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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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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也太大了些,走了这许多时候,竟然才到得正门,而放眼望去,虽不说楼台殿阁,鳞次栉比吧,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围墙,还有隐隐间露出来的屋宅房舍,他娘的,谁家府邸估计也比不了,即便是皇宫内苑,估计也就这般模样了吧?

再瞅瞅来来往往的这些人,一个个年纪虽轻了些,但身子强壮,神完气足,透着勃勃的朝气,任拿出一个来,可不都是从军的好料子?

而且顺着承恩湖一路走过来,间或还能看到或独坐于湖畔读书的,或两人手谈的,或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秀美的风光之下,宛然如同一幅泼墨山水般的情景。

这等对于他们这些厮杀汉来说,透着几分难以言述的景象,真真让人感到与这里格格不入之外,又生出若自己也身处其间,那该又是一番什么模样的向往出来的。

“啧啧,这国武监竟真成了气候了啊……”年轻汉子带着些讶然道了一句,话虽说的有些轻佻,但深知自家将军脾性的,却都能从这话里听出那几分自豪出来的,而其中那知道内情的,更是暗自撇嘴,自家将军老毛病又犯了……

再往前走,便是国武监大门了,门高数丈,几乎和小城的城楼相比了,大门上方正中,一块匾额在春光中反射着闪闪金光,上面正是国武监三个大字,金钩铁划,气势足的和这大门一般无二。

而大门之前,却立着一块足有巨大的石碑,两行大字契刻于上。

左边一行,“苍天之下,非我故友,即我仇寇。”

右边一行,“四海之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驻马于石碑之前,仰头望去,年轻汉子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好像每一个字,都蕴着那舍我其谁的霸气,好像每一个笔画,都满含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好似隆钟大鼓,又好似惊涛排空,气势磅礴,扑面而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却又让人热血沸腾,难以自禁,根本让人无心欣赏那字迹到底是好是坏,就好像那石碑再是高大几分,若无这两行字在上面,也不过是一块毫无知觉的顽石罢了,而有了这两行字,就似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有了渺小之感,那顽石也变得神圣了起来。

咀嚼良久,年轻汉子才抿了抿嘴唇,脸色通红,似饮美酒,连道了几个好字,其他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秦地狂生江游江顺水,好好,好个江游江顺水,好气魄啊好气魄,这次来,却要见上一见此人了……”

“爹爹,这人好有名吗?”

“哈哈哈……只这几个字,爹敢作保,此人定已名满长安,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第八卷 繁华尽处是吾乡 第688章 小叙

“将军之言有些过了。”突的,旁边有人插进了话来。

高踞马上,正觉得意气飞扬的年轻将军转眼看去,方才看的过于入神,原来石碑之侧,已经站了一人,也是年纪轻轻,一身藏青色服饰,长的也是白白净净,意态闲舒,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双眸中仿似还带着几分纯真,直可谓温文有若处子,还带着满身的书香气。

略一打量,这样一个人自然入不得年轻将军的法眼,所以,他这里也没问对方名姓,立马便不客气的道:“某说错了?还是你看着某家好欺,故意上来寻事?”

他这一沉下脸来,威风顿显,带着凌厉和压迫,足以让胆小之人喘不过气来,之前那点玩世不恭和豪侠之气也是一扫而空。

但那陌生的年轻人好似半点不觉,只自顾自带着他那独特的笑容,拱手为礼,慢条斯理的道:“将军大人言重了,在下之所以冒然相扰,只因写这幅字的那人,实当不得将军如此盛赞……将军有所不知,就拿方才将军说的名满长安四个字吧,就万万当不起……”

“将军许是有几年未曾回过长安了吧?咸宁二年时,因这方字碑,可是起了不小的风波呢,朝中御史上奏陛下,欲治国武监一应官佐狂妄,篡越之罪,便是由这碑刻所起,最终还是因为督学大人进宫面圣,备陈利害,陛下圣明,这才允了这碑刻依旧立于此处。

