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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崛起_庚新-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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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杨守文一脸疑惑,高延福旋即取出圣旨。
“杨守文文采过人,且忠义勇武。
圣历元年与昌平抵御叛军,活捉堇堇佛尔衮,功劳卓著,特敕命征事郎,司刑寺评事,钦此。”
似杨守文这种情况,不需要什么设摆香案,跪地接旨。
只是杨守文却听得一头雾水,有些迷迷糊糊从高延福手中接过了圣旨。
“另外,圣人密旨,命征事郎辛酉时前往太平禅寺议事,不得有误。”
杨守文听罢,连忙躬身领旨。
高延福倒也没有耽搁,把旨意送到之后,便准备离开。
“高司宫,圣人让我去太平禅寺,什么事情?”
“呵呵,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圣人之意,又岂是我等奴婢可以揣摩?征事郎到时候去了自然知道。这可是圣人的密旨,到时候公主也会参加,征事郎可不要迟到。”
高延福倒是很尽心。
他虽然不喜欢杨守文,属于立场问题。
但他现在是武则天的手下,更需要站在武则天的立场考虑。
杨守文塞给高延福一铤黄金,送他走出府门。
才送走高延福,一干下人们就纷纷上前道贺。
阿郎做官了啊!
这铜马陌的下人们,虽然因杨守文文采名动京洛而自豪,可没有个官身,终究心里不太安稳。
官本位的思想,传承了几千年,乃至于到一千五百年后,也没有发生变化。
现如今,杨守文做官了!
虽然很多人都不清楚那征事郎到底是什么官,也足以让他们感到开心。
米娘兴高采烈,把高延福送来的官服和官靴收起来,可杨守文却没有感到高兴。
好端端封了我一个征事郎……对了,谁能告诉我,这征事郎到底是干什么的?
还有,那个司刑寺评事又是什么东西?
杨守文越发觉得,这家里面如果没有一个明白事情的人真不行。如果老爹在,可能会好一些。可老爹不在,包括杨守文自己都弄不清楚,这唐代的官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心去找郑灵芝打听?
可想想,高延福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来,一定是有他的计较。
这时候去找郑灵芝打探,说不定会让郑灵芝尴尬。可不找郑灵芝,又该去找什么人呢?
找李过?
昨天刚麻烦过人家,今天再过去的话,实在是不太合适。
杨守文回到卧室之后,看着床上的官服,有些茫然。
“阿郎,外面有一个姓吕的书生求见。”
哈,今天还真是忙啊!
杨守文苦笑着摇摇头,“黑妞,你把他带来八角楼吧。”
吩咐完之后,杨守文就下了楼。
一月看到他,又叫喊起来。这一次,杨守文没有再拒绝,而是把一月抱在了怀中。
“吕先生,驾临寒舍,有何指教?”
来人正是吕程志,他看到杨守文,便忙上前几步,躬身一揖。
“杨公子,我是来向你道谢。”
“道谢?”
吕程志叹了口气,“昨日十六离开时,我就觉得他情绪不太正常,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敢去硬闯观国公府。若非杨公子,十六恐怕已经变成死人。”
杨守文听了,笑着摇摇头。
他把吕程志引入屋内,分宾主落下。
只是,一月仍抱着他不肯松手,杨守文也没有想着要把一月放下。
“适逢其会,我只是见郭十六侠义无双,忠肝义胆,所以才忍不住出面为他求情。
不过,那郭四郎……”
“郭四郎?”
吕程志露出不屑之色,“这等人休要再提,免得脏了耳朵。”
杨守文轻声道:“吕书生虽然不想提他,但我还是要与你说一下。他骗了观国公说实话倒是小事,关键是他参加了总仙会,更在总仙会盗用了郭十六的诗词。
吕先生应该知道,总仙会是什么人召集。
我听说,太平公主命人在安喜门外把他截住了!倒是没伤他性命,却打断了他两条腿。”
“啊?”
“据我所知,这洛阳城的医工,怕是没人敢为他诊治,更不会有人收留。”
吕志程闭上眼,半晌后苦笑一声道:“我虽对他不齿,但终究是有一段交情。况且当年他帮过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洛阳。请杨公子告诉我他的下落,我这就去找他,安排人把他送回老家吧。”
杨守文眯着眼睛,看着吕程志。
听他说完,杨守文沉声道:“吕先生要想清楚,郭四郎得罪的可是太平公主。你若是过去帮他,就是得罪了太平公主,以后能否在神都立足,可能都会成为问题。”
吕程志的脸色,微微一变。
说他不害怕,不担心,那是假的!
