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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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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战线嘛,自然要大搞而特搞——好比说陇西辛氏,见为司马保参军的辛明通过裴诜,秘密向裴该致书投款,得以荣登第五十九名;甚至于那家“蜀薛”,因为薛涛来谒及时,也被裴该从原列的九十七名硬扯到了第六十三名……
……
《姓氏志》和《百家姓》的出台,如同一石投水,千浪翻涌,其涟漪以长安为中心,快速向各方辐射,很快便成为压过晋天子还洛乃至裴该得子的重要谈资。
关西士人莫不欣喜过望,奔走相告,甚至于有打开宗祠,多加一场祭祖活动,以告慰先人在天之灵的。关东士人却多有不满,很多家族互相串联,计划重写一部《姓氏志》——《百家姓》过于俚俗,他们并未放在眼中——以正本清源,拨乱反正。
只是关东地区屡遭兵燹,实话说文宗儒家也剩不下几个了,且大多不愿意淌这趟混水。那么既缺乏董景道的名望,又没有裴该的权势做加持,外加不懂印刷术,只能靠手抄,就算那些人把书编成了,又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呢?
而且也有不少原本排名就比较低的家族,看出了其中的契机:裴公刊《姓氏志》、《百家姓》,定世庶名次,不仅仅按照往日声名、家族实力,更重要是看如今的地位。比方说范阳遒县的祖家,竟然得列第六(搁从前估计五十名都玄),平原高唐的华姓,得列第十(从前也必定在二十开外啊),缘由何在?不正是因为祖逖得为骠骑将军,华恒做了尚书左仆射吗?
那么我家虽然声名不显,但若子弟肯努力奋发,荣登高位,说不定将来名次还会上升哪!
阶层一旦固化,社会就缺乏活力,一旦给在下位者打开晋升的通道,即便狭窄、凶险如同独木桥,也一定会有人鼓掌欢呼,踊跃向前的。虽然裴该没有标明《姓氏志·建兴五年版》,但大家伙儿都觉得,既然你今天可以上下其手,那么将来也必可因应时势而作一定调整吧。
关东世家也并非都是铁板一块,且除了荀、郑、崔等寥寥数家外,如今有底蕴的泰半衰败,能够顺利挤进河南祖逖集团里去的,反倒多为二三流甚至于庶族——比方说李矩李世回,本为平阳人,是赵郡李的庶流,但在《姓氏志》中不再单列家门,直接算他赵郡李,无形中拔高了身份——故此对于裴版《姓氏志》和《百家姓》的抵触,竟然远低于预期。
祖逖自然是最先得裴该相赠二书的,他看了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写信给裴该,说我家是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若能列名五十以内,于愿足矣,直接拉扯到这么高,不合适吧?会不会被人嘲笑私心太重啊?
裴该回信,直截了当地说:“姓氏岂由天定高下,或自定姓时便有尊卑之别?不皆是靠着子弟立言、立德、立功,始能拔升的么?则彼等高门,多承先人之荫,而祖君一代之功,过于他家十世!孰谓不可啊?”
祖逖收到回信后,也不禁得意,当场就递给兄弟祖约看。祖约连连点头:“裴文约所言是也,阿兄之功,当世无对,则我家自当水涨船高。”
祖逖要脸,是不会把裴该的话轻易泄露于外的,不过祖约到处去跟人显摆,祖士稚倒是也不拦着……
第十七章 大号和乳名
小儿满月之际,裴该在长安城内大宴宾客,并且给儿子取名。
那么该起啥名字才好呢?裴该这个头大啊,想了半天——后世姓裴的谁最有名?自然是《隋唐演义》中排名第三的大锤将裴元庆了。不过这人本属艺术虚构,况且这年月士人还习惯单名,双名者寥寥无几,则叫裴元、裴庆,貌似都不大好听。
不过裴元庆也是有原型的,那便是隋朝礼部尚书裴仁基的长子裴行俨,曾随父投奔瓦岗,受封上柱国、绛郡公,后归王世充,旋因谋反,父子皆为王世充所杀……
这么一想,很不吉利啊!
