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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芳草碧连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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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柯靖的父亲,已是年过四旬的人,但依旧光彩照人。柯母上朝未归,柯父就将我请至大堂上座,命人奉上好茶,战战兢兢,时刻注意着我的脸色,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显然是不知我这高高在上的王女怎么突然跑他家来了,生怕是妻主或是女儿们引了祸事。

我笑了笑,叫他不要紧张,只道柯靖是我好友,今个是找她玩来了,并没有其它的意思。柯父大舒一口气,陪笑道:“王女能来蔽舍,当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柯靖这丫头贪玩,早已出了门,不知王女前来造访,望王女恕罪。”

“无妨,无妨。我知道她玩性大,不会恼她的。您要是有事要忙,就忙去吧,不用在意我的。我在这等她回来。”我今天是铁了心要用最大的诚意给柯靖道歉,我就不信我一个王女苦苦等她一天,她会不感动。

柯父听我说要等她回来,吓得不轻,连忙摆手:“柯靖那丫头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王女这般,可是折煞了奴才。”

“您可别自称什么奴才的,我与柯靖情如姐妹,您当算是我的长辈,当是我给您行礼才对。”我说着给柯父行了一个揖。把柯父吓的面无人色。

柯父是个重守礼节之人,谦谦让让了半天,总算是把他给糊弄过去了。我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身影,苦笑不已。王女这身份虽尊贵且万人敬仰,但也是不容易同人亲近的,这中间横着的鸿沟,更是土石难以填埋的。

柯府不算小,也不算大。柯父一个男子不便与我久处,给我指派了一个女奴,可带我在院子里逛逛。这古代的建筑和园艺设计就是比现代的强,全然都是行云流水般的畅顺之作,毫不矫情突兀。

最后我在一个小亭中坐下休憩,背靠着这亭柱子,打发时间。看着天空慢慢变换的云层,不由得想起一首禅诗:闲居无事可评价一炷清香自得闻睡起有茶饥有饭行看流水坐看云一直以来我都向往着这种生活,前世人生三十载太过匆匆,除了学习就是工作,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光留给自己,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美景和趣事。此生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临近午时,柯母下朝归来,还没换掉朝服就前来行礼拜见。柯母本名柯易元,年过半百,已显老态,在面对我时虽恭敬有礼,但也不卑不亢,倒是一个挺有气节的人。我与柯母寒暄了几句,便被请至大厅用饭。

柯父早已在桌前候着,依旧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我,有了自家妻主在身边,倒也镇定不少。我摆手说不用伺候,只把我当做柯靖的朋友对待便行,柯父不知所措朝柯母看去,柯母点了点头,接着邀我入座。

这顿饭柯父食不知味,柯母自在如常,我算是左右都不是的,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吃了这么尴尬的饭。好不容易挨完,我便提议同柯母到刚才的亭子闲聊。柯母自然只得应允。

朝中之事是敏感话题,再说我也是云里雾里根本摸不着头脑,便和柯母聊起了禅理佛经。柯母本以为一个十三岁的女娃王女只知道玩乐,没想到讲起学问精辟老道,顿时惊为天人,差点拜倒,连初一十五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我没想到只是讲了点以前在禅学书本上看到的东西,就让她如此激动,便立马住了口,胡扯到了其他方向。加上柯母下午有公务处理,要去衙府,便没有再作多谈。

柯母走后我继续在小亭中闲看流云落花消磨时光,待到申时便有了浓浓的倦意,靠在木桩上睡着了。醒来之时,暮色已降,抬眼便见一双眼睛复杂的看着我,待我眼神清明之后,才知道此人是柯靖。

我静静的看着她,她也眼不眨的看着我。最后她僵硬的扯扯嘴角,败下阵来。尴尴尬尬的别脸看向别处:“不知王女来寒舍有何贵干。”

