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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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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却是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只是心底微叹了一句,也许世事奇妙之处正在于此吧?

哒懒操着怪异的语调应了一句,不一时便抱着一个酒坛送了进来,鼻子不住抽动,他在军中虽说吃的不错,味道比之在大金的时候还要好的,但就是这酒不能常喝,酒坛被封的死死的,他愣是觉得一股酒香不住钻进自己的鼻子,吧嗒着嘴就差流口水下来了。

看着他的样子,赵石笑了笑,挥手拍开泥封,十多斤的酒坛在他手里轻若无物一般,先给自己和李金花倒上,接着回头朝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出去的哒懒道:“你再去取一坛自己喝吧,不过别让李存义他们看见了,不然抽你军棍我可不会拦着。”

“谢……大人赏赐。”哒懒笑起来可是有些吓人,不过跪在地上磕的头却是实打实的响,赵石也喜他心思单纯,自己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问个为什么,所以现在到了哪里都带着他。

李金花在旁边却是扑哧笑了出来,赵石对她并没有厉言相加,见面也算平和,和她之前想的大不相同,还要请她喝酒,如对旧友一般,她这心情便也舒缓了些,心中暗自高兴之余,见这大块头如此有趣儿,不由乐了出来。

见赵石目光转了过来,脸上微微一红,还是不大敢与赵石直视,偏着头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却变了很多……对手下的人很是不错……”有心想恭维两句,换他对自己笑上一笑,但她从来没干过这个,再加上还是有些紧张,难免说的干巴巴的,连她自己听着都恨不得把自己嘴巴撕了。

赵石将酒碗端起来,微微一敬,自己先干了下去,李金花顿了顿,却也不敢怠慢,憋着一口气,咕嘟嘟便和喝药一般喝了下去,被酒气一冲,一抹红晕立时浮现在了白玉般的脸上。

赵石却不管她,放下酒碗,手指敲击着桌案,他也没心思跟人兜圈子,立即便漫不经意的问道:“你到我这里有什么事吗?若还是为了当年的事情,我瞧就算了吧,当年我跟李树已经说的清楚,之后我们再不相干,两不相欠的……

你两次三番的来寻我,我看也不过是你良心不安罢了,这个你以后不必再记在心上了,你出身李家豪门,我则是穷人家出来的,我们之间谈不上恩怨,若是担心我报复的话,我看大可不必,我这就要去潼关了,千山万水,生死难料的,还顾得上什么李家?

若是说到这个地步,你自己还是跟自己过不去的话,这个我就没办法了,事已至此,总不成你我非都得记上一辈子吧?”

李金花听他这么一说,立时便僵在了那里,方才看他心平气和的,还以为有了转圜的余地,不成想却是等到这么一番决绝到极点的说辞,脸色迅速苍白了下去,她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今日逼着自己将一碗酒咽下去,这时却是觉得脑袋疼的厉害,胃肠也是一顿折腾,但这些都不如听到这一席话让她难受。

第五卷 万里征途会英豪 第265章 阵前

潼关,残阳如血,将关上关下照的一片赤红。

随着关下金军阵中一连串的传令声,黑压压的箭雨在令人悚然的弓弦响动声中,竟是将关头笼在一片阴影之下,箭雨落下,打在城墙上的石板地面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子,关上惨呼声立时连成一片,防护不周的兵卒横七竖八倒下一片,三拨箭雨之后,关下人头涌动,穿着各式皮袍的异族军兵像破堤的潮水般蜂拥而出,喊杀声更好像要刺破这雄关之上的天空一般。

关上铁甲铮然,并不慌乱,受伤的和死去的都被顺序抬起送往城下,随着号令之声,弓箭手立即上前,箭雨射往关下,金军阵中不及撤走的弓箭手立即成排的倒下,惨叫声便是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接着弓手调低角度,换上牙箭,直到对方的战士来到城墙底下,箭雨也没一刻停歇,关下冲锋中的金兵一片片倒下,鲜血四溅当中,被射中的金兵不是一声不吭的倒下,便是在地上碾转嚎呼,声音之凄厉令人不认闻之,这些牙箭乃秦军中所专有,箭尖上带着铁刺,扎进肉里,便是血肉模糊,拔都没法往外拔的,被射中时痛苦可想而知。

