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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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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弋仲命人将张熊押去向刘央献俘,并且带口信说,我就不停留、等待了,最好一口气冲出山道,抵近介休城,以免赵军得到败报后,急来堵塞山路北端。于是挑选体力尚佳,并能健行的士卒六百余人,稍稍歇息,便即继续北上,当夜更是点火夜行,翻越最后两道山岭,终于在天色将明时分,踏入了西河郡内——介休城上的晋兵,乃能远远望见“辅威将军姚”的旗号。
其实姚弋仲也是在撞大运,倘若赵军果然已于山北立阵甚至设垒,他冲过去就是白送人头啊。然而既已掩杀至此,不再朝前探探脚,试试自家运气——也是晋家……不,大都督的气运——姚将军实在不能够甘心。
陈安在城上望见姚弋仲的旗号,固然又惊又喜,而姚弋仲得见介休城上也树大司马三军旌旗,心情自然与陈安差相仿佛。
二将即在城门前相见,不及寒暄,便即商议下一步的行止。根据那对夫妇的陈述,羯军有若蝗虫过境,四散于城、乡之间,杀人掠物,无恶不为,残余百姓,如他们那般南逃的不多,主要都遁向了东西两面的山岭之中。故而陈安揣测,羯贼于介休未能掳得足够食粮,必定是北上到中阳、邬县等地去了,由此才会留下一座介休空城来。
姚弋仲建议即合兵守备介休,以待刘央、北宫纯率大军来会——山道难行,粮秣物资运送更为不易,没有个三五天的,估计主力不能全至——倘若在此期间,石虎复夺晋阳,然后南归,很可能聚拢赵军,来取介休,那就得靠你我这一千多人凭坚固守啦。
陈安听了,摇头道:“小姚,汝未免太过持重了,难道是久随刘将军,受其濡染不成么?”
他说根据郭殷所传密信,晋阳城内府库皆空,存粮几尽,故此石虎在战败后遣人北上讨粮,续咸不能支应,这才被郭殷、羊彝给拖下了水。则即便石虎能够轻松复夺晋阳,他仓促间也凑不起多少粮食来啊。则以乏粮之军,又四散于九泽附近诸县之内,哪怕石虎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三五日内便聚拢全军,来攻介休吧?
“羯势若合,我等自危,今既四散,反倒是我等建功的大好机会了!”
陈安大胆估判,附近的中阳、邬县等地,也应该和介休差相仿佛,搜不出太多粮食出来,则羯兵很可能照样抢掠一空,然后继续北上——说不定还有好几座跟介休一般的空城等着咱们去取咧!
他建议留一半兵马守城,并且接应主力到来,另一半兵马则先开向距离最近的邬县,去觇看形势,能取便取,不能取再后退也不为迟。
姚弋仲初始不肯,还劝诫陈安不要太过轻敌——赵军可还剩好几万人呢,就咱们这一千兵,守城尚且不足,你还打算前出邬县?你可想仔细了,这介休就是一座空城,百姓不是被羯贼所害,就是逃到山里去了,临时想拉几个民伕来搬运物资、助守城池都办不到啊。况且我等身边只有士卒自负之粮,也就够再吃个三五天的,城内也无从补充,在这种情况下,还怎么敢继续向北方挺进呢?
然而陈安自作自为惯了的,就连刘央都拦他不住,遑论姚弋仲?陈安说既然小姚你胆怯,没关系,你留守介休就好了,我自将兵去取中邬!
