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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弄玉)-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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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发现李师师虽然不常饮酒,却是天生的好酒量。她杯来盏往喝了差不多有半斤,那双美目水汪汪的,泛起桃花醉人的红色,可还没到喝醉的地步。

林清浦首先退出酒战,一身酒气地靠在椅子上,沉入醉乡。冯源喝得舌头都大了,与俞子元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高兴。另一边秦桧独战三名兽蛮勇士,却丝毫不落下风。豹子头和青面兽已经醉倒,只剩下金兀术还在苦苦支撑。

众人一直喝到近三更,秦桧一连喊了几个超过五的大数,终于成功地把金兀术也彻底喝倒。饶是占了兽蛮人不识数的便宜,划拳十胜未必一负,死奸臣这会儿也喝了不少,长须上酒水淋漓,举止也少了几分从容,多了几分醉态。

直到深夜,酒宴方散,除了秦桧和李师师能走着回去,其他人都是被抬回去的,尤其是那三个兽蛮人,肉山一样的体型可累坏了翠微园的小厮。

程宗扬趁醉拉住李师师的手,入手的纤软柔滑让他心头禁不住一阵激荡,涎着脸道:“今晚月色真好,师师姑娘要不要一起赏月呢?”

李师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位家主的举止半点也称不上正人君子,可在宋国,即便是正人君子,想要奴婢伺候也不过一句话的事。而这位家主宁愿用厚着脸皮挑逗的方式,也不肯以势欺人。似乎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虽然只限于他认为的自己人而言。

李师师轻轻抽出手,柔声道:“俞先生刚才忍不住吃了杯酒,奴家要去给他检查一下伤势。”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自己要再拦着,就不止是禽兽了。程宗扬宽慰自己:来日方长,这么鲜嫩的白菜就在自己手边放着,又不怕她跑掉,将来水到渠成,还不是想怎么拱就怎么拱?

程宗扬放开手,又觉得不舍,一拈指从她鬓侧摘下那朵海棠,放在鼻端嗅了嗅,酸溜溜地嘟囔道:“一点香味都没有。”

李师师白了他一眼,“海棠无香,却有殊色。”

“没闻到香味总是少了点什么……”

“公子醉啦。”

李师师柔声道:“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如果用强的,小美人儿就算立刻生出翅膀,也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但程宗扬再醉十倍,也厚不起脸皮学高衙内那个禽兽,只好眼巴巴看着花枝一样的小美人儿带着清香,风姿绰约地离开水榭。

众人散去,程宗扬带着酒意上楼,一边摸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边醉醺醺道:“凝美人儿!不管你睡没睡……限你一分钟内光着屁股给我爬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美妇便四肢着地,赤条条从房内爬出来。

阮香凝从头到脚脱得一丝不挂,裸露着柔媚动人的玉体,像一只母犬般摇摇摆摆爬到主人脚前,然后扬脸绽露出娇媚的笑容。她身子丰润如玉,一双浑圆的玉乳悬在胸前,纤腰盈盈一握,雪团般的粉臀高高耸起,月色下,光洁的玉体宛如一件精美的瓷器,泛起白亮的光泽。

程宗扬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拉开裤子,把阳具塞到她口中,让她含住,这才开始解衣物。

对于这个黑魔海当礼物送来的御姬奴,程宗扬的想法很简单:难得捞到一个还是完璧的大美人儿,不用白不用。

阮香凝的记忆不知是被剑玉姬封闭还是抹去,总之有许多空白。这样的情形与梦娘有些类似,区别在于凝美人儿多了一个作茧自缚的瞑寂术。

这些天连程宗扬自己都忘了给她下过多少指令,尤其是兴致一来作的扮演游戏,这位林娘子一会儿变成被强盗劫持的官眷,一会儿变成与情郎偷情的小家碧玉,一会儿是被审讯的女犯,一会儿是刚入洞房的新娘……天知道凝美人儿现在意识里乱成什么样。

不过有一点始终未变:在阮香凝的意识深处,她整个人都归主人所有。而握有瞑寂术指令的程宗扬是她唯一的主人。

程宗扬脱下衣服,正准备按惯例好好享用这只难得的鼎炉,楼外突然响起小厮的声音:“公子,有客人来访!”