再想一想,好在裴仁基还有个次子,也就是裴行俨的兄弟,乃是初唐名将裴行俭,倒算是安安稳稳病死于床箦的。
裴行俭字守约,唐太宗时以明经科考试中选,并得名将苏定方授予用兵之术——其实裴家数世将门,根本不用人教——后被任命为西州都督府长史、安西都护等职,守护西域,多次击退突厥和吐蕃的侵扰,并最终尽平东突厥残部。裴行俭允文允武,官至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封闻喜公……这位事迹就要光彩多了,下场也很不错嘛。
裴该想来想去,那就他吧,决定给儿子起名为俭——裴俭,希望人如其名,他将来不会变成奢靡腐化的豪门公子吧。
定名之时,喜宴还没有开,便先通告家中众人。裴服对此表示异议,对裴该说:“按照惯例,小儿周岁始取大名,冠礼乃定表字。则如今公子尚未满月,便定大名,既不合于时俗,又恐……对流年不利啊。主公三思。”
裴该脑子里本来并没有这根弦儿——后世哪有小孩儿要到周岁才起大名的呢?户口可该怎么上啊?于是便问:“有名方便称呼,若整年无名,岂不麻烦么?”
裴服拱手道:“可先起一乳名。且按家乡习俗,小儿多起恶名——自然也有例外——则诸神不扰,群鬼不理,可得安泰。”
给小孩子起个什么阿猫阿狗的贱名,据说比较好养活,这种习俗倒是一直流传到了裴该的前世,他也曾经听说过。因而便问裴服:“我亦有乳名乎?”我知道曹操有乳名,叫“阿瞒”,还知道顾恺之小名“虎头”、陶渊明小名“溪狗”、王安石小名“獾郎”……除了顾虎头外,就全都是恶名、贱名。那么我有小名吗?没印象了呀……
裴服笑道:“主公自有乳名,然年深日久,无人呼唤,想是忘却了。”他是曾经跟随过裴頠的老家人,比裴该年长将近十五岁,也就是说,裴该还在襁褓之中,被人呼唤小名的时候,裴服已近成年,对此自然还有记忆。
当即提醒道:“主公的乳名,唤作‘阿余’。”
裴该皱皱眉头,竭力搜索这一世残碎的记忆,貌似有些印象。随口又问:“先兄乳名又唤什么?”
裴服回答道:“是‘庆郎’。”
裴该听了,不禁郁闷:“他生便可庆,我生便多余——同为先父血胤,待遇何其不公啊!”
裴服笑道:“先公在时,每赞尊兄耿介诚实,聪颖好学,认为必成大器。至于主公……”话说到一半儿,赶紧就给咽了。
裴该说你讲实话,不必隐晦,老爹还活着的时候,究竟是怎么评价我的哪?
裴服便道:“先公遇害时,主公不过十岁,孩童心性,如何做得了准啊?只是……先公乃谓,阿余腼腆怯懦,难成大事,唯仰仗父兄荫护,始可成人……”说着话连连作揖,表示歉意。
裴该不禁莞尔,心说“腼腆怯懦,难成大事”八字考语,其实也很贴切,原本的裴文约要不是胆小儿,也不致于在宁平城外见到尸山血海,当场就给活活吓死了,遂使我趁虚而入。当下想了一想,我确实得给儿子起个小名,总不好对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也“裴俭”长“裴俭”短地叫吧。
猛然间忆起,当日婴儿初生之时,自己曾有“保大不保小”之语,不禁脱口而出:“是儿乳名,可唤为‘保大’。”本身就是我家老大么,叫“保大”挺合适,至于此名不恶……那顾恺之还叫“虎头”呢,什么贱名好养活,裴该本人肯定是不相信的。
真管自家儿子叫“溪狗”、“獾郎”?裴该还没这么自虐。
不过乳名只是家里人叫,满月宴之时,自然不便宣之于口,公示众人。裴该也不管裴服怎么说,直接就宣布了,我这个儿子大名为“俭”,就叫裴俭,众人倒是也无疑义。
因为所谓“百里不同风”,小儿周岁才起大号,这不是儒家礼法,不是朝廷法度,谁知道你们闻喜裴家是啥习惯呢?至于裴嶷等人虽然有些疑惑,但他们也不清楚主支是不是别有规矩——裴俭这名字不错,就这么叫好了。
