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杀破唐-第18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陈望道何在?”
“正在接管四门防务。”
“控制城内各处要害,避免扰民。令桑容带兵进城接管防务,令马雄安接管城西大营,胆敢反抗就地解决。”
李茂简短地下达了命令,回过身却瞪了那蒙面女子一眼:斩杀黄中他没有意见,只是把人头乱扔总不大好吧。
薛戎双膝跪地,捧起黄中的人头,痛哭流涕。
黄立、黄中兄弟从长安一路追随他到辽东,这些年殚精竭虑,训练士卒,为的就是遏制李茂拥兵割据,而今出师未捷身先死,没有死在轰轰烈烈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一群见不得光的刺客手上,薛戎深以为不值。
又闻判官陈望风、参谋吴玉良已经被控制,黄立躲入城西大营,便知大势已去,一时有些心灰意懒。
这当儿又有人来报,城西大营守军不肯出营受降,马雄安请示是否用开花弹解决,李茂对薛戎说道:“黄立、黄中都是突吐承璀、王守澄的走狗,其若不除,辽东难安。”
薛戎咬着牙道:“你想我怎样。”
李茂道:“诱捕此人,保全保安军四千将士。”
薛戎睁开眼睛,痛苦地问:“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李茂道:“只要他肯出来,我不会为难他。”
薛戎擦了擦眼泪,从随身衣袋取出一块黄铜铸造的调兵符,交给了李茂。
黄立见识过开花弹的厉害,见大营被围,马雄安扬言要用开花弹解决,但是双腿麻软,惶惶难安,因此一见到有人手持薛戎的令牌请他赴节度使府商议军事,心里便长松了一口气,当即随来人出营,半路遇到马雄安,黄立不待喝令,自己下了马,乖乖受缚。
李茂见到黄立,连忙扶起,亲手为他解了绑缚,却将黄中的人头拿给他看,黄立顿时泪流满面,李茂道:“黄中昧于大势,甘心受朝中奸佞操纵,竟然要杀我的头,薛尚书明辨是非,下令将他处死,你和他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却是个忠臣,和他不是一路人。我已答应薛尚书不为难你。”
黄立痛哭认罪,主动交出兵权。
薛戎仍做他的节度使,聘郑孝章为副使,总理军政事务,薛戎所聘幕府幕职一律解聘,让个人自愿填写辞呈,即日礼送出境。所做的官员任免一律不作数,甄别后重新来过。
有人建议解散两万保安军,李茂道:“保安军保境安民,并无大错,军号予以保留,缩减人员,打散建制,重新编练,移镇各州,由当地刺史和军部共同指挥,负责管内治安。各州保安局侦缉队缩小编制,分流人员编入保安军。保安局、保安军各司其职,维护地方治安,自此以后驻扎各州的军兵非军府将令不得再介入地方治安。”
第583章 可以做个好梦
与辽东的兵不血刃不同,平息营平却大动了一场干戈,营平观察使诲洛可自做了观察使后,明白自己的处境,对政务一概不管,每日射猎、打球、摔跤,游宴无度,日子过的悠哉悠哉,哄的谢彪、王俭等人对他都渐渐放松了警惕。
诲洛可瞧准机会,不动声色地开始在府中蓄养僮仆死士,达数百人之众,暗藏弓箭、兵器、马匹,此番闻听李茂在淄青被朝廷捕拿,便与长安来使密商,要诱杀谢彪和王俭,消息被右厢侦之,报之李茂。
李茂令顾问田萁出面处置,又叮嘱田萁以和为贵,只要他幡然悔悟,可以既往不咎,带其来幽州闲住即可。
田萁约见谢彪、王俭,问明诲洛可平素的所作所为,对二人道:“营平沟通关内关外,地位何等要紧,万万马虎不得,此人心怀异志已久,再难容留。”
谢彪道:“他是创始元老,曾有大功于辽东,公然杀之恐引起各方猜疑。”
王俭道:“不如遵太尉所嘱,将其送往幽州居住。”