姚弋仲最后只好说:“将军神勇,一军皆知,或能摧敌破垒,再克数县。然而我方夜行而来,士卒疲惫,休说北向中邬,即便守备介休,亦颇吃力。将军不必心急,可容我部稍稍歇息,趁机先遣人去觇看中邬形势,最好能捉到几名羯兵,或者逃亡的百姓,以明察敌情后,再作定断不迟。”
姚弋仲虽为羌戎出身,但是因为祖上阔过——其迁居南安赤亭的始祖名叫迁那,曾率众内附,受东汉拜为假冠军将军、西羌校尉;其祖父柯回,亦曾受曹魏封为绥戎校尉、西羌都督——中国化程度颇深,日常言谈举止,与晋人无异。也正因为如此,在原本历史上,他于永嘉乱后率部东徙榆眉,附近晋戎皆愿相随,扶老携幼者达数万之众,姚羌就此得以壮大。
在这条时间线上,姚弋仲都准备要动身了,忽闻刘曜北走,裴该在收复洛阳后复入关中,由此觉得雍州大战在即,估计会比秦州更乱,那我还是多观望一段时间,再定行止吧。其后裴该守大荔而定关中,复遣游遐上陇,姚弋仲就此安分下来,并因游子远所荐,前往拜谒裴该。
他在长安城内被反复洗脑,听了不少闻所未闻的大道理,就此钦慕裴该之能,竭尽所能地想要融进这个新兴集团中去。本来知识水平就不低——当然是跟普通兵将作比——复经磨炼,使得姚弋仲比原本历史上多点亮了“舌辩”的技能点,颇善言辞,此前劝说刘央等,都能既摆明道理,又不犯对方颜面,使人乐于听从。
再好比这次游说陈安,他先拍马屁,说“将军神勇,一军皆知”,随即话锋一转,就说你有可能前取中邬,但我远来疲惫,却恐怕守不住介休城啊,所以能不能让我部士卒多歇息一会儿,再作决断呢?
这话听上去挺舒心,陈安一琢磨也对啊,羯贼四散,可能还有向西北方向中阳、隰城等处去的,一旦我率部北上邬县,结果敌自西来,小姚守不住介休,那我不就没有退路了么?只得点头:“既如此,汝等速入城中,歇息数刻再说。”
趁着姚弋仲所部歇息的机会,陈安撒出数十名健卒去,四下哨探,主要是打听邬县的状况,同时也在城西预设警戒,更期望真能够逮着几名落单的羯兵,或者当地人,可以探知更为详尽的敌情。
介休、邬县之间,不过三十里地而已,跑快点儿一两个时辰也能折返回来了。陈安耐着性子于介休城内等待;姚弋仲安置好所部士卒后,也自和衣而卧,可是他才恍惚了一下,却被陈安扳着肩膀,猛力摇动,给惊醒了。
姚弋仲先是茫然地睁开双目,瞥了一眼陈安,随即一个轱辘便即爬起身来,问道:“难道是羯兵近城了么?!”派人出去打探邬县的消息,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除非我刚才是真睡着了,不知时间的流逝……
陈安咧嘴一笑:“天欲使我建功也!”
……
邬县与介休不同,并非一座空城,而且事实上,羯兵压根儿就没能进入城内。
且说介休县内有一少年,姓梁名犊,年方十八,家中颇有些余财,是以少小好武,请了几名退役老兵来教授弓马之技,等闲一二十人近不得身,即于附近数县,亦有名望。本打算到了十六岁,就先成亲,然后北上晋阳投军,于乱世中搏杀一份功名出来,谁想到这边儿新娘子还没迎进门呢,就差几个月,羯军入并,刘琨东遁……
不过梁犊也和这年月大多数人一般,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华夷之辨,心说我反正不好读书,又不甘心种地,是一定要去从军为将的,则只要给俸禄、让升官儿,给谁卖命不是卖啊?汉势正炽,连刘使君都败了,那我还不如改投汉家为好(那年月石勒尚未自立,仍属胡汉之臣)。
但随即石虎率部入境,所过屠戮,梁犊骤闻噩耗,自家未婚妻被羯兵给掳走了……小伙子当即抄起刀子,就要去杀羯复仇——没想要抢回未婚妻来,因为估计既落贼手,没啥好下场,这婚事只能泡汤。还是其父谆谆教诲,说乱世就是这样的啦,你又何必因为一时恼恨,而浪掷自家性命呢?若真能仕汉为将,将来还怕娶不到更好的媳妇儿吗?
梁犊事父颇孝,听劝只得作罢,但他就此而暂息了投汉之心,不管老爹怎么催促,都只是砌词敷衍。本意且多等几年,看看情势再说,倘若汉势继续膨胀,那没办法,我也只能投汉了……但是不是要改道南下去平阳仕胡,而不北上往晋阳仕羯呢?
