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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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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女真三卫只有四千人马在此,加上三千豪杰、越王的一千护卫军,可用兵马在八千上下,且号令不一,届时难免各自为战。
反观瓦剌大军,围在露台四周的尽是重装骑兵,再加上后队轻骑兵,人数何止一万!
他们可都是百战之兵呀!
早知如此,咱们就该把那些亦兵亦民的部属招来,凑凑人数也好嘛!
凡察、李满住、董山不无担忧地望着朱祁铭,见他危急关头仍是气定神闲,再想想他以往惊人的战绩,也就不那么忧心如焚了。
此前拈花儒生急怒攻心,慌不择言,无意中将女真人与朱祁铭绑在了一起,这不是海泰愿意看到的结果。海泰只想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朱祁铭,正所谓杀人一万,自损三千,花大价钱与一帮女真人血拼,这是下策。
海泰就想出言将女真人与越府护卫军做个切分,但朱祁铭岂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阁下统率的骑兵不下于一万,脱脱不花把将近两成人马交个阁下,足见他对阁下信任有加。”朱祁铭淡然扫视瓦剌阵容,“这万余人马若是去阴曹地府见了阎王,脱脱不花必将一蹶不振,只能躲到某个隐秘的地方自求多福,而阁下嘛,即便侥幸脱逃,也会沦为丧家之犬!”
轻蔑的口吻,公然的挑衅,换来了瓦剌骑兵的吼声震天。
阳光照得兵器、盔甲闪闪发亮,比兵器、盔甲更明亮的,是一双双凝视的怒目。
血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五十二章 谁是黄雀
紧张的对峙仍在继续,就看谁先露怯。
当骆汉率六百神机手往前推进数丈,占据一处断壁,将火铳指向敌阵时,拈花儒生匆忙上马,随海泰退回阵中。这在女真人看来,就是露怯的表现。
李满住咬咬牙,“殿下,您说,咱们该如何应敌?”
朱祁铭的嘴角又弯成了柔和的弧线,“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凡察一怔,“好深奥哟,听不懂啊!殿下,您能否把话说明白?”
“三位将军不妨仔细看看,东西两侧,瓦剌骑兵距此各有里许,沿途丘坡密布、沟壑纵横,那两路人马无法发动凌厉攻势,咱们只需派数百弓兵居高据守,即可阻其攻势;北边地势倒是开阔,但瓦剌陈列于北端的人马太少,约有三千,若三位将军合兵一处,人数足有四千,以众敌寡,胜算极大!你们看,瓦剌集结重兵于正南方向,这里地势平缓,但两旁林深树密,不利于骑兵展开队形,只需六百神机手便可令其难以发动攻势,另有三千豪杰与本王的四百护卫见机行事,咱们绝不会落得下风!”
凡察、李满住、董山闻言惊诧不已。朱祁铭竟在谈笑间便对战场态势了然于胸,排兵布阵无不丝丝入扣,照此推演一番,己方好像真的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凡察想都不想,当即朝部属挥挥手,四百弓兵很快就徒步占据了露台东西两侧高地
董山咧嘴一笑,“殿下,您在此拒敌,在下三人引兵北去,抢先灭了那边的三千瓦剌骑兵!”
朱祁铭暗中吃了一惊,想女真人实力不济,平时惯于同各方虚与委蛇,若遇血战不可避免时,便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血性,总是惦记着如何先下手为强,而不想让敌人占得先机。
明军若都有此血性,又何惧瓦剌这样的蕞尔小邦!
“不可!先下手也得乘其不备呀,大家沉住气,待机行事!”
“是!”
