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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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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携强弩。
这第二排乃至第三排胡兵,防御力就要比较弱啦,而且多数执矛,并无盾牌——已经过了弓箭拋射距离了,正面射击,有第一排的挡着嘛,要盾何用?因此晋人这最后一射,便又轻松放倒了一批。
随即晋阵中一通鼓响,己方矛兵开始发力前冲;而相对的,因为骤闻炮声,身前的劲卒又莫名其妙地倒下了一片,导致正对虎蹲炮的这七个方位,胡兵前冲的步伐略略一滞,怯者却步,勇者仍然向前,阵势当即大乱。因此刀矛肉搏,晋人瞬间便占据了上风,把胡阵一连撕扯开了好几个缺口。
刘骥正自心惊,又见顺着中部的缺口,一支晋卒手挺短兵,跳荡而前,顷刻间便将身前胡兵驱散,直向自己大纛杀来。刘骥不由得一勒坐骑,面色大变。
他本是惊弓之鸟,最怕碰见这支晋兵了——那正是甄随亲率的数百勇卒!
……
裴该在河桥以西立阵,以御胡兵,本欲使甄随护守左翼,刘夜堂护守右翼——此二人皆任军佐,如今在晋军中的职位仅次于裴该——谁想甄随却推辞不受。
关键裴该摆出了圆阵,注重防御,极其不对甄随的胃口。甄随就说了,我善攻而不善守,统领一翼,这是用杀牛刀宰鸡啊——“末将请率麾下健卒,追随于大都督之侧,寻机直入胡阵,去斩将掣旗!”
倘若纯采守势,那是毫无胜算的,从来攻守兼备,始可战阵称雄——进攻时需有顽强的守备部队保障后路或侧翼,防守时需有强劲的突击部队随时能够发起反击——故而裴该也觉得甄随所言有理,便命董彪护守左翼,允许甄随伴从于自己身侧。
谁想甄随仍然表示不满:“大都督麾下,岂止‘厉风’一营?”
董彪是“厉风右营督”啊,总不能这场大战都交给“厉风”一营包打了吧?
裴该瞪他一眼:“军中自有筹划,汝若再敢胡言,便以乱军之罪,叉出帐去,抽一顿鞭子!”
可是嘴里虽然这样说,却也知道甄随所言,不为无理。裴军中各营间竞争意识很强,这虽是好事,但若不善加引导,也怕会走向反面。“厉风营”论名次便居诸营之首,但刘夜堂“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其战绩却又不如甄随甚至陆和,则倘若不能将功劳分润别家,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哪。于是转向陆衍,命其护持左翼。
甄随那句话就是为陆衍而争的,终究二人相识最久,曾俱为王导部曲,甄随也觉得自己最近树敌太多,因而想趁机卖陆衍点儿好,别把老朋友都推向了自己的敌对面。谁想他得意洋洋,注目陆衍,陆衍却故意扭过脸去,根本不朝他望。
等到对阵之时,其实阵前炮响,不仅仅是胡兵惊恐而已,晋卒绝大部分也是头一回听见,多少有些胆战心惊——倘若正当火炮的不是胡兵,而是他们,估计应对起来也一样糟糕。裴该见状,便命甄随率部发起冲锋,以鼓舞本军士气,并且引领着晋军大步向前。
甄随正是得其所哉,当即便率领着他苦心训练的那五百……如今则不到四百名健卒了,直入胡阵,沿着虎蹲炮和强弩射开的缺口,奋勇而前,直奔刘骥大纛而去。刘骥一边指挥士卒前冲,一边也在部曲护卫下,策马徐徐而前,可是骤见甄随冲来,不禁大吃一惊,本能地就一带马缰,勒停了坐骑。
战阵之上,主将的一举一动,往往都会影响到身边士卒的勇气,刘骥不停还则罢了,他这一停,惊诧、恐惧的气氛,就如同涟漪一般,开始在胡军中层层扩散。甄随因而冲得更急,看看抵近刘骥的马前。
危急之时,一名胡将从侧翼驰出,手挺长矛,拦挡在甄随面前,高呼道:“路松多在此,甄随可肯来战?!”