得罪了太平公主可不是一桩小事,谁不知道太平公主手下鹰犬众多,弄死他好像碾死一直蚂蚁。最重要的是,他底子可也不是太干净,昌平那摊子事还没解决。
自己死了没关系,可要是牵累到妻子和女儿……
吕程志显得非常纠结,好半天,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征事郎(下)
“义之所在,不得不去。
不过吕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若我真的出事,还请杨公子看在当年在昌平的情分上,帮我妻女一遭。”
说完,他转身就走。
“慢着!”
杨守文喊住了他。
“我要是让你这么走了,岂不是有违道义?
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帮你把这件事解决了。左右太平公主不会太为难我,我出面总好过你出面。反正已经救了一个郭十六,权当作是圆了他一番忠义之心。”
说完,杨守文便唤来了黑妞。
他叮嘱了黑妞几句,然后又取了一把折扇给黑妞。
“若是有人拦阻你,你就把这折扇递过去,有什么事情,自有我来承担。”
黑妞如今,也算是担起了铜马陌的事。
前院一个屋恩奇,一个黑妞,虽然做事情比不得当初的乌尤和宝珠他们那样有能力,确是尽心尽力。
“杨公子,这……”
“好了,就这么说吧,总不成看着你妻女跟你遭殃。”
杨守文说着,又返回客厅里。
“吕先生,我想你打听一件事,你可知道征事郎是做什么的?”
吕程志愣了一下,立刻回答道:“征事郎乃朝廷散阶,乃是本品文散官,秩正八品下,不过没什么具体职事,只是一个官阶。杨公子难道对本朝官制不了解吗?”
“这个……”杨守文感觉很羞愧,点了点头道:“我确实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
吕程志倒也没有掖着藏着,于是就把这官制对杨守文进行了一番解释。
“那司刑寺是做什么的?评事又是什么职务?”
这一问,问的吕程志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突然笑着起身,躬身一揖道:“恭喜征事郎,贺喜征事郎,没想到征事郎居然一并得了职事官,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你这应该是征事郎行司刑寺评事,比令尊当年在昌平的官位可是高出太多。”
“你怎么知道是我?”
杨守文疑惑看着吕程志。
吕程志则笑道:“无端端征事郎突然问起那散阶官职,我还没能反应过来。不过征事郎随后问起这评事,我就清楚了。以征事郎的性子,若不是得了这职事,恐怕也不会询问吧。”
杨守文脸上的笑意,蓦地隐去。
自己,就这么容易被人看出来端倪吗?
吕程志倒是觉察到了杨守文的心思,但他并没有在意。
“司刑寺,可能征事郎会觉得陌生。但如果提起它的前身,想必征事郎一定知道。司刑寺就是大理寺,圣人在登基之后,将大理寺改名为司刑寺……这司刑寺评事,也就是前大理寺评事,秩从八品下,所以征事郎这职务又叫做征事郎行司刑寺评事。
依照载初律,司刑寺置评事八人,掌出使推按。
烦承制腿讯长史,当停务禁锢者,必须要以鱼书传递信息。”
杨守文知道‘鱼书’是什么。这是古代人对书信的称谓。在纸张出现以前,书信大都是写在白色丝绢之上。为使传递过程中不会被损毁,古人经常把书信扎在两片竹木简中。而竹木简则大多会被雕刻成鱼的形状,故而也就被人称作‘鱼书’。
“征事郎,既然已经得圣人青睐,还需熟悉载初律,免得日后为难。”
杨守文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这时候,黑妞从外面进来,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
“不过,我找车马送他的时候,有一个人带着几个人阻拦我。
后来我就按照阿郎的吩咐,把折扇交给了那个人,那人看了之后,也就放行了。”
杨守文点头称赞道:“黑妞这事做得甚好,就先下去吧。”
而后,他抱着一月起身,对吕程志道:“吕先生,事情已经安排妥了,相信吕先生也可以放心了。我今天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就不挽留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啊?”
前面谈的热火朝天,突然间就起身送客?
