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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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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荣冷着脸挥了挥手,四名卫士拧着田牟的胳膊,把他押了出去。
空荡荡的后堂贵宾室里只剩下田荣一人,老将透过窗棂盯着田牟的背影,心头却似打翻了五味瓶。他不知道今日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一念之闪会给魏州带来怎样的未来。
第548章 立字为据
田兴举兵谋反,欲趁蒋士则寿宴之机刺杀节度使,取而代之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魏博六州,屯驻魏州城外的天雄军顿时杀成了一团。
他们中忠于田兴的人坚信自己的统帅不会做出此等逆反之事,他们认定自己的统帅是被蒋士则那个小人陷害的,他们要求把蒋士则抓起来审问个明白。
另一部分天雄军则被老将田荣说服,站在了田怀谏一边。田怀谏相信他的“蒋叔”是无辜的,田兴就是反逆,就是要杀他和他母亲而自代。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开打。打了个旗鼓相当,谁也胜不了谁。
除魏州外,博州、檀州、卫州、相州也先后发生了两派天雄军严重对峙的局面,六州之地只有贝州没有动作,那里正由田兴的女儿田萁坐镇。
从西市坊俘虏的口中田萁得知,王承元年初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几乎一病不起,病愈后他放下身段开始和蒋士则合作,目的是借蒋士则之手谋害田兴,帮田怀谏亲政。王承元不相信一个家奴能撑持起魏州的局面,他这么做是在帮田怀谏母子。
但蒋士则却在借恒州的势力为自己争权夺利,扳倒田兴后,他不会把兵权还给田怀谏,而是自己做魏州之主。
这一点让王承元不以为然,他出身世家大族,不相信一个家奴能成事,当然借魏州新旧权力更新之际,让他们内讧一场,对恒州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转而解放被田兴压制的田家守旧派,让蒋士则和忠于田怀谏的田家守旧派去斗个你死我活吧,不管谁胜出都要跟恒州保持合作,他是稳赚不亏。
田萁看到了王承元和蒋士则联手带来的危险,却忽视了以老夫人为首的田家守旧派的力量,那个曾经叱咤风云,在魏州说一不二的老人家,在她父亲夺得魏州兵权后,却似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一朵浪花也没翻起来,就乖乖地去道观养病去了。
开始一段时间还在道观里搞点小动作,这两年彻底安生了,半年前她病了,病的厉害,奄奄一息,行将就木,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但就是这么一条咸鱼突然之间就翻了身,害了她父亲,囚禁了她的弟弟,污蔑她父兄为反逆,自己却在数百里外鞭长莫及,素以强人面目示人的田萁一连哭晕过去三次,酒醒过后她流着泪问秦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何没人告诉我这些。”
秦墨手臂被她扣住,抠的皮开肉绽血直流,却无言以对,魏州的变化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为了表示对魏州的友好,右厢在魏州的力量很有限,这点有限的力量一直在盯着蒋士则,浑然不觉魏州还有第三股强大势力。
田家守旧派猝然发难,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就翻了盘。
“刚刚接到消息,黄任中让张久武害了,尸体被丢在河沟里,造成醉酒后失足落水的假象,山南社里杀的腥风血雨,而今是张久武掌权。”
秦墨把刚刚获知的一条绝密情报和田萁分享。