甄随本见有胡将来挡,正感兴奋,但听其名,却毫无印象——路松多身为胡汉平羌校尉,本亦是有名之将,但此番刘粲举倾国之兵而来,麾下大群的宿将重臣,相比之下,区区平羌校尉就排不上号了,甄随岂耐烦记他的名字?心说什么阿狗阿猫都敢阻路,太也小觑汝家甄将军了!
二话不说,便欲用左手盾牌挡开来矛,然后右手刀继进,劈开此胡胸膛。谁想盾、矛相交,“喀”的一声,敌矛仅仅被震偏了三寸许,堪堪从甄随肩头斜过。他不禁“咦”了一声,心说这胡儿有两把刷子嘛,力气不小啊。
路松多同样感到心惊,暗道这厮果然名不虚传,本事不在陈安之下!眼瞧着甄随右手刀朝向自己胸腹部位直刺而来,匆忙双膀发力,掉过矛尾来一格。谁想甄随瞬间变招,长刀朝下一压,就狠狠地劈在了路松多的左腿之上。
——你丫骑在马上,老爷是徒步,脑袋不易砍,刺胸也嫌太远,我不如削你的腿脚吧,反正只要砍落马下,你就必然是一个死字!
路松多大叫一声,疼得几乎堕马,急忙用右腿奋力一磕马腹,他控驭之术本精,坐骑当即从斜刺里便直蹿了出去。甄随紧接着第二刀捅来,被路松多反身以矛杆相格,堪堪挡开。
甄随心说此胡甚勇,料不应为无名下将,我是不是要追呢?别瞧路松多骑着马,乱战之时,步骑混杂,他就未必能跑多快,自己应该能够追得上。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当面刘骥见路松多一招而退,暗道不好,急忙拨转马头,便即落荒而逃。
胡军中路就此彻底混乱,幸亏几名偏裨将校挥刀砍杀败卒,死命勒束部众,这才暂时止住了全军崩溃之势。
左翼刘雅、右翼王腾,见状急忙向中央收缩,来救刘骥。裴该见状,即命军士摇旗变阵,使刘夜堂、陆衍左右齐进,来战胡军。
胡军是锥形之阵,晋师是圆阵,虽然攻防有异,但同样中央前出,两翼后缩,当刘骥与裴该正面相撞的时候,各自两翼则尚未接触,甚至最远距离达到了数十步之遥。结果刘骥这支锥尖被甄随一次冲锋,便几乎磨平,左右两翼被迫收缩来救;晋军则趁机两翼齐出,其展开的宽度反倒比胡军为广,竟隐然而成了包夹之势。
再说刘骥一时心慌,逃出半箭之地,随即就醒悟了过来——我跑什么呀,有那么危险么?想当日在大荔附近,两军遭遇,数量相近,我又托大而不下营立阵便往前突,才被甄随一冲致败——其势与今日大不相同;而且午前刘雅也同样遭逢厄运啊,他及时调度兵马,转攻为守,反倒将甄随围在垓心,几乎不得脱身……
我堂堂光文皇帝子孙,难道还不如刘雅么?!
自家部曲,又比刘雅的精锐,必能挡住甄随,再怎么说,对方也不是张文远——不跨马而偏要步战,起码机动性差得多了——而我论战阵之能,又岂在孙仲谋之下?
要说刘渊的子孙,倒多数都熟习弓马,加之天下未定,经常会受任出师,战斗经验也非寻常贵胄可比。只是刘骥近年来饱厌膏肥,吃得太胖,无形中脂肪含量和胆子大小就恰好呈反比发展……从前少逢败绩还则罢了,自从前日被甄随败过一阵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见到甄随,本能地腿肚子有点儿打哆嗦。
好在他醒悟得够及时,匆忙勒停坐骑,转过身来。一瞧前阵已开始溃散,难以遏阻,而晋人左右翼也前出来迫,不禁又惊又愧,急忙呼喝道:“速速传令,命骑兵顶上去!”
胡军骑兵不少,但当直面晋人坚阵的时候,一开始便将出骑兵去,实非善策。因此刘骥将骑兵分为三部分,一部在中军之后,余两部各护持左右翼,他是想先用步卒撕开晋阵,然后再投入骑兵,做雷霆迅猛之击,或可一举底定胜局。
没想到如今要靠骑兵救命了。实话说中军的骑兵即便压上,恐怕也难阻溃败之势,只能尝试挡一挡正面晋人的冲锋,好给自己赢得收拢败兵、重整队列的喘息之机。关键是左右翼骑兵,此刻前突,可阻晋人两翼包夹——否则我众军反倒为寡军所包围,那真是太可耻啦!