田萁道:“我听出来了,二位都是忠厚之人,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愿意对不起故人,那么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好了,一切与二位无干。”
李茂南征之后,田萁便到了营平,做了本镇的“监军使”,二人听了这话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各回本衙(营),装聋作哑。
田萁说做便做,夜幕降临,诲洛可位于营州的家宅便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武士团团围困,诲洛可心知不妙,披挂上阵,率众抵抗,强弓硬弩,箭发如雨,混战一顿饭的功夫,忽有开花弹凌空而至,诲洛可宅邸顿成一片火海,又过一盏茶的功夫,大门便被打破。
众武士蜂拥而入,见人便杀,诲洛可为烈焰所伤,退却时摔倒在地,被众人踩踏,腰鼓断折,被杀。
半个时辰后,诲洛可宅中再无一个活人,田萁紧裹一身玄色披风,踏着残肢断臂、污血来到后堂,亲自验明了诲洛可的尸身,命人堆上干柴,放了一把火。
烈火熊熊,营平观察使连同他的家人、部曲、奴仆、宅邸瞬间化为灰烬。
李茂接到地方传报,得知诲洛可被契丹余孽加害,痛哭流涕,下令驻军封锁关津渡口,严查契丹奸细,又令缘边大将主动出击,进讨契丹残余,各部奉命出击,杀入草原,契丹早已远迁,只有部分内附之民散居草原和森林边缘,此番也不问好歹,尽皆屠戮,一直折腾到大雪封原不能用兵为止。
诲洛可被杀的消息传到幽州,都知兵马使程维功大惊失色,连夜召集心腹、子侄商议道:“打虎不成,反遭虎噬,幽州是待不下去了,怎么办,是放把火走,还是悄悄地走?”
其侄程王水道:“太尉横海回到辽东,薛尚书一箭未放便败了,他顾念旧情尚能容忍,诲洛可暗蓄死士意图不轨,并未发作,却让他斩草除根,亲疏之别已现。叔父与他的交情比诲洛可如何?”
程维功道:“他是奚王,辽东的元勋老臣,我这个都头只是个摆设。”
程王水道:“叔父虽未动手,但心志已明,百口难辨,若等他回来,哪还有好果子吃,倒不如早离这是非之地。去长安,仍不失为大唐的忠臣。”
程维功环视左右,众人皆不说话,于是一叹:“我生在幽州,长在幽州,这里就是我的家,可惜一步踏空,这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难道,就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难道,连试一试都不行了吗?”
其子程关道:“薛尚书、诲洛可尚且不是他的对手,父亲就不要逞强了吧。”
程维功道:“逆子,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气老夫。”
程关道:“话虽不中听,却是实在话,咱们手上那点兵力早让他改编没了,除了卫队和蓄养的死士,没几个可用之人,明刀明枪跟他干,根本不是对手,想来阴的,哼,只怕输的连裤子都得当掉。”
程维功猝然变色,程王水忙劝道:“叔父息怒,他此番横海回辽东,兵不血刃便拿了薛尚书,又不费吹灰之力灭了诲洛可,看样子他是有备而来,这幽州看似平静,其实是潜流暗涌,咱们纵然起事成功,将来也不可能守的住。更要命的是一旦守不住,朝廷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还是大唐的忠臣,咱们跟他对着干,就成了大唐的奸臣,忠奸颠倒,死无葬身之地。”
程关道:“到那时候,朝廷不会为咱们洗刷冤屈,反倒会为了安抚他,拿咱们开刀。”
程维功哈哈大笑,笑骂道:“瞧不出你两个兔崽子倒不糊涂,罢了,幽州咱们是没法待下去了,可恨朝中那帮宵小,一盘好棋让他们下成了糨糊,唉,走吧,走吧。就说我身体有痒,做不得这都头,我去长安养病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程维功收拾细软,带上家人、部曲,留了一封辞呈,启程往长安去了。