朱祁铭与三卫首领各自跨上战马。
战前应深思熟虑,但临阵对敌时万不可心机过重,七想八想就会贻误战机,双方主帅须当机立断,比的是临场应变能力和反应速度。可惜,海泰这样的人只宜充任幕僚,天生就不适合做主帅,他先是顾忌女真人参战,导致己方损伤过重,故而不愿果断发动攻势,已失了先机;继而落入朱祁铭的嘴仗圈套,一番唇枪舌剑较量下来,被拈花男这个猪队友坏了大事,把本有可能作壁上观的女真人彻底推到了朱祁铭一边。
而此刻,海泰依然在犯错,见朱祁铭气定神闲,他难免会犯疑,一番犹豫下来,让瓦剌人的处境愈来愈被动。
临战总想思虑周全,追求尽善尽美,那得有惊人的计算、决断速度才行,否则,若优柔寡断,往往会得到最糟糕的结果。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海泰。朱祁铭与瓦剌骑兵屡屡交战,未尝败绩,这样的名头足以令人先忌惮三分。不久前的宣府重兵围困,伯颜帖木儿大军在占尽优势的情形下,竟被朱祁铭一举翻盘,还令海泰从此无法在也先帐下立足,这给昔日的斗篷男留下了心理阴影。
海泰从人丛中露出头来,冷峻的面色难掩他内心的疑虑,“殿下只有一千护卫军,而女真诸部与瓦剌之间并无深仇,他们未必会跟着殿下趟这趟浑水,殿下又有何能耐让万余瓦剌精兵去见阎王!”
海泰的分化策略来得太晚,在建州三卫首领一心惦记着拈花男“踏平”二字的分量,且看到了己方可立于不败之地希望的时候,海泰的这番心计注定会落空!
但见凡察、李满住、董山看都不看海泰一眼,各自策马离去,领军列于露台北侧,严阵以待。
朱祁铭拔出宝剑,如练的青光透着森然杀气,“女真三千英雄豪杰,你们是可怜的蝼蚁么!”
“呜嗬!”
三千豪杰以怒吼作答,形形色色的兵器随手狂舞,屈辱化成的怒火,已在疯狂延烧。
朱祁铭手握宝剑,策马来回驰驱,蓦然驻马,目光紧紧盯住海泰,“阁下问得好!只有一千护卫与本王随行,是吧?可是,本王不是还有近五千人马么?他们此刻何在!”
海泰一声冷笑,“看来殿下是想把长胜堡民壮也算在自己的麾下。好吧,就算殿下还有五千人马,那又怎样?直到在下率军开赴海西女真地界时,仍有探马回报,那五千人马仍在长胜堡,并无开拔的迹象!”
“来而不往非礼也!瓦剌大军前后左右何尝未有本王的密探?”朱祁铭猛然举起宝剑,“阁下别忘了,地利之便握在本王手里,那五千人马大可后发而先至!本王要让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谁才是黄雀!”
但闻尖厉的啸声掠过耳际,一支焰火冲天而起,轰然爆裂,声震长空。
海泰大惊,就想下令发动攻势,可是为时已晚!
那五千人马果真后发先至,此刻就隐伏于附近,一见信号便发起了闪电般的突袭。
北路瓦剌骑兵身后率先响起喊杀声,阵型大乱,不待朱祁铭发话,建州三卫首领机敏地率众掩杀过去。
而南路的瓦剌骑兵更是不堪,后队顷刻间就被一支奇兵突袭得七零八落。瓦剌人稍一愣神,又见两路人马突然从林中窜出,侧击其左右两翼。
瓦剌前队重装骑兵下意识地奔向露台,骆汉厉声发出号令,神机手分班开火,一时间,“砰砰”声不绝于耳。虽然火铳准头欠佳,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每次两百柄火铳齐射,其威力当真不可小觑。
更何况,一拨人射罢,另一拨人随即开火,中间的间隔时间极短,故而六百柄火铳形成了密集而又持续的火力网。只过了片刻功夫,露台前方已是尸横遍野。
瓦剌骑兵纷纷策马后退,朱祁铭一声令下,火铳声歇,三千豪杰、四百家丁怒吼着杀奔过去。
东西两路瓦剌骑兵见势不妙,急忙沿狭窄的通道,策马奔向露台,途中却被密集的箭雨压制在了崖壁下,动弹不得。
眼见大势已去,海泰不禁万念俱灰。从朱祁铭十岁开始,海泰便与之斗智,不料十余年过去了,海泰从无胜绩,一年前方在宣府受辱,今日又在古勒寨遭受重创,这都是对一颗漂泊的灵魂的无情碾压。于是,一番落寞抑郁下来,海泰仿若一转眼就苍老了十岁。
拈花男招来十余名瓦剌骑兵,裹着海泰钻入林间小道。朱祁铭见状,本想追上前去,念及海泰或许遭遇过惨痛的人生经历,便打消了此念。
罢了,他已无木可栖,不如任其自生自灭吧!