田萁抹了抹眼泪,勉强一笑:“蠢,我真是蠢的可以,就在昨天我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泪水无声落下,青墨想劝,被秦墨拦住,能哭就好,就怕哭不出来憋在心里,那可就没救了。
“蒋士则不过是条狗,屠条狗要调动什么军队,派两名壮士一刀杀了便是,我竟然傻傻的跑到贝州来调兵,我啊,是我害了父亲……”
秦墨和青墨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陪着她伤心。秦墨心里清楚,田萁跑来贝州并不全是为了调兵去杀蒋士则,蒋士则虽然处处小心,但魏州是田兴的地盘,真要杀他,他是逃不掉的,田萁来贝州调兵的真实目的,是要借蒋士则谋刺田兴一事突然发难废了田怀谏,推她父亲田兴上位。
造成今日之败的根源在田兴,是他为了顾及什么颜面,在自己掌握魏州兵权后,还容留终于田怀谏的军队屯驻魏州周边,甚至容忍田怀谏的堂兄田丛丛执掌魏州关防,这才迫使田萁不得不求助外力,以达成所愿。
待田萁渐渐安静下来,青墨软语安慰道:“大帅和二郎吃人害了,还有夫人,大郎、三郎、四郎呢,是非曲直总有分明的那一天,你万万不可灰心。”
田萁忽然抓住秦墨的手,哀求道:“你快派人把母亲、小弟接出魏州。”
秦墨道:“我已经派人去办了,夫人已经接出城,但五郎暂时还没有消息。另外大郎那边我也派人去报信了。”
青墨解释道:“是我让他派人去的,小心大郎犯糊涂做出糊涂事来。”
秦墨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目下魏州时局混沌,你还是随我去幽州,将来有的是机会为沂国公讨还公道。”
这一说田萁倒安静下来,说道:“父亲被蒋士则陷害,但天雄军的将士们还是忠诚于我们的。蒋士则并无兵权,做成此事的一定是老夫人,还有田荣,是他们谋害了我父亲。他们跟蒋士则不是一路的,眼下应揭露蒋士则的面目,让他们杀了蒋士则,则父亲虽死,魏州还在我田家手里。”
青墨撅起嘴,恨恨地说:“大帅都让他们害了,你还处处为他们着想,就让他们狗咬狗去,让他们斗的天翻地覆,让他们血流成河为大帅报仇雪恨。”
田萁道:“你懂什么,若魏州不再姓田,固然将来父亲能平冤昭雪,又有什么意义。”
青墨争道:“这也真怪,让蒋士则做节度使好了,将来请李少保挥军南下夺了魏州城,杀了他,再请大郎回来主持军事,我不信大帅不含笑九泉。”
秦墨也觉得田萁的说法有些道理不通,想是她受刺激后神智有些不清,恐她再被刺激,忙拉了青墨一把,对田萁说:“你写封信,我派人传过去。”
劝走田萁,青墨骤然翻了脸,正欲发作,秦墨却赔笑说道:“出了这样大的变故,她难免有些糊涂,咱们还是多顺着她点。”又压低嗓音问:“城里的史将军靠的住吗?”
青墨和秦墨年纪相当,相识已久,在他面前她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真正的想说就说,想骂就骂,正要为刚才的事发飙,听这一问,倒吃了一惊,细细琢磨起来。
贝州城内有两位史将军,一位是绰号“鬼剃头”的史宪诚,一位是田萁自幼的玩伴史宪忠,史宪诚深通谋略,酷好杀人,领兵出征常屠戮村镇,故而得了个绰号“鬼剃头”。史宪忠自幼和田萁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亲密无间,长大后关系依旧亲密,田萁生性谨慎,轻易不相信人,但对史宪忠却是绝对信任,这也是她离开魏州到贝州搬兵的最主要原因。
史宪忠悍勇无比,与王庭凑、朱克定号称“河北三大悍将”。
青墨道:“小史将军靠得住,大史将军就难说了。”
秦墨道:“天雄军如今打成了一团乱麻,谁也吃不掉谁,照此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敢说他们如今都在等着有个台阶下,他们拿了田牟将军,若严刑逼供迫他承认是田帅谋反,事情就说不清楚了,那些将领说不定就会承认,如此一来,徐夫人就危险了。”
青墨眉头一拧:“那你说怎么办?”
秦墨眨眨眼:“不如跟我去幽州,有李少保庇护,断然无事。然后再从长计议。”
青墨一瞪眼睛:“你想的美,我田家虽然蒙受大难,却也没垮。即便魏州呆不下去了,还能去河中府寻大郎,还能去长安寻三郎、四郎,再不济还能去洛阳闲居,凭什么去幽州,听你们使唤。你做梦都别想。呸!”