然那口出狂言的国武监生员江游江顺水,也被罚作看碑之人,每遇人来点评,便要出面做些解释,此实为激励国武监生员所作,非是哗众取宠之举……所以,名满长安到还算有些,但一字千金,恐怕未必……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将军大人恕罪。”

“哦?”年轻的将军一愣之下,心道,不想竟还有这等轶事,再瞧瞧左右,心中顿时恍然,不由失笑,随即抱着小童,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哈哈一笑,“失礼失礼,某乃扬威将军张锋聚,确如先生所说,已是多年未曾回转长安了,不想方一回来,就闹了这么一个笑话,得罪得罪。”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便是那不成器的江顺水,如今不但是个看碑的,且还添掌国武监刑律,故弄玄虚,不值一笑……”这个时候,才能从这个温润如处子临风的年轻人身上察觉到一丝扎手的菱角出来。

两人对视,不由都笑了……

这年轻将军正是回京述职的张锋聚,自景兴四年,调转潼关任职参将,这些年他确实没再回过长安,不过出去的时候只是个都尉,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正五品扬威将军了,咸宁一年,河中金军渡河近洛阳,劫掠甚急,后周请援,大将军张培贤令副将折汇率兵击之,溃敌于洛水之侧。

金将契丹人耶律麻率兵渡河,欲断秦军后路,时值前方激战正酣,耶律麻率兵五万汹汹而来,潼关守军亦不敢轻易出关相救,此时,后军身为大军后军副统领的张锋聚悍然率八千劲卒回军而击,与轻装急进的金军遇于阳县,两军相逢,张锋聚身先士卒,高呼杀胡而进,所率兵卒,士气如虹,人人悍不畏死,激战竟日,大破金兵。

追敌一日,数战数捷,斩获无数,金兵几近全军覆没,只金国悍将耶律麻带数人仓皇渡河而去,若非士卒疲惫,自身损伤也不轻,不然的话,尽可以渡河直入河中了的,此战,大捷。

而经此一战,张锋聚居功至伟,不过却也因不顾军令,吃了些挂落,只功劳太大,最终还是连升两级,成就了扬威将军的职衔,这一战下来,潼关将旗中便又多出了一面,潼关守军中也多了一位年轻的张偏将,至此,张锋聚才算在东军中崭露头角,站稳了脚跟,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经此一役,这几年金国再没渡河一步,反而是后周上下凛然,洛阳守军加了足足有一倍,而在咸宁三年间,又与金国眉来眼去,定下了盟约,开了边市,这左右摇摆,两厢讨好的功夫,实是秦人望尘莫及的了。

这次张锋聚回京述职,其实并无多少要紧事,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祖父张祖大寿,他这个孙子必定要走上一趟的,所以说是回京述职,其实就是请假,回西北给祖父祝寿去了。

在西北呆了十余日,闹腾了个够,西北张家如今一门皆显,这个自不必提,而身为三代孙的张锋聚能如此出息,却还是家中的头一份,正经是家族兴旺不可或缺的一环,在家中受到的重视也就不用多说了,尤其是素来威严的张大将军在孙子临去的时候,还将孙子叫到跟前,很是痛饮了几杯,说了些私房话。

而这些话中,让张锋聚感到吃惊的是,最多的还是关于自己那位远在京师,据说当了教书先生的义兄的。

而老爷子头一句说的就让他很是吃了一惊,你那结拜兄弟其势渐成,羽翼亦丰,你要上些心了,不过说起这个来,张锋聚也只是有些意外,并没真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和长安那边的书信往来,一直没有断过,对于那位义兄的能耐,他也从未怀疑过,就算现在在长安弄出来一个什么国武监出来,让他颇觉着义兄这是大材小用了,却也觉着没什么,一旦大战将起,只要朝廷不糊涂,还能少的了义兄?