——在原本历史上,估计他跟赵家并无如此心结,因而最终投效后赵,任职东宫护卫高力督,直至太子石宣被杀,高力等部万余人被谪戍凉州为止……
且说此番羯兵自平阳退回,大掠不止,梁家虽然不在城内,却也遭到十多名散兵的突袭,梁犊当即奋起,手刃二兵,然后抛弃家产,背负着老爹,一路向北跑,冲进了邬县城内。他即于城内大呼示警,举城皆惊,谁想县长闻讯却遣兵卒来,要捕拿梁犊,治其传谣惑众之罪。梁犊乃将其父留在街上,自身执械,杀散县卒,其后直入县署,一刀就砍下了邬县长的脑袋。
于是县内的几家大户便咸尊梁犊为首,请他关闭四门,安排百姓上城护守——关键大户人家坛坛罐罐太多,既舍不得扔,也来不及跑,那就只能起而一搏,冀望侥幸了。
郭荣、郭权与张貉分道扬镳后,率领本部六七千人,北上邬县,所过残破,但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在县城底下碰了个头破血流。先有十余羯骑奔近,呼喝开城,梁犊即率县中恶少年数十人冲杀出去,他放箭射翻一骑,复挺刀刺翻一骑,迫退羯兵,自牵二马而回。接着郭氏兄弟率部赶到,朝城上喝骂,梁犊即站立堞上,远远一箭,射中郭权身后将旗,二郭惊惶而退。
其实这时候邬县城里的百姓,男女老幼全都算上,未必能有城外的羯兵数量为多……但羯兵远来抢掠,也颇疲累,并且所获食粮不多,人人都怕将会断顿,故此二郭难起攻城之心。兄弟二人商量着,咱们不如继续北上,先去抢中都县吧,即便中都如邬县一般,也有刁民闭城,终究野外村落不少,可以多寻些吃的。且待粮秣充足,再来屠灭邬县不迟。
于是复于城下喝骂,说最多三天,大军必将复归,到时候城内良莠不分,一概杀绝!然后便即绕城而去。
梁犊舒一口气,乃与大户与恶少年等商议,说就咱们这些人,必然不能长久守备县城啊,一旦羯兵复归,邬县必破,该怎么办呢?众人都说,正好趁着羯兵北去中都县的机会,咱们赶紧收拾行李,扶老携幼,先向东方跑,躲到山里甚至上党郡去吧。
梁犊道:“此去山中,约三十里,我等自然无惧,但恐妇孺难行,一旦途中为乱兵所劫,必无幸理。”所以先得派人出去打探周边情况,尤其是在东方,设好几个接应点,然后咱们才能跑。况且——
“羯兵虽然横暴,太原终究为石天王辖土,我等皆其子民,从前不见如此劫掠、杀戮……”顿了一顿,补充道:“除非先时刘使君兵败,晋势退去,羯兵方入境时,黎庶方有此难。难道说,是太原王在平阳战败了不成么?则若晋人追入西河、太原,急往迎降,或可保障邬县不失。”
总之先得好好打探一下消息才成。因此梁犊便分派诸恶少年四出,其中一人南下介休附近,很快打探清楚了羯兵确实于平阳郡内战败,如今粮秣不足,故此才于各县杀掠。本待赶回去向梁犊禀报,奈何天晚,就只能在野外露宿了一宵。第二日凌晨起身,眼角偶然一瞥,耶,怎么介休城头插上了陌生的旗帜?
第五十四章 天必佑自强者
邬县城内,梁犊正在安排东撤事宜,突然间得了禀报,不禁大喜过望,说好了,晋人杀来了,邬县有救!于是急遣人去与晋军联络,同时请城中大户准备些酒饭,以备恭迎王师。
——其实他还是年纪轻,历事少,经验浅,就没想着先搞清楚晋兵究竟来了多少……
故此陈安派往邬县探查情况的士卒跑出去没多远,迎面便撞见了县内来人,就此偕同而归,禀报陈安。陈安当即把姚弋仲给摇起来了,告知此事。姚弋仲还说:“情事尚不分明,须恐有诈,还望将军慎重。”陈安又怎可能慎重啊,当即便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且我等方入敌境未久,羯贼哪有设圈套谋我的功夫?汝可守此,我去邬县!”