青墨啐了秦墨一口,跺了跺脚,拂袖而去,留下秦墨一个人怔在那发愣。
这日黄昏时分,贝州刺史兼天雄军东武城兵马使史宪诚接到一份密报,一封以节度使田怀谏的名义下发的赦免手令,手令里列出田兴谋反的主谋人员名单,声称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被蒙蔽的,只要止息干戈,过去的一切都不予追究。所有人官升一级,赏赐加倍。
赦免手令的后面还附着一份田牟在狱中的供状,供状上田牟亲口承认是田兴意图谋反,借蒋士则寿宴之机刺杀田怀谏,取而代之。
史宪诚知道田牟说的是违心话,严刑拷打下这样的供状要多少有多少,不能作数的。
但他却愿意相信田牟说的是真的,而今天雄军内部打成一团,忠于田兴的势力和忠于田怀谏的势力各不相让,互相指责,这是要不得的,如此内耗,天雄军势力大损,将来魏州何以自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于所有人的利益都有损害。
贝州防御团练使、东武城兵马副使史宪忠也认为所谓的田牟供状是假的,他建议立即发兵魏州,拿了蒋士则问个明白,为田兴讨个公道。
史宪诚摇摇头:“没用的,个个打的筋疲力尽,谁也吃不了谁,都等着这个台阶下呢。不要说我们现在兵力不足,打不到魏州,就算能打到,也于事无补,反而断了给沂国公平冤昭雪的后路。”
史宪忠怒目而视:“你不要忘了,我们兄弟能有今天是沂国公的抬举。”
史宪诚笑道:“你还知道你跟萁妹是知己呢,那又有什么用,人要看得清大势,顺势而为,事半功倍,一日千里;逆势而为,事倍功半,一败涂地。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沂国公的恩德我记着呢。不过眼下不是硬拼的时候。”
史宪忠哼道:“眼下不是,几时才是?心冷下容易,再热起来就难了。”
史宪诚不理会兄弟的讥讽,喊来随身官,问:“夫人到哪了?”
答:“已出魏州,明日下午可到贝州。”
史宪诚把人打发出去,对史宪忠说道:“我有个计策,你护送着夫人和萁妹去幽州,她跟李茂的关系你也知道,去那才算安全。你去后就不要回来了,留在那护着她。我找个台阶下,仍旧留在魏州,等待机会揪出蒋士则这条毒蛇,为沂国公报仇雪恨。”
史宪忠瞪着眼道:“你这话可能当真?”
史宪诚道:“若不然你想怎样,我去幽州,你留下,跟他们当面锣对面鼓地对着干,贝州才七千兵马,北面是王承元。他最是忌惮沂国公,这你不是不知道,我敢打包票魏州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届时等他们腾出手来,搞个南北夹击,你觉得有几成取胜的把握?”
史宪忠想了想:“你给我写个字据,将来不许赖账。”
史宪诚道:“老弟,我是你哥。”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我给你磨墨。”
史宪忠磨了墨,饱蘸狼毫塞在史宪诚手里,逼着他写下了字据,保证将来时机成熟就起兵为沂国公田兴报仇雪恨。
第549章 反转的力量
第二天中午,田萁把琢磨了一晚的书信交给秦墨,请他派人送给梁国夫人田氏。她在山南社的亲信黄任中已死,党羽遭到清洗,死对头张久武重掌大权,根本不买她的账,她已经没有渠道把这封信安全送到魏州。
她相信这件事跟老夫人脱不了干系,她也相信老夫人和她一样都不愿意看到田氏的权柄落到一个家奴手里,她还坚信九泉之下的父亲也不愿意看到这些。
她有信心说服老夫人提防蒋士则,但能不能趁蒋士则羽翼未丰除掉他却没有半点把握,她跟蒋士则缠斗不止一年两年,始终未能将其打垮。
这个人虽极度可恶,却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
秦墨拿了信,当着她的面把信交给去魏州的信使,和她一起目送着信使出了贝州城。
昨晚下半夜,青墨趁田萁睡着闯进他卧房,劝他不要为田萁送这封信,好让魏州将来能继续内讧去。但秦墨以为自己若欺骗了田萁,以她的精明早晚是会被察觉的。以她和李茂的暧昧关系受宠是迟早的;以她的强势、精干和李茂对女人的态度,被重用也是可以预见的。等她将来大权在握再来翻这旧案,自己岂非要吃不了兜着走?