吕程志有点无法接受杨守文这种态度上的变化,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事实上,早在杨守文在救下郭四郎和郭十六之后,吕程志就产生了一种向投效的念头。
之前说过,他之所以要去做富家翁,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他又没有其他的门路,不做富家翁又能怎样?
杨守文声名鹊起的时候,吕程志没有在杨守文身上看到希望。原因嘛,很简单……杨守文的身份很尴尬,虽然有名气,但是却难以看到作为。有名无权的人多了去,吕程志很清楚,他再要找人投靠的话,必须要谨慎,绝不能随便的选择。
以前有一句老话:君择臣,臣择君。
如今虽然已经没有这个说法了,但这道理依旧存在。
可是,当杨守文救出郭十六以后,吕程志就看到了杨守文的潜力。
那可是观国公府,杨守文能够在观国公府里把人给捞出来,足以显示出他的能量。
据说,连长宁公主都给他面子。
他今早又去了县衙,看到了牢房里的郭十六。
这家伙虽受了伤,但是在牢房里却过得非常自在。狱吏没有为难他,据说上面也押着案子没有宣判,估计是在等待机会。能够把洛阳县上上下下打理出来,杨守文的能量……
所以,当杨守文说有求于他的时候,他就想着,该怎么拿捏一下,而后顺水推舟。
可是……这家伙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按照常理,他不应该是非常恭敬的邀请自己过来帮忙吗?
但现在,杨守文居然要送客了,令吕程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吕程志毕竟是做过县令的人,在经过了片刻的慌乱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并且想出了应对之策。
“征事郎,你帮了郭四郎,救下郭十六,全了我朋友之义。
我欠你一个人情,还请征事郎吩咐。只要征事郎你开口,吕程志绝不会有推辞。”
我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快来招揽我,快来招揽我啊!
吕程志恨不得把心里话都写在脸上,期盼的看着杨守文。
杨守文这时候,却露出了一脸的呆色。
“吕先生,我帮了你,但你也帮了我啊。
你刚才不是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已经帮了我好大的忙了。要不然,我说不定就要丢脸呢……至于郭四郎和十六,已经结束了!吕先生不必在意。”
第三百三十五章太平(上)
看着吕程志的背影在门庑消失,杨守文突然笑了。
“小宝贝,看到没有,粑粑很坏吧。”
此时,一月已经醒来,听到杨守文的话,也不知道她是否听懂了,咯咯笑着,伸手就抓住了杨守文的头发。不过,小孩子又能有多大力气,杨守文并不觉得疼痛。
把突然把一月高高举起来,哈哈笑个不停。
“我可不想做那三顾茅庐的刘皇叔,要做我就做刘邦。”
一月笑得更加开心,在空中弹动小腿儿,笑声在八角楼外的上空回荡。
其实,杨守文怎可能看不出吕程志的心思?
不过在此之前,他曾与杨承烈说过吕程志的事情。
对吕程志这个人,杨承烈的了解自然比杨守文深厚。他对杨守文说:“兕子想招揽吕程志,倒也算不得大事。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吕程志这个人骨子里很骄傲,不会轻易折服。虽说古时候有周文王渭水河畔请姜尚,可那是因为周文王有足够的优势,把姜尚掌控在手里。而你现在对吕程志而言,优势并不算明显。
似这种读书人,心思很多,野心也不会小了。
想想当初,他只是以王贺幕僚的身份前往昌平,结果王贺死了,他却做了三年县令。
一般人敢这么做吗?能这么做吗?”
作为一个穿越众,杨守文受后世一些思想的影响很深。
比如三国演义里的三顾茅庐,让他总觉得,只要对对方坦诚相待,一定能够得到对方的忠心。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父亲,那我该怎么办?”
“当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为什么就不能效仿一下,让吕程志主动投效呢?”
“怎么做?”
“笨啊,你只要记住,绝不要主动流露招揽之意。甚至在他表现出投效之意的时候,要尝试着学会拒绝。当然,你又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要让他感到些许希望。
钓着他,让他自己低头。”
论眼界,杨守文绝对强过杨承烈。
那一千五百年的时空积累,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
可要论权谋,杨守文未必是杨承烈的对手。别看杨承烈在昌平一副被压制的模样,也是因为他顾虑太多。不管怎样,他是明崇俨的学生,又怎可能不懂得权谋?