“等你。”我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定定的看着她。我看是你经磨还是我脸皮厚。

“王女这是又来戏弄在下了吧,抱歉,在下一个小人物,没什么能耐,王女要找乐子,请到别处去吧。”柯靖怒气渐起。

“姐姐不想再见暮川了?既然这样,我等两天就把他许了人家了吧。”我闲闲的看着她。

“你……”柯靖一声惊呼,怒气更胜,恼怒的看着我,但也无可奈何。

“我当你是姐妹,才来问你的,既然你没有那个意思,就当我没问过。诶……还是你嫌弃暮川是个侍人,身份低下,看不上了。”我故作无赖的戏弄她,只见她敢怒不敢言,青筋暴跳。

“虽然暮川只是个侍人,但也是很受欢迎的。加上是我安王府的人,定会嫁个不错的人家。我看姐姐是真没这意思了,那妹妹就不便打扰,就此告辞。”我语气故意冲了起来,衣袖一甩,做离去之状。

柯靖急忙拉住我的衣袖,焦躁的问道:“我怎么会嫌弃,你……你真的要将他许了人?”

“那是自然,暮川跟我也有些年份了,现今到了适婚的年纪,我为了他的幸福着想,只会把他嫁给我信得过的好姐妹,姐姐既然不承认和我有姐妹情分,又看不上我家暮川,还拉着我干嘛,害我苦巴巴的等了一天。”我抽了抽衣袖,作势要走。

柯靖看着我又是气又是恨,但又拿我无可奈何:“我没有,是王女戏弄在下在先,现在又用暮川来威胁我,你怎的这么无赖。”

我嘿嘿一笑:“姐姐这是真的对暮川有意思咯?”

“那是,那是自然。”

我伸手搭在她肩上,笑道:“既然如此,和我称姐道妹又不少块肉,你还别扭个啥。我先前没跟你透露身份是我的错,我向姐姐赔礼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原谅我好么?”

柯靖推开我的手,怒斥:“陈青师,你欺人太甚。”

我撇了她一眼:“嘁!不理我算了。”我挥手叫上初一十五,走出亭子,阴阳怪气的留下一句话:“明个就把暮川给嫁了。”

还没走出几步,一双手拉了上来,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安王能赏脸叫我姐姐,我以后也敢大方的叫你妹妹,走,喝酒去。”

柯靖疾步朝前走着,我被她拉得踉踉跄跄,东歪西倒,但还是笑得一脸灿烂。

笑红尘

初月柳梢头,新灯重开宴。

柯靖坐在对面一杯一杯复一杯的灌着,不时瞪上我一眼,嗤笑中带着不满。我抱着酒罐摇摇晃晃,笑呵呵的看着她,也不恼。

小船飘飘荡荡,江风贴着江面顺势拂面而来,水汽随着夜色的加浓,渐渐漫了上来,初凉。我坐下,背靠在桅杆上,把脚伸出船舷,脚跟敲击着船身,“叩、叩”作响。远处山峦如黛,高峰衔月,山下船只往来,如一豆星光的河灯,繁光点点。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我摇头晃脑,痴痴笑笑,一首《笑红尘》唱得稀稀拉拉,但心中畅快无比。

“师师小小年纪懂什么红尘可笑,这尘世间有趣的事太多,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时。”柯靖也抱着酒壶,趴在船舷上,伸手拨了拨河水,又慵懒的转了个身,躺了下来,仰看浩淼星空。

“怎么,舍得跟我说话啦……哈哈……红尘琐事多,累赘……不过及时行乐却是我喜欢的,哈哈……”今天晚上的我狂肆,放得很开。酒精刺激着大脑,难免不兴奋。脑中又闪过这几日的种种:异世还魂的我身份高贵,不愁吃喝,身体健全。上天如此般的眷顾我,我怎能不开心。