至于说羽翼丰满,他张锋聚可不就扎扎实实算是羽翼中的一个?李金花,杜山虎,段从文,张嗣忠,还有那许多曾经东征,入蜀的旧部,如此自成格局的也很有那么几个,再加上赵氏……说是羽翼丰满到也不值得怎么惊讶……

但之后老爷子又屏退下人,神神秘秘的说了两句,才是真正令人吃惊的……

“你啊,可别不当回事,其他的估计爷爷不说,你也晓得,但你肯定不知道,你那义兄已在吐蕃打下了根基吧?”

“吐蕃低地已经多了一位大英雄,人称嘎巴其阿瓦,知道什么意思吗?太阳之子的化身,曾被他们的神王砍下过脑袋,却又长了出来,神通广大,专以反抗神灵为己任,你又知道此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这人已经统和了吐蕃低地许多部落,近几年,将高地那些吐蕃贵族们的联军打的抱头鼠窜,吐蕃高地的奴隶蜂拥逃向低地,聚集在他的旗下,并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号,这么着下去,早晚有一天吐蕃就都是他的了……”

“你知道此人的来历吗?此人是个地道的汉人,以前不过是西北这里有些名气的马匪头子,可能你也听说过,这人叫李匪,匪号匪老四便是,起初你爷爷也没察觉什么,但前些年就明了了,此人趁着西夏那边闹了凶的时候,聚集了一大群马匪,而你那义兄……嘿嘿,胆量气魄也是不小,不客气的来信让你爷爷私下里给了那李匪不少军器,本来你爷爷这里还担着些心事……不过接下来可好,人家掉头便冲进了吐蕃,如今渐渐已是势不可挡,成了一地土王了……”

“唉,还是胆子小了啊,那会儿你那结义兄弟还来信说,让咱们张家这里派些人手过去,爷爷……他娘的,之前有些担惊受怕,为了你小子,爷爷这里才担着天大的干系,凑足了那许多军资,还担心这群白眼狼掉头跟咱们过不去,所以之后这些家伙去了吐蕃,心里还松了口气来的,哪里还愿意再掺和进去?”

“就这么着,事情耽搁了下来,错过了开头,现在那边可谓是人强马壮,比之咱们西北镇军还有不如,估计也差不多少了,再要派人过去……嘿嘿,没了就显得咱们张家气量不够,落了下乘了,所以爷爷这里索性也就不闻不问,把这个人情留了下来……”

“但这几年下来,爷爷可真是后悔,只这几年间,贩到咱们大秦的吐蕃马你知道有多少?西北这地方,你有了马,那就什么都不怕,现在光咱们延州镇军,这马就使不完的使,有了这许多马匹,若朝廷下令,爷爷都敢下军令状,十日之内,就能扫清西贼那边靠近延州二百里内所有军寨……若折大将军还在……唉,老将军多年夙愿说不定就能得尝了的……可惜……可惜……”

老爷子喝酒就话多,这个张家子弟没有不知道的,之后老爷子还说了许多,其实从说起折大将军开始,张锋聚就预感到了,果然,老爷子说着说着,话题已经转到了当年那些战事上面,张家子弟谁谁谁战死在了哪里,又有谁谁谁胳膊腿丢在了哪里,又于何时何地,砍下了何人的脑袋,卸下了谁谁谁的胳膊腿。

这就像读书人总是子曰诗云,将门子弟闲聊起来,说的也就是这个了,十遍八遍听下来,早没有了早年的新鲜劲儿,但却将仇恨深深的植入了后代子孙的骨子里,西夏和大秦就这么一代代的将仇恨延续了下来,即便是不动刀柄许多年了,这血淋淋仇恨却是没人能忘怀的了。

直到老爷子不胜酒力,终于醉醺醺的倒在榻上,嘴里还在念叨着,张家之仇,不比折家,种家少上一点,爷爷这些人老了,这仇就要落在你们年轻人的身上……吐蕃人可为助力……长安……却还要靠……

祖孙两人这一番密谈,却让张锋聚好几天晚上没睡着,震惊之余,却觉着爷爷说的有那么一句太在理了,这交情还得常来常往才叫交情,这些年是不是书信来往的有些少了?面也没见一次,这交情这么下去是不是就淡了?到得最后,你欠我的情,我欠你的情,交情是不是就变了味道?