果然胡军骑兵两翼驰出,佯作抄掠晋师之后,并且斜过晋阵时,还纷纷骑射相扰。刘夜堂阵势甚坚,用兵也充满了韧性,尚且不乱,只是略略停步,调动弓箭手与之对射而已;相比之下,陆衍急于前攻胡阵,阵形跑得比较松散,遽为胡骑所扰,明显有些措手不及。
当其正面的乃是胡汉宿将王腾,眼见中军已将将止住败势,不必自己再亲往救援,当即转向来攻陆衍。这一部胡军就好比一只大手,一开始向内收缩,仿佛收回手肘,捏拢拳头,此刻却瞬间挥臂张拳,化作一柄手刀,直插向陆衍的软肋。
晋阵正乱,胡军迫近,陆衍心知不好,匆忙驰至阵前,大呼小叫地指挥士卒整列。他本是王导部曲出身,论起舞刀弄枪、跨马射箭,颇有所长,而至于战阵指挥,则与除刘夜堂外其他各营督相同,都是临时现学的;此后数年间转战南北,积累经验,水平节节攀升,但距离圆融化境么,仍然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尤其陆衍的指挥,缺乏明确的风格特征,论阵整而韧,不如刘夜堂,论跳荡无前,不如甄随,论能耐苦战,不如陆和……他就只是一般般地四平八稳而已。
此际侧翼为胡骑所扰,正面有王腾率部来冲,倘是刘夜堂,必能勒束士卒,及时整列;倘是甄随,与敌对冲,也未必便落了下风;至于陆和,当年阴沟水畔之险远过于此,这点点挫折算个屁啊!
然而陆衍却难免有些慌张失措,遂为王腾率胡兵直薄而前,将其阵生生逼退了十数步。裴该见状,急遣姚弋仲率数百部曲赶往左翼增援……
第四十八章 河桥之战(中)
晋军左翼遭到胡骑和王腾所部的夹击,阵势稍稍混乱,裴该得报,不禁焦急,忙遣“部曲营”姚弋仲率数百生力军赶往相助。
他心中多少有些郁闷,军卒数量太多,战场铺得太开,以他的能力,实在有些难以指挥、调度。关键是王泽的营垒只是初建,便遭到胡军猛攻,尚未完全,也无高橹立起,裴大都督暂时只能立马阵中,视野狭窄,对于全局的掌控深感薄弱。实话说从他这个位置,是很难瞧得清楚两翼战况的,虽见左翼陆衍部旗帜有些散乱,却也要等到布置于附近的哨骑驰来禀报,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然后再发兵往救,必然会慢上一拍。
自从北伐以来,因为有陶侃在身边,故而每次大规模阵地战,多由陶士行临阵指挥,他裴大都督往往只是登橹而望,或者立马大纛之下,以示固守不退之志罢了。可惜如今陶侃不在,而据裴该的判断,无论刘夜堂还是甄随,调动万马千军,犹尚嫌稚嫩——未必就比自己强了——故此只得硬着头皮,自家顶上。然而以往观战之时,自诩已将陶侃之能耳濡目染,学到了七八成,实际指挥,才知道还差得很远呢……
原本以为祭出前无古人的虎蹲炮来,便可一举击破敌胆,谁想胡军只是中路略略后退而已,左右两翼浑若无事。再想一想,也对啊,终究虎蹲太小,威力也不足,一次发射,不过覆盖数十步罢了,不似后世的什么佛朗机、红衣大炮,号称一发即可“糜烂数里”。而且总计只有七尊虎蹲,在数万人激斗的战场上,所能发挥的作用其实有限,甚至于靠声威都难以唬人——距离稍远一些的胡兵,但闻炮声,有若鼓响,谁会明白发生了何事啊?无知者无畏,又岂会惊愕恐惧?
