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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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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田地之间,人家极少。庄户多是临河修坝修堤,结为村寨,侵占农田极少。”
  说到这里,李道宗还是诚恳道,“臣忝为鄂州刺史,观摩沔州一二年,今奏请陛下,明年鄂州可效仿沔州,当能改獠为汉,稳定武陵蛮故地。若能持之以恒,三十年后,围圩造田、修坝固水,可再得两个长沙。”
  开发南方是必须的,汉时荆襄地区,算得上开发后丰产的,以长沙尤为突出。这是一个在洞庭湖以南的地区,远离中央不说,周边地区密布“南蛮”,更有“山越”遗族,可以说是唯一的亮点。
  但按照李道宗的描述,三十年后,将会是多点开花的局面。而且就算不看三十年后,就以现在河北辽东论,环渤海的航运,不但节省了人力物力。每年入冬后对边境民族的防御和反攻,临时征发民夫,就有大量的民间力量储备。
  这些力量,多是在这些河北辽东新生的州县港口码头中。一个河口码头,就能支持一个团以上的物资运输和兵力,而一次作战,除了军功之外,以往难以运回的战利品物资,不再是就地销毁或者焚烧的玩意儿,而是可以迅速转化为兵部账面收益的财产。
  “君为国忧思,不过事涉民政,还需慎重。年后再议。”
  “是,陛下。”
  李道宗并没打算今天就让皇帝点头,此事他先牵头出来,不过是抛砖引玉。他一个宗室,想那么多反而会引起皇帝的反感乃至猜忌。再一个,他那个李道兴兄弟还在南海吹台风,兄友弟恭全家受挫的戏码都上过了,合该要给点甜头,自己混甜头不算本事,得学沔州的那位堂官才是。
  鄂州是个好地方,尤其是永兴煤矿已然正式开采,盯着永兴煤矿的人还少么?现在在家里焦头烂额摔碗发脾气的长孙无忌,原本可正是打算自己在年会时候提一茬。
  若非中书令自己弄了个孽女出来,还轮得到他李道宗一个宗室跳出来牵头送人情?
  李皇帝把这件事情推到年后,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并不是军国大事,拖到年后也不影响什么。
  但是这期间,京城只要还或者的勋贵,都会来找李道宗拜个年。
  鄂州獠人如何治理?三十年后还朝廷两个长沙?这特么都是狗屁,能不能弄个传世物业出来,才是真正要紧的。
  只是人在江湖飘,哪怕是砍人,也得弄个高大上的名头。
  “为君分忧”“心系百姓”,总归是更好听不是?
  待君臣会议结束,一群大臣裹着遮风大氅,都悄悄地跟上了江夏王的步伐,还没出宫墙,就有人急不可耐地亲自跑去喊了一声:“郡王今夜可有安排?某听闻郡王喜好葡萄酿,恰好新得一瓶康居珍藏……”
  


第九十二章 令公行
  朱雀街的积雪和往年一样厚实,但是和往年不同的是,如今的长安城,有专门的一百零八坊“环卫部门”,隶属执金吾衙门,环卫工人因为时常在衙门的斜对过魏征府受熏陶,于是相当的一丝不苟……
  贞观十四年的长安城环卫工人,带了一点点“城管”的属性。
  “这些雪松竟然活了。”
  二十四岁的李承乾在马车中,抱着一只暖炉,隔着车窗玻璃,看着朱雀街两边种植的绿化树,有些讶异。
  这些“歪门邪道”兴起,也不过二三年,除了雪松,也种华山松、油松、青杨、银杏,但尤以雪松为最,主要是皇帝喜欢。城外多是种水杉,因为树干长大,用来打制家具是次了些,可用来做水车、龙骨、器物耗件、车马配件,那是绰绰有余。
  “可有甚么话,需要老夫帮你带的?”