直到人潮拥挤着来到关下,一排排还带着嫩绿叶子的木梯纷纷竖起,人群如同蚂蚁般朝上攀爬,弓箭手身后一排排已经养精蓄锐了半天的军士才纷纷上前,持戈待战,弓箭手却并不退后,还是弯腰向下,不住攒射攀爬中的金兵,不时有军兵被射中,惨叫着从云梯上摔下去,纷飞的鲜血将城墙上染的斑斑驳驳。

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金军阵中,凄厉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一辆辆庞然大物被推了出来,都是金兵新制的攻城车以及数辆耧车,行驶缓慢,但却绝不停顿的向关下驶了过来。

“大帅,还是下关去吧,这里……”

头顶上路过一块斗大的石头,不远处一个军兵躲闪不及,闷声不吭中,半边脑袋已经被石块带走,鲜血和脑浆立时如同喷泉般溅了周围军兵满身。

李玄道漫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看,石头并不算大,一来是金兵来之前他便命令军兵将潼关周围数里的散乱石块都收入了关中,甚至五里之内的林子都被他命人砍伐一空,金军运送这些石头木材过来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不然也不会等到十日之后,才发起猛攻的。

这已经是第十天了,金军到了下了本钱,日日狂攻不止,每次都在关下留下上千具尸体,伤者应还倍于此数,不过直到今日,才将这些大家伙弄出来,石头能扔到关上来的也多了起来,真正激烈的厮杀这时才刚刚开始罢了。

一把将身边焦急的亲兵官儿推开,仔细目测了一下那耧车的高度,比较官墙还要矮上许多,戍守潼关这许多年,这样的攻城器具到也不是没见过,但金兵这次弄出来的东西分外的高大,听说金国那边的匠人不怎么样,如今却是长进了,能弄出这么多来,不过那些工匠大多好像还是从后周那边掳来的,女真人?这些胡人能弄得出弓箭就不错了……

不过今天的势头看起来很是凶猛,从最初战力最低,稍微杀伤就往后退的汉军,到现在穿着散乱,满脸都乌其麻黑的杂胡,从天明时开始,攻击就没有停止过,金兵阵后的杆子上已经挂出了一排人头,看那头饰就知道,都是领兵的谋克,金兵督战队血红色的狼旗始终没有离开过阵前,催战的鼓声还有号角就没断过,看来金兵是想一举破城?到了此时,连攻城的耧车都上来了……

想到这里,李玄道脸上泛起冷笑,抬头看了一眼高高旗杆上挂着的那颗已经风干了的人头,当年哥舒翰镇守潼关,数十万叛军顿兵城下,一筹莫展,若不是庸臣逼其出关,大唐天下可能到现在还稳稳当当的,如今关下这三十万大军,能有十万精锐就不错了,旬日之间,能攻得下重兵把守的潼关?做梦去吧。

“叫人将桐油都送上来,关下的石炮也都预备好,弄散了这些东西,看他们还能不能再制出新的来。”

“命段其豹,李驰勋,李敢当聚齐所部骑军,金兵退却时出关掩杀,告诉他们,谁若能夺得关下金兵将旗者,今晚本帅亲自与其把酒。”

听了这话,他身边侍立的两个身形高大的将军都脸色难看了起来,其中一人立即便大声道:“大帅,末将愿出关夺旗,愿大帅允准。”

这两个人都是潼关守军内三营统兵官儿,是李玄道的嫡系亲信将领,而段其豹来自河中,李驰勋也是刚到关前,李敢当统领的更是京师援军雄武军,都不是他们潼关一系戍军,这样的彩头自然不能让外人得了去,不然潼关守军怎么还能在人前抬起头来做人?