所以,今天当吕程志流露出‘你快来招揽我’的架势后,杨守文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月,你说我会不会拒绝的有些狠了?万一他最后不肯来,该怎么办?”
杨守文冷静下来,又有些泛起了嘀咕。
他抱着一月,在庭院中徘徊。
半晌后,他苦笑一声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子,少不得到最后,我要向他低头。”
不过,这个头不可能轻易低下来。
杨守文在赌,赌吕程志的野心。
他也不太相信,一个曾经敢冒名顶替,做了三年县令的读书人,会甘于一生平凡。
嗯,只看他们,谁有耐心!
……
回到仁风坊的家中,吕程志有些颓然。
以往,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陪女儿崽崽玩耍。可是今天,崽崽给他开门,拉着他亲切呼唤的时候,吕程志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崽崽也懂事,在吕程志离开洛阳的几年中,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远比许多同龄的女孩子要成熟些。
见吕程志有心事,她就一溜烟钻进了内室。
吕程志坐在厅堂上,呆愣半晌,端起水碗想要喝水。
不过,水碗里却是空的。
吕程志把水碗放到嘴边才觉察到,旋即脸色一变,把水碗重重放在了桌上。
就在这时,内室门帘一挑,从里面走出两人。一个妇人牵着崽崽走出来,看到吕程志这模样,微微一笑,便弯下腰来在崽崽耳边说了两句,崽崽立刻乖巧离去。
“阿郎这是怎地了?”
“啊,娘子怎么起来了?”
妇人年纪大约不到三十,长的乍一看不算漂亮,但是却很耐看。
一身灰色的粗布袄裙,外面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半臂。她走过来,在一旁坐下。
吕程志连忙变了脸色,一副紧张模样。
“不过是得了风寒,已经好很多了,阿郎不必担心。
昨日陈先生过来不也说了,我要多走走,活动一下,不好整日躺在床上……这些日子奴这一病,家里就全靠阿郎操劳。等我这病好了,阿郎便不要再费心了。”
看得出,吕程志对妻子是极好的,见妻子坚持,也就不再劝说。
不过,他虽然是一脸欢色,但眉宇间依旧能够看出,那浓浓的烦恼。
“阿郎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吕程志犹豫一下,叹了口气道:“人言雪中送炭,切莫锦上添花,果不其然。
娘子还记得前些日子,有一个叫杨守文的少年登门造访,想要招揽我的事情吗?”
妇人愣了一下,点头道:“阿郎不是说,他无甚根基,又有大祸缠身,不宜投效吗?”
“是啊,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看来,我怕是看走了眼……那杨守文除了文采过人之外,似乎背景也很深厚。至于他究竟什么背景,我还不太清楚。但从昨日观国公给他面子来看,绝对不一般。我今日本想借着去道谢的由头,应了他前些日的招揽。可没想到……”
妇人听完了吕程志的牢骚,没有开口,反而站起身来。
这时候,就见崽崽拎着一个陶壶,有些吃力的走进来。
“爹爹,吃水。”
“啊!”
吕程志看到了吓了一跳,忙起身走过去,抢在妇人之前从崽崽手中接过了陶壶。
“崽崽,这是哪里来的水壶?”
“爹爹没水吃,崽崽去赵家婶娘那边讨要了一壶。”
听到这话,吕程志一阵心疼。
心里那点不愉快,也好像一下子都烟消云散,把崽崽抱起来,返回屋中。
他让崽崽坐在腿上,然后倒了一碗水。
“爹爹,水甜不甜?”
“崽崽讨来的水,怎会不甜?”
吕程志的脸上,笑容绽放。
而妇人则一旁笑而不语,见吕程志已经不再那么烦恼,这才开口道:“阿郎其实也不必太心烦,以奴看来,那位杨公子并不是不需要你,而是不想开口相求。”
“哦?”
“阿郎的脾气,奴最清楚。
表面上温和,骨子里却倨傲。可你要明白,那杨公子同样是一个文采出众的人,心里又怎能没有傲气?当初他登门邀请,是你看走了眼。现在他要发达,哪怕是想你投效,恐怕也不可能轻易低头。依你所言,那杨公子不过双十,已经做了征事郎,司刑寺评事。这职务比之你当初在昌平做的官职,恐怕也不遑多让。
这种情况下,你让他又怎么开口呢?”
