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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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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迎驾一事还言之过早。”
跪地者中一人抬起头,斜眼冷视陈循,“听闻上皇捎来敕书,得知上皇日日在虏廷受苦,我等寝食难安,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虏廷见驾,不愿再耽搁下去!”
陈循又道:“而今不知也先驻扎于何处,也不知上皇何时启程回国,大家急也无用!”
另一名跪地者抬起头来,“季铎都能见到上皇,我等岂会不如季铎!”
“咚咚咚!”
磕头声复起,合成的声浪令人闻之心惊。
景泰帝默然良久,一时间心灰意冷,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妥协的法子与尺度。这个时候自然要先叫上胡濙、王直等人,去内殿密议一番。
跪地的一帮廷臣中,已经有人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色。
“胡卿······”
景泰帝话没出口,却闻殿外响起了一阵骚动。
“皇太后驾到!”
皇太后竟然也赶来凑热闹?景泰帝骇然望向于谦,却见于谦长长舒了口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皇太后缓步入内。她身着盛装,面无表情,徐徐扫视殿中众人,目光迟迟未触及景泰帝。
一帮随行内侍、女官、宫女留在殿外,汇成了乌泱泱的人群。殿中的光线为之一暗。
站立着的廷臣立马跪地,先前跪地的廷臣也转身面对皇太后,“臣恭迎皇太后圣驾!”
景泰帝快步迎上前去,无比恭敬地行大礼,“恭请皇太后圣安!”
“都起来吧。”
皇太后依然不看景泰帝,径直走到殿中,目光在于谦、陈循、胡濙、王直等人身上扫来扫去。
但闻悉嗦声起,百官陆续正身,纷纷垂首肃立,无人敢正视皇太后。
肃立于御台侧前方的兴安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小跑至皇太后身边,殷勤地道:“恭请皇太后升座。”
皇太后默然不动,驻足于百官朝班之前,漫无目的地望着幽暗的内殿。
殿中一片死寂。众人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了,接下来皇太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关系到大明将何去何从。
只有景泰帝敢偶尔抬头望皇太后一眼,即便身为天子,他此刻也得万分小心,在朝中纷争僵持不下的时候,皇太后的话语分量极重,甚至可以一锤定音!
诶,越王呢?景泰帝脑中闪过一丝疑惑。朱祁铭不在场,他的心便七上八下,这番忐忑并非于谦一个若无其事的眼神就能安慰得了的。
“季铎去了虏廷,不日即可带回上皇的音讯,你们再等几日不就得了?何必抢在这个时候争论不休!”
皇太后终于开了口,她绝口不提季铎奉了景泰帝旨意这件事,也略去了“皇帝”这样的字眼,但语意仍相当的明晰,这让心中惴惴的景泰帝暗中舒了口气,而一帮率先跪地生事的廷臣则难掩失望之色。
“禀皇太后,听闻上皇捎来敕书,且数次托人传话,臣等心忧上皇,茶饭不思。若不迎回上皇圣驾,人心难安啦!还请皇太后三思。”班中有人道。
皇太后迟疑了一小会,“上皇的敕书与传言真假莫辨,不可卒信。”
对上皇敕书的真伪,换做是别人,只能心中存疑,或在小范围内悄悄议论那么几句,绝不敢犯忌将疑问当庭宣之于口。也就是皇太后一人能公然说出“真伪莫辨”这四个字来。
一语既出,朝中纷争便算尘埃落定了。
短暂的讶异之后,景泰帝绷紧了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
“大敌当前,众卿应以社稷为重!”
丢下此言,皇太后转身快步出了奉天殿,站在秋意肃杀的林边,回望天边落日的余晖,目中已是泪光滢滢。
朱祁铭正跪伏于道边,“请皇太后降罪!”