这场盛宴,与会者甚众,堂上堂下,列坐了好几百人——其实后堂还有,多为亲戚内眷,由荀灌娘负责招待。小保大由乳娘抱出来,在众宾朋面前亮了亮相,随即就又抱回后院去了,终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是否敢于面对这么大场面,会不会吓哭乃至受惊,真是谁都难以保证的事儿。
不过看起来保大的胆子还是不小的,乳娘原本趁着他熟睡的机会往外抱,可是才到前堂,或许人声嘈杂之故,婴儿瞬间就醒了,瞪俩大眼,好奇地环顾四周。众宾趁机连声称赞,说此儿无畏人之意,无怯生之情,将来必成大器。
裴该心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就这才刚满月的婴儿,又能瞧得出什么来了?不过他也知道,众宾的称颂,与其说是恭维,不如说是美好的愿望。当下先让乳母把儿子抱回去,然后举起酒盏来,敬谢众人,并且说:
“是儿佳运,不生于丧乱之际,朝不保夕,亦不生于太平之时,纨绔无忧,专捡此胡炽渐息、中国将兴之岁,降临此世。还望诸君与我戮力同心,重定天下,使是儿幼知生而不易,长成后却能安享太平。”
众宾都举起酒杯来,纷纷表态,说咱们一定会善辅明公,将来也善佐公子的。
裴该又道:“今儿满月,其后尚有百日之礼、周岁之礼,亦当请诸君前来共宴。且我欲其周岁时行‘抓周’之事,以观其志。”
“抓周”的习俗绵延近两千年,源头就是这个时代,但并非中原之风,而是江南之俗。北齐颜之推在《颜氏家训》中记载道:“江南风俗,儿生一期,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用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试儿。”
裴该当然不相信摆几件东西就真能试出周岁小儿的志向来,不过是觉得这种风俗很有趣,所以打算耍上一回,小小怡情罢了。座中倒有一半人不明白何谓“抓周”,剩下一半儿听说过的,都当是裴公当年居于建康之时,沾染上的南俗——此事无伤大雅,想搞就搞好啦。
……
这年月的文章、书籍,原本传抄速度很慢,不过裴该已经用上了雕版印刷术,版式一成,无论《姓氏志》还是《百家姓》,旬月间便得千套,还通过各种渠道向外散发——比方说由行商承销,并且不收成本。故此短短数月间,两部书便即传遍天下。
王敦时在南昌,览书大怒,对心腹钱凤说:“全是妄语,今我为国家重将,自当入前十,岂可排名如此之低?!”
但是随即就喟叹一声,说:“是为茂弘(王导)所误也。”
自裴、祖北伐以来,直到刘隗入长安为止,建康政权在后方屡屡掣肘,主持其事的虽然是庾亮,但王导作为执政者竟然不加拦阻,则分明是默许啊,裴该、祖逖又怎可能不生出芥蒂来?这回裴该编纂《姓氏志》、《百家姓》,把不少关东已然衰微的家族排名拖后,本在情理之中——王敦也不反对——但琅琊王家不应该大幅度降级吧。
王敦如今的官爵是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封汉安侯;即便王导算是司马睿的幕宾,身上也挂着振威将军(四品)的头衔呢,光凭他们两个的权威,就不可能给琅琊王氏降那么低啊!
所以裴该往书里塞了不少私货,是个人就瞧得出来,而最大的私货么,自然就是故意贬低琅琊王氏了。
钱凤劝王敦暂且息怒,然后说:“裴公此举,非独低王氏也,实欲弱江南之政,则刁、刘不除,终为大患!”