李茂人尚在平州,亲军右厢会合内保处就在幽州展开了联合行动,驻军和保安局全力配合,将幽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以搜捕契丹奸细为名,大肆搜捕龙骧营潜伏干探,又搂草打兔子,顺带着将山南社、宣武、渤海、新罗、回鹘的探子也扫荡了一遍。
诸事俱备,这年十月末,大唐太尉、幽州节度使、成武郡王李茂回到幽州,上表朝廷请为征讨契丹有功人员请功,遣使往长安慰问程维功病情,对其留在幽州的田庄、家产给予保护,又推举淄青道节度副使、清海军兵马使于化隆为平卢节度使。
淄青李师道被戮后,朝廷分淄青为三道:
淄、青、莱、登为一道,建平卢军,治所青州。
郓、齐、濮、曹为一道,建天平军,治所郓州。
兖、密、沂、海为一道,建兖海军,治所兖州。
除李茂举荐于化隆为平卢军节度使,田怀谏又推荐田荣为天平军节度使,李愬推荐李佑为兖海军节度使。
淄青十二州在此之前已经被李茂和田怀谏分割,虎口夺食需要勇气,这个“勇”李纯有,“气”却不是很足,一则他身体羸弱,近来时常晕厥,二来淄青旧地虽然屯驻十多万忠于他的军队,但要想对付李茂和田怀谏却又显得底气不足。
近侍明白这层道理,未敢把消息告知他。
李纯有自己的渠道,对淄青的局势了若指掌,他不恨李茂、田怀谏跟他两面三刀,只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关键时刻顶不上用。
李茂杀了黄中,驱逐了黄立和他精心安排的一批将吏,薛戎是个忠臣,却也是个地道的蠢臣,人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除了他,诲洛可也是个蠢臣,程维功非但是个蠢臣还是个不要脸的佞臣!一箭未发就灰溜溜地跑到了长安来,还腆着脸要官。
李纯强压怒气,尽量不去想这些闹心的事,他现在需要静养,静养,早日恢复,只有恢复了才能与这帮逆臣贼子周旋到底。
李茂要推荐于化隆,朕可以答应他,田怀谏要推荐田荣,朕也可以答应他,先把他们稳住,再徐徐图之,去河北贼,须用慢火慢炖,急躁不得。
李纯召来王守澄,吩咐去翰林院宣召,加李茂、田怀谏平章事,加李愬司徒,移镇兖州,升李佑为武宁军节度使。李佑是李愬的晚辈,待李愬以师长之礼,有这两个镇在手上足以遏制李茂和田怀谏的贰心。加李全忠金吾卫大将军,多给钱粮,减少掣肘,将他养大,在田怀谏的腹心上顶上一根杠子,让他睡不着觉。
至于李茂,朕是鞭长莫及了,就惯着他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纯把天下大势在脑子里转了一遍,心情又好了起来,此番攻打淄青到底是得大于失,去了这个眼中钉,下一个目标是谁呢,田怀谏还是恒州?
这两处自己的都有机会,能打的牌很多,一把的好牌,朕还怕什么。
想到这李纯放心地睡下了,闭上眼睛,希望能做个好梦。
第584章 皇帝之死
子夜时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中和殿的宁静,熄灭的灯烛次第点亮,御前奉药使陈弘志挪着猫步走了进来,轻声地问左右:“大家睡下来吗?”
左右答刚刚睡下,陈弘志道:“你们这帮糊涂的吃货哟,还没服药呢,怎么能就睡下了呢。”
左右赔笑道:“大家难得能睡的安稳,有了睡意就睡下,何必多此一举呢。”
“我呸!什么叫多此一举?人有病不喝药怎么能好?”
李纯一听这话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个陈弘志真是不知死活,朕有病,不喝药就得死?混账东西。
“那个,你,去把大家唤醒,你们两个,去,预备着服侍大家喝药”
李纯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老奴怎么如此讨厌,在朕面前作威作福,谁给你的胆子?