待信使的背影消失,秦墨再劝田萁:“史宪诚这个人野心很大,我觉得信不过,还是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建议你们去幽州,这绝不是什么趁人之危,毕竟河北的事还要在河北解决,河中府距离太远,长安更远,远水难解近渴。”
田牟的那份“供状”田萁已经看了,她深知此物的厉害,史宪诚还能不能靠得住,她现在是一点底也没有。
青墨横了秦墨一眼,说道:“幽州有什么好,巴巴的叫我们去,不安好心!我们去河中府,去长安,去洛阳,就是不去你们幽州。”
田萁却没有搭腔,魏博眼看是呆不下去了,长兄田布刚升了河中节度使,论理应该去投靠他,站住脚跟,再从长计议,但秦墨刚才的一句话打动了她:河北的事还是在河北解决,河中府离得太远,想报这仇得等到猴年马月。
田萁打了个手势,问青墨:“夫人什么时候到?”
青墨道:“小史将军说向晚就到,五郎还没有消息,没消息我想就是好消息,他们应该没拿住他,可能只是走散了,他是个顶机灵的人,应该不会有事的。小史将军说,他说他愿意护送我们去幽州。”
田萁苦笑:“这一回,我们真成了丧家之犬吗。”
青墨抱着她,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有我呢,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都陪着你,保护你。”
秦墨很响亮地吸了口凉气,捂着腮帮说自己牙疼。
青墨变了副脸色,像个斗士似的对秦墨说:“我们去幽州,不是去避难,不是去乞讨,我们不会委曲求全要求别人为我们做什么,你收起你的菩萨心肠和险恶用心,为国公洗刷冤屈,报仇雪恨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许你们插手干涉。你听明白了没有?”
秦墨谦卑地说:“听明白了,我代茂哥欢迎诸位到幽州来暂住。”
青墨提醒道:“我们走了,婉儿姑娘怎么办,可别落在他们手里。”
田萁道:“若连她都忘了,秦总管也就是个俗人了。”
秦墨道:“二位放心,我已派人把她接了出来,向晚跟夫人一起到贝州。”
贝州南门外,落日余晖中,一支风尘仆仆的商队由南而来,一支骑兵迎出城去,绕着商队转了一圈,就转变成商队的护卫,很显然这支商队来头不小。
商队中央的一辆马车上,田兴妻朱夫人正和朱婉儿手拉着手聊些家常话。
丈夫被人谋害,两个儿子一个做了阶下囚,一个下落不明,朱夫人早已是心力交瘁,这一路上若无朱婉儿的百般开导,真不知怎么挺过来。
为了掩饰身份,这一路上二人以姑侄相称,倒也贴切:两人都姓朱,年龄相差近二十岁。患难见真情,一路行来,朱夫人喜欢上了朱婉儿,到了贝州城后索性认了朱婉儿做干侄女。
众人有些哭笑不得:有人认干女儿的,有人认干儿子的,哪有认干侄女的呢。不过老夫人喜欢,朱婉儿愿意,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朱夫人在田兴被害后,得忠心卫士的保护逃出魏州城,她的泪早已哭干,也知道哭是一点用都没有,但是见了女儿田萁还是忍不住干嚎了一场。