程宗扬的酒意立刻醒了一半,能找到翠微园来,肯定不是贾师宪和廖群玉的人。既然是客人,也不会是宫里来的人,而且这会儿已经是深更半夜,谁有什么大事要来找自己?

“谁?”

“她自称是梁夫人。”

原来是那个骚妇。程宗扬既好笑又纳闷,一个在临安城也算得上有身份的内眷,半夜跑到西湖边见客人,如果传扬出去,单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究竟是什么事,让黄氏大失方寸?

皱着眉想了片刻,程宗扬吩咐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黄氏似乎很着急,匆匆忙忙上了楼,在门外道:“公子,奴婢……”

“少废话。”

程宗扬懒洋洋道:“在门外脱光了爬进来。身上剩一条带子,你就滚出去!”

外面传来悉悉索索地脱衣声,接着黄氏光着屁股像条母狗般爬进房内。

月光下,一个美妇翘着白嫩的雪臀趴在地毯上,那位年轻的商人浑身酒气,这会儿正裸露着精壮的身体,两手握住美妇纤软的腰肢,从后面一下一下干着她的屁股。

黄氏伏在地上道:“奴婢见过公子。”

程宗扬嘲讽道:“夫人是不是想起当日的乐事,半夜睡不着,巴巴赶来等着挨操呢?”

黄氏扬起脸,玉齿咬住红唇,眼泪仿佛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然后哀声道:“求公子救救奴婢……”

“天塌了?”

“奴婢刚听到消息,户部新任的蔡侍郎要清算几个月来囤积居奇的商家,明日要查封的便是通源行。”

通源行是临安知名的粮商,背景深厚,当日在樊家园,就是他们硬顶着不给蔡元长面子,结果让死奸臣摆了一道,蔡元长趁机发难,把他们逐出会场。现在蔡元长新升了官,少不得要拿他们开刀,杀一儆百。

“一家粮行,封了便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黄氏急切地说道:“公子不知道,前些天城中的涌金典当行刚被封了,追查之下,牵连到朝中几个官员用官钱放贷,蔡侍郎一封札子奏报上去,陛下大怒,已经罢免了那几名官员,查抄家产。为首的还被下狱论罪,连家眷都被官卖,追讨欠款。”

程宗扬道:“你们不会也挪用官府的款项了吧?”

黄氏没有做声,只垂下头默认了此举。

程宗扬思索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难怪当日在樊家园,通源行死活不肯认购呢,原来是挪用官府的钱款炒做粮食生意!这下可傻眼了!”

通源行原本是藉机炒作,结果被蔡元长强压着由官府收购粮食,拿到手的一半都是纸币,而他们从官府挪用的都是钱铢,如今事情败露,除非变卖家产补上窟窿,否则这个亏空就算想弥补都弥补不上。但查封的消息来得甚急,就算梁家肯变卖家产,眼下也来不及了。

“你有什么好急的?”

程宗扬笑道:“听说通源行背景深得很,不是还有?王嘛。”

黄氏小声道:“王爷先从宫中得知消息,已经取走粮行所有的现钱。眼下行里只剩下一些纸币。奴婢闻讯后,在王府一直等到深夜,都没能见着王爷。如今即便能还上欠款,蔡侍郎如果追究起来,奴婢一家也难保平安……”

对于梁师都一家来说,这下真是天塌了。本来就不怎么认他们这些兄弟的梁师成失势,少了遮风蔽雨的大树,原本同作粮行的生意?王抢先跳船,把个天大的窟窿留给他们。蔡元长可不是什么善人,这一刀下去,梁师都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怪不得黄氏这么着急。

但梁家看起来天塌了,在程宗扬眼中,这点漏子连窟窿都算不上,想要摆平此事,用不着吹灰之力。

黄氏心急如焚,凄声道:“爷……”

程宗扬豪迈地打了个酒嗝,“蔡元长再急,也不会连夜封店铺。”

他勾了勾手指,“梁夫人,过来乐一个吧。”

黄氏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道:“只要爷救奴婢一命,奴婢便是给爷当牛作马也心甘情愿!”

