判。
方应物只离开一天。又搬回了公馆,里面一切几乎原封未动,他的随从们也没有什么特殊情绪,只当是演习了一次。
唯有为了报仇赖在钦差大人身边的袁娘子情绪低落。方应物借着烛光观察了几下,便问道:“你这是为何?大仇将报,难道不该是高兴么?”
袁凤萧叹息道:“奴家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完全不需要奴家的证据,轻易地就把那韩老爷送进大牢里,就像是空手套白狼一般。你这份心机让奴家揣摩不透,感到有些害怕。”
方应物也不明白,又问道:“你到底怕什么?”
袁凤萧神色黯淡,“奴家原本想着,如果找不到人嫁。赖在你身边也行。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你实在不能令奴家放心,不能让奴家感到安稳。”
方应物哑然失笑,“你这掌控心也太强了,把握不住别人就不安心。是因为从小遭遇造成的安全感缺失罢!不过随便你怎么选,反正没有我,你在江南也足以衣食无忧。”
“虽然奴家任性,但你能给奴家留一个念想么?”袁凤萧不知为何又动了情,贴近方应物轻轻喘着气问道。
方应物糊里糊涂不明所指:“你要什么念想?”
“别装傻!”袁娘子狠狠地将钦差大人扑倒在床板上,“从今天起,到了关键时候你不许拔出来。”
如今这府衙就是方应物的傀儡。对方应物所关注的重点案件自然判的很快。
韩雄因为违抗钦差法令、非法霸占田地等罪名,被判了流放充军。所有隐匿田地被清理充公,还罚了韩家补上十年赋税。
其余八家都是从犯,便宽大处理了,除去罚银之外,只被勒令清退土地、补缴赋税。
这九家一共被清查出五千亩各种手段的隐藏土地。共补交了一万石赋税。
正如方应物之前的预料,查处这九家的震慑作用还是有的。一些背景不够强,或者隐匿田地手段不够隐秘的地主担心被人举报,便主动向衙门申报,按规矩补上了十年赋税。
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倒也有四五万亩,收回来十来万石税粮,为今年的征粮大计又增加了一块添头。
对此方应物无奈的摇摇头,据他估算,苏州府隐匿土地应当在数十万亩这个量级,清查出的这些只算十分之一而已。
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全部清理出来了,只能靠着抓典型威慑来取得一点成绩。蚊子再小也是肉,十来万石钱粮也算是给自己增添政绩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方应物虽然常驻苏州府,但也将钦差法令发到了附近的其他各府,至于具体效果如何,暂时顾不上。
苏州府是重中之重,江南一半的钱粮出自苏州府,所以能真正抓好苏州府这边就足矣。其他地方,暂且只能搂草打兔子。
转眼之间就到了十月份。按照朝廷法令,十月份就是开征秋粮的时间,也就是说,对于督粮钦差方应物而言,最关键的时候来了。
从十月份一直到年底为止,他能征收多少钱粮,将决定着他这次差遣的最终业绩。
苏州府赋税数量是天下之冠,宣德皇帝钦定的额定赋税是两百万石,去年因为水灾产生拖欠是七十万石,至于年代久远的拖欠不可计数。
而对于方应物而言,两百万石就是最低线。在两百万石基础上增收越多,他的政绩也就越大,当然难度也越大。
如果能今年能足额完成征粮并连带补上去年的七十万拖欠,那方大钦差就是神仙了。
如今有从富户劝捐来的十几万石补税,以及清理田地追缴的十万石补税,合计起来是二十几万。再完成两百万石左右,方应物基本就可以算是较好的完成任务了。
秋收征粮的具体事务,自然有各衙门去操心,方应物是管不了那么细的,只能看着最新账本盘算自己的任务。
十月初,方应物无所事事的翻来覆去时,突然听到禀报说:“王魁王员外从湖广回来了!”
方大钦差当即丢下了账本,亟不可待的向门外行去,他可是对王魁寄予了厚望的。
当初王员外奉了方应物的命令,拿着从采办太监那里克扣来的五万两银子,去了湖广贩运米粮。
意图做一个榜样,引导苏州富商有样学样,闯出一条新路子。最终目的就是,依靠湖广方面的增收,来补充苏州因为人口滋生而产生的米粮盈余减少的现状。
一晃将近两个月过去,也不晓得王魁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熟知历史大势而信心十足的方应物细细想起此事,未免也有些患得患失。
大势毕竟只是大势,而单论个例的成败却是由细节决定的,即便最终总会有人做成,但也不能保证王魁这次一定会成功。
第五百五十五章生意服从于政治
走到庭院院首处,方应物迎面看到王魁从前庭方向过来,在这个距离,足以看清王魁的表情了。
方应物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神态恢复了悠闲。因为他看到,王魁神情十分兴奋,脸上虽然略有尘土色,但却容光焕发这说明王魁必然带来的是好消息,那么他又何必紧张?