放眼望去,正南方向只剩数股残敌。
嗷!朱祁铭仰天长啸,神色略显狰
第三百五十三章 鼎定大局
朱祁铭这边具有人数优势,且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占得先机,饶是如此,此战仍打得异常惨烈。
瓦剌骑兵三千多人侥幸脱逃,余者被歼。
女真三卫死伤惨重,伤者与战殁合计超过五成。凡察为此心疼得抹了半天的眼泪。
越府护卫军与长胜堡民壮因准备充分,针对性训练做得到位,伤亡比不足三成。
女真各路豪杰虽然个个都是力士,但杀心太重,蛮劲十足,且杀罢南侧瓦剌军,意犹未尽,又跑去东西两侧追杀受阻的瓦剌侧翼人马,结果战事结束后,能站着走路的还不到一千人,余者非死即重伤。
值得一提的是那四百家丁,他们比女真豪杰有头脑,又受过朱祁铭的亲自督训,知道如何高效接敌近战,故而杀敌无数,己方却只伤五十余人、亡二十一人。战后那些家丁聚在道上,欢呼呐喊,经久不休。他们战胜了瓦剌最精锐的骑兵,终生都可引以为傲,回京后足以影响那些纨绔子弟的人生选择。
朱祁铭先去哀悼亡者,而后探视伤者。统计伤亡数字总是让人难受,但与大明国运与无数生灵的安危相比,付出这样的伤亡代价还是万分值得的!
时至未正时分,欧阳仝、唐戟、冷无涯、石峰聚到朱祁铭身边。此前唐戟与冷无涯率军突袭南路瓦剌骑兵的后队与侧翼,石峰则率先对北路鞑贼动了手。
石峰眼尖,瞥见露台上的王烈,斥道:“王烈,你守着一顶锦帐做什么?嘿,你小子方才是不是吓破了胆!”
朱祁铭顺着石峰的目光扫了王烈一眼,暗自摇了摇头。
你小子是谁呀,也敢打叶赫那拉氏的主意?你能跟越王殿下比吗你!那边幸存的豪杰闻得此言,纷纷冷视王烈,片刻后,现场响起了“打擂台”的呼喝声。
凡察跑到台前,冲一帮豪杰直摆手,“打什么擂台?还不赶紧上路,回去告知自己的首领,想好如何应对瓦剌人报复的法子!”言毕快步至朱祁铭身边,差点就要拉住后者的衣袖,“殿下,您可不能走啊!”
朱祁铭愣了半天的神,心中直嘀咕:本王没说走呀!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凡察行罢礼,匆匆回到台前,一眼瞥见北侧成堆的瓦剌人尸体,脸色一凛,急急转身面对朱祁铭,“殿下,您可千万别走啊!”
朱祁铭含笑颌首,“恐怕要叨扰都督一段时日了。”
“在下这就去命人备膳!”凡察大喜,当即上了高台,与朵儿真索耳语起来。
对一场大捷,自然要用庆功宴去做小结。凡察率众把大战善后事宜一一料理妥当,入夜后大摆筵宴,朱祁铭自坐一席,其他人按品级高低依序而坐,越府护卫及长胜堡民壮则在露天底下因陋就简,席地而坐,享用的酒馔与膳房内的人相比,却不差分毫。
“本王此来,粮草自备,有个地方栖身即可,衣食住行无需劳烦三位将军操心。哦,本王给三卫将军及夫人带来了上佳的锦缎与苏绣。”
凡察、李满住、董山目光一亮,眼中盛满了期待:阔主啊!殿下,您也看见了,咱们的人马死伤惨重,有抚恤金么?有安葬费么······
唉,罢了罢了,这恐怕是奢求!不过,越王总算没有空手白来,那些上佳锦缎、苏绣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大明皇帝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慷慨!嗯,设想一下,以锦缎为衣,以苏绣为饰,体体面面,风风光光,挺好的,不妨与那些朝鲜暴发户比比,看他们是否还好意思拿咱们当叫花子!