自从刘隗跑了一趟长安,跟裴该谈判成功,得意洋洋返回江东以来,刁协、刘隗二人便深得司马睿的宠信,王导反而因为庾亮之败,有受牵累靠边儿站的意思。但若仅仅如此还则罢了,终究谁都动不了王敦,琅琊王氏二头并重,王导小受挫折,王敦说不定还乐见其成……
关键刁协、刘隗的种种举措,使得侨客大批北归,留下来的也多受压制——尤以琅琊王氏为甚——这就导致江东土著蠢蠢欲动。吴士本想趁这个机会,硬挤进司马睿幕府里去分一杯羹的,偏偏刁、刘本身就是侨客,弱化侨姓各家的目的是为了提升司马睿在江东的独裁权力,同时也不使朝廷产生疑忌,他们可没有要分权给土著的意思。
于是以吴兴沈氏为首,土著们自己不敢妄动,却到处煽风点火,策动小规模叛乱,导致王敦、周访、甘卓等将率兵四处征剿,应接不暇。
因此钱凤就说了:“吴士顾、陆、贺、薛等并得显扬,南貉见此,骄焰更炽,此分明朝廷欲弱我江东,使不为中原之患也。若不能重贵侨姓,则此祸终不得解,而若欲有所更张,必去刁、刘!”
王敦缓缓颔首,说:“世仪此言是也,我当致书茂弘,使其振作。他在内用事,我于外呼应,始可变建康之政。”
……
这两部书通过各种途径,最终也送到了刘粲的案头。刘粲爱不释手,日夕诵读,还说:“董文博果当世大儒,考订详尽、脉络清晰,且文辞雅驯……”随即笑谓左右:“唯其排名,必为裴文约私意,不可信也。”
他伸手拍拍书本,得意洋洋,左右环顾,那意思:裴该做这书是何用意啊?你们还瞧不出来他的私心吗?我此前猜测的没错吧,不必要自抉双目了吧?
刘粲这一得意,就开始胡言乱语,说咱们也应该编同样的一本书,梳理境内各家,定个名次出来。当然啦,我新兴刘氏是国姓,当列第一;单氏是国戚,应为第二;至于呼延、贺兰、卜、乔等国族(或屠各或匈奴),一概都进前十!
颁令下去,却无人肯应命动笔。关键是胡汉根基本弱,境内显族不多,即便如刘粲所言,把胡姓也塞进去,估计都很难挑出五十家来。晋人作书,有百姓,近两百家,而咱们这儿才出本儿四五十家的,这是东施效颦啊,必受世人耻笑。
除非把等而下之的寒门也一并算进去……那同样不落好,更会让人笑掉大牙吧。
既然如此,谁还肯担这主笔的骂名呢?
刘粲见其事难成,时间一长,念头倒也淡了,最终不了了之。
两部书同时也送到了石勒的案头——此时他已然返回襄国坐镇,而遣石虎、孔苌、蘷安等将镇定并州——石世龙当然是不识字的,便命参军樊坦诵读,自己听得是摇头摆脑,乐在其中。
完了就对张宾和程遐说:“裴文约终不能纯以当世名爵而论高下,且所及仅仅晋地。若要我来编纂,哪有司马家什么事,当以裴姓为第一、刘姓第二,我做第三。”
随即伸手一指:“张姓第四,程姓第五……”顿了一顿,又道:“或祖姓四、五也可。”
程遐心中不怿——我怎么还排张宾后头?顺势恭维道:“明公既有此意,遐可为公作书。”
石勒“哈哈”大笑道:“随口说说,子远不必当真。”笑完了转向张宾,问道:“作书乃书生之事,而裴文约非纯书生也,我料他此举必有深意。右侯可能明悉其心啊?”