胡思乱想之下,却是自家婆娘抱怨幼女渐渐长大,是不是该定一门亲事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一亮,奶奶的,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于是,从西北回来,队伍中也就多了个小童,闺名张娥,小字月儿的便是……

闲话少叙,张锋聚咋了咋嘴,心里还是有些好笑,这人也太倒霉了些,写了几个字,被玩笑般罚到这里看碑不说,还掌了这国武监的刑律,你说倒霉不倒霉?

掌了刑律,为什么说倒霉呢,这个好理解,军中最不受待见的是谁?估计除了做菜如喂猪似的厨子,就数这掌着军法的军中虞候了,此等人干的其实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任你豪爽如孟尝,只要干了这个,也要变得生人勿近,让人感觉沾了你的边儿,就沾了晦气似的,没好。

干御史的不招人待见吧?但转作他职,几年下来,御史的痕迹也就淡的差不多了,于仕途无碍,当然,得罪的人太多太狠,那就两说着了。

但军中虞候干的是什么?轻了每天打人板子,重了那可是要杀人见血的,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也抹不掉身上的血腥味儿,军中最招人恨的角色非虞候莫属。

尤其让张锋聚感到有些好笑的是,这么个少爷似的家伙,竟然掌了刑律,也不知其中到底又有何故事。

这人到是有趣,可惜,今日还要去见大哥,不然邀这人喝上几杯,也是不错,遂笑着颔首道:“今日有事待办,不能在这里多耽搁,改日,改日我请你喝上几杯,如何?”

那年轻的看碑之人宠辱不惊的笑着,还是那般慢条斯理的答道:“即蒙不弃,怎敢相拒?不过,张将军可是来见督学大人?”

第八卷 繁华尽处是吾乡 第689章 新鲜(一)

见张锋聚有些错愕,年轻人轻声笑道:“若顺水听了名满长安的扬威将军名姓,还懵然不知,岂非便和那聋子瞎子一般了?

而将军大人百战归来,征尘未尽,便来到国武监门前,自然是来见督学大人的,不然,还真能是专为来瞧这秦地狂生的几句胡言乱语不成?”

张锋聚拍了拍额头,哈哈大笑,越瞧眼前这人越是有趣,这人乍一看上去,觉着温文内敛,但几句话下来,这嘴巴可一点也不饶人,偏偏又让人生不出半分气恼出来,别的不看,就这等言语风范,就很不简单。

那江游也笑了,不过依旧看上去温文有礼,如谦谦君子,一点也不毛躁,却也让人感觉不出一点的亲近来,很奇怪的感觉,但却又真实的存在。

“将军若寻督学大人,无人引路,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张锋聚听了心里就一笑,这些年钻营之人见的也不少了,只是不想这位心思也是一般,到是之前高看了他,不过嘴上却道:“那一事不烦二主,你便随某转上一转?”

年轻人却苦笑微微摇头,“将军如此人物,本应亲近效劳才对,不过在下确实走不开……不过这里人手到是不缺,待在下召一人为将军大人引路便是,不过在下还要冒犯一句,将军虎威,所属赫赫,若这么进去,又有几人能当得将军威势?惊了监内生员,反而不美,不如先寻一处所在,安顿了将士,再带一二随行入内,如此可否?”