虎蹲之威,或许还需要持续发酵一段时间,让那些勉强在炮口下逃生的胡兵一传十、十传百,散播出去,才有可能真正震慑敌胆。不过么,估计今日这一仗,是不大可能得见此种效果了……
裴该明白胡人利速战,自己则利缓战,只要能够扛住胡军的猛攻,等到郭默等率部到来,胜利的天平便会彻底向己方倾斜,并且难再偏转。因而为今之计,还是以固守为要,以不变应万变,实不宜冒进、浪战哪。
关键自己不是甄随,并没有浪战的能力,而即便甄随,我看他最多率数百人浪战,也就到头儿了……
因而裴该才遣出姚弋仲去,便即下令摇动旗帜,三军暂退,仍然恢复最初的圆阵守备之势。中路甄随是最早撤回来的,腰上挂着两枚胡将的首级,虽然浑身是血,面上却毫无疲累之色——估计若只有他一人,不必顾及部众,还能再在敌阵中冲杀三五个来回,直至天黑。
然后刘夜堂亦率部徐徐而退。他是幸运的,正面胡汉安西将军刘雅,用兵谨慎,见其阵坚固,故而不敢紧追——其实刘夜堂与刘雅的用兵风格,倒是非常相似。但胡军右翼的王腾却要悍勇得多,反复冲击陆衍所部,即便有姚弋仲赶来应援,也不能遏阻胡势,就此难以脱离和胡军的接触,缓步退却——除非你直接掉过头来,屁股向敌,一溃数十百步。
北侧的胡骑驰过晋军左翼,逼近营垒,王泽在营中命弓箭手连番抛射,使胡骑不敢靠近。但随即千余胡骑兜一个圈子,奔驰而回,又再从侧翼骚扰陆衍所部,陆衍乃渐不能支。
轻骑兵对于步阵的作用,就是保持一定距离,往来驰射,一方面图谋混乱敌伍,削弱敌势,另方面也使得步卒们难以判定敌骑将从哪个方向发起猛攻,难免心理压力增大。然而步军若能坚阵,外列长矛,甚至于环车、掘垒以据,内以步弓与敌对射,轻骑兵一般难以得手。只可惜陆衍正面还要应对王腾的猛攻,后面又传来了暂退重整的命令,调动中全阵多处露出破绽来,遂遭到胡军夹击,损失惨重。
战约半顿饭时间,胡军已然三次撕裂了晋阵,全靠陆衍和姚弋仲等亲率健卒封堵,杀得满身是血,汗透重甲,好不容易才将阵列重新稳固下来。陆衍急得双目皆赤,虽然明知道败相已呈,若没有数千的生力军来援,左翼迟早崩溃,但仍然咬紧牙关硬挺——说不定再过片刻,能有转机出现?
因为他知道,裴该其实拿不出多少兵马来援了。目前尚未上阵的,只有王泽所部,但彼等已然先与胡军厮杀了一个上午,又受命于后抢修营垒,哪儿还说得上“生力”二字啊?若大都督自中军或左翼调兵来援,彼处反易空虚,从而为胡所趁……
正在焦急之时,突然有传令兵策马而来,通报裴该的指令:“大都督有命,陆将军速速脱离与胡寇的接触,退归营垒,不得有误!”陆衍瞪眼道:“此般情形,如何可退?恐怕一退便不可收拾了!”传令兵道:“大都督有言,陆将军且退,后有接应。退而散败不责,继续厮杀有罪!”
陆衍得此承诺,当即撇下一线士卒,率领主力掉头就走。前线晋兵见主将旗帜向后,无不慌乱,也纷纷转身溃逃。王腾见状大喜,急命士卒加快脚步,一路向前,赶杀晋人。
若能彻底击溃晋人左翼,便可转过头来,与大将军夹击晋师中阵,则裴该必败无疑了!
陆衍这一退,就直接退过了最初的列阵所在,直至还入营中。他发现营寨最外侧的壕沟已基本掘成——虽然不深——中开数条通道,外列拒马,一见陆衍等逃回,便有士卒搬开拒马,放他们进来。陆衍策马入营,转过头去一瞧,据壕者多为“厉风右营”士卒,心说大都督果然无计可施,只能把这些劳碌鬼调过来用啦……
有传令兵就在营中等候,传达裴该最新的指令:“命陆将军速速重整军伍,以备再战。此番败退,乃大都督之命,非卿等之过,凡器械尚在手中者,皆不怪责;若有抛弃甲杖而逃者,暂记大过,其后之战若无军功以赎罪愆,都将严惩不殆!”