果不其然,王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方应物面前,急忙禀报道:“我这次去湖广”
“不必着急,进屋说话,先喝几口热茶润一润嗓子。”方应物阻止了王魁,并亲自引着王魁来到花厅。
让杂役上了茶,然后方应物挥退左右,只留了他与王魁说话。
王魁喝过茶,又拾起话头:“我到了湖广,先去拜见粮道,有你的书信自是无碍。然后在汉口立了字号,拿银子收购米粮。
湖广那边米价果然比江南便宜,五万两银子撒了出去换回十五万石米粮,又转运送到瓜洲仓。有你这钦差打过招呼,自然畅通无阻。”
“瓜洲仓那边开出的回票都拿着了么?”方应物问道。王魁答道:“回票自然都在我手里,一石也不曾少。”
方应物确定无疑后,露出了笑容:“这趟真是辛苦你了!今晚我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王魁摇头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一本正经。接风宴就不必了,你请我一起喝顿酒足矣!”
“不,接风宴是必须的,不只是你我。还有很多其他人。”方应物道:“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的光荣事情。”
于是一封封请帖紧急从钦差公馆散发了出去,当夜在钦差公馆大堂上开设了宴席。
到了宴会开始时。约莫有二十余人来赴宴。在短短一天内能凑出这个数目的客人,那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这二十余人里。有三个月前曾经托庇于公馆街的富户,有一个半月前参与过挽留方应物的名流。
主人家方钦差出现后,与宾客互相致礼,在他身边则是王魁了。有明眼人看出,方钦差突然临时起意召开宴请,肯定与那王魁有关。
酒过三巡后,方应物指着王魁道:“我这朋友,做了一笔好大的买卖,而且是前人所未有的买卖。”
有人凑趣的叫道:“不知是什么买卖?”
方应物答道:“他花了五万两银子。在湖广买了十五石米,全部运送到瓜洲仓。”
五万两足以相当于几十名富商的家产了,说是天文数字也不为过,这可真是大手笔。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感慨方应物的魄力。
有人疑惑道:“瓜洲仓只为转运税粮所有,这位王朋友莫非买了十五万石米粮,只为输为赋税?”
方应物摇头道:“哪能如此乱说?子贡赎人的典故想必众位都有所耳闻,王兄自然也不好白干,不然就是当了别人的路子。”
王兄输送十五万石到瓜洲仓。所以领了十五万石的回票!本官早就说过,这些回票在府县衙门里可以直接折抵税粮!”
王魁对着众人作揖,笑容可掬道:“下面由本人来补充。在下虽然目前人在苏州,但却不是苏州人。故而不用纳秋粮。
也就是说,这十五万石回票虽然能折抵税粮,可是对在下毫无用处。在下根本就没有税粮可以折抵。在官府记录里,就是在下捐献了十五万石给瓜洲仓。
所以在下思来想去。又咨询了方钦差,决定将这十五万石回票全部出售!
谁买了这回票。便可以直接折抵掉自己的税粮,那可就省心多了!不必再劳心劳力的兴师动众,千辛万苦的将税粮运到瓜洲仓。”
宴席里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有些人在以前听到过方应物出过去湖广买米的主意。
不过当时他们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嗤之以鼻的,毕竟江南号称鱼米之乡,需要去外地购买米粮有点不可思议。
王魁继续介绍自己的生意:“十五万石回票,比照本地米粮时价,约莫是七万五千两银子。当然在下也不能白白辛苦,还要多收点辛苦费,所以总共能卖到八万两以上。”
这个数字让席间众人很是吃了一惊,前面方应物介绍过,那王魁的本钱是五万两。来回一趟不到两个月,就可以换成八万两以上,利润至少是三万两!
五万两本钱只用两个月,就能收取三万两以上的利润,这怎能不让人动心?
这桩生意真的能做?以前方应物鼓动富商从湖广买米补充苏州本地钱粮,大家还都以为是天方夜谭,不可能成的。谁知道还真有一个成功的例子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
有的人对这门由方应物开创的生意感兴趣,琢磨着怎么找王魁了解一下买卖细节问题。
如今距离年底还有将近三个月,足够让商人们跑一趟汉口镇再回来了。如果抓紧时间的话,这门生意有得做!
另外一批人缺乏拼劲,只满足于从王魁手里收购税粮回票,到时候直接折抵掉自己的赋税,免得为了如何运送钱粮到瓜洲仓而费神。
不过十五万石是一个巨额数目,堂中这些人肯定吃不下来,能收购一千石瓜洲仓回票就不错了。
王魁也不着急,等这些人将口碑传出去,必然会有许多贪图省心省力的员外,来找自己购买瓜洲仓回票。
宴会散了后,王魁对方应物道:“计算时间,我将手头回票处理完毕后,似乎还能往湖广跑一次。到时候我拿着八万两银子本钱再去一趟?”
方应物连忙否了王魁的想法,“如今肯定有苏州商人准备仿照你的做法了,我对此乐见其成。
但若再有八万两银子的巨款扔进去,必然要搅乱了湖广米市,打击到起心思去贩运米粮的苏州商人,这不是我的本意。
毕竟我的最主要目的是引导苏州人将目光投向湖广,并形成一种贩运米粮的惯例,而不是真为了赚这几万两银子。
所以最好的机会可一不可再,你还是将心收回来,把机会让给别人罢。即便今年苏州府凭借这种办法,只能多输给朝廷一二十万石,那也算是成功了。”
王魁颇为遗憾的叹口气,不过作为依附方应物的商人,他的当然懂得,钱并非是万能的,经济利益要为方应物的政治利益让道。
故而王魁豁达的说:“无论如何,赚点钱总不是坏事,让别人赚点钱也算是积德。现在五万变成**万,这多出的三万可都算是你的了!”
