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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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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云阁总该有个门牌吧,它在京城的哪个角落?”朱祁铭淡然道。

  方正摇头以应,他显然真不知锦云阁何在。

  “殿下最好把心思放在如何回京一事上,回到京中,以皇室宗亲的身份,不难查清锦云阁的底细;若这里总有不三不四的人进进出出,一不小心被人算计了,回不了京,殿下操天大的心也是枉然!”霓娘似在刻意将话题往安全回京上引。

  方正显得很不自在,“殿下,在下粗心,本想找几个通音律、知礼数的乐者前来侍奉殿下,如今看来,在下看走了眼,那三个女子必是雏儿,这样好了,在下将她们暂拘于宅中,择日打发出去。”

  听方正提起那三个怪异的女子,朱祁铭心一沉。就算那三名女子是刚出道的伶人,不懂规矩,那她们为何要接近荀家护院呢?

  罢了,这些都是该方正操心的事!片刻之后,朱祁铭还是给方正投上了绝对信任的一票。“本座信得过方大人。”

  “方大人,你既然请了霓娘,又何必再去找那些来路不明的所谓乐者?霓娘看你如何自圆其说!”霓娘的质疑声有些刺耳,显然带着分怒意。

  “殿下。”方正趋前一步,抱拳分辩道:“在下数日前见过霓娘,找到殿下后,想到的头一个人就是她,毕竟是半个自己人,原本指望她前来侍宴奉茶,谁知她来此后,竟称自己通音律,在下之前实在是不明就里,若早知她通音律,又何必去请旁人!”

  数日前见过霓娘?莫非霓娘在保安州州城盘桓已久?

  转眼间,温柔可人的霓娘变成了小辣椒,“笑话!霓娘诗词歌赋无所不习,琴棋书画无所不涉,在锦衣卫中早有薄名,不信方大人就没听说过。”

  “方某是带兵之人,哪会留意此等琐事······”

  “罢了!”朱祁铭起身道:“你们下去吧。”他信任方正,又不知不觉地对霓娘少了戒意,见二人争吵,权当是一场误会,就赶紧出言打发二人离去,免得彼此伤了和气。

  霓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方正抢先止住,“殿下发了话,大家都识趣点,别扰了殿下的清静!”

  霓娘轻哼一声,朝朱祁铭行礼后离去。方正随即告退。

  望着方正、霓娘分头离去的背影,朱祁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显然,霓娘的善意是可信的,那分真诚是再高明的表演者也装不出来的。况且,方正说了,锦云阁的人是锦衣卫的半个自己人,既如此,当初云娘带给自己的不快就可略去。

  霓娘似乎对锦衣卫抱有极深的成见,好在方正与霓娘虽然貌合神离,但尚未翻脸,多年的交情嘛,总易让双方磕磕碰碰,其中的是是非非想必由来已久,不是旁人理得清的,旁人也不便置喙,自己大可不必去理会。

  霓娘总是有意无意地婉言提及方正的可疑之处,朱祁铭却不愿跟着她的思路走,他对那三个怪异的女子也不愿再去多想。堂堂亲卫军千户的身份加御赐密旨,有了这两道光环,方正这边就代表着最正统、最可信的救护力量,故而对方正不可无端生疑。

  思虑片刻,朱祁铭觉得浑身上下变轻松了许多,当即起身,凭高远观宅中的院落和墙外的民居,心境渐趋恬然。

  已是午初时分,亭外骄阳似火,微风掠过小池与溪流,捎来沁人心脾的凉爽,把骄阳掀起的热浪消解于无形。

  离了石亭,徜徉于花间小径,感受着满园牡丹、芍药的娇艳与芬芳,朱祁铭无比惬意地悠然南望,只见牛三就在不远处,一手按着刀柄,正快步巡视负责警戒的校尉。

  于朱祁铭而言,如果说对方正的信任多半出自理性的判断的话,那么,对牛三的信任则完全出于直觉。

  心中一动,他举步朝牛三那边走去。

  


第六十二章 对峙


  “牛百户,昨日午间喝令那两名女子出去的人是阁下吗?”

  “是。”牛三的回答显得干脆利索。

  “她们好像十分惧怕阁下。”

  “二人进来时,在下拦住她们好一顿盘问,想必是被问怕了。”

  “哦,原来如此。”朱祁铭就想转身进内室,忽然心中一动,又驻足问道:“阁下当时守在门外,蒙面人入室后,为何阁下反而来得迟?”

  “那两个女子走后,方大人命在下去前院值守,所以来迟了一步。”

  好钢嘛,就该用在刀刃上,这么一处深宅大院,是得有牛三这样的高手给大门加一道锁!

  想到这里,朱祁铭心情大畅。许多的疑问都得到了令人满意的解答,只有那三个奇怪的乐女······罢了,多思无益,残存的疑惑似乎不值得再去理会,否则就是庸人自扰!