陆衍知道王泽“厉风右营”士卒也皆疲累,即便据垒而守,亦未必能够拦住胡军多少时间——战壕挖得还太浅啊,拒马也不多,寨墙皆未立——得靠自己尽快重整兵马,返身应战。好在战壕虽浅,终究对于士卒来说,是个心理依靠,逃归营中,总比散处荒野要心定得多了,陆衍收拢起来,实有事半功倍之效。
但其实这个时候,晋军败兵尚未尽数归垒,最后一批人被胡军死死地咬住,眼瞧着胡军就要追蹑于后,杀入晋营——拒马早已搬开,却没时间重新堵上。王腾在后见了,正自大喜,忽听几声巨响,垒上浓烟滚起,同时拥堵在晋垒几处通道口的无论晋胡士卒,全都满身是血,惨呼着委顿在地……
裴该这是又把虎蹲炮搬到左翼来了。
他听说左翼形势危急,生怕陆衍一旦军溃,胡寇乃可夹击中军,那这场战自己就输定了。无奈之下,只能壮士断腕,下令陆衍不计伤亡,也要尽快脱离与胡军的接触,退归营中,而他自己也率领中军,并命右翼的刘夜堂,缓缓而退,拒垒为守。
虽然基本上只有一条壕沟,聊胜于无吧。
两军厮杀多时,此际已到申初,在裴该的估算中,最多一个半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只要自己能够熬到天黑,便可保全此军,此后是连夜筑垒,还是趁黑遁去,可再筹划。
但是中央和右翼少有折损,自可固守,左翼则靠着陆衍尚未能够收拢起来的败兵,以及王泽疲惫之师,必难抵挡胡寇的迅猛攻势。因而他才匆忙把虎蹲炮组尽数调向北侧,要他们尝试遏阻胡寇前突之势。
一门炮由两人抬持,一人挥锤固定,两人填放火药和弹丸,一名炮手燃火施放,外加五人执长短兵器护卫,总计十一人,七组就是七十七人,不到一个队。但其炮长却领部督的俸禄,此人名叫窦父雨,交州南海人氏。扶风平陵的窦氏,原本也是后汉显姓,其后凋落,不过即便如此,窦父雨自称为窦氏后人,其祖为汉大司空窦融,也基本上是没人信的。
此人乃是少年时代被卖至荆州,与人作佣,后来跟随了陶侃为部曲,陶士行因其谨慎而荐之于裴该,一度在裴该部曲营中担任队长。
且说窦父雨得令,匆忙率领七个炮组奔至北垒,就在垒后安置好虎蹲炮,火力交叉,封锁了几道对外出口。待得放入“蓬山从营”大部,后面胡军追兵与晋师败兵混杂在一处,使得垒上弓箭都不敢大胆施放,窦父雨却下令道:“各炮齐射!”
有部下犹豫,说:“我军尚未尽数入垒,恐有误伤……”
窦父雨两眼一瞪:“若能遏阻胡势,怕什么误伤?若使胡兵入垒,我等皆不能活——勿得多言,速速齐射!”
交广的蛮子多是这般性情,表面上看去又矮又瘦,气力往往不足,貌似不具备什么威胁性;而且因为其方言佶屈聱牙,即便说官话口音也重,故而平素为怕人笑话而寡言少语,仿佛木讷忠厚;其实骨子里天生便有一股不屈之气,甚至于是蛮横凶性的。
窦父雨还在部曲营中做队长的时候,就以一板一眼地往死里操练士卒,毫不容情著称,既领炮组,其气更盛,往往只要一瞪眼,便能吓得部下噤口而不敢言。因此巴拉巴拉一通话,其实部属多数是有听没有懂,就只瞧见老大瞪眼,就光听明白“速速齐射”四字了,当下再不敢耽搁,炮手急忙燃火点炮——火药和弹丸自然早就填实了,随时都可发射。
这一轮炮,杀伤并不众——还有将近半数是自己人——却又给当面胡军造成了强大的心理压力。胡军前冲之势就此遭到遏止,王泽急命弓箭手攒射,尚未能彻底逼退胡兵,窦父雨却命所有炮组都将虎蹲炮口转朝正南方向,又是一轮齐射。
就连后面的王腾见了,都不由瞠目大惊,何况那些无知识的胡兵?一线胡兵当即转身溃逃,动摇阵列,胡乃稍退。
可是胡军略略后退,炮就不再响了——距离够不着啊,放也白放——晋垒上只是远远地施放弓弩。王腾见状,知道晋人这诡奇的器械威力虽大,射程却近,只需保持在五十步开外,彼等便无计可施。于是调动骑兵,命其在垒前左右奔驰,与晋人对射,自己也在后面重整步阵,弓箭手列队向晋营中抛射——主要目标,便是那些方才起烟巨响之处!