“呵呵,师师这模样,像是看破了红尘生死般,莫非上次有关林语卿的事情……”柯靖迟疑的看着我,皇家贵族之间的事,还是很忌讳摆出来说的。

被提及林语卿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快:“林语卿?!哈哈……林语卿关我什么事,他林语卿在我心中什么也不算……”我嗤笑,他在我心中确实什么也不算,就算真有什么,也应该是厌恶。

柯靖张口正准备说什么,一道清脆的男声传了过来:“哟……我倒要看看,是谁竟然连京城第一公子林语卿,都看不上。”

一艘画舫彩船靠了过来,脂粉飘香,丝竹悦耳,一簇簇琉璃灯笼散出明晃晃的光,把我们这艘黑漆漆的小木舟照亮了个遍。甲板上站着三女一男。都是锦袍加身,气质非凡,模样也都俊俏得很。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

柯靖站起身来,拍拍衣裳上的灰尘,一脸莫名其妙。我也不去理会,抱起酒罐灌了一口酒,仰头看天。

“哼,我看是你追求人家未遂,就在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那男子又站出来一步,满是鄙夷的看着我。他同林语卿交情很深么,这么维护他说话。

我放开酒罐,垂下手臂,不再半遮着脸,正面看他。男子眼中闪过惊艳,呆了呆,其他三个女子也是一脸惊奇。我直直看着他,不久,男子便尴尴尬尬的垂下了头,害羞的别开了脸。

我冷哼一声,继续喝酒。柯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男子又是恼怒,又是跺脚。

“这位朋友,家弟刚才无意冒犯了,恳请上小船来喝个酒,给朋友陪个不是。”其中一白衫女子抱拳行礼,看上去年纪较其他几个要年长些,估计是这四人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位。

“没兴趣。”我冷漠的吐出三个字,“无意”!哼!明明是蓄意。哪来的毛头小子,口无遮拦。最近老有人给我没事找事,见不得我快活一会。

柯靖走至我跟前道:“师师,我见他们服饰好像是善合山庄的人。”

我疑惑的看着她,什么善合山庄,我根本就不知道,很有名头么。

“看见刚才同你说话的女子腰间别的那块玉没,是善合山庄的标志。还有那衣摆下边,绣了个“善”字。听说善合山庄的大小姐童泽南右手拇指戴有一血红色的大扳指,你看,她正巧也有。我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站在我们眼前的就是童大小姐。她说的家弟应该就是善合山庄的小公子童绯锦。”柯靖细细与我道来,总算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这善合山庄是做什么营生的……”我还没问完,那边又催了起来:“朋友,在下确是有赔礼之意,望姑娘海涵,原谅小弟的冒犯。”

柯靖疑惑的看着我,随即又明了的点头:“是了,师师深居宫中,搬入府邸也时日不多,也可能是不知道善合山庄的。这山庄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名气大得很。”

江湖?!武林?!

女尊国还不算,现在又要拍武侠剧么?我惊奇于刚才听到的信息,想了想,转个方向问:“你是说,他们功夫很厉害。能像书里写的那样,飞檐走壁?”

“飞檐走壁算什么,人家厉害的东西多着呢。”柯靖说着也是一脸羡慕和向往。

我皱眉,这是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啊,非自然科学的东西也是存在的?难道真有什么轻功啊,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之类的东西横行于世?不知道初一十五都会些什么,她俩是先皇赐与的,应该不会差到哪去。回去好好试探试探。

“哦。”我淡淡的应了声,就转身叫船家划船靠岸。我一个王女,和你江湖上的人喝个什么酒。以前电视中那些江湖恩怨的情节闪现在脑中,我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要知道武林人士向来无法惯了,才不管你是谁,不高兴就灭了你。要是哪天真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不就凄凄惨惨的没了。安安心心呆在朝堂中,还没几个人敢动我呢。

柯靖不明我为何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要走,连忙拉住我。那船上的女子有些急,“咻”的一声飞身到了小舟上,船身一晃,我有些站不稳,女子伸手想要将我拉住,初一瞬间抽刀横在她身前,护我于身后。

女子大惊,然后气恼的看着我和初一:“朋友,我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道歉,何必动刀动枪!”