陈弘志正在吆喝着几个小宦官,忽然听得里间传出一声饱含不满的咳嗽,顿时吓得手脚麻软,整个身子就像掉进了冰窟窿,冷的彻骨寒心。
大唐天子近来性情暴躁,喜怒无常,对下面人动辄打骂甚至虐杀,这几年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短短半年,光奉药使就换了三个了,两死一重伤,何等的惨痛,自己这是怎么了,无端端的废什么话。
“是哪个狗东西在那编排朕,朕是个病人,不喝药就得死是不是?”
“不,不死,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臣在胡言乱语啊。”
“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狗头发痒,找砍……”
陈弘志匍匐在地,冷的发抖,一声不敢吭了。左右近侍也是吓得浑身发抖,近来天子脾气不大好,侍奉稍有不周,打骂倒是小事了,弄不好就得丢脑袋。
随身侍奉被虐杀的这一个月内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了,而且他老人家一旦脾气上来,完全是滥杀无辜,管你有罪无罪,只要瞧你不顺眼了,你的小命就没了。
一群人像被封冻的鸡,引颈待戮,浑然没有了半点生气。
李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有些头重脚轻,身子打了个趔趄,一个小宦官赶紧上前扶持,被他一把推开,那宦官一个不留神,竟然站着没倒。
皇帝随手一推,何止千钧之力,你竟然敢不倒。
“拖下去,割头。”
小宦官吓得面无人色,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你说朕有病,不喝药就会死?”
“没有,没有,臣该死。”
“敢说为何不敢承认,你笑朕是昏君吗,滥杀无辜?”
“臣万死啊……”
“嗓门这么大,你是笑朕耳聋吗?”
“……”
“你这狗奴,朕不喝药就死了,对谁有好处,对你陈弘志吗?”
陈弘志除了不停地叩头,只敢哭了。
李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以九五之尊吓唬一个可怜的奉药使有什么意思,平白勾自己生气,不理这帮奴才了,睡觉去也。
他转身想走,忽然感到心有些堵,他站定,揉了揉心房,仍旧堵的厉害,于是他指定陈弘志道:“你……快,朕……朕……朕……”
陈弘志匍匐颤抖之际,李纯双目呆滞,有气进无气出,身体像被骤然抽干了枯树干,在风中摇摆着。陈弘志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鼓起勇气抬头望时,却见惨淡的灯光下,皇帝的脸煞白的像个鬼面。
他大叫一声:“大家呀……”
人尚未起身,李纯便捂着心口直竖竖地、像根枯死的树桩般朝他砸了过来,陈弘志趴着没有动作,事情来的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动作。
轰地一声,皇帝匍匐在地。
“大家……”陈弘志第一个跳起来,扶住了李纯,这一个月,他已经是第三次晕厥了,往常他要晕厥时自己总是能及时上前扶住他,今次自己的确是被吓坏了,竟然麻了手脚不能动弹,任由万乘之君像根枯木桩似的重重地扑倒在地。
情急之下,陈弘志的胆子也肥了起来,他抱起李纯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呆呆地望着那张恶鬼般惨败的脸。
“血,有血。”
一名小宦者吃惊地叫了起来,噗通一声跌坐在地,口齿打战,已经动不了身。
李纯摔倒时不慎磕破了嘴唇,流出了一些血。众人皆大惊失色,相视无言,依天子近来的暴虐脾气,这点血足够把他们的脑袋砍上七八回了。
有人哑口无言,浑身抖颤,有人失声哭了起来,哭声渐大,渐众,哭的陈弘志那颗冰冷的心也苏醒了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
怀里的这个猛兽一旦醒来,自己还有命在吗?
自己辛辛苦苦,战战兢兢侍奉着他君父,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光宗耀祖,为了封妻荫子,为了混口饭吃,可现在却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纵然这次能逃过一劫,下次呢,伴君如伴虎,何况伴的是一头疯虎?!
怎么办?怎么办?