  长孙无忌靠着车厢,眉头也不挑一下,看到两边街道上民户有条不紊地生炉子点火,也不甚感兴趣。
  “问个好就是,与大郎相交,单凭心思即可。”
  李承乾坦然了许多,也不再去思量皇帝老子到底是不是要废了他。这几年下来,他不敢也不曾对外人说过,其实他对“皇室”的心思淡了许多,更别提“皇位”。只是,马宾王告诉他“身不由己”,这才任由东宫两班推着走,至于能走到什么程度,他其实已经早已不在意。
  他本该在意的,可万万没想到,见惯一件件事物在天地间产生极大的变化,这便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能做一回江南道黜置大使就好了。”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尤其是在这个舅舅面前。
  于李承乾这个暖男而言,八牛犁曲辕犁的极大成功,颇有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大彻大悟,这是他皇帝老子称赞他如何“老成持重”“谋国之言”都不能获得的喜悦。
  相较于“得位”,他更希望“得道”。
  看着太子外甥心不在焉的样子,长孙无忌并没有生气,反而难得地开口道:“京中若有疑虑,诸事可问马周,如若不决……且去魏征府邸拜访就是。”
  “嗯?”
  李承乾一愣,但马车已经离开了城门。
  这一次外出公干,长孙无忌难得地没有老板送行,不过他眼下日子不算好过,这一次的“公干”,也有“惩戒”的意思在。
  只是出于“废物”利用的想法,让长孙无忌顺便考察一下沔州诸事,看看是不是和江夏王李道宗说的那样,可以把沔州的施政方式,移植到鄂州去。
  灞水乘船至蓝田,然后陆路到蓝田关,随后转丹水南下,便是一路坐船到襄阳。宰辅的仪仗,如何也不会寒酸,更何况,此次出行,好歹也是由储君送行。
  汉水入冬也不会冰封,即便是有冰封,也是少数年景。今年的汉水支流多是一层半寸一寸的冰壳子,比不得北地三尺厚冰。
  “这襄阳城,倒是有些旧年气象。”
  眼前的城市,才是长孙无忌印象中的城市。前隋如此,武德年如此,城内城外泾渭分明,贩夫走卒佝偻猥琐,达官贵人趾高气昂。目中工坊污水横流杂物遍地,田间垄沟不整,界限却是极为分明……
  倘使前几年,他还是爱极了这等与世无争的景象。只如今们,便想着这工坊着实的惫怠,需好生调教;田亩无甚规划,偏是百十来亩地收了一户人家,万亩田地岂不是造了五百口人?万亩地,有二三十人伺候,便是大大的浪费。
  他又想着,将这多出来的四百多人,分个一半去工坊,那一定是有利可图的,当年回本。剩下的老弱病残,养着也就是养着,兴许还能出几个神童……
  猛的一阵南方冷风,阴冷的厉害,顿时让老阴货一个激灵,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襄阳城两天也没有呆住,便顺着汉水,忙不迭地往沔州去赶。
  过复州,入沔州,汊川县县令裴行俭早已派人守候,只是哪里晓得,长孙无忌带人直接在他处上了岸,美其名曰“暗访”。
  “此间有个十二年水库,没曾想竟有这般大。”
  一行人在水库大堤上行走,远处的“小岛”,都是原先谷地矮丘的“山峰”,水库就是一个人工湖,湖中还能瞧见原先人类生存的痕迹。大约是个富户,居然在门口摆了石尊,还有寨墙,也是垒石而成,此刻风平浪静,看的一清二楚。
  “汊川县因此水库,得田二十余万亩不说,还让獠人纷纷下山,倒也是一举多得。”
  “此间田亩也是和别处大不相同,非是‘井田’,而是‘圆田’。”
  “用的起八牛犁,多是‘圆田’,且定是有大庄园。”
  “前方临河有个工坊区,风车林立,迥异非常,听说是临漳山学童手笔。”
  “张梁丰之营造法式,天下无出其右。”