吕程志在昌平做的事情,并没有向妻子隐瞒。
别看妻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读书不多,但却非常精明。
刚开始的时候,吕程志说他是贩卖货物转来的钱。可是在妻子几次试探之后,他就破绽百出,再无无法掩饰。无奈之下,他只好把真相告诉了妻子,可不料想妻子并没有惊恐,甚至比他想象的,要冷静百倍。
“奴虽然虽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却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生意,能一下子赚来几千贯。阿郎聪明,读书也多,却不是个懂得经营的人。这次去了塞北三年,便带来这么多的钱财回来,若说是靠着正经营生获得,奴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知夫莫如妻,大概就是这样。
吕程志撇了撇嘴,轻声道:“当初,我可是他父亲的上司。”
就知道你这么想的!
妇人笑道:“可是现在呢?”
“啊?”
“那位杨公子既然能做到了征事郎,你道他父亲会如何?
再者说了,你也说当初他父子在昌平是为了避难。你又怎能确定,那位杨大先生,不是有所隐瞒?阿郎才学过人,但有时候却过于傲慢,以至于小看了天下人。
你可曾想过,当年昌平县的那个阿痴,如何能够名动两京,被称作谪仙人?”
“这个……”
吕程志沉默了!
他不否认,内心里他的确是有些看不起对方。
“阿郎,此一时彼一时。
阿郎若是无心功名,只愿意闲云野鹤般的生活,那奴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奴更清楚,阿郎其实并不甘心。问题在于,除了杨公子这条路外,阿郎你还有其他路吗?”
吕程志表情凝重,沉吟半晌后,轻轻摇头。
是啊,似他这种情况,才是最为苦恼。
他的过往经历,注定了一般人不可能敢招揽他,而他也未必看得上对方;可门第太高的人,更不可能低声下气来相求。二十岁的征事郎,听上去并不是那么厉害。可如果想想杨守文此前一文不名,就知道他这个蹿升的速度,有多么惊人。
只因为他的文采吗?
吕程志打死都不会相信。
这世上文采出众的人多了去,君不见贺知章何等文采,如今已年过不惑之年,也只是个国子四门博士。张若虚一首《春江花月夜》,令无数人折腰,号称孤偏盖盛唐。可又如何?他一生坎坷,官止于一个兖州司马,如今混迹洛阳,默默无闻。
有文采,还要有家世,有背景。
吕程志相信,杨守文的背景不会简单。
弄不好,连他那老爹,曾经做了他三年下属的杨承烈,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
第三百三十六章太平(下)
“娘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去找他啊!”
“啊?”
妇人笑道:“阿郎还是放不下面子,其实这其中的道理,阿郎比奴更加清楚。”
吕程志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点点头。
“既然如此,阿郎不妨扪心自问,是面子重要,还是前程重要?
亦或者说,阿郎可以想一想,除了那位杨公子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选择?若没有的话,阿郎只管依照本心行事就是。就像你当初去昌平,是否如现在这般瞻前顾后?”
吕程志听了这话,更低头不语。
他轻轻搓着手指,沉吟半晌后,终于抬起了头……
……
正午时分,杨氏带着杨存忠回来了。
她在北市里打听了一番,又跑去南市找人询问了一下,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七里亭和白水塘这两个地名。
这也让杨守文心里更加疑惑。
洛阳周围没有七里亭和白水塘?那纸条上的警示,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纸条是谁送来?
杨守文掰着手指头算,这洛阳城里其实没几个朋友。
上官婉儿有可能,但不会是她。如果真是上官婉儿的话,她大可以正正当当的传讯示警,而不是偷偷摸摸。郑灵芝?也不可能。他要是找杨守文示警的话,没必要用这种方法。除了这两人之外,香山寺的玄硕法师?杨守文想了想,把他排除。
薛楚玉,和他父子是利益之交,而且也不用这种手段。
贺知章和他,说穿了到目前只是酒肉朋友,更不可能以这种方式。
张旭、李林甫、沈庆之……杨守文几乎想遍了所有可能的人物,但最终都又否定。
会是什么人?
杨守文是真想不出来了!
“兕子,会不会是有人和你玩笑?”