陈弘志额头**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了,他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垂死挣扎的脸。
一个个只顾哭,死到临头连争一下的勇气都没有,怪不得他能肆无忌惮。
狗急了还要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内侍也是人啊,怎能如蝼蚁一般让人捏死连个屁都不敢放呢。
陈弘志用袖子擦了把汗,把心一横,对左右说:“都把眼泪擦干,大家只是困倦了,睡着了,瞧他,睡的多香,尔等都打起精神来,小心伺候着。去,大家的药凉了,去换碗热的来。你,到门口守着,大家睡着了,谁也别来打扰。大家操劳天下事,难得能睡个安稳觉,就让老臣来服侍他安睡一会吧。”
陈弘志说着,将李纯的脑袋搬起来,放进自己的怀里,用粗厚的衣裳堵住他的口鼻,紧紧压住,另只手腾出来,轻轻地拍打他的背,唱起了小时候母亲为他哼唱的童谣。
心有灵犀一点通,众内侍忽然都明白了什么,一个个擦干眼泪,爬着离开,各司其职。
这个夜,中和殿内外静谧怡人,人人都知道大唐的皇帝正在酣睡,皇帝能睡个安稳觉,大唐幸甚,天下幸甚。
一个时辰后,陈弘志目光深沉如水,浑身僵冷,心却硬的厉害。
一群内侍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如蜂群拱卫着蜂王,陈弘志望向众人,看到的是一片焦灼和期待。
他冲众人一点头,将手轻轻地放在李纯的脖颈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大唐的天子已经没有脉搏了。
“大家睡着了,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
枢密使王守澄半夜被人叫醒,像块木头似的坐着一动不动,任由他的“孩儿们”服侍他梳头、洗脸、穿衣。深夜被人唤醒,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也就不觉得什么,照例用冷水洗脸,喝了个苦的透心的浓茶,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捏了捏僵硬的面容,以便待会能哭能笑随机应变。
能在半夜叫醒他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近来越来越难伺候,王守澄麻木的神经因为这个人的存在,突然变得痛苦不堪,也因此变得异常敏锐,每次面圣都是一场生死考验啊,每次面圣归来,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但这快感持续不了多久,作为枢密使,他的任务就是驾前侍奉机密,面圣是时时刻刻的事,这样的苦日子何时是个头?
想当初自己在徐州做监军时,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宫里熬出的一头花白头发,在徐州任上短短几年便由白转黑,那时自己肤色红润,一头黑发,说话嗓门大,能吃又能拉,人称自己是“王半仙”,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入宫这几年,地位节节攀升,整个人却从此废了,侯门深似海,这宫廷大内比海还深,完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看看这两年,头发白了,脸肿了,整个人都变形了,旧日同僚见面,简直不敢相认,这是什么世道。
来的是陈弘志,陈弘志是他举荐给天子的奉药使,官虽不大,位置却十分核心,他这个人机灵,有城府,对自己忠心耿耿,是个可造之材,深夜来访必是有要事相告。
王守澄忽然有些恼火,既然是陈弘志来,自己何必费事收拾呢。
“报当家的知道,大家归天了。”
“归……天了?”
王守澄浑身一震,却没有叫出来,天子病入膏肓,归天是早晚的事,现在归天不算早也不算晚,或者刚刚好。
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回身问陈弘志:“大家是病死的?”
陈弘志答:“自然是病死的。”
王守澄道:“那就好,封锁消息,相关人等尽快处置了,勿得走漏消息。”
陈弘志答:“弘志明白。”
王守澄搀扶陈弘志起身,嘱咐道:“为今之计,是要请太子尽快登基。”
陈弘志提醒道:“此事是否知会梁中尉?”