虎蹲连开两炮,硝烟滚滚,一时未散,就成为敌箭重点照顾的对象。其炮虽轻,拔橛搬动,终究也需要时间,窦父雨的动作仅仅慢了半拍——主要他还盼望着胡军再度逼近,可以第三回燃火发射,根据此前的反复试验,连续三四发是没什么问题的——导致十多名属下中箭被创,其中一人还无巧不巧,中在要害,估计活不成了……
窦父雨气得目眦尽裂,但想到此前裴该反复关照过,说保护虎蹲和炮组是第一位的,是否能够破敌,反在其次,因而紧咬牙关而退,甚至于亲自动手帮忙扛炮,把七门虎蹲全都撤回了营中,觅地躲藏。
虎蹲是退了,胡兵却也在晋垒外立定了脚跟,双方对射多时,王泽所部折损甚众,而陆衍还没能重新掌控住松散的队伍。胡军中路刘骥、左翼刘雅也各稳步向前,逼近晋垒。刘骥遣人去向刘粲汇报,说经过交锋,晋人退归营垒,我军直迫其前,倘若不出意外,天黑前应能摧破晋师,生擒裴该。
只怕今天又跟昨儿似的,天黑得早,导致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阿兄您赶紧再准备几千的生力军,随时准备南下应援吧。
使者才刚东去,忽然西北方向尘土飞扬,旌旗招展,一支骑兵风驰电掣一般急速奔来。王腾身在右翼,最先瞧见,不禁吃惊道:“这是何人?若为晋师,如何哨探不报啊?!”
第四十九章 河桥之战(下)
即便两军对战,也需要撒出哨探,去各方向侦探敌情。尤其对于胡军方面而言,一则骑马者本多,但那些氐羌杂胡的骑兵,有组织无纪律,很难在正面战场上发挥作用,不如充为探马;二则这究竟是晋人的地盘,谁知道对方有无援军啊?起码郭默所部见在何处,就尚且是个谜团呢。
故此刘骥、王腾等向北方撒出去了不少的哨探,但可惜来者深知胡军战术,事先广布猎骑,专杀探马,几使当面者难有一骑归还。就此导致其人所部有若神兵天降一般,瞬间便出现在了战场的北侧。
此将非他,正乃“骐骥营”左副督刘光是也。
刘光本来就是匈奴人,久随老将刘丹,经验丰富。尤其他麾下半数都是归降的胡人——裴该是会尽量将降胡打散的,北宫纯却不管那一套,他觉得唯有跟从本族、本属之将,这军队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来,我“凉州大马”便是例证——于是三五成群,于路搜杀胡军哨探,几不使匹马逸去。
郭默是在渡过上洛水之后,才得到郃阳之围已解,裴该逐胡南下的消息的,不禁大吃一惊,匆忙转道,直奔大荔方向而去——其中王堂去登山地,偷袭夏阳渡,一时间赶不回来,只索罢了。郭思道生怕裴该与甄随合兵,其数亦只半于胡军,平原对决,难有胜算,因而遣北宫纯率“骐骥营”主力先发。北宫纯分派各部,分道疾行,刘光趁机请令,驰骋于诸部之先。
刘光所率近千骑兵,首先冲向了正在攻打晋军北垒的胡骑,这些胡骑遭遇来自正面晋垒与侧面晋骑的夹射,被迫侧向而走。王腾急使步军数队转向,来射刘光,刘光却快速兜了一个圈子,撤到晋垒侧面守护去了。
王腾派人去向刘骥通传消息,说好在晋骑来援者不多,大将军您赶紧把中路的骑兵也全都调派给我,我以骑对骑,先破此部,乃有胜算。
可是中路的骑兵尚未抵达,晋人倒又有一部援军赶到了——自然是北宫纯与罗尧统率的“骐骥营”近三千骑。王腾远远望见,敌兵马皆高壮,人皆长大,背弓执矛,不禁惊呼道:“是‘凉州大马’!”