皇太后眼中怒光一闪,片刻后,即将脱口而出的怒斥化作一声哀叹,随秋风散去。
“你起来吧,哀家不怪你。帝位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坐稳的,可是,置上皇的安危于不顾,号令军民与也先大战一场,得胜之后,他的帝位便能稳如泰山了。或许,天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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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一叶知秋
疏林掩映着幽深的宫道,落日余晖斜照着点点黄叶,辉映出金黄的一片。劲风骤起,宫道上飞起漫天叶雨。
皇太后的肩舆渐行渐远,终于在暗香残留的桂林边,随簇拥的人群,隐入了迷蒙的雾色中。
今夕或将露重霜寒!朱祁铭拂拂方才弄皱了的常服,透过渐起的暮色,追寻空中暗至的流霜,让脑中的那分热望慢慢冷却。
“报!陛下,大同总兵官郭登羽书来报,也先挟持上皇至大同城下,声称要替上皇报仇,助上皇复位,扬言今年不成则用五年时间,五年不成则用十年!”
“朕早已敕谕边将,命他们如遇上皇回国,只放数骑或十余骑人马入境,可大同、宣府两地边将态度暧昧,试图两不得罪,竟然对朕的敕谕置若罔闻,坐视也先大军入境!于卿,北境情势诡谲,万不可将社稷安危的重任寄托在大同、宣府守军身上,速增添紫荆关一带的兵力,并提督京中各营备战!”
“臣领旨。陛下,而今虏情不明,宜多派夜不收赴京城四郊打探消息。”
“准奏!”
殿中君臣的奏对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朱祁铭知道,所谓的“夜不收”就是哨探的俗称,这一称谓起源于辽东大军,后被全国广泛使用。
眼下连京营都要广布夜不收了,这预示着继土木堡事变之后,决定大明与瓦剌最终力量对比格局的又一场大战已然降临,除非听任瓦剌予取予求,否则,任谁也改变不了天下大势的固有运行轨迹。
朱祁铭咬咬牙,转身快步离去。
“娘娘,您不可去奉天殿呀!”
在一处岔路口,朱祁铭略显恍然的神智被一阵骚动声唤醒。循声望去,就见皇后由两名宫女搀扶着,她面前跪着黑压压一大片宫女,正七嘴八舌力劝皇后钱氏。
“娘娘,您凤体贵重,何必去奉天殿枉费口舌?”
“是呀,娘娘,话不投机,说得多了,反倒让自己不自在,这又是何苦?”
······
目光掠过人丛,朱祁铭终于看清了钱氏的姿容。她真的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这番落魄状谈不上有多丑陋,并未损及她给别人留下的观感,相反,那副病病恹恹、愁困潦倒的模样,倒让她平添了几分凄美的气韵。
钱氏一眼望见朱祁铭,整个人瞬间震颤了一下,目中浮起深深的期许之意。
“越王,快救上皇回国!”
这声叫唤凄恻至极,朱祁铭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
“胡闹!”
这道喝斥声方歇,就见北侧有成群的人影朝这边移来,人群呼地一顿一分,皇太妃吴氏缓步走出人丛,直视钱氏,目光比刀子还有锐利。
“你身为上皇皇后,却不知检点,屡屡违背祖训预政,成何体统!”
钱氏的随行宫女无不惶恐,纷纷转向吴太妃行大礼,只有搀扶钱氏的那两名宫女还愣在原地,看样子很想松手行礼,又怕钱氏力不能支而倒在地上。
钱氏根本就不看吴太妃一眼,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朱祁铭,期待着他的回应。
若换做是以往,吴太妃虽是长辈,但钱氏却是宫中正主,对吴太妃只须略尽礼数便行了,宫中诸事还轮不到吴太妃大呼小喝。可时过境迁,尽管敕谕未下,钱氏却已被人们习惯于称为上皇后,而吴太妃摇身成为皇太后,这只是时间问题!