张宾点点头,拱手道:“明公洞见万里。我意裴文约作此二书,其真实用意乃是……”就此条分缕析,逐款分析给石勒听,程遐在旁边儿插不上嘴,更感恚怒。
第十八章 厌次城下
晋建兴五年,也就是胡汉的麟嘉三年,这一年的前半段,经过长年兵燹,中原地区终于迎来了相对太平的一段时期。
主要原因是去岁肆虐并、司、雍等州的蝗灾,使得裴该、祖逖和刘聪三大势力都粮秣匮乏,短期内难以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就此陷入僵持局面。而河北石勒才刚驱逐刘琨,并吞大半个并州,疆域瞬间扩展了将近一倍,也需要一段镇定和消化的时间。至于蜀中巴氐政权和江东建康政权,则都忙于内部的动荡——剿匪小战不少,大仗一场也无。
唯独掀起浪涛,使得全天下人的视线都辐辏聚集之处,乃是乐陵厌次。
当初邵续因为与刘演相斗,导致实力大损,被迫暂时依附于石勒,但石勒正打算西征并州,几无闲空来搭理他,故此只是封官羁縻而已,并没能整编和消化邵续势力。今年年初。石勒率军入并,与刘琨、箕澹交战,祖逖部将桓宣、徐龛妄图掩袭其后,以减弱晋阳方面的压力,虽然全都铩羽而归,却导致了冀州内部不稳——南和令赵领召广川、平原、勃海三郡国数千户,南下叛投邵续……
人家诚心来投,邵续不能不纳,为此自然遭到了襄国留守程遐的行文质问,并且要他交出赵领等人。邵续不肯交人,又不打算这就跟石勒撕破脸皮,正在筹谋对策,研究该怎样砌词敷衍呢,突然部下来报,说刘司空遣左长史温峤间道前来,求见将军。
邵嗣祖当即接见了温太真。温峤通报说:“而今羯奴率军远征并州,河北空虚,留守者唯程遐耳,素来不娴军事,故此段幽州谋合慕容、宇文等部,将以为王大司马复仇为名,南下攻冀……”
“段幽州”就是指的鲜卑段部首领段匹磾。王浚覆灭后,石勒本以刘翰为幽州刺史,但段匹磾却趁机挥师南下,刘翰乃以蓟城归降。石勒打王浚是搞了一场千里奔袭、斩首行动,本身带到幽州的兵马并不算多,暂不愿与段部正面冲突,因此被迫后退,把大半个幽州让给了段匹磾。
等到石勒击败刘琨,段匹磾及时伸出了橄榄枝去,刘越石便率残部前往蓟城,与之相合,并且表段匹磾为幽州刺史。
这回温峤就是奉了段匹磾和刘琨之命,间道南下,前来联络邵续的。他说从前始仁将军(刘演)行事鲁莽,曾与阁下起过龃龉,错本不在阁下,当时阁下势穷力蹙,被迫归降石勒,这也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但如今时机到了,倘若大司空与各部鲜卑联兵南下,阁下在河上起而呼应,徐、兖也肯策应,则石勒不足平也。
邵续问道:“刘始仁见在何处?”
温峤答道:“前离厌次,艰难辗转,始归晋阳,今从大司空于蓟城……”
邵续又问:“大司空既失并州,尚余多少兵马?三部鲜卑,可出精骑几许啊?”
对此温峤当然要夸大事实,吹嘘一番了,就说:“大司空所部尚余万众,自抵蓟后,四方晋人来合,又得其倍。至于三部鲜卑,精骑当不下五万——足破石勒矣!”
邵续心说你当初在并州号称有二十万人,都没能打过石勒,如今仅仅六七万众,就敢妄言必胜吗?想了一想,又问道:“兖、徐可肯发兵否?”
温峤答道:“裴、祖二公向来忠勤国事,且目羯奴为大患,若有机会,岂有不命将出征之理啊?我先来拜谒将军,然后前往东莞,再去兖、司,直至长安,必可说服二公遣军策应。”
邵续还在沉吟,前王浚所署冀州刺史刘胤趁机劝说道:“想那田单、申包胥,不过是齐、楚两国的小吏,犹能存已灭之邦,全丧败之国,而将军您统率精锐之众,居于屡胜之城,却为何要委身投胡,如附豺虎呢?
“当初项羽、袁绍并非不强,而汉高祖为义帝缟素,人皆景从,魏武帝尊奉天子,诸侯绥穆,是何缘故?此乃逆顺之理、自然之数,人心之所向啊!何况夷戎丑类,即便一时猖獗,终究难逃杀戮,将军若以之为托,岂非自蹈死路吗?”