“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我并为放在心上,阁下还是请回吧,不送。”谁要和你有牵扯来着,指不准哪天我这半点功夫都不会的小虾米被你连累遭了殃。江湖上的事情,历来说不准。

我说话过于冷漠,许是刺激到了对面舟坊上的男子,只听他羞愤的叫嚣:“我家姐叫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拽什么拽,不知有什么值得傲气的。”

女子喝斥一声:“闭嘴,惹了事还不知错,瞎闹腾什么!”

男子撇了撇嘴,不甘的瞪了我一眼。

“船家,划船。”我懒得理会这群人,眼不见心不烦。

柯靖拉住我,问道:“师师何故这般就走了,那童泽南看似诚心道歉来着。”

我附于于她耳边说:“江湖之事,风云变幻,处理不好就惹一身腥,我最不喜打打杀杀,故不想理会这群人。”

#奇#柯靖想了想,许是顾及到我身份,也没说什么。

#书#那女子见初一身手不凡,估计是猜出我身份不低,不想以后树敌,便急急道:“朋友,在下善合山庄童泽南,恳请能和朋友喝杯酒,结识一场。”

“在下深居于室,不曾听过善合山庄,姑娘还是不要挡着我回家。”我冷着一张脸,只盼她早早离去。这什么山庄的大小姐脸皮真厚,凭她身份,还怕找不到朋友,何苦纠缠于我。

这时船上另一青衫女子开口了:“朋友,善合山庄在武林上还是颇有微名的,朋友打听一下便知。我等是诚心想和阁下做朋友的。”

“不必了,我独来独往惯了,也不喜欢什么江湖之事,还请阁下行个方便。”我一个王女还怕你不成,身份摆出来,也够你们吃不消的。何况这是在京师。

女子见我虎着脸,语气冷得吓人,也脸色不善起来:“既然如此,我等就不再厚着脸皮说什么了。”说完又“咻”的一声飞回到了他们的船上。

这女子的事完了,那男子尖刻的话语又传来:“我姐姐们好心与你结交,你倒不领情,你也不打听打听善合山庄的名声,以后看见你我绝对不客气。”

我冷冷睥了他一眼,懒得和一个十来岁的小毛孩子计较,转头不再理他。

那男子见我不理,怒气更胜:“喂,你叫什么名字,有胆子的就报上名来。”

我好笑的看着他,轻哼:“呵!公子要在下名字作甚,难道是怕以后寻不着我了,解不了这相思之苦?”

男子恼羞成怒,作势要飞身到我船上来,给我两巴掌。但被身边的女子给按住了。

船家眼看就要惹出一场祸事,拼了命般的使劲摇橹,水声哗哗作响,也离那四人的船坊越来越远。

以后还是不要再遇见这群人的好,免得惹出一身麻烦事。

半江阁

早上辰时二刻醒来,头有些疼,喝酒的时候觉得痛快,不过宿醉的滋味可就不怎么样了。

前两天已经派人送出请柬,邀朝中官员今晚于安王府摆宴谢客。

我抚额笑笑,这该见的人今晚可就要齐齐出场了。该打起精神好好应付才是。什么左相右相,谢将军郑尚书,我来会会这都是些什么人物。

翻了翻案几上未看完的书,纷纷杂杂,没了看下去的兴致。叩门之声响起,是暮川。

“王女,郡主、郑小姐还有谢四小姐来看你了。”

躲了她们好几天,这回是再也不能逃避了。我点点头,随暮川去了大厅。

陈新瑕翘脚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个盛满糕点的碟盘,不时往嘴里塞着,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谢文央见我进来连忙迎了上来,笑的豪爽。郑嵎淡淡瞥了我一眼,端起茶杯啜了口茶。