此刻,钱氏如此无视吴太妃的存在,除心念全放在朱祁铭身上这层缘故之外,恐怕还可归之于旧日的心境使然,她不愿舍弃皇后的身份,也不愿承认吴太妃即将获取的尊荣。
或许,归根溯源,这份不愿与不舍的背后还隐含着别的潜台词:有朝一日,上皇这两个字的次序似乎可以颠倒一下!
“越王,原来你也在此。”
耳闻吴太妃的招呼声,朱祁铭赶紧挥去脑中杂念,躬身施礼,“祁铭参见皇太妃,皇太妃金安!”
抬眼端视吴太妃的姿容,见她比实际年龄生得年轻许多,若与皇太后站在一起,二者恐被疑为两代人。只是,她眉眼间仿若与生俱来的哀婉之情已不复存在,代之以人见人惧的决绝之意、跋扈之态。
“越王,福安宫请不动你这尊大神,倒也罢了,事后无人会责怪你。不过,宫中是非多,你还是少掺合为妙!”
朱祁铭暗自一震,这一刻,在他心目中,一个往日里令人不敢稍生疑心的哀婉女子形象被彻底颠覆了!
他作礼辞别吴太妃,临转身时,忍不住朝钱氏拱手施礼,而后一路疾走,很快就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秋浦轩,一群丫鬟见他沉着脸,情绪欠佳,便垂首躬立,不敢贸然近前。
他快步朝书房走去,耳闻身后脚步声响起,回首一望,见是欧阳仝跟了来。
“殿下有心事?”
朱祁铭一步跨入书房,快行数步,临窗入座,“朝中大事已定,我大明不日即可与鞑贼决一死战。”
欧阳仝亲手点燃数枝蜡烛,烛光盈室,掩住了窗外黯淡的天光。
“这是好事呀,殿下为何不乐?”
朱祁铭沉吟许久,“本王方才见到了吴太妃。”
欧阳仝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随即僵住了,良久后幽然一叹。
“吴太妃近来的举止异常,在下也略有耳闻,这给前朝与后宫带来了新的变数,皇室宗亲、满朝文武中,或许只有善变之人才能理清纷乱如麻的时势,笑到最后。殿下,难怪世人不能免俗,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既然世事无常,那么,易反易覆者也未必都是小人。像殿下,还有于尚书这样的人,不愿随俗,胸怀远大抱负,一切权衡取舍皆决于社稷长策,于国而言,这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于己而言,却正好相反,不图名不图利,最终未必会比随俗者活得自在。罢了,功成身退,不失为明智之举。”
朱祁铭面有忧色,“本王自可便宜行事,而于尚书则不然,想要功成身退,于尚书恐怕难以如愿。唉,多说无益,本王哪顾得了堂堂兵部尚书!”忽然扭头凝视欧阳仝,“欧阳长史极难在未来的官场上立足,不如这样,云娘即将回京,您带上家眷,与婉汀居的梅氏、石头一道,速随云娘远赴江南,迟恐生变!”
欧阳仝如早有所料一般,爽快地点点头,随即冲朱祁铭不无忧郁地道:“对当初那些谜团,殿下未必全都看清了,还望殿下当心。”
往昔的谜团?朱祁铭凝眸,浑似入定了一般,目中久久映着室内一束跳动的火苗。直到丫鬟前来传膳时,他才缓缓起身。
“国难当头,在社稷重归安定之前,本王不会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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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近侍丫鬟
用罢晚膳,欧阳仝辞别朱祁铭,离开秋浦轩,去打理离京事宜,并连夜具奏,准备明早呈送给景泰帝,以求致仕。
年初送往龙门川营寨的护卫军及欧阳仝的家眷已被接回京中,携眷远赴江南,这对欧阳仝而言,倒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他有官职在身,临行前还需将其摘得干干净净。
当然,有朱祁铭从旁进言,景泰帝绝不会为难一个小小的越府长史。
欧阳仝走后,朱祁铭沐浴一番,找出,从头到尾重新通读了一遍。想大同、宣府一线对瓦剌人而言,是有关无防,鞑贼深入明境并不难,而紫荆关守军恐怕难以抵挡瓦剌铁骑的攻势,居庸关那边的防守似乎也不值得期待,那里的守军本就惧敌,又有上皇陷于虏寇营中这一异情可为借口,正好先摆摆防御姿态,而后放任鞑贼入关。
算来算去,届时的决战注定将在北京城下展开。
他不禁想起了被当初的“三杨”、而今的王直等人常常挂在嘴上的“坚壁清野”一说,更觉得此论荒谬可笑。试想,顺天府那么多的百姓,怎能悉数避入京城?坚壁倒还可行,但清野完全是一句空话!