杨氏见杨守文一脸的苦恼,于是宽慰他道。
杨守文摇摇头,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一个恶作剧。
不知不觉,天已经晚了。
随着入夏之后,白昼越来越长。
眼见快到辛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他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高延福说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杨守文便换了一身衣服,一手持鸦九剑,一手拿着折扇,施施然走出家门。
这是归义坊,铜马陌距离太平禅寺也不算太远。
铜马陌坐落在归义坊的西南角,而太平禅寺则位于归义坊十字街的街口。
不过呢,太平禅寺的大门并非是朝坊内设立,而是位于坊外。归义坊内,有一个后面,杨守文径自来到了后门外,上前抓住门环,轻轻叩击门扉。片刻,门开了。
开门的人,是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
他看到杨守文后,不等杨守文开口,便轻声道:“杨公子来了,请随我来。”
这老者看上去年纪不小,但须发纯黑,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受。
杨守文一愣,便跟着那老者进门。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可以闻到一股从老者身上传来的浓浓奇香。
“老先生,认得我?”
“大名鼎鼎的谪仙人,杨青之谁不认得?”
老者微微一笑,便关上门,然后在前面带路。
“老先生,门不上闩吗?”
老者头也不回,沉声道:“杨青之放心,这是太平禅寺。”
‘太平’两字被他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可以听得出来,老人内心中对这两字的自豪。
他既然这么说,杨守文也就不再多嘴。
也是,这里是太平禅寺,谁又敢在这里闹事呢?
随着老人,沿曲折石径而行,就看到这禅院之中,树木葱郁,幽静而祥和。行走在其中,仿佛时光凝固。那一抹暮色斜照禅院,禅院中的花草、树木莫不流露着一种别样的美感,更让人产生一种神秘的感觉。杨守文行走后面,忍不住轻声赞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哦?”
老者脚下停顿了一下,扭头向杨守文看来。
杨守文则一怔,旋即醒悟过来。
这好像是唐诗《题破山寺后禅院》的诗句,但具体是什么年代,谁人所作,他却记不清了。
“青之不愧是谪仙人,只从这两句就把这太平禅院的景致描绘出来。
却不知这首诗叫什么名字,可不可以容我一窥全豹呢?”
杨守文有些慌了!
毕竟这首诗的年代他确实把握不准,想了想值得推脱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只是心有所感,所以……莽撞了。”
言下之意,我没有全诗。
同时他也没有说明,这就是我作的诗,给以后留一个余地。
老人的眸光却闪过一抹异彩,“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青之这话说的极好。若他日青之作出全诗,请不吝告之与我。我叫哈士奇,平日里就在这太平禅寺。”
哈士奇?
杨守文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想要发笑的冲动。
不过,他最终还是强按住了这种冲动,似是而非的点头答应。
小径的尽头,有一个禅院。
杨守文走进去之后,却见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杨守文认得,就是上次随上官婉儿一同前去找他的那个司宫台寺人。
他叫什么来着?对了,杨思勖!
杨守文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杨思勖坐在禅堂的角落里,原本很不起眼。他表情严苛,周身上下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只是他没有想到,杨守文会向他点头示意,愣了一下,忙朝杨守文微笑还礼。
也不知道他是不会笑,亦或者是太久不笑,忘记了该如何笑。
反正,那笑容很难看。
杨守文倒是没有留意这些,看到禅堂里除了杨思勖之外,没有认识的人,便二话不说走到杨思勖身边坐下。
杨思勖懵了!
他可是内侍,也就是后世的太监。
用现在的话那叫做宦官,阉人……他这种人,平日里并不受人待见。至少这禅堂里的另外四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理过他,更不要说主动坐在他的身边。杨守文那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清楚。那是武则天如今非常看重的人……
“征事郎,你应该做那边?”
杨思勖低声道。
杨守文则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坐哪里都一样,我这个人懒,就怕那些麻烦事。”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是杨思勖这心里,却涌动一股暖流。
别的不说,至少他能够听得出来,杨守文没有看不起他。
想到这里,杨思勖下意识的向旁边挪了挪,想要给杨守文流出更多的位子。
“杨寺人……”
“唤奴婢杨思勖就好。”
杨守文闻听,笑了笑,也没有拒绝,便轻声问道:“这几位都是什么人?”
杨思勖朝前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穿黑裳的名叫周利贞,是梁王派来的人;那个身穿青衫的中年人,叫高戬,人唤他高六郎……他是公主身边的人。”
杨思勖说着向两边看了一眼,把声音又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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