……

到也没费太多功夫,年轻人又如识途老马的指点着国武监正门周遭,介绍着几家新落户的客栈哪家价钱合适,哪家饭菜可口,哪家的老酒最烈最醇,殷勤的很,也纯熟的很,直到许多年之后,张锋聚才知道,这个貌如处子,却心狠肠毒,有若蛇蝎的家伙,家中竟然是开客栈的,别瞧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种子模样,却是个地道的商家子。

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

国武监周遭已经变了个模样,客栈酒楼也已有了不少,和后世差不离,有学生聚集的地方,必然便离不了这些东西,国武监建于此处已有数载,还有了些名气,再加上猛虎武胜军也建军于此,人数渐多之下,便也日渐繁华了起来,如今虽还略显有些单薄,但俨然已有了小镇的雏形,和当年冷清模样也有了天壤之别,所以也就不怪重回此处的张锋聚感觉那么新鲜了。

而按照江游所说,随着国武监生员日多,探亲访友的也便多了起来,但国武监有规矩,闲杂人等除非必要,不得擅入监内一步,所以一般皆是先宿在附近的客栈之中,再招人进去寻人来见,渐渐已经成了国武监惯例,那么客栈,酒楼,茶肆之类的歇脚地方哪里还会少了?就算国武监自己这里只弄了一个驿馆,但那些生财有道的长安商家哪会闲着?所以这样的地方今年一座,明年一座的也就起来了的,而江游的父亲,也正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遣走了护卫,年轻的国武监军法官又招手叫过了一个路过的生员,低声吩咐,瞧着那毛头小子一脸的惶恐,好像见了鬼似的模样,张锋聚对这年轻人的好奇也达到了巅峰,临走之时,倨傲的扬威将军破例许下了承诺,言道:“以后若想从军报国,就到潼关寻他,定然不会叫你失望便是。”

带着两个牙兵走入国武监大门,回头望去,那年轻人又隐入了高大石碑的阴影当中,在那高大的石碑遮挡之下,很难有人注意阴影之中还站着个人,就像西北躲在荒草里的金缎子,只有窜起伤人的一瞬,才会在阳光下展露出自己最华丽的一面。

此人将来了不得……颇有感慨的张锋聚暗自感慨了一句。

不过很快,他也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当年武学是个什么样子他自然记得,但如今从武学脱胎而来的国武监却再也看不到武学的影子了。

进了堪称宏伟的国武监大门,展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条足够十余匹膘肥体壮的河西健马并骑而行的青石板大道,清亮而又整洁,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嘚嘚声,在两旁疏落有致,状似护卫的老树中间,敲奏出一支欢快的撩人小曲。

那引路的国武监生员没有怎么回应张锋聚关于江游此人的故事,而是刻意的岔开了话题,指着绵延向前的大路道,“将军来的早了些,沿路径直向前,便是如今还未竣工的讲武大堂,以及左右陪楼,若将军晚几个月过来,那里许已建成,定然能让将军有不虚此行之感的,只是现在还未能完工,将军却是见不到了……咱们到得前面岔路,就得转右,先去西校场寻一下,早晨时,听同窗谈起,今日西校场有国武监生员,与猛虎武胜军将士的一场马球,若督学大人无事,许会去瞧瞧……”

闻言,张锋聚眼睛亮了亮,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怀中女儿却兴奋的叫了一声,小手指着不远处,“爹爹快瞧,那里是什么,神仙住的地方吗?”

几个人抬眼望去,那里却是一个不高的小丘,瞧了瞧,张锋聚还隐约记得此处,当初还是武学的时候,这里应该是插着一杆大旗,好像大军扎营的时候,中军所在插下的将旗一般,而已故的折大将军就将武学官署设在旗下,当初瞧了,还觉着折大将军果然气魄非凡,不失军人本色的,不过现在只在国武监大门口站了那片刻,就已觉出,和现在的国武监相比,当初的武学可不就像叫花子一般了?还谈得上什么气魄不气魄的。

而现在这个不算很大的小丘,却也完全变了样子,高大的旗杆子已经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却是一栋二层楼台,门朝东方,直面承恩湖,四周原来颇显杂乱的武学官署也被林立的毛竹所替,蔚然成荫,更为可观的是,小丘下面,却是一片绿水环绕,波光荡漾的小湖,湖上有桥,直通岸边,此时春光之下,正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来往于上。