“青师这几日跑哪去了,我们来府上找你,都说你出门去了。出去玩也不叫上我们,忒不厚道了。”陈新瑕搂着那碟糕点眼也不眨的看着,似在辨别哪个好吃些。头也不抬的朝我抱怨。

“这几日确实有些事要忙,并非是玩。你们来找我的事,我都听暮川说了,对不住姐妹们,青师在这里谢罪了。”说着拱手向她们做了个拜礼。

谢文央连忙扶起我,笑道:“青师做这些伤感情的动作作甚,我们知道青师定是有要事要忙,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朝谢文央笑笑:“文央请坐。你们不恼我就好。”

“青师,你平日不是最不喜应酬的么,怎么想起今晚弄出个谢客宴来。”陈新瑕终于抬起了脑袋,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这丫头怎么这么爱吃。

郑嵎抬眼,投来审视的目光,依旧冰冷如初。我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前主的好友,如果不是日记里白纸黑字写着,我看她更像是讨债的。

“我病了,大家送礼慰问,是该摆宴谢客才对。”这朝中官员我迟早要见,与其在朝堂上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在饭桌上来得自然。

“随你……”陈新瑕摇摇头,转开话题:“诶……我说,当王女就是不错,这厨子的手艺就是没得挑。青师,我以后干脆住你王府得了。”

“呵呵,你要是想,随时都可以。”还没见过这么爱吃的,我好笑的啐了一句:“真是贪吃。”

谢文央期期艾艾半天,终于憋出句话来:“青师,家姐……呃……确实是太目中无人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般说你……”谢文央一脸愧疚之意,垂着头,不敢看我,不复刚才的豪爽之气。

“文央,此事不再提罢,错的是你姐又不是你,不必内疚。”我拍拍她的肩,温言安慰。

“诶,我说谢文央,你家那小霸王自己做错了,关你屁事,别帮她跟青师道歉。要是你真站在青师这边,就想办法,给那家伙一点苦头尝尝。”陈新瑕难得放下了点心,一脸正经的走了过来。

谢文央一脸为难,恼恨的把头别向一边。

见她这副摸样,我猜想这里面肯定有隐情,莫非是谢文央很怕她这个姐姐?抑或,她在家里地位不高?

“新瑕,不要这样说。”郑嵎终于发话,还是清冷的语气,但悦耳好听。

陈新瑕撇撇嘴,转身回去吃点心去:“好啦,我是不该这么说了啦,文央,对不起。”

谢文央摇摇头,有些颓然。

“算了,不要谈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新瑕,你上次不是要我请你到半江阁吃闷烤酱鸭吗,还去不?”饭桌上才是说话的好地方啊,我一直坚信着这个道理。

果然陈新瑕脸笑的跟花似的,连连点头:“青师就是好,每次我说过要吃什么,都会记住心上。咱这就去,哈哈……”

我凑到谢文央跟前,道:“文央,新瑕她不是有意的,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她平时就是这样的。还有你姐姐的事,也别再想了。这不关你的事,我陈青师认得的朋友是你谢文央,不是什么谢三小姐的妹妹。”

谢文央点点头,感激的看着我。我拉着她的衣袖,往门外走:“走吧,咱去半江阁吃闷烤酱鸭去。”

……

我四人要了一个包间,屋内有小窗临江,江风吹来,将窗楣上悬挂的风铃摇曳得叮铛作响。我看着帆鼓船动的半江,不好的记忆一一涌来。钓鱼也是,喝酒也是。受过伤的女人,好像特别容易计较,我暗自嘲讽。

“青师每次来这半江阁都喜欢站在窗口看着江水发呆,不知有什么好看的。”菜肴还没做好,陈新瑕无聊的到处乱逛,最后凑到我跟前,脑袋伸出小窗,东瞧西看。到底没看出个所以然,又转了回来。

“呵呵,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想了想,还是换个心情去看这半江的比较好,何必自己给自己找烦心。卞之琳的诗确实很有韵味,让人心境一宽。

“听不懂,乱七八糟的。”陈新瑕甚觉没趣的走开了。走之前又朝窗口望了一眼,顿时咋呼起来:“我道你乱七八糟胡言乱语什么呢,原来是看见林语卿了。”

我脸顿时一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林语卿,可是天天有人在我耳边提他的名字,烦心。

陈新瑕一脸发现新大陆般,又叫嚷起来:“哟,你今个是怎么了,平时见他不都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么?”