李玄道瞅着关下蜂拥而上的金兵,哈哈一笑摆手道:“不急,仗还怕没的打?战事到这个地步才算刚刚开始,我大秦军旅扬名于世的时候还在后面呢,这个时候争个什么?

我潼关守军的战力我是深知的,但援军渐渐汇聚于此,人是不少,但战力却是参差不齐,不杀上一阵,怎么知道谁上谁下?

当关下这三十万金兵土崩瓦解的时候,你们谁若是能将完颜烈的大旄夺下给我,那才是给我长脸呢,现在嘛,不用急。”

此时关下金兵已经开始往上攀爬,杀声一阵强似一阵,但这几人好似混不在意,这样的阵仗虽是百年难得一见,但对他们这些将军来说,却正是沙场扬名的好机会,这个时候的大秦和后世的明朝可大不相同,几万大军出去,弄得几百个女真人的脑袋便以大捷著称,此时军功以四个人头为一转,升上校尉之后,还要的更多,若能夺下对方主帅将旗,那才算露了大脸,军功自也就不必说了。

听李玄道这么一说,两人脸色都兴奋的通红,不约而同的望向飘扬在金兵大营中那杆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迎风招展的金兵都元帅大旄上。

“秦军之精锐可不是周兵能比啊……”帅旗之下,完颜烈出神的望着高大的城墙,叹息了一声说道。

旁边有人立即哼了一声,出声道:“元帅,汉人不过是靠着有城可守,整日缩在里面,不敢和咱们堂堂正正打上一场,能有什么厉害的了?破关之后,定要将汉人那个领兵的生擒过来,让他在咱们面前爬上几圈,让咱们高兴高兴。

可惜,这关里估计没女人了,不然当着他的面,咱们轮流上去,让他知道什么才是女真勇士……”

粗俗到极点的言语却是引得周围人等哈哈大笑,几个汉军猛安脸色都难看了起来,这些女真将领却是不以为意,肆意谈笑,这些汉人在他们眼里只配给他们作奴隶,什么时候主人要看奴隶的脸色来着?

完颜烈脸色一沉,沉声道:“你们谁能带人现在破关而入?本帅便在这里许他个秦王来当当,这汉人的八百里秦川沃野之后就都是他的。”

人声立时一静,半晌却是没一个人再出声,完颜烈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心中暗自叹息,太祖何等英雄,已一部之力,破契丹人数十万大军,打下这片辽阔的天下,没想到儿孙们却已这么不堪,强敌在前,竟是一个有胆量的都没有,只知道女人财货,这样的废物却是充斥于如今大金朝廷上下,真个让人气闷,再瞧关上有条不紊的秦军,还好,汉人现在还是四分五裂,并不齐心,不然已他们的人数,大金和西夏早就不知被赶到哪里去了呢……

想到这里,便不敢再想下去。

“报。”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雪白,浑身是血,身上还插着一支利箭的军卒飞马来到面前,滚鞍下马,跪倒在地,这个是鞑靼人的传令官儿,腔调有些怪异。

完颜烈皱了皱眉头,“说。”

“花鲁麻首领说,部众伤亡太大,想……”

“想撤下来是吗?他的人头是不是也想被挂的高高的?”完颜烈沉着一张脸,厉声道,“你去告诉他,他若敢撤下来,他部落的草原牛马现在本帅就分给其他人,他部落的女人都会成为他人的奴隶,让他想清楚了。”

第五卷 万里征途会英豪 第266章 猛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金军拉着长调的号角声透着苍凉,绵延数十里的营帐灯火遍布,将整个天空都映的通红。

几辆楼车的残骸还散发着烟气和火光,将关前的空地照的恍如鬼蜮,影影绰绰的身影举着火把游荡在激战过的战场上,隐约还能听到些哭声,这是金兵在打扫战场,关上的秦军士卒都咬着牙看着,金兵会找出秦军士卒的尸体,砍去脑袋,这便是他们所部的军功了,一些人在收敛自己一方军士的尸体,不过所有的这些战死兵士的尸体最后都会聚在一起进行焚烧。