此前刘光领来的多是胡骑和雍、秦骑士,就兵种而言属于轻骑兵,战场上以骑射、扰敌为主,很少做正面的搏杀。这后面的“凉州大马”则不同,首先马种优良,身高多数在八尺以上——
前汉曾通西域,武帝使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兵前往大宛,以迎入良马,然而良马入关,水土不服,多数不能久活,故而此后便将军马场多数设置在凉州干寒之地,用大宛马与当地马多代杂交,其种甲于天下——不是胡人惯用的并、冀、雍等州乃至于北方草原马种可比。汉武末年,凉州即有六千官家奴婢牧马,马匹存栏数在五万以上,如今处于张氏的统治下,则其数更倍之。
凉州既产良马,当地人乃多精擅马术,自后汉桓灵以来,为了平定羌乱,官府即大规模在凉州募兵,由此不仅马良,抑且兵强。先有皇甫规、段颎、张奂号称“凉州三明”,皆为凉州出身的一时名将;后有董卓、韩遂、马超等倚凉州骑兵为主力的割据势力,数代传承,颇形成了其独特的骑兵战法。
当年曹操进讨关西诸将时,部下便有“关西兵强,习长矛,非精选前锋,则不可以当也”之语。固然当时的关西、凉州,范围比如今为广,而曹操所面敌军,也非纯是骑兵,但凉州骑兵亦擅使用长矛,当不为虚。
骑兵在最初产生的时候,因为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是不适合肉搏战的——当然不排除少量骑术精湛的勇锐,亦可骑马肉搏——往往以游击、骑射为主要战斗手段,倘欲肉搏,多须下马。高桥马鞍最晚在东汉时期便已出现了,从而可以从纵的方向固定骑手,有助于捅刺类兵器的马上运用——长矛骑兵,就此应运而生。
这个时代,长矛骑兵最孚盛名者,要算是鲜卑尤其是拓拔氏的骑兵,胡军屡为所败,畏之如虎;其次便是“凉州大马”,若非数量较少,同时晋之君臣不能放手施用,最终张氏只得专保凉州,也足以与鲜卑骁骑相拮抗——但亦有“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凉州鸱苕,寇贼消;鸱苕翩翩,怖杀人”之谚流传四方。
所以若不考虑战场上的具体情况,就同等数量的胡汉骁骑与“凉州大马”相争,前者是断然会落于下风的,王腾因而见到“骐骥营”主力到来,不禁惊恐。可是他求援的使者已经派出去了,身在中路的刘骥尚且不知局势之变,很快就把三千多骑兵派到了右翼,从侧面直兜出来。
迎面正撞上“凉州大马”,罗尧手挺长矛,率众而前,数十名骑兵编组成一个小队,呈锋矢状,十多个小队马蹄杂沓,转瞬间便即突入了胡骑之中,长矛起处,胡兵纷纷落马。王腾急令骑兵后退,同时侧出步卒,以弓箭阻遏晋骑。如此一来,对于正面晋垒的压力就无形间减弱了。
但北宫纯、罗尧并未趁势直进,蹉踏胡阵,而是一击即收,退至垒侧——因为他们一早拔营启程,近百里奔驰而来,实亦人困马乏,初时是咬紧牙关,仗着奔马的惯性,直突敌骑,但势必不能长久。用兵如挥拳,势不可老,还是暂且后退歇息,重整队列为好啊。
就此晋军左翼的危急稍稍缓解,过不多时,陆衍收拢败卒,替换下了疲累的王泽所部。三个方向的晋兵都据垒而守,表面上瞧着被胡兵压着打,其实弓矢往来,刀矛相对,基本上可算是战了个平手。
裴该在阵中得到各方面的禀报,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照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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