  一行人边走边看,只觉得这田地虽然宽阔,也如襄阳那般有些寂寥,可一看就是打理的极为精细,甚至在灌溉渠的进水处,还能看到竖好的牌头。有专门的农官亲笔刻字,关于贞观十四年春耕的计划。
  “那边是青料塔,应该是养了牲口,看规模,怕不是数量不少。”
  “如今也只讲存栏量,贾氏之条例,实在是好用。”
  “噢?居然是河南黄牛,这是好牛种,能有千斤出头。行走山地也极为便当,河东河套多用此牛,且肉质不差。不过如今却是又出了新黄牛,据说在东都,就是不知甚么时候推行。”
  “这气味……唔,想来是在制奶干的。没想到还产奶。”
  中书省的年轻官吏作为随员,自然不可能没水平,又因长官喜好缘故,中书省如今的新人官吏,多是受“王学”影响之人。
  嘀――
  一声急促的哨响,就见前方的工坊区,一个寨墙分割的宿舍工棚中,一连串各色各样的工人,或跑或走地出来。有的还穿戴不甚整齐,但都是在寨墙门口集合。接着,他们自动排好了队列,站定在那里,受着工头的训诫。
  工头们似乎大声嚷嚷着什么,很快,这些肤色黝黑的工人,都是一言不发地听着,然后伴随又一声急促的哨鸣,不同的队列跟着不同的工头,前往了不同的工坊。
  这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幕,但对历经隋末大战皇权争霸的中书令长孙无忌来说,这一幕实在是让他心惊胆颤。
  “令公,可是天气冷了些?”
  “无妨。”
  长孙无忌摆摆手,然后道,“去见见汊川县令吧。”
  裴行俭见到长孙无忌也是奇怪他的脸色怎么那么糟糕,不过还是上前恭敬行礼:“见过紫微令。”
  “守约,汊川工坊中,汉獠同工,倒是罕见啊。”
  “倒也没甚么罕见,沔州工坊,多是如此。”
  “难道汉獠不争么?”
  “旬日做工,苦不堪言,哪有甚么气力去争个长短。反倒是亲近不少,多是同仇敌忾,时常和别家同行斗殴,这才是让人头疼的。”
  听到裴行俭的话,长孙无忌一时无言。
  


第九十三章 耿直的尬聊
  一个下州所属的县,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大约民千几百户就了不得,再有二三十个乡寨,其间或有村,或有落,或有人家。
  桃花源记那般的描写,多是在这些远离中央的州县。而这里的人们,那些扎根于此地的普通农户、山民,也的确确也桃花源记那般,“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无知,是漫长时代中,苦作数代农家子弟的特点。在没有廉价的纸,廉价的印刷术,中央政府普及的官方经典,完善的科举道路之前,农家子弟要谈吐自信,“出淤泥而不染”,可能性为零。
  “上品无寒士”除了门第贵种的粗暴阶层划分之外,更是一种简单的,直接的,有效的选才方式。
  因为,“才”,魏晋以来,多起伏于“门”,哪怕是“寒门”。
  正经的农户子弟,他们从来不是“门”,他们在“八王之乱”前后的发迹历程,一定伴随着暴力,且在暴力中,淘汰了数以百万计算的同类,这才登顶。
  马周缘何难能可贵,为何两京之中,训诫家中子弟时,尤以马宾王为“别人家孩子”之最?因为马周只有一个。
  汊川县,原本只是一个几度破落又恢复的穷苦地界,但入眼处,竟是欣欣向荣安逸祥和,长孙无忌即便“事命于君王”,却也让自己“旧时抱负”对这些画面,表达了崇高的敬意。
  这敬意,便是汊川县城之外,集聚的市镇中,那些梳髻小儿,手中挥着亮黄枯竹杖,却郎朗念道:“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小儿肩挎书包,包中有书卷,饶是扣在小儿髻上的兜帽被寒风吹的微动,也还是冻的嘻嘻哈哈,抱着脑袋冲到了“私塾”。
  “汊川还教屈子、荀子之学?”