“好说。”

程宗扬笑眯眯看着她。这妇人容貌比阮香凝差了一截,但那种又骚又媚的模样,却让人心里痒痒的。

程宗扬看了片刻,忽然道:“看梁夫人这模样,也是风月场上的人物。今晚本公子心情好,大伙儿来个热烈的。”

程宗扬抓起桌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瓷瓶,拇指一挑,推开塞子,倒出一粒小小的药丸,“把这个吃了,和本大爷好好疯狂一把!”

黄氏二话不说,咽下那粒药丸。

程宗扬一边干着身下雪肤红唇的美妇,一边笑嘻嘻看着她。

不多时黄氏呼吸便急促起来,她只觉浑身燥热,脖颈不由自主微微扭动,双乳和下体仿佛淌过滚滚热流,不一会儿奶头和秘处便充血一样热得发烫。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欲望从心里涌起,似乎急切地渴望有人来揉捏自己的双乳,插弄自己的蜜穴。

“哦……”

黄氏面红如醉,她仰身躺在地毯上,一手抓住玉乳,一手伸到腹下,禁不住摸弄起来。

程宗扬“啵”的一声从阮香凝穴内拔出阳具,然后俯身抓住黄氏的脚踝,朝两边一分,向上提起。

黄氏粉颈和香肩贴在地毯上,身体被拉得倒竖起来,雪白的双腿朝天张开,露出股间一只水汪汪的蜜穴。她双臂摊开,玉指抓紧地毯,粉颈无意识地来回扭动,一边张大妙目,急切地望着程宗扬腹下直挺挺的阳具。

“凝奴!”

阮香凝直起腰,笑吟吟伸出手掌,在黄氏股间抚弄几下,然后扶住主人的阳具,对准她微微翕张的穴口。

程宗扬把黄氏赤裸的腰臀放在自己膝上,阳具一沉,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杵进她穴内。

黄莺怜发出一声尖叫,强烈的快感使她两眼上翻,身体像抽风一样痉挛着,从蜜穴中挤出的淫水溅在她精心妆扮过的面孔上。

这些药丸是殇侯根据程宗扬带来的药品做成的,虽然以死老头的性子,不在南荒试验个八九不离十,肯定不会专门拿来给自己献宝,但程宗扬还是很怀疑他能做出来什么鬼东西。何况死老头就算能做出原汁原味的摇头丸和麻古,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因此那些药丸被他扔在背包里,一直没有理会。

眼下在黄氏身上一试,事实证明死老头的星相、巫术之学虽然十二分的不靠谱,玩毒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黄氏穴中一片火热,阳具刚一进入,蜜腔内湿淋淋的媚肉就紧紧夹住肉棒,像一张饥渴的小嘴般拚命抽动起来。

程宗扬把那个妖媚的妇人压在身下,以俯览的角度观赏她失控的淫态。

黄氏一双粉白的大腿大张着,丰满的屁股被程宗扬双膝夹住,淫穴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在她白生生的大腿间朝天绽放。一根粗壮的阳具在她穴中直上直下地硬梆梆来回捅弄,干得她淫水四溢。

黄氏两团乳球沉甸甸倒垂下来,充血的乳头又紫又胀,像熟透的葡萄一样硬硬翘起。程宗扬的视线从她乳峰间看去,黄氏那张本来就带着几分媚意的玉脸此时更是淫态十足,随着阳具的进出,她迷乱地瞪大眼睛,张开红唇,一边拚命扭动玉颈,一边放声尖叫,似乎浑忘了自己的身份,全身心地沉浸在与人偷情的肉体欢愉中。

程宗扬暗赞死老头搞出来的这东西够水准,从黄氏的神情看,这药丸是混合了摇头丸和麻古的效果,而且由于纯度的关系,药效更加霸道。只是不知道成瘾性怎么样?