王守澄笑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去请梁中尉。”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袍,觉得太整齐了,就把腰带松了松,一路小跑着去了右银台门,在此迎接右神策军护军中尉梁守谦的到来,突吐承璀不在长安,梁守谦成为左右政局唯一实力派人物。
梁守谦对天子暴卒并不十分惊奇,见面即道:“事不宜迟,请枢密使与我去少阳院,促请太子登基。”
王守澄望了眼左右,将梁守谦拉在一旁,袖子里抽出一封遗诏:“虚巳兄不要着急,且看看这个。这是陛下的遗诏,着灃王李恽继承大统。”
“哼,这遗诏必是假的,是突吐承璀的党羽捏造的。”
梁守谦知道这遗诏是王守澄本人捏造来嫁祸突吐承璀的,突吐承璀是王守澄是死对头,不借此机会除去突吐承璀和他中意的灃王李恽他怎能安心?
王守澄执意要杀李恽,梁守谦也是乐见其成的,他跟突吐承璀的矛盾也很深。
王守澄道:“此事是否告知贵妃,请她决断。”
梁守谦道:“贵妃是太子生母,将来就是太后,事关重大,不宜瞒着她。”
二人计议已定,连夜来见郭贵妃,郭贵妃见了突吐承璀拟的遗诏,惊的目瞪口呆,垂泪问二人当如何,王守澄劈手将遗诏毁了,道:“此系突吐承璀搞的把戏,做不得数,请贵妃劝说太子即刻登基。”郭贵妃道:“军国大事,我一个后宫嫔妃有何计较,全凭两位柱国大臣主持吧。”
梁守谦向王守澄说道:“大家生前最信赖你,时局艰难,请勉为其难出面主持,我梁守谦和右军十万将士听候调遣。”
王守澄得到郭贵妃和梁守谦的支持,不再犹豫,当即下令神策右军开入长安,警备宫城,并控制关中各险关要隘,入少阳院接出太子李恒,诏令四位宰相进宫,公布李纯死讯,与众人敲定太子登基事宜,这中间又以谋逆之名捕杀灃王李恽,传诏郓州招讨使捕杀突吐承璀。王守澄又私下发一道密札给坐镇滑州的龙骧营军使林英,令其对突吐承璀采取必要的措施。
第585章 痛快;真是痛快啊
宫中的激变,自然逃不过秦墨的眼睛,得知李纯已死,大唐即将变天的消息,秦墨急匆匆找到青墨,道:“你辛苦一趟回幽州去,将此间事详细禀报茂哥和夫人。”
青墨道:“屁大点事,用得着我亲自跑一趟吗。你什么意思,想法子支走我,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秦墨道:“我他*的真是冤死人不偿命,自跟你好了后,我恪守为夫道,几曾对你有过二心?再说,你这整天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我就是有贼心也没那贼胆子不是。”
青墨拧着秦墨的耳朵,厉声教训道:“谅你也没这狗胆,回幽州就算了,几句话的事,发份密件回去便是。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有事,想支开我,可又能有什么事呢,只要咱们家的太尉不倒,谁也奈何不得咱们俩,你说呢。夫君。”
秦墨捂着腮帮子道:“酸掉牙了,罢了,你不去就不去吧,只是这两天要警醒些,大唐变天了,是晴空万里,还是阴云密布,还说不定呢。你只说对了一半,幽州不出事,咱这出大事的可能不大,不过也难保不出点小娄子,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
青墨丢开手,腻在秦墨怀里道:“听你的,都听你的,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什么都听你的。自上次没打过你被你奸骗后,我就嫁狗随狗,夫唱妇随了。我保证以后恪守妇道,相夫教子,让你人前风光,人后享福。你看,连你那般不堪的往事,我都原谅你了,你那般欺负我,我都没怪罪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秦墨倒吸了一口冷气。
青墨勃然大怒道:“你什么意思,嫌我啰嗦,你说个明白?!”
秦墨忙赔笑道:“牙疼,真的,自上次被你打了一拳后,至今都还疼。”
青墨道:“上次打的,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打过你的脸吗?”
秦墨嚎啕大哭:“天地良心,你哪天不打我几次。”
青墨闻言,柳眉倒竖,一巴掌呼了过去:“叫你胡说八道不老实,我打!”