  长孙无忌胸腹之间,仿佛有一股力量,只让他觉得分外有力,竟是与有荣焉。裴行俭老老实实回道:“回紫微令,荆襄多以‘去假求真’为理,长史同往来州县同僚及友朋,又常言‘惟楚有才,只求真理’,故兴起‘私塾’,多因之而变。”
  “张德乃幼狐老辣,虽狡诈多变,老夫却也不得不佩服。有人曾将其比之王巨君,老夫却不以为然……”
  本来长孙无忌这番话,是相当的意味深长,但他万万没想到姓裴的都特么耿直。
  “王莽也配和长史比?”
  “……”
  裴仁轨是你叔?
  所以说,凡事就怕尬聊,没看老夫在装逼吗?
  老阴货只觉得这小伙子当真无趣,不过当看到那些童子到了“私塾”,竟是毕恭毕敬向老师行礼,倒是眼前一亮:“尊师重道,教化之功啊。”
  “回紫微令,这些童子哪知甚么‘尊师’,不过是家中大人耳提面命,学堂中又有《沔州蒙童日常行为规范》指示罢了。尊敬老师,便是日常行为中的一项,若是做不到,一年三学期,学期学年想要评个绩优,自是无望。须知去年汊川县,绩优学生除州县嘉奖之外,也有一笔贴补,有一百贯之巨。”
  “……”
  接着,裴行俭又和老阴货解释一个县才十个县“三好学生”的名额,又解释什么叫做“三好学生”,又解释《沔州蒙童日常行为规范》是有曹宪曹老爷子背书的,并且长史说了,谁要是把旧年学徒的规矩写成文章,就把谁吊起来打,当然为什么会有吊起来打这个描述,裴行俭也忘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某条土狗的小预防罢了,预防什么呢?预防《弟子规》等精神垃圾的诞生。
  反“纲常”,竖起这样的大旗,他是不敢的。但敲敲边鼓,作为一条工科狗,纯属本能。
  陪着中书令尬聊,聊的很欢的裴行俭一路滔滔不绝:“……也不怕绩优学童以假示人,若以‘绩优’而傲慢与人前,州县能追回嘉奖。故,绩优生,可以自傲,却不可以傲于人;可以自负,亦不可负于人。”
  “自傲自负亦非正道。”
  “中书令此言差矣。”耿直的裴行俭直接反驳,也不顾老阴货黑又臭的一张老脸,“若手握‘真理’,虽邪亦正;若胸藏伪拙,虽正亦邪!若知天高几何,自傲又如何,自负又何妨?答屈荀往圣之疑,自傲自负又算甚么?”
  “……”
  还聊个卵的聊。
  长孙无忌感觉这个河东裴氏的子弟,看上去应该是完了。这言谈举止,哪里还有世家豪门的气度?俨然就是一副……唉。
  作为中书令,作为宰相,长孙无忌转移了话题,比如问“小裴啊,听说你想从军杀敌?老夫可以帮忙的啊”,然而尬聊高手裴行俭可能是进入了状态,神经病一样跟中央来的领导回复“我觉得在汊川县,也能学到先进的杀敌知识”。
  老夫杀你一脸哦。
  总之,长孙无忌居然有种痛并快乐着的扭曲感。
  但是作为一个在动荡中漂泊和寄人篱下过的人来说,他首先享受这种安逸、稳定;作为一个“打天下、治天下”都从事过的人来说,他其次享受这种进取、向上。
  小小一县,若非是亲眼所见,中枢之中,又有几人相信?
  前行至交易市场,巨大的看板上,标注着今天的米面粮油价钱,但有浮动,便会将挂上的数字牌更换。
  “缘何多用草书字体?”