遂不听姚弋仲相劝,急急地率部出城而去。当日黄昏时分,便有消息传回来,说陈将军顺利进入了邬县城,正在布置城守事宜,并且继续向北方哨探。姚弋仲这时候的心情,和刘央前日是相似的——苍天不公啊,怎么越是莽夫,运气就越是好咧?
晋军主力,络绎逾山而来,就陈安离去这几个时辰的功夫,又有千余人开进了介休城,姚弋仲之心始定。但是很快的,羯兵也杀过来了……
张貉率部于数日前离开介休,向西北方向一路杀掠过去,很快便抢空了中阳和隰县,因为粮秣仍然说不上充足,乃打算再遣部分兵马北向平陶,去跟麻秋分分果子。但既被赋予统领全军的重任,张貉在稍稍吃了两顿饱饭之后,还是打算返回介休,前往山后去立阵筑垒的,乃遣别将率三千军先归。
然后远远地便即望见了城头树立着晋家旗帜,羯将大惊,急忙快马归报张貉知道。张貉也不禁惊愕,心说难道三弟已然战败了不成了?那么险要的隘口,晋人是怎么那么快就杀过来的?急忙聚拢士卒,来夺界休。
可是数万大军撒得到处都是,短时间内还真是聚集不起来,最终杀抵介休城下的,只有不足万人而已。姚弋仲急忙紧闭四门,登城护守,并且于城头燃起烽火,通知后续来援的友军。
张貉策马巡至城下,但见城上旌旗飘扬,默算其数,守军应该在两千左右。以五倍的兵力,强攻城池,恐怕损失惨重,而且必难在数日内便即克陷……
终究介休城不甚大,只要守军足够拱护四面城壁的数量,并且士气不堕、器械周全,则蚁附而上,恐难奏功,多半是要用到攻城器械的。但大型攻具难以输运、携带,一般情况下都是临时制造,那怎么着也得需要三天时间吧?
就怕这三日内,晋人继续增兵,会源源不断地自平阳杀来,则自己被夹在山地和城池之间,其势危殆!
于是张貉便在城下立营,一方面急召包括郭氏兄弟在内的各部来合,一方面分出一半兵去,南下以堵塞山口。只要能把晋援阻挡在西河郡外,则介休城内一两千敌兵,并不足畏。
姚弋仲在城头眺望,见状略一思忖,便已明晰了敌将的布划。他也担心后路被断,则自己和陈安如今所有这两千余人,都成孤军,加上粮秣不足,必难守住介休和邬县。尤其你还得考虑,倘若石虎归来,顺利统合了数万羯军后,又该如何应对啊?
于是召聚诸将吏,攘臂呼道:“羯势若分,我可无虞,其势若合,我无幸理。今彼既分,我又岂能容其复合?!”即选敢死士三百人,趁着张貉立营未稳之际,突然间打开城门,冲杀出来。
这时候羯兵经过连日来的屠杀和抢掠,士气不升反降——所以说流蹿之兵、劫掠之卒,势不能久——基本上人无斗心。此前抢老百姓多轻松啊,只是人大多跑了,不怎么好找……如今却遭逢晋军,这才战败不过十日而已,余悸犹在,怎么敢正面相拼哪?
于是姚弋仲仅仅三百人,便即一鼓杀入羯垒之中,当者无不披靡。张貉率领亲卫部曲,策马前来拦阻,与姚弋仲连战数合,不分胜负,但身旁的士卒倒跑散了将近半数,被迫拨马而走。好在姚弋仲也没期望靠着这么一场搏命冲杀,就能彻底击退数十倍于己的敌军,既入羯营,便即四面纵火,然后奏凯而还。
张貉复归其垒,浇息火头,整顿士卒,竟然少了两成……其实被晋兵临阵杀死的并不多,却有不少都趁机开了小差。他正感羞怒、惶恐,突然又得急报,说数千晋军突出山口,杀散了才刚前去筑垒的部队,已然接近介休城了……
张貉被迫下令全军后撤,退守中阳城,以待各部来合——最主要的,等着石虎回来。大王啊,因为诸将多数不肯从命,你留给我这副重担,我实在是挑不起来……尤其是郭氏兄弟,最先与我分道,将来必要在大王面前进言,严惩二獠!