建州三卫首领起身敬酒,连声道谢。
朱祁铭挥手示意三人入座,“一场罕见的大捷,必将轰动天下,消息一旦传入京城,朝廷自有重赏。”
嘿,此言不虚,那可是一场大捷呀,建州三卫肯定会有一大堆人加官进爵,而得到的赏赐想必不可胜计!如此算账,付出的伤亡代价似乎不足挂齿。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三人已把早先的疑问忘了个干干净净,对兀良哈人稀里糊涂作了刀下鬼、瓦剌人不明不白遭受围殴,还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样近似禅语的深言,等等往事,他们再无半点兴趣,他们只知道,而今建州三卫与大明绑定了!
再度敬罢酒,凡察忧思未消,忍不住旧话重提:“殿下,您真的不走么?”
朱祁铭淡然一笑,“三位将军毋忧,本王还想在此逗留些时日,一时半会走不了。脱脱不花元气大伤,你们不必担心他会率军前来报复,再说,不是还有朝鲜么?大敌当前,唇亡齿寒呀,朝鲜若得知建州三卫成了瓦剌人的死敌,必将抛下往日的恩恩怨怨,,陈兵于鸭绿江边,与建州三卫互为策应,共同防备瓦剌铁骑的大举进犯。”
凡察眼中闪过一道疑惑的光芒,“殿下以为,朝鲜会派出多少兵力?”
“一至二万。”
“在下知道,朝鲜的防御重心在其东南沿海,防备对象是倭寇,也只能派出这点人马进驻鸭绿江边!”凡察失望地叹口气,“殿下,朝鲜这点人马靠不住啊!”
“不是还有辽东大军么?”朱祁铭笑道。
“殿下说得是。”李满住终于开了口:“殿下不便常驻建州,咱们得赶紧与辽东都司联络,在下看的出来,王翱大人极想与咱们互为应援。”
不想装糊涂啦?朱祁铭斜了李满住一眼,心中释然。辽东大军、建州三卫、朝鲜三方联手,共同防备瓦剌铁骑的格局呼之欲出,辽东从此无虞!
一名丫鬟缓步走了过来,却在王烈身边驻足,“王将军,我家小姐请将军过去说话。”
王烈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迷迷糊糊起身随丫鬟走向里间,途中差点摔了一跤。
“诶······”石峰伸出右手,却茫然定在了那里,只怕心中已在开骂:战时王烈这小子撇下殿下和部属,旁观台下的一场血战,竟赢得了美人的芳心,特么的还有没有天理!
“嘿,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人心怀天下,便能得到天下,有人心中只装着美人,便能赢得美人。”
李满住盯着凡察,以戏谑的口吻说罢此言,立马意识到座上的越王堪称心怀天下,可未必能得到天下。
犯大忌了!李满住赶紧举盏邀凡察饮酒,以掩饰窘态。
凡察做出了相当明显的反应,“越王殿下,那个小将军有些荒·····骨骼清奇呀,不过,在下的义女并非······轻与之人。”
:;;!!