……
李茂接到秦墨发回的密件,稍稍沉默了一下,派人去请田萁来。
田萁得知李纯已死,叹息道:“元和中兴就这么虎头蛇尾,没了?”
李茂道:“世事难测,来不及悲秋伤风了,咱们怎么办?”
田萁道:“密令各部严加戒备,只要地方不乱,什么都好说。一些人需要看管起来,一些人需要保护起来,剩下的静观其变吧,咱们有兵有地盘,不怕他风起云涌。”
田萁拟定的需要保护的人员名单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突吐承璀。
因为与龙骧营混战了一场,李茂在淄青的那只看不见的手如今被林英盯得死死的,丝毫动作不得,保护突吐承璀,只能仰赖于新入门的铜虎头了。
铜虎头在淄青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朝廷二十万大军征讨淄青,平卢李家灰飞烟灭,铜虎头却未伤及根本,只是眼下有一桩不便利,铜虎头内部分裂了,杨青果、毛雄、赵菁莱三雄并立,互不买账,正斗的不可开交。
三股势力中,赵菁莱跟李茂走的最近,最可信赖,却最不适合执行这项保护任务。
赵菁莱在李师古死后即失势,李师道一上台便将他逐出郓州,继而在铜虎头内的势力也被毛雄和杨青果架空取代,他的势力现今主要集中在登州和莱州两处港口,以保护辽东与淄青的海上贸易为核心任务,对其他地方显得有些鞭长莫及。
杨青果和毛雄是铜虎头内的后起之秀,因为受保守势力的联手抵制,二人的势力并不算大,能控制的地方仅限于郓州、齐州、曹州、兖州等核心地带。二人之间,毛雄霸占郓州,实力较强,但兖州却是杨青果的势力范围,而这个人却是李茂最不愿意信任的。
李纯一死,突吐承璀就成了瞎子和聋子,他跟龙骧营的关系很一般,跟另一只“观天之眼”五坊使司的关系也是泛泛,他的眼和耳朵其实是在长在皇帝李纯的身上。
不过凭着直觉,突吐承璀仍能感觉到长安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自十月中旬以后,李纯已经连续二十天没有给他任何手札,是他暗助李茂脱身一节东窗事发,让皇帝察觉了而失宠了,还是皇帝重病被人架空,失去了权柄。
突吐承璀倾向于后者,依李纯的脾气,若知道他跟李茂瓜葛不清,岂能容他再活二十日,只怕是一天都别想多活。
皇帝重病,甚至是已经归天,自己该怎么办?
突吐承璀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了一场,跟了李纯大半辈子,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思念他,他就是自己的一切依靠哇,没有了这个依靠,自己可怎么活呀。没活路了呀。
他一度想去向裴度问计,却最终未能成行,裴度是个聪明人,圆滑的老吏,论混官场的本领,天下绝少有人能及得上他。但他这个宰相其实是个空架子,没兵,没地盘,没有地方实力派做后盾,在这改朝换代的混乱时刻,他能做什么,他又敢做什么?莫说他本身也无计可施,就算看到了路,也未必肯指给自己,他要明哲保身啊。
突吐承璀想到了李茂,他的耳目遍布天下,或者能知道什么内情,可现在怎么跟他联系呢,自他脱身走水路回了辽东,淄青就掀起了一场滔天大浪,这股风浪打着清肃李师道余孽的幌子实际是冲着李茂去的,任何跟他有关联的人都被清算,哪怕仅仅只是认识也难逃一劫!这种情况下,自己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只能跟他划清界限,切断一切联系。
而今他的身边密布着龙骧营或者还有五坊使司的密探,自己已经与世隔绝了,怎么能跟他取得联系。
突吐承璀感觉自己就是瓮中之鳖,一个手握三万雄兵,代天子监督二十万官健的大人物竟然是个瓮中之鳖,莫要说跑,就是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这是什么狗屁世道,真他娘的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在恐惧、愤懑、绝望中又煎熬了十天。
长安终于来了一道密诏,要他立即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