一堆尸体被点燃,烟气立时弥漫开去,一股混杂着焦味的恶臭熏人欲呕,关上的兵士虽都充满恨意,但却也并不作阻拦,时值春季,这样的大战最易引发瘟疫,烧毁是最好的方法了。

几个戴着复杂头饰,脸上纹的乱七八糟的半裸巫师在火堆周围来回跳跃,嘴里发出古怪难明的音节,那些来自河中等地的秦军官兵看着有些稀奇,但常年戍守潼关的兵士则见惯了这等场景,这是金人在引领勇士的魂魄归去故乡,和汉人的道士和尚作法事差不多。

秦军出关三千骑卒,回来不到两千人,战事激烈处可见一斑,段其豹所部连透三阵,阵斩金兵阵前督军官一人,夺得将旗两面,不过所部伤亡也是最重,若不是李驰勋,李敢当所部奋力营救,这一部人马就陷在金兵阵中了,不过临敌冲阵,斩将夺旗,令潼关上下士气大振,金兵经这一冲,前军伤亡惨重,士气已沮,便即收兵回营去了。

……

“段将军勇猛无敌,身披七创,斩敌魁首,经此一战,今后定让金狗闻风丧胆,还请将军满饮此杯……”

“段将军硬是要得,不愧是我大秦男儿,不过以后把功劳可得分给咱们些,手下的军兵都憋着气呢,下次再有这样的好差事段将军可不要跟咱们争才是啊……”

“听说段其虎将军乃是段将军大兄?怪不得,怪不得,当年段其虎将军可是咱们潼关第一虎将,有弟如此,足以慰他在天之灵了。”

“这么说来都是一家人了,河中那地方是不错,但大丈夫在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太平日子不是大丈夫过的,不如来潼关吧,王爷这里可就缺像兄弟这样的猛将呢。”

“陈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杀起金狗来谁也不比谁差了不是?快,自罚一杯,不过你说的到也不错,河中那地方出豪杰,但英雄用命还得是在潼关……”

大厅中一众将军七嘴八舌的一通恭维,段其豹裸露着健壮的胸膛,上身掺着几处棉布,隐隐还有血迹透出,相比起当年在平凉时,脸上稍微有些虚胖,当年他在平凉和大将军折木河不和,最后硬是让堂堂的大将军削职为民了事,着实出了一回风头,但回去之后便被闲置了起来,过的并不顺遂,说到根子上,他是犯了正德皇帝的忌讳,正德皇帝秉性宽和,并没有过于追究此事,不过夺了他的兵权罢了。

如今景王登基,毕竟他娶的是韩家的女儿,有勇毅伯维护着,好歹让他领军来了潼关,只要立些功劳回去,估计什么就都得回来了。

果然,到了潼关就得了这么个大功劳,露了次大脸,心情着实畅快难言,这时已经喝的是红光满面,不过神智到还清醒,没有借机将这些恭维话都收下,而是大笑道:“段其豹是个粗人,可当不得众位将军的夸奖,今日若不是有两位李将军相助,段其豹已经死在阵前了,两位将军,段其豹多余的话也不多说了,今后大家就都是兄弟,早晚其豹也得将这条命还给两位……”

李敢当城府深些,一直在旁边笑呵呵的听着,但李驰勋却是年轻气盛,此次出关,说起来功劳大家都有份,凭什么就只夸他段其豹?再加上他是平凉禁军出身,当年经段其豹一闹,大家人人都吃了挂落,十万大军齐集平凉,最后竟是没出平凉一步,徒费许多粮草,人人面目无光不说,朝廷的申斥也是接二连三下来,和着折腾了几个月,官职没升反而降了一级。

河中这些家伙拍拍屁股走人了,外面不知根底的都说平凉禁军养着一群窝囊废,尤其是和庆阳府镇军的关系也生份了起来,平凉乃是庆阳援应,从前不时会从平凉抽调禁军前往,大伙儿都将这看做是升官的机会,经那一次,庆阳再没从平凉调人过去……当然了,他更痛恨太子一党,如今在平凉,若有人敢说自己和太子有牵连,没准当街就能被人给宰了,不过现在太子倒了,他们平凉却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吊着,看段其豹这么得意,他就后悔今天拼命救这个王八蛋干什么?