邵续这才下定决心,就此愤然道:“我本晋人,岂可降胡?此前力不能侔,无奈而屈与委蛇,只为留此有用之身,寻机报效国家耳。既然大司空说得三部鲜卑南下,我自当挥戈景从。但望石勒勿急返冀,而兖州兵可以渡河挠其归途——至于徐州兵,为我等羁绊曹嶷,足矣。”
就此下令,易帜反正。部下有劝谏的,说你儿子邵乂还在石勒手里哪,如今若是叛石勒而从刘琨、段匹磾,就怕儿子的性命难保啊。邵续留着眼泪说:“我出身为国,岂能顾子而为叛臣?我意已决,卿等勿再多言!”
他盼望着段部赶紧动兵,自己正好与之南北呼应,趁着石勒还没赶回冀州来的时候,先把程遐这二把刀给收拾喽。可是没想到温峤离开厌次还不到十天,便有消息传来——石勒已然折返了襄国!
……
石勒和段部的恩恩怨怨,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想当初王浚使段匹磾攻打在河北立足未稳的石勒,结果被石勒设计生擒了其从弟、勇将段末柸,导致军败于渚阳。随即石勒以释放段末柸为条件,遣使求和,兄弟段文鸯苦苦劝说,段匹磾不听,还是跟石勒私盟后退兵了。石勒乃使侄儿石虎与段末柸约为兄弟。
不久后,王浚再度联合段部南下,段末柸坚决不肯从命,导致王浚密召拓跋、慕容、宇文等部夹攻段部——结果是拓跋部铩羽而归,慕容部倒是趁机从段部掳得了不少的土地,慕容廆因此而渐趋强盛。
然而石勒和段匹磾终究并不算同一战线,段匹磾本无叛晋之意,只因为有共同的敌人王浚,才跟石勒若即若离、勾勾搭搭。故此等到王浚一死,段匹磾自然便欲将兵锋转向石勒,先取蓟城,再联合刘琨,谋夺冀州。
然而段末柸虽然勇锐无前,深受段匹磾的信重,却也因为才能为人所嫉,在同族中经常受到排挤。两相比较,他反倒觉得石勒是好朋友,况且石虎还跟我约为兄弟了呀,誓言犹在耳畔,岂可轻背?于是在得悉了段匹磾的图谋后,便即秘密遣使逾越太行,前去通知石勒。
石勒正是因为听到段部不稳的消息,这才带着张宾,匆匆赶回襄国来的,途中就接到了裴该新印的两部书,以及邵续易帜的消息。石勒当即处死了邵乂,并且联络曹嶷,打算先期攻克厌次,以绝后患。
邵续急忙向段匹磾求助,段匹磾这时候却正在左右为难。在刘琨的居中牵线下,慕容、宇文倒是都同意捐弃前嫌,联兵对敌了,但要求段部先动,我等可为第二梯队,从后策应。段匹磾搞定了外援,却搞不定内部——段末柸坚持说咱家是跟石勒有盟约的,破盟不祥,不肯从征。
可是段匹磾又不放心把段末柸留在蓟城——他已经察觉到那小子跟石勒暗通款曲了,则若我前进遇敌,他在后面掀起乱子来,可怎么好啊?为此而犹豫不决。
邵续的使者恰好在这个时候抵达了蓟城,苦苦哀告,于是在刘琨和段文鸯的一再劝说下,段匹磾使段文鸯率本部三千精骑先期南下,沿着海岸线一路冲杀到厌次去——你先帮忙邵嗣祖守城,我尽快搞定了后方,便即南下攻冀。
石勒有些托大了,他自以为厌次城小,邵续还得留兵驻守黄河渡口,以防曹嶷,剩下几千人根本无能为力,因此亲率八千精兵离开襄国,南下攻打,将厌次城团团包围起来。攻具完成后,一连三日,猛攻城壁,邵续沉着应战,屡挫敌势。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段部鲜卑精骑南下来救厌次的消息,石勒闻报,不禁大吃一惊。
鲜卑骁骑,天下无对,这是当时普遍的认知,尤以跟鲜卑人直接接触,并曾多次交锋的胡汉军感受最深。故此当日段匹磾受王浚的唆使,率兵南下冀州,石勒就一度困守襄国,不敢与战。后来还是用了张宾之谋,奇袭城外营垒,才侥幸擒获了段末柸,并在渚阳击退段部主力。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乘胜追击,而是赶紧遣使向段匹磾致意,提出和谈的请求。