而郭氏兄弟也大概在同一时间,抢掠了中都和京县后,率部南归邬县。不过去的时候有六七千众,回来时不过四千余人罢了,剩余的受命北上祁县,继续去“搜集”粮秣物资。在二郭想来,如今咱们抢够了四五天的吃食,应该能够顺利攻克邬县——但愿那群刁民还没逃走,可以容我等屠城泄愤!
谁想却得报,说邬县城头树起了晋家旗号。郭荣还不大信,说:“此必刁民趁机附晋,并用以惑我罢了。晋人岂能来得如此之快啊?”策马抵近去观察。结果城上梁犊见状,故技重施,又再登堞而射,一箭正中郭荣坐骑的颈项。
——梁犊年纪虽轻,膂力却强,尤擅使用五钧的强弓,射可百二十步,只可惜锻炼年岁有限,导致精度略差一些,故而原本要射羯将,结果误中其马。
那坐骑“唏溜”一声,侧翻倒地,就把郭荣给掀下来了,跌了个七荤八素。部曲才刚扶他起身,就听一声鼓响,城门打开,当先一骑,呼啸而出,挺矛高叫道:“陇上陈将军在此,羯贼可来试我锋锷!”
郭荣当场就傻了——陈安来也,则晋人果然突破了山口防线,杀入西河、太原了么?!急忙上马便走。郭权在后,下令乱箭齐发,迫退陈安,堪堪救回了乃兄。
如此一来,军无斗志——本是来剿乱民的,谁想却撞见了晋军……于是也如张貉一般,自退而守中都,同时遣人向晋阳方面禀报——估算时日,石虎应该收复了晋阳吧,他啥时候才能回来统驭三军呢?
……
且说郭殷、续咸在占据了晋阳城之后,便即传话给四野的百姓,说刘虎作乱,勾引铁弗余部来取并州,那些野蛮北狄,毫无怜悯之心,所过必然残破,唯有躲入城内,同心护守,大家伙儿才有可能躲过这一劫。
如此大张旗鼓,消息自然难免泄露——石虎就因此而先于晋人得到了禀报——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仅靠晋阳城内两三千尚且迷茫的戍卒,再加四五千居民,是不可能守备这般雄城大邑的。
郭殷在太原郡内根基深厚,续咸自履任以来,也颇建立了一些威望,因而官吏宣扬二人之语,百姓大多笃信不疑,于是扶老携幼,急归晋阳——短短三日内,便充实了万余人。
阳曲郭氏百年大族,又是将门世家——从雁门太守郭缊和阳曲贞侯郭淮起算——子弟中自然有不少通晓武事的,虽然没啥名将,终究遴选青壮、控驭百姓,还勉强能够称职。于是郭殷署其子弟二十余人为将,重新整顿士卒,更于城内选出两千青壮来,严加整训,用以守城。
郭氏族人亦纷纷南下,打探消息,不久后便传急报回来,说石虎已然得信,正在兼程赶回。续、郭这才召集耆老和将吏,实言相告道:
“铁弗虽恶,不如石虎,自石虎临州以来,每常纵兵劫掠,复刻剥百姓,虽续使君百般求恳,而不改其素行,反而鞭笞、斥喝使君。前其南下,便掳平民数千相从,为夺晋垒,竟使彼等执木兵先登,以尸骸铺路,始能突入平阳郡内。今其于平阳战败,不肯遽退,反严令续使君再征万卒,并搜刮百姓之食,充其军粮。续使君哀悯汝等,不忍见无辜填于沟壑,无奈而树旗反赵,以迎晋师。
“石虎军中,实已粮尽,即其复归,无奈晋阳何。我等唯奋力守城,不过七八日,彼必退去,晋军旋踵即至,一州大小得安。倘或不然,石虎已宣命,要屠尽太原各县生灵,不论国人、赵人,少长并诛,鸡犬不留!汝等亦当知石虎秉性,此言岂能有虚啊?今父母妻儿,俱在城中,一旦失守,举族俱灭,何如奋起一搏,以期苍天护佑?