京城四周有数不尽的人财物,瓦剌人一旦围困京城,将城内城外隔断开来,到时候鞑贼自可不择手段获取源源不断的给养,若是如此,率先撑不下去的恐怕是城内军民!
今日午前在西郊京营内,朱祁铭与于谦讨论过此事,于谦的见识令朱祁铭深感欣慰。
于谦说:“时局变数太多,紧闭九门、固守京城实为下策。他日虏寇一旦兵临城下,我明军应以城防为依托,将大军摆在九门之外,与虏寇力战,但求速胜,不宜让战事持久。”
当时朱祁铭答道:“如此甚好。土木堡事变之后,大明至今都未站稳脚跟,政令不出紫禁城,军令不出顺天府,的确如于尚书所言,其间的变数太多!但愿届时也先、脱脱不花、阿剌各怀私心,都有所保留,开赴北京城下的鞑贼只有数万人马。倘若瓦剌三部倾尽全力进犯京师,则要另谋良策,否则,我大明恐怕要吃大亏!”
“请殿下用茶。”
耳边掠过一道软语,朱祁铭从凝思中回过神来,扭头冲烛光里的人影淡淡瞥了一眼,见那个圆脸的丫鬟正垂手肃立在那里,神色略显拘谨。身前的书案上多了一个晶莹的白盏。
难道自己进秋浦轩时甩脸子了?诶,没有呀!望着拘谨的圆脸丫鬟,他的心念终于回到了家常琐事上。
想自己与八名小丫鬟相处多日,话没说上几句,沐浴、更衣时也不让她们近身,这番疏远并不是有意而为之,而是习惯使然。
依稀记得儿时的情景,彼时自己身边时常围着一大群丫鬟,那些胆大的丫鬟总拿无盐女取笑他,等到他能勉强分清她们模样的时候,她们已长大成人,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隔多年后,他入住皇宫别院,身边又有了近侍婢女,这次是两名宫女,茵儿与渠清。相处日久,他与她们渐渐熟了起来,然后······然后也没有然后了。
而今秋浦轩一下子来了八名丫鬟,个个都是模样周正,且正值豆蔻年华,可是,她们毕竟是郕王府的人,而郕王藩屏已除,郕府内衙被裁撤殆尽,各类人另有任用,过不了几日,这些丫鬟或将改换身份,成为紫禁城里的宫女。
自己与她们相处数月后,应该能够不带任何迟疑地随口叫出她们的名字,然后······然后似乎也不会再有然后。
莫非自己天生就是做庶人的命?
庶人?“庶人之命”?脑中闪过此念,他的心态却相当的坦然,淡淡一笑,伸手取盏时,忽然想起了圆脸丫鬟的名字。
“别人都叫你满月,你真的叫满月?为何取这样的名字?”
圆脸丫鬟脸一红,双手捏着裙角,颇有些不自在,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门口的三名丫鬟掩嘴窃笑,其中一名长着一双细长眼的丫鬟笑道:“殿下,她生来脸如满月,因此而得名。”
为何要取这样一个俗名?什么秋影呀,冰轮呀,婵娟呀,一大推带有诗情画意的雅名你不取,偏偏取名为满月,唉,可惜了这张玉盘脸!