第三百五十四章 玲珑剔透
室内挂画,焚香,有帐幔低垂,红烛高照。
王烈恍觉自己闯入了一间中土雅居,只是四壁上悬挂的异域坠饰,尽情渲染着此地的风土习俗,让人无法将它与中土等同。
叶赫那拉氏身着蓝底缀花衣裙,衣裙样式介于大明襦裙与女真袍子之间。发髻高挽,如同螺髻。
明代中期女真人的装扮迥异于金代女真,也与后来的满清人大不相同。此时的女真男子髡发,头发几近剃尽,只在后脑勺那里留下一上一下两小丛头发,编成一高一低两根细如绳索的辫子,平时以头巾相裹。胡须也剃去大部,只在上嘴唇左右留下约十根胡须。
以现代审美标准来评判,这样的扮相显得相当的滑稽可笑。
女真女子幼时也髡发,出嫁前留发,婚后编辫梳髻。
此时的女真在与北方各民族的交往中,处于文化“洼地”。他们不会使用金代女真的大、小字,平时与人交流大多使用外来语言,如蒙语、汉语,甚至还用朝鲜语,许多女真人能熟练驾驭多种语言。至于满文嘛,那是一百五十年之后,清太祖努尔哈赤命人参照传统回鹘式蒙语创制的。
从总体上看,女真人的文化、风俗受到了蒙人、汉人、朝鲜人的三重影响,其中受蒙人影响最大。不过,叶赫那拉氏显然更喜爱汉文化,她的装扮、气质与寻常女真女子大为不同,与汉人相处时,并无半分的违和感。
“将军请坐。”
见叶赫那拉氏相邀,王烈慌不迭落座,屁股只压住了椅子一角,椅子顿时倾斜,但闻“咔啦”一声,他急忙伸手扶住木案,这才免于摔个四仰八叉。
“咯咯咯······”
室内两名婢女好一阵轻笑,却不像汉女那样掩嘴。
叶赫那拉氏淡望着壁上的挂画,目光幽幽,“请黄将军饮酒。”
黄将军?还不如张将军呢!王烈心都凉了半截,茫然入座,就见一名婢女近前斟酒,遮住了叶赫那拉氏的面容。
举盏一饮而尽,只觉得入喉的竟如凉水一般,那种滋味淡淡的,仿若窗外的一丝夜凉。“我叫王烈。”
叶赫那拉氏恍若未闻,“我是听越王的故事长大的,听说他八岁遇刺被掳;十岁用一玉杀五士,且于逃难途中号动一群难民诛尽瓦剌重骑;十二岁庙堂议政,力压一代名士;十三岁率军截击入寇的瓦剌骑兵,首尝胜绩······将军常随越王左右,能否再讲讲那些离奇故事。”
咱们能不谈越王么?王烈自行把壶斟酒,心中五味杂陈。谈及越王的往事,王烈自有一副与有荣焉的心态,可是,此时此刻,他渴望叶赫那拉氏只问他自己的英雄往事。
“‘世间豪杰英雄事,江左风流美丈夫’!”叶赫那拉氏明亮的眼波映在烛火中,烛火也为之黯淡无光,“我终于理解了何为‘卓尔不凡’!今日那场危局看似惊心动魄,可他却于谈笑间,让一切都尘埃落定,竟如游戏一般自在,试问世间又有何人可堪与他比肩!”
叶赫那拉氏起身,缓行至帘前驻足,“这边有瓦剌人,兀良哈人,辽东大军,建州女真,还有朝鲜,各方势力交织在一起,纷乱如麻,但他行事丝丝入扣,经他巧手一理,便生生为大明做成了一副好局,这等智识与胆略,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王烈蓦然一惊,这才意识到叶赫那拉氏堪称奇女子,可不像一尊“花瓶”那么简单,翻翻自己肚子里的那点见识,似乎与她隔着很远的距离。
叶赫那拉氏将门帘打开一道缝隙,就见堂上人影杂乱,高台上的朱祁铭频频与人眉眼相交,脸上微现笑意,神思似在缥缈云水之间。
唉,他终归不属于这片蛮荒之地!
叶赫那拉氏合上门帘,转身时,眼中有分落寞,静立良久,冲王烈莞尔一笑,“王将军只管随意,尽兴就好。”脸色微沉,“你今日有违纪之嫌,越王治军甚严,想必你明日会受责罚,我回头对义父说说,让义父替你求情。”
王烈先是头皮一麻,继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罢了,只要你记得王将军三字,我挨顿杖责又有何妨!