  “本地有十一家包销大户,县内那些八牛犁耕作的连绵广田,皆有联系。生意往来频繁,为了便当,就用了简字。只是又不是仓颉再世,哪能生搬硬造,多是由曹夫子从草书中优而选之。如今多学简字,紫微令随便抽个帮工出来,也能识得千几百个简字,歪歪斜斜描个字形出来,也是可以,只是入不得眼。”
  长孙无忌勃然色变,心中盘算了一下,又问了问裴行俭汊川县一县之地的人口,不由得暗暗道:如此算起来,竟是比凤都、北都都要厉害的多?汊川又非沔州治所,怕是不如汉阳,那沔州一地,岂不是比两京识字之人都不逊色?
  “这次明察暗访,颇有所得啊。”
  


第九十四章 二次问对
  “那老货来了汉阳?妾还是先躲躲。”
  嘴上说不怕,但还是怕的。李芷儿带着张沧,寻了个日子,由坦叔带了两队护卫,乘船跑江东去了。别人不怕长孙无忌,她作为李唐皇族,如何不怕?就算张德强调这老东西这次前来是有求与他,可李芷儿为了“下半辈子有吃有喝”,竟是听也不听,要去一趟江阴。
  前脚刚送安平走,后脚长孙无忌就到了汉阳城。
  没办法,到底是中央来的领导,作为地方主官,不可能称病不见,带着幕僚,便去陪同。
  老阴货这次想法也是深,之前在汊川,弄了一套《汊川农民调查报告》。这一回在汉阳,《汉阳工人之我见》已经有了草稿……
  “这是甚么?”
  “回上官的话,这是定尺,也是标尺。坊内工件,不拘金工、木工、石工,多以此为准。故汉阳工匠手艺,如出一人。但有外商前来,不至有差。倘使鄂州南边的工匠,自行其是,便不类同,手中所出,较之汉阳器物,或大或小,不成标准,亦非形制。”
  长孙无忌默默地记下一笔:私定规矩。
  “这尺度之上,似有天竺数字?”
  “噢,上差容禀,这一个大刻度,便是厘。十毫为一厘,十厘为一分。有了数字,便于学生、徒弟、工匠学习记下。”
  “如此倒是大有用处。”
  长孙无忌又默默记下一笔:营造法式,自成体统,别于京城。
  “这些石匠,都是学徒?”
  “是,都是学徒。”
  “如此壮士,竟操持墨斗于石料之间,甚是可惜啊。”赞叹间,长孙无忌让几个石匠学徒出来,站在了一根竖立的标尺旁,然后道,“这……一百七十六厘?这个,一百八十一厘。一百六十九厘……”
  长孙无忌又自己跑去量了量,一百七十四厘。
  双手一拢,老阴货心中盘算起来:老夫年轻时,若为行伍,亦是良材,这一地匠户,竟然如此长大,乃是上等兵源。
  于是默默地又记下一笔:工匠健壮,体长有力,多有骁果资质。
  再结合汊川县员工宿舍的见闻,他又默默地加了一句:吴子复生,必选此间工人为武卒。
  吴起所梦想的强兵资源,不正是如此么?他们有一定的识字率,能令行禁止,尽管他们自己不知道什么叫做令行禁止,可是前行后退左突右进,做起蹲立,一只哨子的事情。
  体格健壮能负重耐受性高,身材长大使用的兵器范围更广,并且因为长时间一起参与有纪律的组织活动,不管是生产还是学习,都使得他们互相之间有相当高的默契。
  也就是说,不容易营啸,不容易脑抽叛变,不容易因为恐惧就崩溃逃跑。
  这是天然的优质兵源,比起农户子弟偏弱的体格,散漫的个性,以及环境造就的些许狡猾,这些工人,哪怕仅仅是学徒,都是行伍的良才美质。
  最重要的一点,这些良才美质,不贵。
  闭上眼睛,细细地权衡了一番,长孙无忌很快就有了结论,到此时,他也没心思去惊慌什么。
  “哎呀,令公远道而来,怎么也不先行差人告知一声?下走实在是有失……”
  “不必如此。”
  伸手打断了张德恭维,老阴货扭头一看,露出一个微笑:“张操之,多年不见啊。”
  “长孙公说的是,德来沔州数年,想念京中友朋的很呐。”
  “陪老夫走走?”