“天必佑自强者,而必弃首鼠辈也!”
耆老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就中有一人拱手问道:“未知二公叛赵投晋,其意果诚否?若然退去石虎,复受抚而归赵家,或者据太原而自立,则我等庶民,皆为二公所累……”
郭殷诚恳地回复道:“汝多虑了。石虎素来凶暴残刻,我等既背之,岂能再受其抚?彼其肯抚人哉?比及传信襄国,晋军早至城下,我等又岂敢与王师相抗呢?至于自据太原,更属呓语,谁能以一州甚至一郡之地,拮抗天下?若无所附,我与续公首级,即汝等不取,亦将为晋人或赵人割取。
“我实已命人前往长安,向裴大司马投诚,汝等勿疑。”
先前问话那人点点头,乃道:“并州丧乱几三十年,唯刘使君抚爱我等,民皆乐于效死。惜乎天不佑刘使君,王师退走,羯贼入境,石生犹可,石虎实欲杀尽我等!今若二公诚心归晋,我等必唯二公之命是听,死守晋阳,以待王师北来。”
于是分派职司,登城护守,还没安排妥当,石虎就赶到了。
石虎本以为只要自己一回军,续咸、郭殷书生之辈,必然战栗而降,要不然也弃城而走,谁想晋阳诸门紧闭,城上守军无数,毫无开门相迎之意——甚至于还打出了晋家的旗号。他即策马而临城壕,呼喝续咸答话。续咸恐怕动摇城内人心,不敢不应,只得穿戴铠甲,由士卒以大盾遮护,战战兢兢地贴近城堞,旋即命人高呼道:“今我已降晋矣,太……汝可东归,勿来犯我。”
石虎大骂道:“无耻老狗,反复貛贼!昔汝穷蹙而降,我天王不罪,反倒授予重任,我家实不曾亏待汝,但有人心者,岂有复叛之理啊?!”
续咸命人对骂道:“华夷不并立……”这还是从关中流传出来的口号呢——“况乎汝等羯贼,趁乱逞凶,害我百姓。石勒先逐刘使君,复杀戮我并州士民,我不过为保有用之身,暂栖败枝而已,何言恩惠啊?且汝凶暴,几非生人,实如野兽,更甚于石勒,而石勒竟命汝守并,则是欲屠尽并人也!我今顺天应人,复归于晋,呼应王师,汝若知机,可即退去,若其不然,必死于晋阳城下!”
石虎暴怒如狂,当即摘下弓来,狠狠一箭,便朝城头射去。续咸大惊,匆忙朝后就退,只听“咄”的一声,那支箭竟然穿透了遮挡在他身前的盾牌,粗大的箭簇距离续孝宗鼻尖不过一指之隔,犹在微微颤抖……
续咸吓得仰面便倒,好在身旁士卒赶紧伸手把他给搀扶住了。他当即叫道:“放箭,放箭,射杀此獠,天下可得太平!”然后掉转身就走,再也不敢上城来了。
城上乱箭射下,石虎却立马端立箭雨之中,一连数息,无一箭可以及其身者。随即他缓缓带马归阵,却蹙着眉头对跟随而来的部将尹农说:“我观城上放箭,虽然疲软而不能伤我,却可见人多势众,再加晋阳雄城,实不易克……今我所部不过数千骑而已,野战却敌,可败万军,临城登堞,却非所长啊。而且粮秣又不甚足,如之奈何?”