······
“你用的针法不对,平针用得过多!”
在航苇居这个朱祁铭曾经暂住的地方,吕夕瑶一住就是一年有余,在这里,她养好了自己的腿伤,平日里除了习剑,就是与梅映雪抚琴、做女红,偶尔指点这个被人们唤做“雪儿”的妹妹一番,日子过得倒也不怎么孤寂。
“我方才一时走神忘了换针法嘛!”
梅映雪撒娇似地申辩一声,随即又亲昵地半倚在吕夕瑶身上,“姐姐,你想越王殿下么?”
吕夕瑶脸上掠过一丝羞色,但很快她就岔开了话题:“咱们接着绣巾帕。”
梅映雪哦了一声,不无诚恳地道:“姐姐,我觉得你这些年的辛苦守候是万分值得的!”
辛苦守候?吕夕瑶心中一动,忽觉时光飞逝,而多年前春心萌动的那一刻仿若就在昨天,那种铭心的体验不曾随时光远去。
同龄的闺蜜早已嫁做人妇,听人说,连周小蝶这个加害过她的女子都由皇上赐婚,嫁给了一个新科进士,而她,却依然在守候。
不,灵魂相融的人之间不存在守候!
就想让这个总爱胡思乱想的雪儿妹妹收心,忽见烟萝款款入内,吕夕瑶赶紧邀梅映雪一道行礼。
“见过如夫人。”
烟萝不敢托大,连忙回了万福礼。
“吕姑娘已痊愈,总住在这里多有不便,不如······回京吧?”
“回京?”吕夕瑶稍愣片刻,随即眼波灵动如常,“我不知家人去了何方,此时回京,莫非如夫人是想让我入住郕王府?”
烟萝微微一震,“好一颗玲珑心!哦,郕王那边派人传话,说让吕姑娘入住郕王府,如此一来,诸事方便。”
吕夕瑶脸上浮起分冷意,“这是庞伯伯的意思吧?如夫人也知道,我的去留只有一人能够做主,除他之外,无人可做定夺,连郕王殿下也不例外!”
烟萝怔了许久,转向梅映雪,“那梅姑娘呢?”
“早先不是说好了么?”梅映雪一把抓住吕夕瑶的手臂,“我听吕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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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国难当头
长江以南的各省依然是烽火连天。
部分京军、漕运军及南京大部分兵力,与福建、浙江、江西三省卫所军一道,被当地起义军死死拖住,无暇他顾;广东的兵力因征剿蛮贼而捉襟见肘;湖广、贵州兵力不足,朝廷只得从四川、云南调派军队,出动十万大军进剿起事的苗民。
经过长年血战,费银钜万,平定内乱的军事行动终于有了进展,福建民变首领邓茂七,及自称“天生帝主”、“东殿国王”的江西民变首领蔡妙光先后被杀,尽管距彻底平定内乱这一目标还相当遥远,但朝廷还是急不可耐地展现铁腕,把邓茂七的尸体运入京中枭首示众,对蔡妙光的部众施以“醢刑”。此举带有浓厚的泄愤、警告意味。
整个大明已被内乱消耗得虚弱不堪。这期间,瓦剌乘机狮子大开口,不断提高要价,对大明需索无度,简直就是欲壑难填!
大明派去的使臣底气不足,一味讨好瓦剌人,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可是使节回京后,将瓦剌人的要价提交君臣廷议时,大家一碰头,发觉瓦剌人索取的一些贵重物品竟然连大明也没有,举国上下即便穷尽其力,也无法兑现使节的许诺。于是,瓦剌人不断借故生事,拉高威胁的调门,北境情势持续升温,各地相继请求朝廷派京军驰援。
泱泱大国,一再忍受瓦剌的羞辱也换不来和平,真是悲哀!想想两千多年前管仲“内政不修,外举事不济”这一治国良言,不知大明君臣会作何感想!