“新瑕,闭嘴。”郑嵎呵斥道,声音比平时又冷了一度。

“哦……那啥,我又说错话了,青师,对不起。”陈新瑕捂着嘴,嘟嘟囔囔道。她这模样倒不像是在道歉,更像是在恶搞,真是败给她了。

我叹口气,回身不再看窗外风景,找了椅子坐下:“无妨。”说着斟了杯茶,灌上一口。心里稍微舒坦些。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老是动气,尤其是对于林语卿。既然决定了无视他的存在,又何必过多的去在意。真是头疼。

“青师可想好了这春宴在什么地方举办?”郑嵎玩弄着手里的茶杯,问道。

春宴……

我从暮川口里得知,这“春宴”就像中国古代骚人墨客集聚一堂吟诗作对高谈阔论的活动。前天女皇也跟我提到过,并对这场春宴的期待很高。听她的意思是,求贤若渴,招贤纳士,想将这朝堂来一次大血洗。

官员换血这种事可不是个好差。其中利害关系多着呢,要是处理不好,难免不成为众矢之的。许是瞧着我这王女的身份特殊,威信高,刚好高官不敢得罪,百姓又想攀结。便把这差事扔给了我。

也好,我也想多结实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不过这春宴究竟到何处举办之事却是我今日才得知的,这有什么难的,随便找个酒楼也是行的啊。莫非其中还有其它因素牵扯在里面?

“你觉得呢?”还是把这个问题丢给发问的人吧。

“家母今日下朝归来,言道女皇提及春宴之事,右相便恳求将设宴之地定在右相府,说是府内有一处临江而建的大楼阁,吃宿都可在里面。楼阁后有林木草地,石亭山坡,是踏春游玩,以文会友的好去处。”郑嵎端着茶杯,走到小窗前,撩拨着窗楣上的风铃,淡淡的笑开了:“女皇答应了。”

我闭上眼睛,手指抬起敲击木桌。这右相真有意思,设宴之地定在她家,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这时敲门声响起,有女侍端着烤鸭以及一些配菜进来。陈新瑕激动的拿起木筷,直挥赶紧送到她跟前来。烤鸭的香味确实让人食欲一振,我也禁不住拿起木筷开动起来。

“既然右相都发话了,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我倒要看看这个两面倒的墙头草究竟有什么目的。

“右相难得高调一次啊……”谢文央叹道。

“右相府我还没去过,据说里面风景美不胜收,犹如仙境。不知是真是假,借这次机会去好好瞧瞧。”陈新瑕一脸向往的说道,但马上就耷拉着脑袋:“我们四人里面,青师丹青妙笔,阿嵎满腹经纶,文央也是武艺卓绝,只有我,什么都不会。这春宴上肯定要丢丑。”说归这么说,鸭腿还紧紧捏在手上。

“哈哈……”谢文央大笑,拍了拍桌子:“你不是能吃能喝么,到时候把那群书呆子喝倒一大片,那也算是一大本事了。”

“嘁。”陈新瑕鄙夷的看了谢文央一眼,接着啃鸭腿。

我不尴不尬的笑了笑,不过该说是皮笑肉不笑才确切。“丹青妙笔”!那东西我怎么会,写几个毛笔字还行,画画,我连素描都不会,怎么可能画得出什么水墨山水画。这可如何是好。我兀自懊恼。