要说石勒有多怕鲜卑人,倒也不见得,但问题他麾下将兵,多数闻鲜卑来如闻猛虎至,尤其这次据说统兵来救厌次的,还是段部猛将段文鸯。众人都认为前有坚城难克,后有鲜卑掩至,我军腹背受敌,形势危殆……理当趁着鲜卑精骑还没开到的时候,赶紧撤退为好。
石勒难逆众意,而且他这回也没把张宾带在身边儿,实在想不出什么破敌的妙计来,于是被迫放弃才刚建好的攻具,解了厌次之围,匆匆率部东走。
段文鸯闻讯,挥师急追,而邵续亦开城而出,与文鸯相合。联军一直追杀到安陵,俘虏石勒所署安陵县令,并迁住民三千余户于乐陵国。邵续随即就回去了,段文鸯尚且不肯罢休,施展他游牧民族长途奔袭的长项,竟然又北去抄掠了常山国境,复掳二千户,回驻厌次。
由此可见,确如温峤所说,石勒主力都在并州,冀州目前是相对空虚的,而且对于地方政权的建设才刚起步,控制力相当薄弱。
但等打赢之后,段文鸯进入厌次,就跟邵续商议,说可惜这次没能擒获石勒,甚至都没能追及他本部兵马,则羯奴虽退,估计隔不多久还会再来。倘若等他充实了周边各城的防御,然后抽调屯驻并州的人马,大举来攻,咱们就胜算渺茫啦——必须别筹良策。
段文鸯说了:“若在河南,倚河为险,可不惧羯奴;然今我等在大河之北,乐陵国内几无险可守,即便曹嶷假作渡河之势,都将牵绊我等的兵力,不能全力以抗羯奴。我意趁羯奴才退,当先渡河以攻曹嶷,若得青州为后方,则进退有凭矣。”
邵续先是点头,说将军你所言确实有理,继而却又摇头,说:“曹嶷不难破也,青州却不易得。彼在广固建险塞,当年羯奴亲将十万大军自西方来,亦不能摧,何况我等?倘若顿兵坚城之下,战事绵延日久,羯奴复来邀斗,又如何处啊?”
段文鸯沉吟道:“当请徐、兖发兵,与我等夹击曹嶷,割此毒瘤。”
邵续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此前温峤来劝说我反正,就提到过他将继往东莞,再去泰山、济北等地,游说两州发兵策应。不过我的意思,兖州军不要去打曹嶷,不如渡河威胁冀州腹地,对咱们的帮助更大。攻打或者起码牵绊曹嶷,还得靠徐州军。
也不知道温峤游说东莞郡守郗道徽,结果如何……邵续说我应该主动派人前去联络啊。
刘胤主动请命,前往徐州请援。邵续当即写下三封书信,分别送给东莞郡守郗鉴、辅威将军苏峻,以及徐州刺史卞壸,命刘胤随身携带,渡河南下。
……
邵续、刘胤等人,对于东莞郡内的情况都不甚了解——东莞目前处于一种非常特殊的政治环境之下。
首先在郗鉴的镇抚下,各县各乡都已然稳定,百姓重归田亩,商贾重抄旧业,境内坞堡也都表示顺服。然而郗鉴却唯独指挥不动公来山上的“公来营”,而且逐渐的,与苏峻之间嫌隙日深,矛盾日重。
苏峻原本对郗鉴还是很恭敬的,一则对方家世显赫,自己不过地方土豪出身,二来郗鉴是两千石的郡守,自己不过一营之督而已。不过因为曾经击破青州军,救过郗鉴的性命,苏子高多少有些恃恩自傲之意。其后长安下诏,以苏峻破敌之功,加号辅威将军,列第五品,与郗鉴持平,卞壸也行文允许苏峻在东莞、琅琊等郡国自筹兵马,以为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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