心中这么想着,临出嘴时却换了一副赞许的腔调:“叫满月好!人生若如满月,则意味着万事圆满。”
这下轮到满月窃笑了。正堂上的四名丫鬟听见这边的说笑声,壮着胆子过来瞧热闹,见朱祁铭脸色和煦,立马收起了方才的那分拘谨。
“你们是郕王······不,你们是当今皇上身边的近侍丫鬟?”朱祁铭轻声道。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这番话仍是措辞不当。
切,荒唐!皇上身边的婢女全是宫女,哪有什么丫鬟?
好在这八名丫鬟尚未正式入宫,也不怎么在意朱祁铭方才的措辞。那个细长眼丫鬟笑道:“殿下,奴婢名叫秋月。哦,奴婢们是如夫人身边的人,曾在涿鹿山中见过殿下,谁知殿下当初正眼也不瞧奴婢等人一下。”
这么丫鬟倒是伶俐,一开口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省得朱祁铭再费口舌发问。
朱祁铭淡淡打量了秋月一会,只觉得她有几分像晴儿,与晴儿一样,秋月展颜一笑,眼缝也是拉得很长。
不过,让他最感兴趣的还是秋月的后一截话。“是烟萝让你们来的?”
秋月点点头,“是的。如夫人吩咐奴婢们,在秋浦轩只听殿下的使唤,对秋浦轩的事,不可说给任何人听,包括如夫人自己。”
朱祁铭顿感释然。想这些丫鬟既然是烟萝派来的,便一定经过了她的精挑细选,一切都与旁人无关!
旁人?不知为何,他立马想起了庞哲,心中有片刻的不适。
“再过一些时日,你们该改口叫她娘娘了。”
皇上会给烟萝一个什么样的位分呢?嗯,怎么也得给个妃位吧!
一番闲话下来,朱祁铭满腹的心事散得差不多了,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当即起身朝内室走去。
“你们都早点歇息吧。”
秋月快步跟了过来,“殿下,照例,夜间还须有人在内室当值,以侍候殿下起居。要不,奴婢再叫上一人,在内室搭个床铺?”
这个能行么?朱祁铭似乎不是太想拒绝此事,可是,自己一个成年亲王与两名豆蔻少女共处一室,这样做真的能行么?
“不用,本王夜间喜静。”
他撇撇嘴,脑中倏地浮起吕夕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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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聚散匆匆
秋浦轩内,主仆之间相处得愈来愈融洽。
每当朱祁铭居家不出的时候,他只有两件事可做,不是习武便是读书,这让一群丫鬟大感轻松自在,不至于因主人的爱折腾而头大。
秋浦轩内园简直成了免费的戏台!
那处幽静的内园,烟树参差,红叶胜锦,上有碧空如洗,下有秋溪如练。迎着天边最初一抹晨曦,朱祁铭手握宝剑,身形一荡,夺目的青光骤然泛起,只需一招起手式,便引得众丫鬟纷纷驻足观望。
非凡的姿容、灵动的身形、奇妙的剑法,组成了一幅幅流动的图案,尽情展露着武者的博大情怀,令围观者无不屏息敛气,定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有一双双如醉如痴的目光在风中闪烁。
“吕小姐。”
“吕小姐来啦!”
园中一阵骚动,众丫鬟显然都熟识吕夕瑶,此刻,她们全都醒了神,迎着甬道那边一道婀娜的人影快步走去。
朱祁铭匆匆收了剑,身子落地时稍显狼狈,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脚下罕见地踉跄了一小步,嘴上似乎还发出了一道轻细的惊呼声。
“妹妹!”
这声奇怪的称呼引得众丫鬟齐齐一笑,下一刻,吕夕瑶脸上就浮起了淡淡的红云。
“妹妹,听说你剑法了得,你干脆来秋浦轩与我一道习剑,咱们双剑合璧!”