尹农也束手无策,最后只得说:“大王今日一箭,老贼几乎吓杀,必不敢出城来撄我军锋芒。不如暂且立寨,先于四乡搜集野民之食,使士卒饱餐,再募国人为兵,而驱赵人先登,或许可行……榆次在东,不过五十里之遥,戍卒也有千余,再加青壮,可以召来相助。”
第五十五章 分裂
羊彝在辞别郭殷、续咸之后,便即纵马驰归,数日后,于黄河岸边与刘曜相见。刘曜问他并州情况如何,羊容叔假装捶胸顿足,扯谎道:
“是天不佑皇汉也,我竟去迟了一步……听闻石虎方败于平阳,复遣使晋阳,向续孝宗索取粮秣、物资,孝宗不能与,乃与郭殷合谋,杀晁赞、刘虎而据晋阳、阳曲二城,叛赵归晋。我即往见,申以雍王之命,使其交出二城来,可免为石虎反师所夺。
“奈何续、郭二人坚不肯从,反欲杀我……复因大王之威,许诺可将境内国人……也即诸胡,归于大王,免彼等为石虎内应。我故先期来禀报大王……”
其实原本还商量着把府库所藏财物——粮食不多了,不能给,金银绢帛倒无所谓——搜集十车,以赂刘曜,但是羊彝说,这东西暂且先留下吧,我当急急驰归以阻刘曜,车行缓慢,就怕跟不上啊。
他是在琢磨,这些财宝,刘曜必然是瞧不上眼的,刘曜本就从汉宫中带出来不少财物,可惜饥不能食,寒不足衣,还不如几石谷子,或者几匹麻布来得实惠,又怎可能在意晋阳供输之财啊?说不定我倒有机会自己贪墨了,以为将来之需……
再说刘曜闻报,倒是也不懊恼——其实他原本就没有偷袭太原郡,并且牢牢占据的信心——只是问羊彝:“则在卿看来,今晋阳、阳曲既叛,可能趁乱攻取否?”
羊彝摇头道:“不可。石虎得报,必然急归,则晋阳一战,不管胜负如何,恐怕都非皇汉所可觊觎也。以臣之意,大王应当趁机于吕梁以西,搜掳胡部、散民,以归美稷,充实户口,留臣在瓯脱之地,观其胜败。倘若石虎复夺晋阳,还则罢了,若其不能克,必然飏去,则可向续咸等讨要所许诺的诸胡。”
台产在旁边建议说:“我意石虎若闻报,必急晋阳之失,又轻续咸之能,或将亲率轻骑折返,大王乃可趁势掩袭之,若能攻杀石虎,大报昔日之仇。且我既杀石虎,兵迫晋阳,续咸必恐,即便不开城来降,所许财货,也必更多。”
羊彝急忙摆手道:“此计悬危,大王慎勿用也!续咸等既叛赵,岂有不遣使南下,知会晋人之理啊?晋人方于平阳郡内击败石虎,则石虎既归,必然踵迹而追至。若其来缓还则罢了,若其来疾,大王率部深入太原,岂非自投罗网不成么?!”
台产辩驳道:“石虎虽败,却不遽归太原,而要再向续咸索粮,可见军未大溃,尚有一战之力。即其北上谋复晋阳,于前线也必然严密布置,晋人岂有速来之理啊?大王东向以迫之,可收渔翁之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倘若专务谨慎,不如久居美稷,又何必来此呢?”
两人当即就在刘曜面前吵起来了,此前表面上的和睦彻底撕裂,都各自心想:“此獠大是可恶,我必除之!”刘曜听了半天,最终一摆手,阻止二人争吵,说:“卿等所言,各有其理。然而我既来此,若不能尝试大得其利,诚恐将来再无立锥之地了——必向晋阳!”
羊彝当即拜倒在地,扯着刘曜的衣襟苦谏。刘曜抚慰他说:“容叔之言,老成之论,奈何用兵不可专策万全,实有不得不为之势。卿勿再言,卿之忠悃,我必不负。”然后一扯衣襟,摆脱羊彝,自出帐去与刘路孤商议进兵之事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刘路孤对于继续进兵却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反复问:“刘虎果然已遇害了么?”面上表情貌似哀伤,却难掩心中窃喜。
因为刘路孤此番南下,本来就是被“女国使”逼迫而来的,他在肆卢川自在放牧,当一部之酋长,根本就没有扩张领土、兴盛部众的野心。而且即便有野心也不成啊,北有拓跋,如今南面又来了屠各,哪儿有自己伸腿的地方?
在他想来,既然晋阳、阳曲背赵投晋,那是肯定要遣使北上去跟“女国使”打招呼的,拓跋鲜卑名义上还是晋朝之臣,即便实际上,也可以算是铁杆儿盟友,既然并州已然属晋,又怎会命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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