然后她拉着田萁的手说:“史家二郎是个忠义的孩子,史家大郎却是个靠不住的,他十四岁那年诱奸了他表兄的侍妾,为了掩人耳目,竟把人推进井里淹死。依我看贝州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去河中府寻你兄长,请他上奏朝廷为你父亲平冤昭雪。”
田萁道:“魏州局势已定,朝廷不会因为父亲的事而妄动干戈,衮衮诸公,只会姑息养奸。父亲的仇要报只能在河北报,史家大郎我也信不过,我欲去幽州,托庇于李少保门下,借他的兵将来为父亲报仇雪恨。”
朱夫人张着嘴半晌发不出声音,良久,抱住了女儿,哽噎着说:“傻孩子,我不要你委屈自己。”
田萁和李茂之间的瓜葛朱夫人是清楚的,李茂在辽东成了事,在幽州手握重兵,是最有可能为丈夫报仇的人,但女儿现在去幽州,以什么身份?说服李茂为她报仇难度又有多大,她不忍女儿因为仇恨毁了自己的下半生。
田萁倒是看得开:“娘,你不用为女儿担心。我去幽州不是为了攀附他,你女儿年纪大了,长的也不好看,靠色相是迷不住他的。我不会委屈自己,不会委屈求全,我要帮他成事,等他成了事,再借他的势为父亲报仇雪恨。”
朱夫人抚摸着女儿娟秀、冷峻的面庞,忽然一叹:“折腾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要去见他,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人的命,天注定,人只能认命、顺命,不能逆天改命啊。”
田萁笑道:“好事多磨,天意如此。”
朱夫人道:“我们田家一门英雄,到头来却要你来出头为父报仇,这是何等的讽刺!你去吧,给他做妾就做妾,只要不委屈了自己,别又搞什么出家修行。掩人耳目,其实是掩耳盗铃,让世人耻笑。我田家的女儿可以受委屈,却不能让人指着脊梁骨笑话。”
田萁含泪道:“母亲不去吗?”
朱夫人笑道:“我有五个儿子,个个英雄,我需要去幽州依附女婿吗,笑话,我去河中府,看着你的兄长和几个弟弟,别让他们脑袋发热做出什么傻事来。”
计议已定,隔日清早,史宪忠护着朱夫人启程去河中府,当天正午,秦墨护着田萁和青墨从贝州东北出境,穿越成德军德州,进入横海军景州境内。
王承元早料他们会从德州过境,却并没有阻拦,田萁是个狠角色,但离开了她攀附的大树,也只能匍匐在地上,再也挺不直腰杆。杀了田萁于大局无补,反倒让自己背负一个凶残好杀的恶名。田兴在魏博天雄军中威望甚高,故旧不在少数,事情还有变数,此刻把自己卷进去,十分不明智。
横海军的程执恭也是这个心思,一面装着不知道,一面派兵暗中保护,唯恐田萁一行在自己境内出了事,将来说不清楚。
李茂得到秦墨传来的消息,率亲兵赶到横海和幽州的交界处迎接田萁。
魏州局势渐渐稳定下来后,田兴刺杀节度使一案忽然发生了惊天逆转:
田兴无罪,有罪的是兵马使张曦。
张曦是山南社张久武的真名,他在魏州的正式职务是钩镰军兵马使。
钩镰军是魏博镇创始人田承嗣的亲军,执掌军府内禁卫,田承嗣死,传位田悦,田绪杀田悦而自代。
这个过程中,钩镰军是站在田悦一边的,田绪成为节度使后,钩镰军沦为节度使仪仗,名义上的禁卫,实际职能被衙内军取代。
按照魏州的新说法,张曦克扣军饷,遭田兴严厉训斥,故而怀恨在心,因此构陷云云。这个说法漏洞百出,却能为魏州大多数军将所接受:田兴威望甚高,他人虽死,故旧却还手握兵权,若说他谋反,将置忠于他的军将于何地?