空气中弥漫起暧昧的味道,那些丫鬟笑得更加放肆了。
吕夕瑶倒不失落落大方,撇开众人的簇拥,款款走到溪边。“我习剑只为防身,哪比得了你?”
“咱们还可一起读书呀!”朱祁铭归剑入鞘,三步并着两步奔至吕夕瑶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把一些过于脑残的话题放在嘴上,“秋浦轩藏书甚多。”
吕夕瑶莞尔,明丽的眼波洒来,一如往昔那般令他心动。“你近来在读何书?”
“。”
众丫鬟大多识趣地避到了屋中,只有满月一人远远候在甬道尽头。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不知你想做三者中的哪一类人?”
当然是做最厉害的那类人喽,这还用问么?朱祁铭脱口道:“至人!”
吕夕瑶静静望着朱祁铭,目中飘忽不定的深意随眼波流淌,扫得后者一愣一愣的。
“庄子说:‘夫若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嗯,至人无己,说得多好!你做了至人,物我两忘,已臻化境,到时候连自己都给忘了,你还记得谁?”
“诶······不是······”
朱祁铭挠头,心中大呼:庄子误我!
片刻后,胸中的热火渐渐熄灭,理智复归冷静。他凝视眼前的一池秋水,心中有分落寞。
适逢乱世,要想心系社稷便得“无己”,可是,世俗中人,岂能“无己”?等到天下安定之后,再回归小我,不知眼前这份漫长的守候,会否化作悲发的“高堂明镜”?
“妹妹,咱们回去吧,外面风大。”
朱祁铭招招手,但见门内人影一晃,秋月捧着一件披风快步奔来。
“越王殿下!”
尖细的叫唤声传入内园,瞬间撕碎了内园的幽静,下一刻,兴安的身影便抢在了秋月的前面。
“越王殿下,鞑贼攻破紫荆关,正向京城逼近!皇上命殿下去城外看看周边的情形。”
秋月猛然驻足,手上的披风差点掉落。那边满月一脸的愕然。
朱祁铭闻得警讯,心若止水,只是在转视吕夕瑶的那一刻,心头才泛起涟漪。
“妹妹,你可留在秋浦轩,也可回到婉汀居,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他快步奔回内室,放下宝剑,拿起铠甲就往身上套。
一群丫鬟围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殿下,有两百金吾卫骑兵随行。”兴安小声道。
“马,快将殿下的坐骑牵来!”堂上有丫鬟高声叫道。
“等等!”吕夕瑶取下一枚玉佩,亲手套在他脖颈上,“愿佛祖保佑你平安归来。”
“嘿嘿嘿······”
朱祁铭将那枚带着吕夕瑶体温的玉佩坠子收入衣内,贴胸而放,随即戴上头盔,转身进了正堂。
“殿下,宝剑!”
从满月手上接过宝剑,奔出秋浦轩,就见两百名身披甲胄的金吾卫骑兵列队候在道中。
最后深望吕夕瑶一眼,他跨上白马。
“驾!”
如雷的蹄声打破了皇城内的宁静,飞驰的骑队很快就出了东安门。
都市中的人们似乎早已得知了警讯,此刻,街面上行人寥寥,十里长街半隐在晨雾中,晨雾却掩不住沿街紧闭的门窗,还有门窗内无处不在的惶恐。
滚滚蹄声敲击着无数生灵的心坎,给寂寥都市添加了一丝紧张的气氛,一路朝西,终于越过阜成门幽深的过道,渐渐掠向西郊。
原野上出现了无数逃难的民众,那些青壮男丁肩扛背驮,携家带口,正朝内城方向涌去。
“越王殿下!”
北侧有百余骑人马操小路斜刺里驰来,当先两人正是徐恭与唐戟,在他们的身后,紧跟着那帮勋戚子弟,还有数十骑越府护卫。
双方驻马,一时间,战马的嘶鸣响成一片。
“参见越王殿下。”
“殿下。”唐戟往前策马缓行数步,“紫荆关已失守,据传那里的守军只有少部分人马与鞑贼血战,其他人一触即溃。”
“居庸关那边呢?”