  朱祁铭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膳后。

  用罢晚膳,已是戍初时分,朱祁铭漫步于院中甬道,但觉夜凉如水。一眼瞧见牛三,又动了与他攀谈的念头。

  恰在这时,方正现身了。“牛三,你去正门前值守,这里交给蒋乙。”

  牛三略一躬身,招呼自己的手下列队离去,远处一个百户模样的人领着数十名校尉过来换岗。

  借着灯光,朱祁铭仔细打量着那个叫蒋乙的百户,见他身材如牛三一般粗壮,个头得比牛三高出一头。

  只是这个蒋乙举止怪异,行动时步态滞缓,四肢僵硬,目光呆滞,如在梦游一般。

  “蒋乙见过殿下。”蒋乙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口齿不清,木然地抱拳施礼,又木然离去。

  这边锦衣卫方各就各位,穿堂那边就响起了轻细的招呼声。

  片刻后,一道轻细的脚步声引去了众人的目光,甬道一端,霓娘美艳的容颜映在灯火中,让四周沉沉的夜色淡去了三分。

  “霓娘留步,你这是要去哪里?”方正冷道。

  “霓娘不愿留宿此地,我要出去。”说话间,霓娘一眼瞥见朱祁铭,赶紧躬身施礼。转对方正道:“方大人这是何意?莫非要拘着霓娘?”

  方正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恐怕要在此住些时日,别急。”

  霓娘脸色一沉,嘴上顿时失了讲究,“昨日是你邀我前来的,并非我自己寻着要来,替你侍奉贵人,还要遭你拘谨,天子亲军也不能如此强横无理吧!”

  方正不为所动,“方某肩负重任,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此乃锦衣卫的常例,并非有意为难你。”

  霓娘嗤了一声,“咱们之间向来是有讲究的,你如此行事,坏了往日的规矩!”

  方正看一眼朱祁铭,略一凝思,脸上浮起一丝怒意。“你受邀而来不假,但你做的并非全是受邀之事,方某邀你,恐怕正中你的下怀,方某有些后悔了。”

  朱祁铭顿时心念电转,莫非昨日晚膳时霓娘的言语飘进了方正的耳朵里?方正为何要留意膳房内的动静?片刻后,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又犯了多疑的毛病,方正一心维护自己的安全,暗中窥探膳房里的动静无可厚非。

  那边霓娘毫无退宿之意,“你敢强留,我就敢强闯,大家撕破脸皮,看你如何收场!”

  “蒋乙,拦住她!”方正喝道。

  霓娘与方正日间闹得很不愉快,朱祁铭本以为那场不快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化,没想到过了四个时辰,二人不仅没有消去心中的火气,反而变本加厉,终至公然翻脸。

  说到底,朱祁铭与眼前这些人还不熟,看客的身份色彩较浓,他不知双方故事的深浅,故而只能暂时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这时,蒋乙慢慢吞吞走到霓娘身前,缓缓伸出一只手,目光依旧呆滞,那副神态表明他根本就不想用强。

  “蓟州快刀蒋乙蒋百户,武功不下于千影刀客牛三牛百户。”霓娘盯着蒋乙,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可是,你嗜酒,每日晨、暮、夜必饮三顿酒,唯有午间不饮酒,人称‘半日醒’。此刻阁下恐怕已经醉了,哪能奉命行事?”

  蓟州快刀?醉了?

  难怪他方才那个样子,原来是个醉汉!朱祁铭大感惊奇,一个常醉的人武功竟不输于牛三,看来,方正所言非虚,锦衣卫里果然是藏龙卧虎。

  原来牛三的绰号叫“千影刀客”!嘿嘿,这绰号听起来很不错,牛三真正的本事肯定比他露出的那几手功夫更强大!朱祁铭反复品味着牛三的绰号,竟像自己长了本事似的,兴奋得差点大叫一声“牛三”。

  那边的蒋乙木然回头后望,大着舌头道:“方······大人,霓娘是熟人,还是······放行吧。”

  霓娘在锦衣卫中显然颇有人缘,许多校尉满含期待地举目望向方正,似在无声地求情。

  “放肆!你敢抗命么!”方正转向众校尉道:“困住她!”

  突然,东墙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移动的灯火映红了夜空,次第映出了墙外造型各异的民居屋顶。瞧那动静,似有许多人朝这边奔来。

  脚步声骤停,一道熟悉的女声隔墙飘了进来。“方大人,一月不见,恍如隔世,你防锦云阁的人就像防贼寇一般,外面的人不让进,里面的人不让出,方大人这是何意呀?”

  云娘!朱祁铭大吃一惊,暗道:她是何时到保安州州城的?方正口中的可疑人莫非是指云娘那帮人?

  方正一震,稍作凝思,旋即快步跑到朱祁铭身边,低声禀道:“那些人总在附近窥探,神出鬼没的,十分可疑,殿下千万别受他们的蛊惑!”