想到这些,心中便不由窝火之极,没有出言相讥就算他能沉得住起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自己沉着一张脸在那里直喝闷酒,这时听段其豹这么一说,心中才舒坦了些,但芥蒂终究难消,只是稍稍举杯,一仰脖喝了个干净,并没说一句话出来。

到是李敢当站起身来,将近五十的年纪,脸上却没一丝皱纹,一双眼睛精光闪闪,笑起来却很能得人好感,“段将军不必过谦,今日一战,确实让我开了眼界,老夫是自愧不如的了,就算没有我们两个,相信以将军之勇武,也能像长坂坡前的赵子龙一般在金兵阵中杀个七进七出,来,这酒不但要敬段将军,也要敬那些血染沙场的大秦健儿……”

说到这里,先是将杯中之酒洒于地上,接着才有注满,一口喝下。

众人听罢,都是暗自叫了一声好儿。

“好。”李玄道在旁边观察良久,这时才叫了一声好出来,他已看的清楚,听得明白,段其豹勇猛无畏,乃锋将上选,难得的是居功而不傲,人才难得,李驰勋城府要浅上一些,但上阵拼杀进退有度,也不差到哪去,至于李敢当嘛,大秦宿将,他早就听说过的,今日一见,不论本事,还是气量都乃上上之选,是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站起身来,扬声道:“来,为了那些战死疆场的大好男儿,也为了三位将军,饮胜。”

众人齐齐肃容,大厅之中喧哗之声顿绝,一杯洒于地上,一杯喝下,李玄道再次说道:“望诸位同心协力,杀敌报国,生为我大秦之良将,死亦为我大秦之忠鬼。”

众人被他几句话激得是满脸涨红,恨不能起身大叫上几声才过瘾。

待众人再次坐定,李玄道这才作漫不经意状向李敢当问道:“我这里得了朝廷文书,京兆援军不日便到,其他的到没什么,但领军却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叫……叫什么来着?对了,叫赵石的,连表字都还没取,李将军方从长安来,可知此人根底?”

李敢当心里跳了一下,脸上笑容却是不变,眼中波光闪动了一下,扫过众人脸上,这些将军却都是有些愕然,有那么几个甚至轻蔑的哼了一声出来,更多的人则是毫不在意的去和旁人私话,心中暗道,看来长安的变故在这里也并不是人人清楚细节的了。

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是笑道:“大帅说的这个人啊,在长安可是家喻户晓呢……”

“哦,请将军细细道来,难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真有什么大本事不成?”

“赵将军十一岁从军,勇力天成,先是庆阳府之战得了些功劳,后回乡剿匪,有巩义猛虎之称,后来入当今圣上府邸当了护卫都头,武举中一举夺魁,力毙女真勇士数名,从此闻名长安。

殿前比试又将东宫侍卫统领秦克简打死,得任羽林军左卫副都指挥使一职,太子谋逆,赵将军带兵平乱,独力杀伤数十名参与谋逆之内衙侍卫,浑身浴血,有擎天保驾之功在身,一身勇名当不是幸得,听说练兵也是不错的,当真是少年英雄了得,敢当这里可要贺喜大帅帐前又要添上一员猛将了,呵呵。”

李玄道却是哈哈一笑,并不答话,这些事情他都听得耳熟能详了,其中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人如今还号称是当朝第一宠臣,七弟派这么个人来潼关?其中是个什么意思?难道靠一个毛头孩子就想能起到什么大的作用?真是有些搞不懂……