吃完酱鸭后陈新瑕提议去追仙馆听小曲,于是四人便出了半江阁朝追仙馆去了。

半江阁离这追仙馆有些远,便找了辆马车前往。

刚要踏上马车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是昨晚找事的男子。我顿了顿,下意识的看了去,那男子的身影刚巧消失在了半江阁的大门里。转头之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林语卿。

他亦看着我,隔着人群,只消一眼便会认出我般,定定的。

真实的他确实比画像和雕像要来得美得多,举手投足都是画一般的美景。

我淡漠的上了马车。

不知他是目送我远去,还是也如我一般,冷漠无情,转身离开。

谢客宴

华灯初上,安王府门庭若市,鞍马雕车往来如梭。有官员携家带眷,纷至沓来,言笑晏晏,鬓影摩挲。一场大宴即将拉开帷幕。

我站在王府大厅迎客谢礼。有家役通报前来赴宴官员的品阶、官名以及姓名,我便逐一暗暗记住。待人来到跟前,便与之虚与委蛇,客气寒暄。整整一团和气热闹的景象。

暮川是未出阁的男子,便让他在屋里呆着,只有初一十五陪在我身边。陈新瑕、郑嵎和谢文央虽随我一同回了王府,但现在正等在王府大门前,候着自家母亲的到来。

看着同前世一样的官腔应酬嘴脸,恍然若一梦未醒。果然这些虚情假意到哪里都是流行的。

我最想见到的高官中郑嵎的母亲郑尚书是最先进来的。郑尚书原名郑宁华,现已年过四旬,只见她发髻上别着青玉玲珑簪,着上白锦祥云度银线的素袍,脚踏皂白丝靴缓步而行,一身傲气,气韵卓然,只是目光清冷。郑嵎应该是遗传到这点吧,一直是冰冰凉凉的,任谁也热不透。

郑宁华显然对这种宴席没什么兴致,淡漠的对我拜了一个官礼,问候了几句,便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有官员上前攀谈,她也是寡言鲜语。可却依旧不影响那些想要攀附她的官员的热情。

我摸摸鼻子,暗忖这郑尚书还真是个难说话难办事的人。不过既然是女皇的人,应该也不难相与,就是不知以后她卖不卖我面子。wωw奇Qìsuu書còm网

看着宴桌上的觥筹交错,嬉笑恭维,我暗自笑笑,其实这古代官场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应付。我一个十三岁的小豆芽,虽然身份高贵,但还未成年,现下是无权干政的,暂时不构成什么威胁抑或是现在巴结我也讨不到太多好处,可又不得不给我面子。不过对于应酬惯了的她们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也就是吃顿饭的事。

不多时家役洪亮的声音响起,是谢承仲到了。我直视着那个从远处威威武武,虎步重踩的女人向我走来。谢文央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我淡淡一笑,走上前去,朝她一揖:“谢将军可安好?”

面前女人确实有一股不容逼视的将帅之气,那是常年累月而成,从内至外散发出来的,很容易气势一压,便让周围的人不禁臣服。谢承仲目光一闪,连忙急急道:“王女这可使不得,哪有您给我拜礼的。”说着弯身给我回了一个大大的官礼。

我好笑的看着她,这人人前人后,把戏做得真金实银一般,都快能把人给蒙晕乎了:“谢将军何故如此行大礼,今个我开宴是主,你是客,熟话说主随客便,当是我敬你才对。将军不必时时记住官场上的那一套,看着就觉得咱俩生疏了不是。”

“呵呵,安王女说的是。是愚将多此一举了。”说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没想到今天这安王女怎么突然油嘴滑舌起来。谢文央也是一脸不解,我只是朝她笑笑,也不想与她多加解释。

前主是一个冷清的人,向来不怎么会官场上的这一套,现在换做我就不同了,我可是这种圈子里泡久了的人。

不消片刻,这谢将军又变脸了,满脸悔恨愧疚,跟要上刑场一样,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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