话说回来,黄氏即使变成吸粉的烂泥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程宗扬还没滥好人到觉得自己应该为这骚妇负责的地步。倒是她真上了瘾,更容易控制。哪天姓梁的小崽子不开眼再惹自己,自己一个口信,就能把他娘叫来出气。

黄氏毫无遮掩的淫态在程宗扬眼底一览无余,她玉体倒立,腰臀奋力向上挺动,迎合阳具的进出,那只敞露的蜜穴中,淫液像泉水一样直淌下来,不多时便溅得乳上脸上都是。她摇头扭臀,湿淋淋的乳球配合着尖锐的淫叫声来回摆动,整个人就像一具上足发条的美肉玩具,没有半点安;程宗扬一扭头,看到阮香凝像猫咪一样伏在自己脚边,她美艳的脸上带着娴淑优雅的笑容,白滑的胴体曲线玲珑,那只雪团般的美臀浑圆柔润,充满性感的诱惑。

程宗扬抓住她的雪臀往上一推,阮香凝顺从地翘起屁股,两手伸到臀后,抱住白玉般的臀肉朝两边分开,将她处子般娇美的性器和精致小巧的菊肛展露在主人面前。

程宗扬一边干着黄氏热情如火的淫穴,一边把玩着凝美人儿娇美动人的雪臀腻穴,心头半是酒意半是欲望地涌起一股豪情:终有一天,无论是苏妖妇还是剑玉姬,那些视我为敌的贱人,都将屈服在我身下!

第五章

手指微微一动,意识仿佛从极深的水底慢慢浮现,程宗扬动了动手臂,然后抬手遮着窗外射来的光线,勉强睁开眼睛。

昨晚席上用的殿司凤泉不愧是宫廷酒坊麦曲出的名酒,程宗扬放开酒量,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一觉醒来,头也不痛,口也不干,只是有些酒后的倦意,懒懒的躺在榻上不愿起身。

程宗扬嘟囔一声,放下手臂,手肘碰到一团柔滑的肉体。他扭过头,只见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赤条条躺在床内,却是阮香凝。她一侧的手脚被红绫带绑着,悬在床架上,白生生的玉股间,敞露的秘处一片狼藉。一双玉乳被红绫带从乳尖拦胸捆住,丰满而白腻的乳肉从两侧溢出,愈显肥滑。一只银质的漏斗斜斜插在她臀间,将柔嫩的菊肛挤得圆张。

程宗扬摸了摸脑袋,他依稀记得自己昨晚玩得高兴,拉着阮香凝玩了一下捆缚游戏,增加情趣,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印象全无……等等,还有黄氏那个荡妇呢?

程宗扬四处打量,却没看到黄莺怜的身影。好象自己昨晚兴起的时候,把她抱到水榭外面,让她趴在栏杆上,自己面对西湖夜色,从后面猛干这个骚妇的后庭……不会是掉水里了吧!

程宗扬赶紧爬起来,一把扯断红绫,跑到外面去看。

还好,还好,外面没有见到浮尸。可能黄氏早上醒来,只觉昨晚的荒唐无颜以对,悄悄收拾衣服离开。不然自己这跟头就栽大了。

阮香凝没有习过武,也没有服药,昨晚折腾得筋疲力尽,这会儿还在熟睡。

程宗扬拉了一条锦毯将她裹好,然后走到外厅,顺手锁上内室的门——自从那天阮香凝被爆炸吓到,让小紫揭穿自己内室藏娇的勾当,程宗扬痛定思痛,在内室加了把锁。阮香凝虽然在瞑寂术下受到暗示,每日自觉地足不出户,不在外人面前出现,但万一哪天受惊,被李师师撞到,自己就不好解释了。

水榭外花木葱茏,一派春光韶然的景象。程宗扬梳洗罢,摆出员外的派头,晃悠悠在院中散步。

沿途碰见的小厮,两名从雪隼团新加入的护卫,还有出来吸纳天地之气的林清浦,都向自己含笑施礼,只不过众人的笑容都透着点古怪。

程宗扬莫名其妙,眼见冯源忍着笑向自己施礼,然后就要跑路。程宗扬一个箭步上去拧住他的手腕,把冯源拽到竹林里。

“冯大法,笑什么呢!”

“没事!没事!”