  “敢不从命!”
  左右卫士泾渭分明,张德的保镖和长孙无忌的保镖各占了一半,而且不约而同地手摁在了横刀刀柄之上。
  “早年这汉阳,还有蛟龙出没,听说你一赴任,就把沔州蛟龙,杀了个干净。”
  “诶,话不能这么说。京中贵妇多用蛟皮为美,这也是两全其美。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给京中贵人一份精妙绝伦。长孙公,这可是功德。”
  “老夫非是责难于你,何必解释?”
  “在下是邀功罢了。”
  二人都是皮笑肉不笑,长孙无忌终究是收了神色,忧心忡忡:“张操之,你莫要自误,张公谨还在长安,徐孝德徐小芳也不在你治下。天命在汉,天命……也在唐。陛下雄才大略,功比秦皇汉武,你若是……”
  “长孙公,说笑了。”
  老张打断了长孙无忌的话,二人沿着码头,这光景,看不到雪,汉阳城外,也不常有雪。好在吹的还是北风,江面没有阴冷的潮湿扑来,裹着大氅,总不觉得冰冷彻骨。
  深吸一口气,张德看着远方已经开始抽绿的芦苇,它的下方开始新生,可顶端,却是折断了的枯黄衰败老旧芦花段儿。
  “长孙公,我不反汉,更不反唐。既是圣君在朝,在下也没什么好怕的。”
  长孙无忌面色如常,倒也光棍坦然:“于老夫而言,除兴我长孙氏之外,别无他物。当今陛下是甚么性子,老夫一清二楚。也不怕你张德知道,若非几次三番起复困顿,老夫也不至于左右摇摆。若当年得以迅速为相,自是扶持李承乾为太子便是,长孙氏再兴五十年不成问题。”
  “噢?若是太子被废呢?”
  “再扶持一个便是,李治年幼,老夫门生故吏遍地,不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屹立不倒位极人臣,不过是举手之劳。”
  “长孙公倒是诚实,却不说是扶持魏王。”
  “痴呆废物,跟着那帮老旧世族,能成甚么气候?”
  “那长孙公此行,是要和我说甚么?”
  “这十年变化,早已出了老夫智计之所及。虽不知因果,却也明白,定是千年未有之变化,较之汤武革命、禹皇传家,不差多少。”
  啪啪啪……
  老张伸出双手,鼓掌起来,赞叹道:“长孙公,论惊才绝艳,当为贞观名臣第一人。公所欠缺,不过是见识二字。”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但张德诚恳道:“此见识非彼见识,长孙公,某非是小觑了你,而是真的佩服你。当今世上,能道出‘千年未有之变化’的人,房谋杜断做不到,魏征马周做不到,连陛下也做不到,但是你做到了。用我的话来说,这叫做‘跳出了他的时代局限性’,长孙公,若是时光荏苒,有更大的变革在你面前,你一定还是人中龙凤,个中领袖。”
  “哈哈哈哈……”
  听到张德的话,长孙无忌竟是狂放大笑,“老夫算甚么人中龙凤,不过是会算账罢了。”
  良久,长孙无忌面色肃然:“天下军州六百,各有军府,府兵百万,战兵二十万。可所得此间战兵,乃是二十年努力。而如今呢?天下繁华州府,多有工坊新市,一器一物,各分流程安置工匠,这等工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乃是贫贱之辈。可正是这贫贱之辈,一年数万,一年十数万,一年数十万,皆为列阵堂堂之正兵。”
  “府兵战无不胜,死一个少一个,征召之新兵,多起于田间地头,豪门之间。或有康健悍勇之辈,但多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何如贫贱工匠,几无差别,犹如标尺所定。”
  “长孙公,不是什么工匠,都能作数的。”
  老张这回是真的佩服了,明察秋毫不见舆薪,说的就是长孙无忌这种人。
  但庆幸的是,显然长孙无忌也因为种种原因,或者说,因为他迟迟不能上位导致的一系列后果,使得皇帝和他的依存关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也导致了他现在的奇妙态度。
  “不管作数不作数,老夫心中有数。”
  言罢,长孙无忌目光深沉,直接道,“侯君集此次平叛,事可为否?”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张德决定诚实地告知:“某虽未掺合其中,不过,巨野县一事,怕不好收场。‘厘金’及旧年诸事受挫之家,多有资助巨野县众。”
  “好。”
  长孙无忌点点头,中止了谈话。
  


第九十五章 令公所谋
  正月还没有过,有消息传出来,大概今年皇帝要找个台阶,把“封建”这事儿给解决掉。于是老张就找到了李恪,说大都督贵为吴王,你得爱民如子。李恪就决定爱民如子,给安陆诸州补了一个榷场专卖的缺额……
  大家今年一起种棉花,吼不吼啊。
  吼啊!