为田兴洗刷罪名,让张曦做替死鬼,那些手握兵权的天雄军将领是满意的;忌惮张曦势力过大的梁国夫人和田荣是满意的;忌惮张曦且有意染指山南社的蒋士则也很满意。
对长安的皇帝也是一个交代,田兴是他亲手树立的忠臣榜样,这个榜样骤然堕落成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让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既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能接受,张曦的死就很有意义。
田兴既然无罪,他儿子田牟自然也是清白的,他的那份“供状”无疑也是张曦炮制出来的,做不得数。田牟从牢里出来,复任衙内军兵马副使。
第550章 是大忠若奸还是大奸若忠
田兴“平冤昭雪”后,节度使田怀谏诚恳地派人去请朱夫人、田萁回魏州居住,均遭拒绝。于是他将田牟官升一级,正式取代蒋士则,做了衙内军兵马使,仍旧掌握实权。
这显然是蒋士则和梁国夫人之间的一次妥协,蒋士则接管了庞大的山南社,应该做出一点让步。但他也不希望军府警卫权落在守旧派手里,那对他是个直接威胁,田牟幼稚单纯,可以充当这个缓冲。
田兴死后一个月才入土为安,田怀谏亲自主持,礼仪隆重,极尽哀荣。
李纯下诏追赠田弘正司徒,遣中使前往祭祀,又为其子加官进爵,以示体恤。
魏州之变,各方反应不一,成德节度使王承元和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在事变后都派出了使团,既参加田兴的祭礼,又表达了对田怀谏的认可和支持。
田兴跟朝廷走的太近,二人恨之入骨,现在魏州少帅亲政,老夫人又出来管事,他们吃了定心丸,放心了,行此举动并不难于理解。
横海节度使程执恭和义武军节度使张茂昭对此反应平淡,只派人参加田兴的祭礼,对亲政的田怀谏只表示祝贺,却不谈其他,不支持,也不反对。
瀛莫观察使王庭凑也派了使团,使团到魏州时田兴已经入土为安,使者向田怀谏表达了敬意,对田兴之死却无一句慰问。
营平观察使诲洛可和辽东节度使府薛戎都派人参加了田兴祭礼,都没有见田怀谏。
李茂以秦墨为使者,率庞大使团隆重祭奠了田兴,秦墨随后觐见了田怀谏,表达了对其亲政的支持,田怀谏赞同幽州和魏州互设常驻使节,加强沟通,保护各自商人的经商方便和合法权益。
秦墨没见魏博军政界新近崛起的蒋士则,也没有见复任天雄军都头的田荣。
消息传到长安,李纯对李茂刮目相看,他召来突吐承璀,劈头盖脸地问:“李茂究竟是忠臣还是奸臣。”
魏州的事突吐承璀也一直在关注,他早料到李纯会有此一问,便答道:“大忠若奸。”
李纯一愣:“什么大忠若奸?”
突吐承璀笑着解释道:“河北的事很复杂,直来直去有时候不容易办好,得绕着弯子跟他们周旋。李茂此举目的是要把魏州稳住,防止他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待看准了他的虚实,再突然靠近他,一刀毙命。”
李纯道:“狗屁,你当是泼皮打架吗,还一刀毙命。这只是你一家之见。”
突吐承璀道:“我有证据的。”
李纯一瞪眼:“什么证据?”
突吐承璀笑道:“田弘正被害后,田萁去了幽州,而今正在李茂麾下办差,很受重用。幽州有传言说李茂正等她孝期满纳她做妾呢。”
李纯怒意稍平,田萁之名他是听过的,这是个奇女子,在魏州时借着田弘正的势力,做到了说一不二,田兴对她言听计从,交代她的事她都能办的妥妥当当。
田兴只有一件事没有听她的,偏偏就在这件事上摔了大跟头,把命都丢了。
“田萁去幽州,而不去河中府或来长安,目的很明显,她是要借助李茂的手帮他父亲报仇,且不论她能否得逞,但足可证明李茂和魏州不是一条心的。”
突吐承璀刚说完,忽然发现李纯的目光正刀子般地盯着自己,骇的他浑身发冷。
“你几时做了他的说客了,不简单啊。”
突吐承璀匍匐在地,浑身如筛糠,一声不敢吭。
李纯早先信佛,这两年又信奉神仙,常服食丹药,这些丹药助他房中称雄的同时也败坏了他的脾气,他的脾气是越来越急躁,发起火来惊天动地。
气头上杀人、贬官往往是一句话的事,贬官不打紧,等他气消了,还能挽回,若让他稀里糊涂杀了,砍了的脑袋找谁去接?