冯源板着脸道:“我笑了吗?”

“少跟我装神弄鬼!怎么回事!”

冯源忍俊不住地小声道:“程头儿,你可太厉害了……昨晚那动静,一里外都听得见。”

程宗扬黑着脸道:“你们听到什么了?”

“就是昨晚来的那个婆娘。”

冯源道:“程头儿,你办完事,把她赶出来你都忘了?”

程宗扬脸更黑了,“我把她赶出来?”

“可不是嘛。连人带衣服都扔出来了。那婆娘还不肯走,光着身子在外面乱扭。后来师师姑娘看不下去,封了她的穴道,送到药房里。”

程宗扬沉着脸道:“冯大法,你不是逗我玩的吧?”

“程头儿,人这会儿还在呢。要不你去看看?”

“看个鸟!赶紧让她走!”

程宗扬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一世清名都被这贱货给毁了!”

“可不是嘛。”

冯源还往他伤口上撒盐,“程头儿,让我说,你下次弄完,还是杀人灭口得了……”

程宗扬仰天长叹,“酒色害人啊。”

出了这丑事,李师师再看自己就跟看禽兽差不多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啊程头儿,”

冯源好奇地说道:“你用的什么手段?那婆娘都跟化了似的。那个水儿流得……”

“闭嘴!”

※※※※※※※※※※※※※※※被放在临时改造的药房过了一夜,黄氏身上的药效已过,却双腿软得走不动路。最后找了两名仆妇,把她送上马车。

程宗扬只恨没个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问完冯源,也没敢再和别人照面,就赶紧溜了,比黄氏更早一步离开翠微园,免得撞见李师师尴尬。

临行前,程宗扬让秦桧拿了张手条去户部。蔡元长现在正有求自己,这种抬抬手就能放过去的小事,不会不给自己面子。

马车在一座高大的门楼前停下,跟在车后的兽蛮武士走上前来,扯下大门上的封条,然后抓住门锁一扭,拧断锁条。

尘封多年的大门带着刺耳的吱哑声,朝两边推开。程宗扬跳下马车,看了眼已经摘掉匾额的大门,然后跨进这座被视为禁忌的武穆王府。

办完交接的契约之后,这座王府,包括土地,都归在程宗扬名下,成为盘江程氏的产业。

武穆王府占地甚广,横跨了半个如意坊,西、北、南三面临街。王府西面是明庆寺,南面与临安最大的北瓦子隔街相望。单从地理位置来说,就是一块坐地涌金的好地。府邸内楼台相连,看得出当初建造时花了不少钱。

程宗扬一路走去,对府中的景物只走马观花地随便看了几眼,并没有急切地寻找这位穿越前辈留下的痕迹。

从俞子元的叙述中,程宗扬得知岳鹏举在王府居住的时候并不多,更多时候他都住在晋位王爵之前所居的星月别院——星月湖大营正是由此得名,那里也曾经是星月湖大营的总部。但岳鹏举事败之后,星月别院已经被彻底拆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即使在临安的时候,岳鹏举经常居住的其实是在大内。武穆王府更像是个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虽然宋主对那十二道货真价实的超大号金牌耿耿于怀,但程宗扬不相信岳鸟人会把那些黄金埋在他自己都不怎么住的王府里。况且这十余年间,各方势力都不会闲着,王府就算有些东西,也早就被各路英雄摸干净了。

王府最中央的银安殿气势恢弘,不过里面空空如野,连柱子上的饰物都被剥得一干二净,地上被桐油浸过的金砖更是掘得七零八落,遍地坑洞,与雄伟的外观相差悬殊,让程宗扬怀疑这大殿会不会一转眼就塌下来。

府邸后方的花园杂草丛生,从御河引水掘成的池塘早已枯涸,无人修剪的花树四处疯长,密得连人都进不去。好在池旁的假山还在,宋主总算没派人把这些石头都掀翻一遍。

程宗扬跃上假山,目光越过鳞次栉比的宫殿屋脊,将整座王府尽收眼底。武穆王府占地六十余亩,大小建筑近三十处,一个王府该有的应有尽有,只是荒废已久,此时看去满目萧然。

秦桧文质彬彬地从角门进来,见程宗扬立在假山上,随即展开身形,几个起落便掠上山尖的凉亭内。

“见到蔡侍郎了?”