  棉种相当金贵,目前最好的还是沧州棉,贾飞前年选育的良种,去年又增产了两成,算是成果斐然。只是去年就发现有了吃棉花的虫子,可见虫子也在进步。
  好在影响不大,棉麦套种,收益依然是可观的。
  “这些青糠……炒过?”
  长孙无忌抓了一把起来,凑在鼻尖嗅了一下,看了看麻袋,上面印着标号,还有个两个巨大的字:饲料。
  “主要是给奴工吃,混了豆粕、鱼糜,还是不错的。”
  这番话说出来面不改色,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饶是长孙无忌连吃人都见过,都觉得这眼前的畜生当真是不把人当人。
  然而讲真的,见的牲口多了,良心自然也为了牲口,麻木才是正常的。时不时地良心发现,那才是不正常,而且是有精神疾病,需要杨教授的呵护。
  老阴货拿了一块起来,咬了一口,牙差点蹦了,腮帮子疼。
  “这连旧年军粮都不如。”
  隋末大战时候的军粮是个什么鬼?一半糜子一半沙,那是良心。一半糜子一成麦,那是良心中的良心。
  “都是混着汤吃,哪能干吃。喂猪也多是要打些草才行,猪都啃不懂,何况人?”
  长孙无忌还是觉得张德是人形畜生,可一想到奴工中多是室韦胡种,也没什么太多想法。
  说起来,这长孙氏,也是鲜卑姓氏……
  当然,老张要是跟老阴货扯你特么是鲜卑种,老阴货能跟他摔跤三百回合。
  “若都是这般,怕是要造你的反。”
  “无妨,奴工、雇工、普工、三年工、五年工。便如做官一般,各分等级,自然是不一样的。沔州土著那些个雇工,两天有一餐肉,奴工哪能比。”
  “奴工吃的是饲料,雇工开始吃上人吃的,五年工总不见得山珍海味吧?”
  “虽说不是山珍海味,但有专门食堂,煎炸烹煮,想吃什么吃什么。”
  长孙无忌抄着手,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老阴货主要是来看看沔州的物业,中书省又不全是官痞,沔州人口是净流入,宰相们心里能没点逼数?房玄龄瞒着没和别人说罢了,要不是李恪突然捅出来,怕也没有长孙无忌南下这一出,虽说长孙氏自己也是一屁股的屎要料理。
  没几天,荆襄人民群众都知道了一个大新闻,中央领导长孙无忌同志视察沔州,并且亲自前往生产一线,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对群众嘘寒问暖,对工人情真意切,沔州各级地方纷纷交口称赞……
  至于沔州长史张德与陪这事儿,当然是不重要了。
  宰相跑一个下州视察,这是多大的光荣。
  同为荆襄子弟,与有荣焉。
  更与有荣焉的是,中央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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