第五卷 万里征途会英豪 第267章 绝情

“赵将军台鉴。

将军少年英雄,声名斐于朝野,不论才干胆魄皆让我辈武人汗颜,敢当闻将军之名久矣,有心拜见,奈何军务繁忙,今又领兵戍边,身不由己之下,与将军失之交臂,实可谓之于憾事。

不过,天公作美,前些时侄女金花回京述职,才闻其与将军有旧,既有此渊源,敢当心下喜之不胜,遂临去托之于片言只语,以表敢当敬仰之情,望将军不怪敢当唐突才好……

将军入朝已久,当知我李氏一族如今之窘境……敢当少小从军,乃直性之人,此中便不讳言。

想我李氏自高宗朝起,世代从军报国,殁于沙场战阵者数不胜数……族中自敢当以下,皆存忠义之心……”

看到这里,赵石脸上虽无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然隐约明白那位素未谋面的雄武军指挥使大人的意思了,这个人他自入京师以来,是屡有听闻的,至于印象嘛,行事严谨,有干练之才,麾下军卒之战力更乃京师诸军之首,为人处事与其族弟李严蓄兄弟二人大不相同,不然在之前一年京师变局当中也不会丝毫不受半点牵连。

论起品级来,这位李大人在位份上可是与他半点不差,但在这信中,这位指挥使大人姿态放的却是很低,意思也就不难明了,不外乎如今李氏在京师处处受制,如同过街老鼠般的处境有关了。

此时的大秦,门阀世家虽多,但其根基实力上都无法与唐时那些豪门相较,一来是因为地域所限,二来则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所致,唐时自太宗世民起,便多立门阀女子为后,对朝政多有影响,到得武后则天专权,外戚世家之兴盛实是已经到了顶峰之时,造就出来的也便是一群以门阀为依托,权力遍及朝野江湖的大家族了,到得唐朝末年,这些门阀世家多有星散,但割据中原者,无一不是门阀出身,战乱连绵,黎民困苦,大秦高祖晚年有感于此,又加西北门阀势力偏弱,遂立下遗诏,李氏之子孙不得与高门大姓联姻,后位人选更不得是权臣之后,由此一来,不得外戚之利,大秦门阀世家的形成便极缓慢,不过百余年过去,一些像杨氏,种氏之类的大姓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但在势力上,不论是比较唐初的长孙氏,还是后来的杜氏,崔氏,都是相差甚远的。

像李氏这样的家族,那就更不用提了,不过赵石并不了解这个时代这些大家族的历史渊源以及他们对待别人的态度,但经过李武之事以后,却对这些家族生出很多的戒心。

这位如今李氏一族的族长信上虽然说的谦卑,意思也十分明显,但他也只看了一半,便轻轻将信放下,他这人性子极是谨慎,心底更是冷酷非常,又怎会为区区一封书信所动。

眼光掠过对面一直低着头,这么长时间好像纹丝未动的李金花,虽是看不见对方的脸色,但对方的心情他还是略知一二的,在这个时候,他的心情不免也就带着几分快意,能让以前的敌人低下头,带着卑微来求他,这在前世可从来没有过的,不过感觉很是不错,大丈夫本该快意恩仇,前世时没有足够倚仗的权势,而如今他已小有成就,带给他的便是这些以前不会发生的惊喜了。

这一丝复杂的心绪在他心里转了一圈,随即转化为了嘴角一抹看似嘲弄的笑意,李金花似有所觉般抬起头来,她的脸色看上有些苍白,本来极有神采的一双眸子也有些黯淡,甚至带着些绝望,让这个身材健美,总带着男子阳刚英气的女子在这一刻看上去除了柔弱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不会答应什么。”赵石收敛了表情,直截了当的道,“不需讳言,我不信任你们……”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李金花已经慢慢将头转了过去,眼神也渐趋坚定,不过这时她只想与眼前之人唱上些反调,“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大人如今荣华富贵尽有,再不是当初那个敢在中军帐中……”说到这里,自己脸上先是一红,那一幕午夜梦回之间也不知想了多少遍,估计这一辈子也是忘不掉的了,这时说起当年之事,不由自主便说到了这个上面,虽是立马住了口,但这心绪之复杂着实难以用言语所表述。