再往小丘上看,影影绰绰,还能看见丘上竹林之间,有三两处小亭,小亭之内,据案读书的身影隐约可见。

春光正浓,此景当可入画,不怪自家女儿一见之下,就说出神仙两个字来,不过唯一让人觉着白璧微瑕的是,生员们穿的衣物多数皆乃深色,与这景致着实有些不符,若换成是宽袍大袖的素色儒服,那才真叫相得益彰。

身边引路的年轻人不以为意的笑了,但笑容中洋溢出来的浓浓自豪之感谁又能感觉不出来?

“那是文韬阁,看着近,其实走过去还得些时候,和东面的武略阁相对,皆乃我国武监藏书之处,供国武监生员任意览阅……将军大人若是有闲,可上去一观,居高临下,远有青山,近有绿水,这等景致可不多见呢……”

“好地方,不过在这里读兵书?没的分了心去……”貌似反驳,实则乃是称赞,不过张锋聚心里还是有些惊异,没想到大哥还有这等本事,但为何自家府邸却那般简陋?再有,这几年不见,不会将心思都放在这些土木花草上面了吧?

“开饭喽……”

声音粗壮,带着古怪的颤音,还拉着长长的尾巴,让张锋聚猛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旁边的两个护卫本来好像长的马背上,稳若磐石一般的身形一阵晃动,险些栽下马来,怀里的小童张娥颤了一下小身子,立马用小手捂住了耳朵。

旁边的年轻人讪讪的解释,“那是孙大娘,西属第二饭堂的掌厨,别看泼辣了些,但却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烟熏肘子,更是长安一绝,督学大人特意请了她来,让平常难得上桌的豕肉成了美味佳肴,让人趋之若鹜……

不过第一饭堂的林掌厨还是要略胜一筹,所以……一到开饭口上,就要上演一番龙争虎斗……”

好像要验证他的话一般,远处又有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加入了进来,共同演奏出一曲合唱,顿时眼前安然悠闲有若仙境的美景荡然无存,小桥上,竹林中,楼宇之内,都有人影快速的冲出来,逐鹰走狗般乱纷纷的向一个方向奔了过去,看的张锋聚目瞪口呆,反而是怀中的张娥拍着小手,咯咯笑个不停……

第八卷 繁华尽处是吾乡 第690章 新鲜(二)

又向前走,身旁的年轻人很是健谈,就像是刚下了蛋的母鸡,带着些许的骄傲,不停的为张锋聚几人指点周遭景物人群,一路上也没停嘴,从国武监的种种规制,到各种科目,再到生员来历,等等等等,说的眉飞色舞……

张锋聚也没觉着不耐烦,反而时常问上一句两句,显得颇为兴致盎然,毕竟已经老大不小,加之带兵多年,跟年轻人到底是不一样了,心胸气度皆非当年可比,只寥寥几句话,那年轻的国武监生员便觉着受宠若惊,真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的。

其实这一路走过来,最有看头的还是各处立于显眼出的训言警句,每每都是别出心裁,值得人细细咀嚼,最难能可贵之处,却在于这些或振奋人心,或发人深省的训导之言,多数却都出自年轻人之手,和这国武监隐隐现出的氛围一般,朝气蓬勃中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气势出来,实是让人惊异羡慕。

过青松水榭,到诚勇寓所,再往前,便是锦衣华道,前面大隐阁,若愚讲堂,又有骑步联司,等所在。

年轻人一一指点介绍,说的也是口干舌燥,连带着还有许多趣闻,比如那青松水榭当初乃督学大人居所,但后来却给了国武监中的老教授,让那老教授感激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估计是一辈子也不曾住过这等好地方……