就在正统十四年七月,北境的滚滚蹄声彻底震碎了朝中君臣的和平幻想。
这日早朝,在奉天门这个“御门听政”的地方,兵部尚书邝埜带来了北境“羽书”。
“启禀陛下,瓦剌胁诱群胡大举入寇,也先进犯大同,阿剌进犯宣府,脱脱不花进犯辽东。也先已率军进犯至大同猫儿庄,我军兵败,大同右参将吴浩战死!”
君臣闻讯无不震骇。惊惧、羞愧、愤怒等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令正统皇帝的情绪几近失控。
班后有名低品秩官员本能地叫了一声:“和谈!”
“和谈”二字何尝不是喊出了现场许多人的心声?但他们不便发声,因为这关系到士大夫的最后一点气节,如果连这点气节都不要了,那“饱学之士”的名头岂不是一个笑话!
阁僚苗衷愤然出班,“此时扬言‘和谈’,便是无耻!陛下,臣饱读圣贤书,知道城下之盟、耻之的道理。鞑贼犯我疆土,不战而与之和谈,所定和约便近乎城下之盟!难道泱泱上国,会自甘与当年绞国那样的蕞尔小邦为伍吗?瓦剌有春秋时的楚国那么强大吗?自古以来,历代君臣无不以城下之盟为奇耻大辱,望陛下明察!”
苗衷一席话堵死了所有的退路。其实也无所谓退路,朝中君臣很清楚,这个时候与瓦剌和谈,即便大明让出北京城也填不饱鞑贼的胃口!
皇上召集王振、九卿、勋戚、内阁阁臣、五军都督府都督进奉天殿议事,无数青壮官员守在奉天门外,不肯退朝,他们胸中装有满腔怒火,碍于国难当头,大家不便发作。
“报!”
一名御前内官跑入奉天殿,其慌乱的神色加重了殿内殿外所有人的担忧。
“启禀陛下,大同羽书来报,大同总督军务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左参将石亨率军与鞑贼战于阳和城外,全军覆败,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战殁!”
这道边报无异于晴空霹雳,终于将仍在幻想的某些人彻底震醒,九卿意识到,和平的窗口已然关闭,大战在所难免!
宋瑛是驸马都尉,尚明成祖朱棣第四女咸宁公主,后袭父爵为侯。阳和一战,不单让总兵官朱冕丢掉了性命,还搭上了一个驸马都尉,且参战士兵鲜有生还者,镇守太监郭敬躲在草丛中捡了一条命,而大明首屈一指的猛将石亨临战开逃,一路狂奔逃回大同城,得以活命。
大同守军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之一,论装备、参战人数,绝不在鞑贼之下,却被鞑贼吊打,可见“太平”军战力是多么的不值得盲信!
皇上脸色铁青,“朕将亲征!”
御驾亲征,这是正统皇帝的必然选择。大同边塞是大明必救之地,一旦落入敌手,往东南至京城之间,再无坚固城堡可拒敌,京城势必危在旦夕,要想免于迁都“南渡”,只有集结大军迎战鞑贼一条路可走。
而要将平时分散于各地,将领与士兵错开、各不相知的军队集结起来,组成一支大军,且临战时号令如一,令行禁止,后勤补给有差必应,让庞大的军事机器高效运转起来,这唯有天子亲自统军方能做得到,换任何一个人统军都无此能耐。
“请陛下三思!”
王直等人跪地顿首,力劝皇上不必身临险境,可派遣良将领军开赴大同。众人的劝谏语气极其诚恳,但未免有迂腐之嫌,事发突然,军情万分紧急,不容有任何的延宕,故而大明根本就来不及详议,无论是算政治担当、军事调度这样的大帐,还是算士气、效率这样的小账,正统皇帝都是非亲征不可,除非大明不想从速应战!
事已至此,作为天子近侍辅臣的内阁阁僚心明如镜,不想枉费口舌,曹鼐、陈循、苗衷、高谷聚在一处,开始商议大军的配给事宜,以备天子咨询。
这次出征共动员最精锐的京军二十余万,从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在京操练者中选调,每人赐银一两、胖袄裤各一件、鞋两双、足够一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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