“哼,雪中送炭?我可不是东郭先生……”冷冷的一句话说出,语气虽淡,却透着沁人的冷漠,好像在这一瞬间,几年前那个冰冷的不近人情的少年又回来了,“我的为人可能你还不清楚,我生平与人相交,不求对方言行如一,也不求相知如故,人心繁复,知交便少,这我最是清楚不过的,像我这样的人,一生之中可能连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也交不到,不过世间扰攘,皆为利益所驱,以后利害相关的朋友却不见得会少了。

但却有一点……”

说到这里,赵石微微一笑,举起酒馔将其中残酒一饮而尽,李金花坐在对面,听到东郭先生之语的时候脸色先就一变,淡蓝色的眼眸眨了眨,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出来,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脸上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她在李家从小便受排挤,冷言冷语听的多了,这句话虽是让她心中刺痛,但却也不算什么。

不过听到后来,心中却有些讶异,这些话那里应该出自一个十五岁少年之口,话语中有那么几分愤世嫉俗,却还夹杂着几分萧索之意,听来便让人心里难受,若是不知对方根底,还以为说这话的定是一个五六十岁,饱经人间冷暖的老人在侃侃而谈。

“但却有一点,我本是寒门出身,不知道什么大道理,讲究的便是恩仇两个字了,若是受了别人的恩惠,便当涌泉相报,不过若是与人结了仇怨,哼,这个结果还是不说的为好……成为朋友?”

说到这里,赵石摇了摇头,后面的话虽是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意思却再是明显不过了。

李金花呼吸急促的起伏了几下,在这个时候,她却也不知再说什么为好,一双略显粗糙的修长手掌紧紧抠住桌沿,一口气憋在心里好像要将胸膛炸开一般。

“金花替叔父稍过一句话来,大人能放下京中的前程,而带兵戍边,他是极佩服的,不过到了那里,却有许多凶险,他是极愿与大人并肩杀敌的……

金花不日也将领兵赴援,到时一定将这条性命还给你……不过不管大人是否能为李家在圣上面前转圜……其实李家之于金花早已不在念中……金花失信在前,也没脸再在大人面前多说些什么,金花这便告辞,只盼大人……善自珍重。”

……

疾步走出营外,天色已经黑的仿若浓墨一般,李金花如今心思杂乱,这次见面的情形想来想去,即在当初意料之中,却又多出许多的意外,这几年日夜都想见上这人一面,但如今却想离这人越远越好……

这几年仕途奔波,心中又有郁结难解,身心本就已经疲惫不堪,以前总还存着些念想,但如今想到这次见面之后,两人缘分估计也便算是尽了的,想到伤心之处,心口疼的好像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不知不觉之间,强忍着的泪水已经流了满脸,被这夜晚的春风一吹,脚底下竟是觉得使不出任何的力气,身子一软之间,便已经跪倒在地,喉头哽咽,强忍着才没有放声出来。

“是小姐吗?”远远的李树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马蹄声响,几个等在营外的亲兵随着李树已经靠近了过来。

李金花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用手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身子也好像立时恢复了气力,一跃而起,站直之后,心思已经清明了大半儿。

李金花呀李金花,你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情之一字既然强求不得,又何必效那小女子行径纠缠不休,自怨自艾,以后将他的恩情还给他便是了,大不了便孤老一生,这人心胸如此之窄,竟是容不下一个女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虽不是男儿大丈夫,但手下也有千百军兵听命,这眼泪怎是轻易流得的,她这一生本就已够坎坷,又何必为了个小自己很多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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