还有锦衣华道,乃国武监建成的第一条正道,适逢猛虎武胜军建成,一干选出的猛虎武胜军将佐身着锦衣,乘健马,从此出国武监,乃国武监草创后,第一桩盛事,故而名之……

大隐阁,乃生员静读之所在,因严禁喧哗,虽众人齐聚,也能鸦雀无声,安心向学,如隐士居所,故名大隐……

若愚讲堂,取大智若愚之意,乃讲授兵法战阵之所在,骑步联司,乃骑兵科,与步兵科生员辩论之所,那里话题永远只有一个,怎么才能让骑兵和步兵协同默契,不分彼此,自创立以来,多有奇谈妙论,国武监则有人记述成册,再过些年,未必不能创出一门全新的兵法出来的。

如此种种,处处都透着新鲜味道,不过别瞧这些地方各个名字都透着古韵,又别有意味,而年轻人说起来,又好像发生了不少故事,但张锋聚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地方建成估计皆是不足五年,但越是往前走,他这心里的惊讶也是越多,这些年他身在潼关,与赵石书信往来,不过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那率领千军万马,有将帅之才的大哥却在京师办什么国武监,就不觉有些好笑,心里从没当一回事过,只是觉着,也许是大哥在京师闲的无聊,这才有此游戏之举,也是亏了是大哥,换了是他张锋聚,别说去办什么见鬼的国武监,就算是听到办学这两个字,估计也要头昏脑胀一番的。

不过现在瞧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别的不说,只这国武监从无到有,数年间,便建成如此模样,若还要说是游戏之作,恐怕连他自己都是十二分的不信。

而他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初入羽林左卫,只有满腔热血以及一身勇武的毛头小子了,走走瞧瞧,他的话渐渐少了许多,心里却已经开始在揣测这国武监将来到底会成就怎样一个局面,对于当今的大秦来说,如此特异的一处所在,又将令大秦整个军旅乃至是政局产生如何的变数?

到底还是要和大哥仔细面谈,才能更清楚的知道其中关节啊……他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慨了一句,诚如祖父所言,自己这一身官服,除了是自己拿命拼回来的以外,这际遇也是世家子中少有的。

当年年纪轻轻,脑袋一热,便孤身来了长安,武学扬名,入了羽林左卫,接着便是宫中剧变,几乎是莫名其妙的立下了擎天保驾之功,后又随结义兄长东征女真,立下战功无数,回到长安,不两载,又随兄长入蜀,变故迭生,却又峰回路转的成就了平蜀大功。

之后辗转潼关,只是这一次,才脱了兄长羽翼,实打实靠着自己的本事晋至扬威将军,驻足回首,这十数年间,真个是风起云涌,若非当初懵头懵脑,离了西北,怎会有如今的扬威将军?若非碰到结义兄长,又怎会有今日的自己?

一番际遇,小有成就,本来心里还颇为得意,想着这回见到兄长,总该能昂着头说话了,但现在仔细想来,还是那般令人丧气,一如当年那般,那位大哥到底想的是什么,猜上半天,也不定能猜到点子上……

身旁的年轻人也察觉到了异样,止住了喋喋不休的话语,沧桑和沉重渐渐布满年轻将军的面庞,冷漠和坚毅的光芒在眸中闪动,由血肉横飞,宛若地狱的战场杀伐织就出来的回忆,让他整个人都变了模样一般。

“前面是……弓箭场,专供生员练习射术之用……”动物般的本能让年轻的国武监生员感到了压抑,说话也变得拘束了起来,年轻人的骄傲,就像是外表华丽的瓷器,一碰即碎。

张锋聚回过神来,带着歉意的笑了笑,又拍了拍有些不安的女儿的小脑袋,望向前方那粗大的原木围成的地方。

隐隐的弓弦震动以及箭矢飞射带出的锐啸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熟悉,终于算是见到了一处和军营差不多的地方了,两个一瞧便知道吃的是刀头舔血那口饭的护卫亲兵已经眼睛发亮,就像是两头从冬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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