每当他来脾气的时候,突吐承璀只能伏地发抖,绝不敢有半句废话。
但这次雷霆之怒却并没有降临,李纯忍住了气,只冷冷地说道:“你说他是个忠臣,我却不信,立即拟旨,召他来长安觐见,我倒要看看他的心是忠是奸。”
突吐承璀连连应是,连滚带爬去翰林院宣旨,刚下殿台,却见到太子李恒正在两个宦官的引领下快步走过来。
突吐承璀的心骤然揪了起来:真是冤家路窄,竟在这碰上了死对头。
昔日太子李宁暴亡,突吐承璀推举灃王李恽做太子,郭贵妃推举儿子李宥做太子,角力后李宥胜出,改名李恒,被立为太子,李恽仍做他的灃王,突吐承璀却被一贬到底,做了宫奴,若非辽东一行有李茂照应,说不定自己现在还在后宫刷尿桶呢。
现在,他是东山再起了,太子的位子却也越来越稳固,太子成了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让他时时不安,诚惶诚恐。
无处可避,突吐承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参见,李恒却是满面笑容,亲热地扶起突吐承璀,握着他的手,满面笑容地问:“大家心情如何?”
突吐承璀脑子一转,忙应道:“龙心甚悦。”
李恒松了口气,拍拍突吐承璀的手,连说:“这就好,这就好,多谢,多谢。”
他放开突吐承璀的手,整了整衣冠,郑重地还了礼,这才拾阶而上,举止从容大度。
突吐承璀回身望着太子的背影,心里怅然若失,他本以为李恒会冲他瞪眼睛,会出言嘲讽他,乃至故意刁难他,但什么都没有,太子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待他。
太子成熟了,圆润了,深沉了,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突吐承璀望了眼瓦蓝的天空,环顾四周巍峨的宫殿,心里忽然一阵迷茫,他活这么大,一多半时间都在这里度过,这本该是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但是现在他对这里感到彻头彻尾的陌生,陌生衍生恐惧,恐惧的他浑身发冷。
他忽然怀念起在辽东的岁月,辽东也不是天堂,却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正式的诏书还没有拟出来,有关朝廷要征召李茂入朝的绝密消息便已经摆在了幽州节度使的案头。
这是幽州驻上都进奏院的功劳,是陈慕阳立下的又一件大功。
……
幽州节度使府中堂。
节度使李茂斜靠在软椅上,判官秦墨坐在他的斜对面。
两个人的神态都很放松,都略显疲惫。
秦墨昨晚闺房称雄,上半夜在戚氏房里,下半夜转战何兰床上,嫂嫂和小姑子都一样的水嫩迷人,让他欲罢不能,他只能死撑到底,所幸奋战一夜没有丢人,因此身体虽累,心理上还是愉快的。
李茂昨晚也熬了一个通宵,驻妫州的雄武军因为嫉妒神策军的粮料比边军丰厚,故意找茬刁难,双方士卒约了时间在城外群殴了一场,死了两个人,重伤八个,伤者上百。
不管是雄武军还是神策军,驻扎在幽州境内就统统归节度使节制。
军营里打架司空见惯,李茂本不欲多管,奈何打出了人命,又是雄武军和神策军对阵,闹不好会出大乱子。
李茂令夏忍派人把带头闹事的二十个军校押来幽州,又把两军头领严秦、庄园唤来,会同行军司马常木仓,护军院使夏忍面对面地判了桩公案。两家矛盾重重,由来已久,李茂不愿粗暴行事,抽丝剥茧细细追寻矛盾的根源,这一来进展缓慢,从午后一直吵到二日凌晨,才算把这桩公案理清,该判的判,该赦免的赦免,直到双方心服口服才算结束。
用了早饭,李茂却全无睡意,于是趁热打铁,例行公事地会见了几名最重要的助手,了解情况,作出最高最新指示。
秦墨是他的最重要助手之一,可以在任何情况下见他。
李茂因此把他放在最后一位,秦墨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于是东拉西扯: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是张曦也就是张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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