程宗扬道:“他答应了吗?”

秦桧摇了摇头,“没有。”

程宗扬愕然笑道:“怎么?这点小事蔡侍郎也不肯给面子?”

秦桧道:“蔡侍郎听闻公子有意插手此事,起初颇为欣喜。但听说公子是为梁师都求情,倒是笑公子不免有些妇人之仁。”

程宗扬讶道:“蔡元长难道还想灭了梁家满门?”

“蔡侍郎与梁家并无仇怨。查封通源行,也并非为当日的一口恶气。”

程宗扬听着纳闷,“那他不会是闲的吧?”

秦桧道:“蔡侍郎的心思倒不难猜。临安城中饿狼无数,梁师成倒台,与他相关的那些或明或暗的产业,免不了会被人逐一侵吞。即使蔡侍郎肯放手,通源行也保不了几日平安。王抢先收手,非是怕了户部查封,而是打的以退为进的主意,借蔡侍郎的手除掉梁师都,好吞下整个通源行。”

“人人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程宗扬叹了一声,“蔡侍郎是什么心思?”

“蔡侍郎的意思是:这种好事,与其便宜外人,不如便宜了自己。”

“他想自己干?”

“朝廷律令,官员不许参与市易。”

程宗扬呼了口气,“我明白了。你告诉蔡侍郎,通源行我接下来。将来的利润四成归他。”

“是。”

秦桧和蔡元长的说法没错,在道是树倒猢狲散,梁师成被贬,梁师都怎么也保不住通源行,与其便宜了不相关的外人,还不如自己接过来。这个结果梁师都夫妻也未必不肯接受,如果换了别人,梁家被扫地出门不说,甚至还会被锒铛下狱。

这些成名的奸臣,果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抢了你的产业,还让你心服口服——没把你往死里收拾,都是大恩一件。

程宗扬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他指着眼前的王府道:“这块地东西宽近二百步,南北宽六十步,西面临着明庆寺的一侧,我准备建成三层,一层铺面,二层三层是食肆酒店,隔成二十家,往外租赁。南面临街与北瓦相邻一带,我准备建成三个院子,分别是瓦子、青楼和汤池。”

程宗扬顿了顿,“江州打完了,兰姑的生意不妨开到临安来。”

秦桧提醒道:“祁远在建康。”

程宗扬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个。吴大刀都有娃了,祁老四的婚事也不能再耽搁。趁这个机会先把他们隔开,免得将来麻烦。”

秦桧有些不以为然,“公子多虑了。”

“多虑总比少虑强。让老四和兰姑在建康搭伙照看生意,每日里眉来眼去,没事都惹出事来。”

秦桧一笑,“北面一侧呢?”

“北面是背巷,我准备临街开成钱庄和客栈。里面设成四个区域,外面西侧是盘江程氏的办公区,东侧是住处,最内是金库和内宅。”

“公子成竹在胸,”

秦桧抚掌道:“这番策划便在临安立住足了。”

“这些都是空的啊。”

程宗扬叹道:“看到梁家的遭遇了吗?如果贾师宪倒台,这片王府重新建成,说不定就便宜了别人。”

秦桧沉吟片刻,“公子要不要在朝中寻几位官员引为奥援呢?”

“咱们是外来户,根基未稳,就算有钱也塞不出去啊。”

程宗扬道:“我倒是想着怎么把滕大尹请回临安,万一老贾倒台,好傍着他这棵大树多混几年。”

“滕大尹远在筠州,缓不济急。倒是有条路子,公子不妨试试。”

程宗扬心头微紧,“谁?”