方应物皱了皱眉头,“我在琢磨,是私吞了这三万两比较好,还是将三万两与先前那五万两累积起来,最后一起献给天子比较好。”
第五百五十六章才子的命运
苏州府的额定赋税是二百万石,王魁的十五万石瓜洲仓回票能折抵赋税,自然很容易就消化掉了。正如所预料的,净赚三万两。
现成的范例摆在这里,若还没有效仿者,那也太对不起苏州府这三个字了。别说本地人,就是有些徽州商人也开始做这门生意。
当然别人不可能像王魁这样能聚集五万两银子做本钱,少的一两百,多的三五百,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为数不少了。
见到这种情况,方应物便放下心来,行政力量引导总是一时的,能形成市场惯例才是长久之计。
这种模式就是利用了湖广垦殖发展迅速的趋势,米价比苏州府便宜量足的情况,低成本的用湖广米来折抵苏州税粮。
而且这种模式其实不能增加额定税粮总数,但却能减少因为交税过程太麻烦、或者本地存粮不足而产生的拖欠现象。
减少拖欠,那相对于往年有大量拖欠而言,也就等于增收了。而且这种模式不只影响到苏州府,甚至还能影响到周边其他府县。
相关工作顺利,征收进度也令人满意,方应物的心情也就大好了起来。他拿着账本默默计算,去年因为苏州府水灾,额定二百万石被迫减免七十万,实际只收了一百三十万石。
而今年如果自己能保证在苏州府足额征收二百万石,再加上劝捐和清理田地得来的二三十万石,那今年完成二百三十万石问题不大。
二百三十万石比起去年一百三十万石足足增长了一百万石,增长率堪称华丽。就是比不闹灾的往年。实际征收数目也增加几十万石——地方事务里钱粮最重,这已经是比较亮眼的成绩了。
大明税制极其复杂。每个地方细则都不同,而江南漕粮占据了京师供应的大头。也就是说。苏州府税粮都是要解运到京城太仓的,方应物颇为自得的想道,这样总能将户部的窟窿暂且补一补了罢。
甚至更得寸进尺的想,换了别人来,还真未必能短时间内有这么高的效率。明年朝廷百官能顺利领到俸禄,都是欠了自己人情!
正自得其乐时,听到禀报说唐广德来拜访,方应物便吩咐放了进来,询问道:“近日在这苏州府。本官声名如何?”
唐广德如实答道:“外面对钦差老爷的看法十分矛盾,有人很是痛恨大人,有人却极为推崇大人,实在是褒贬不一。”
方应物哈哈大笑,“本官奉命南下,特为钱粮而来,更直白的说,是要从江南聚敛钱粮。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原本就做了满身谤语的打算。如今能毁誉参半倒是意外之喜了!”
唐广德陪笑几声,“方大人心胸豁达,在下佩服得很。”随后又道:“听说大宗师即将按临苏州府”
大宗师来了就代表着要有各种考试了,非乡试之年最重要的考试自然就是录取秀才的院试了。
方应物对唐员外的心思很明白。便道:“大宗师按临后,考试之前一般锁于贡院内不与外人相见,本官也要避嫌。但你大可放心。本官早就与商前辈通过书信了,保令郎一个生员功名!”
唐广德却道:“方大人误会了。在下焉敢信不过?只是这次受了别人所托而来”
方应物稍感意外,但也不算奇怪。便问道:“有人求到你?是谁?”唐广德答道:“是范庵丈夫”
古人名号就是麻烦,范庵又是谁方应物面无表情的喝茶。唐广德与方应物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也算有默契了,连忙又补充道:“是李应祯老丈夫,前阵子你见过的。”
原来是他,方应物总算知道是谁了,回想起来,对这位老丈夫印象还算不错。“本官猜测,他大概是为了他女婿找到你的?”
唐员外点头道:“他那女婿祝允明是苏州府有名的才子,去年接连丧父丧祖,情实可怜,只有李老丈夫这个长辈了。
故而李老丈夫一心为自家女婿筹划前程,后年的南直隶乡试还是由商提学来主考,祝允明要赴南京赶考听说在下于大人面前能说上几句话,所以李老丈夫又来请托在下。”
方应物忍不住又问道:“那祝允明也不过二十几岁,至于如此着急么?”
唐广德解释道:“祝允明与杨循吉为友,当年大人你都见过的。今年春闱,杨循吉已经高中二甲进士。相比之下,祝允明还是秀才,能不着急么?”
作为一个穿越者,方应物忍不住啼笑皆非,刚提挈了唐伯虎一把,转眼又要去抬举祝枝山么?
这年头士人的裙带门第风气实在是传说中的江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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