此言一出口,朱祁铭便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问。当此之时,居庸关一带的敌情或许只有兵部知晓!
“苍天有眼,咱们总算回京了!”
西侧响起一道突兀的叫声,朱祁铭循声望去,就见一队明军从林中徒步现出身来,旁若无人地朝京城方向奔去,瞧一个个急匆匆又不无兴奋的样子,显然是在为自己捡了一条小命而深感庆幸。
“可耻的逃兵!”勋戚子弟中有人斥道。
朱祁铭冲那边打量了一小会,见来者约有三百人,身上大多染红,且有不少伤重者被人用木板抬着。瞧这情形,他们显然不是逃兵,而是力战之后的幸存者。
那些勋戚子弟却不这么看,他们瞥见这三百来人的落魄样,目中甚是不屑,不时有低斥声响起。
忽见一名伤者从木板上坐起身来,直直盯着朱祁铭,“殿下,在下终于活着见到您了!哇······”竟咧嘴哭嚎起来。
周霖?朱祁铭从那张满是血渍的脸上,终于分辨出了周霖的模样,当即吃了一惊,定睛一看,见周霖胸、臂、腿上各有一处刀伤,看样子伤得极重。
正想与周霖打声招呼,却见他白眼一翻,一头倒在木板上,昏死过去。
“呸,废物!”
一人开了口,其他勋戚子弟立马附和道:“切,周霖就是一个废物!”
两名抬着周霖的士兵已越过人丛,走到了离朱祁铭二十余丈远的地方,闻言驻足,落在后面的那名士兵回过头来,目中满是怒火。
“不准辱骂周百户!周百户一人杀死五名鞑贼,身中数刀仍不肯罢战,要不是咱们救他回来,他恐怕早就殁了。换作是你们,指不定尿裤子做了鞑贼的刀下鬼!”
什么!一人杀死五名鞑贼?那帮勋戚子弟一个个惊得差点没从马背上一头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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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兵临城下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九,也先兵临紫荆关,都指挥韩青力战而死,右副都御使孙祥率余部坚守不退,阻敌四日。
鞑贼以喜宁为向导,操隐秘小道绕至明军身后,前后夹击,孙祥率众与鞑贼展开巷战,在战事最为惨烈的关键时刻,又是明军战斗意志率先崩溃,士兵溃散,孙祥战死。
眼前这三百来号人就是紫荆关一战幸存的士兵。
朱祁铭虽不知紫荆关一战的真实战况,但闻得周霖一人就杀敌五名,当即跳下马背,上前仔细查看周霖的伤势。
周霖嘴唇紧闭,但鼻息清晰可闻,看样子应无性命之虞。
“你们速去阜成门内,那里有人收容各处归来的军士,还有医士就地医治伤者。”
“是。”
那三百来人愈行愈远,最后走过旷地,消失在了另一片树林中。
突然,急骤的蹄声自北一路响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叫声远远飘来,“皇上有旨,城外各路人马速退回城内!”
朱祁铭返身上马,就见北侧的林间小道扬起了一路的烟尘,迷蒙中依稀可见一队快骑朝这边驰来。
“参见越王殿下。”
蹄声骤歇,马的嘶鸣声响过之后,一名锦衣卫千户装束的军官和一名内侍模样的人先后翻身下马,朝朱祁铭行礼。
朱祁铭移目望去,瞧那个锦衣卫千户面生,而那名内官倒是面善,像是御前近侍。
“本王的护卫军也要退回城中么?”
“是的。”那名内官道:“越王殿下,小的方才在西直门那边遇见了于尚书,于尚书托小的捎话,请殿下速去奉天殿。”
“知道了。”朱祁铭转视徐恭、唐戟二人,“速回营集合队伍,开赴京中指定地点待命。”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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