临安虽然高官云集,但真正位于权力顶眯,有能力影响朝局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与自己关系最深的,高俅肯定要算一个。

高俅的真实底细只有自己知道,每次见面两人都是密室对谈,连秦桧也蒙在鼓里,虽然这位奸臣兄七窍玲珑,多少能猜出自己与高俅的关系不简单,但绝不会凭空猜出高俅的身份。

没想到秦桧却给了自己一个意外,他轻拈长须,徐徐道:“宰相王禹玉。”

虽然听说宋国朝廷有贾党、梁党、王党,但自己进入临安以来,还没有和王禹玉打过交道,这些宰相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蔡元长,没想到秦桧竟然会有路子攀上这位相爷。

“公子可还记得当日在晴州,有家珠帘书院?”

“记得,离咱们当时的住处不远。这和王禹玉有什么关系?”

秦桧低咳一声,“在下闲时曾往书院拜访过。”

“哟,奸臣兄,你还真有雅兴啊。”

程宗扬笑了两声,忽然脸上变色,大叫道:“等等!你不会遇到李清照了吧?”

秦桧摇了摇头,“易安居士未在书院,秦某未曾识荆。不过在下遇到一位在书院求学的少女,乃是易安居士的表妹……”

“奸臣兄!你真有一套啊!”

程宗扬眉飞色舞地说道:“难怪你支支吾吾说自己有了相好的,原本是李清照的表妹!喂,人家还是未成年少女吧?你这就看上人家了?老牛吃嫩草,不厚道啊奸臣兄!”

自己昨晚酒中干的荒唐事都成了众人的笑柄了,这会儿好不容易逮到死奸臣这个大八卦,说出去立刻就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程宗扬不由心花怒放。

秦桧微笑道:“在下不才,蒙其垂青,只是世似浮萍,原以为晴州一别,再无相见之日。焉知事有凑巧,却在临安又再相遇。”

看着秦桧流露出的笑意,程宗扬也替他高兴,这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对天真少女的杀伤力几乎是无解的,钓到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不足为奇,但晴州临安两地相逢,这就是缘份了。而且又是李清照的表妹——死奸臣终于不用娶他那个东窗事发的王氏了,这好事实在应该庆贺一下!

程宗扬笑道:“奸臣兄,要不要我给你提亲去?”

秦桧叹道:“红颜知己罢了。若论婚嫁,却是难以高攀。”

程宗扬一听就不乐意了,“我们盘江程氏的大总管,论身家论能力,比六部的员外郎只高不低,配谁配不上?难道她是公主不成?”

“却是王相的孙女。”

程宗扬怔了半晌,“王禹玉的孙女?难道她姓王?”

“公子英明。”

程宗扬没在意他的揶揄,仰着脸一手拍着额头,半晌才道:“我应该把老四放到临安,把你踢到建康去……她怎么能姓王呢?”

秦桧挑起眉峰,“有何不妥?”

良久,程宗扬放下手,叹息道:“没什么不妥。”

既然秦桧都能变得忠心耿耿,王氏也未必就能坏到哪儿去,何况这个王氏是李清照的表妹,未必就是死奸臣命中注定的那个王氏。

程宗扬打起精神,“那咱们就试试王宰相的门路。”

※※※※※※※※※※※※※※※从西边的侧门出来,前面便是明庆寺。寺中依旧香火旺盛,来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明心远远看到程宗扬,立刻飞奔过来,一边合什道:“阿弥陀佛——却是活菩萨来了!”

程宗扬毫不含糊地说道:“赏!”

几枚银铢丢过去,明心立刻笑得满脸找不到眼睛在哪儿。程宗扬一边随口问着寺中的香火,一边不经意地绕到祈福榜看了一眼。

花和尚离开明庆寺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不过随着倒拔垂杨柳的事迹越传越广,常有人前来打听。寺中的和尚嗯嗯啊啊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倒是多了条化缘的路子。

程宗扬在寺内逛了一圈,没有遇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离开寺庙,绕着王府走了一遭,心下已有计较,让秦桧在王府门外贴出告示,招募民众,准备拆除武穆王府。

“拆下的砖瓦全部卖出去,一块都不留。”

程宗扬道:“城中正缺木石,这些房子能盖多少民居?等房子拆完,木石的价格也该回落了,到时再买新的。”

正说话间,一名官差拦住去路,他气势汹汹地亮出腰牌,喝道:“皇城司公干!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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