  朱祁铭淡然笑道:“方大人放心,本座自有分寸。”

  方正抱拳施礼后,快步回到霓娘身边。“想不到你竟能给外面的人传递消息,你是如何做到的?方某十分好奇。”

  霓娘却无好脸色,撇嘴道:“鱼有鱼路,虾有虾路,锦衣卫惯于以焰火为号,霓娘可不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弄得尽人皆知!这天上眨动的星星说不定就是霓娘的暗号。”

  对霓娘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方正了然于胸,脸色一沉,正待发作,却听见墙外云娘的声音又飘了进来。

  “方大人,你还没回话呢。”

  方正朗声道:“方某使命在身,对形迹可疑之人自然要有所防备,虽熟人不能例外!”

  墙外响起云娘银铃般的笑声,笑声之后是冷酷的质疑声:“马指挥使数次派人向方大人传讯,方大人总是敷衍了事,莫非方大人的上司另有其人?”

  马指挥使?朱祁铭听云娘提起马顺,有那么一瞬,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紫禁城里的往事片段,一想到自己落了难,马顺却升了官,心中就泛起一道怪怪的滋味。

  不过,听云娘话里的意思,马顺似乎一直在关心自己的下落,他有此心,也算尽职了!

  想到这里,朱祁铭収起杂念,举目望向方正,见方正一脸激昂之色,昂首慨然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方某奉皇命出京,早有赴死之心,方某忠心一片,可鉴日月!你不必在此枉费口舌,扰乱视听!”

  朱祁铭听到如此慷慨激昂的言辞,当即心中一动,对方正的信任感无形中又添了数分。

  “三妹,不必多费口舌,凭你的身手,锦衣卫还留不住你!”墙外的云娘显然是在示意霓娘强行闯出去。

  “快困住她!”

  方正的喝令声唤醒了四周神情恍惚的锦衣卫,大多数校尉踌躇不前,只有十余人遵命扑上前去。

  霓娘目光犀利地瞪了方正一眼,随即转身面向朱祁铭,盈盈一福,脸色变得十分柔和。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从容不迫,真不可思议!朱祁铭为霓娘急难之中不忘礼数的举止所打动,竟替她担起心来。

  十余名校尉团团围住霓娘,霓娘徐摇螓首,灿然一笑,明眸皓齿令繁星无辉。

  突然,灿烂的星空下,灯火映出一条数尺长的彩练,似天上嫦娥垂下的广袖。彩练翻卷灵动,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吸引住了几乎所有校尉的目光。彩练之上的夜空中,赫然是霓娘远去的身影!

  好一招金蝉脱壳!朱祁铭不禁为之轻叹了一声,他万万没有料到霓娘柔美的身躯竟负有如此惊人的武功。

  “神机手、弓弩手何在!拦住她,有擅出此院者,杀无赦!”方正断然道。

  忽见东墙边人影绰绰,数十名校尉自林中闪出,有的端着火铳,有的把着弓弩,齐齐定步后,对着霓娘蓄势待发。

  “方大人,你疯啦!”墙外的云娘不时出言呵斥,但在院内森然的杀气中,她的焦急与愤怒激不起一点涟漪。

  霓娘的身形在空中一顿,随即向后飘旋,轻盈落地,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静观神机手、弓弩手的反应。

  此刻,霓娘生与死的距离,只在毫厘之间!

  面对令人窒息的紧张对峙,朱祁铭猛然意识到自己不可袖手旁观,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第六十三章 心如刀绞


  星空笼罩着宽敞的宅院,院中一片死寂。

  数十名神机手、弓弩手如凝固了一般,只有他们映着灯火的目光在偶尔闪动,散发着活人的气息。

  在火铳、弓弩的威慑下,霓娘似乎不愿就范,可是,她的处境十分不妙,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无疑是一场豪赌,那得以性命作赌注。

  方正的脸色愈来愈凝重,显然他的耐心将要耗尽。

  霓娘试探着侧身动了一小步,那边的火铳、弓弩随之快速移动,硬弓绷紧时发出的嘎嘎声令人闻之色变。

  要保护王子,禁人出入、封锁消息自然是当务之急,故而方正宁密毋疏的果决无可指责,但朱祁铭心中潜藏着一丝期许,他不愿看到霓娘意外蒙难,他甚至还打算向墙外的云娘传递某种善意。一想到自己竟然装着这样的心思,朱祁铭顿时感到有些愧对方正。

  “住手!”迟疑良久,朱祁铭终于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喊出了这两个字。

  神机手、弓弩手闻声卸下手上的劲力,却并无罢休的意思,齐齐望着方正,等待他下达最后的指令。

  “没听见吗?殿下发了话,你们还不快快放下手上的家伙!”蒋乙似已醒酒,边喊话边狂舞着双手,显得十分夸张。

  “快收了家伙!”许多校尉跟着杂乱地叫嚷起来。

  方正挥挥手,神机手、弓弩手悉数退入林中。

  霓娘纵身而起,星空丽影,这道移动的风景线瞬间化去了院中所有的不快。

  “里面的贵人听着,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望善自珍重!”云娘似乎接受到了善意,故而道别时捎带上了一分真诚。

  墙外的灯光、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内院外归于沉寂。

  “扰了殿下的清静,在下该死!”方正快步来到朱祁铭身边,脸上挂着忧虑,“今夜就放走霓娘,恐暴露殿下的行踪。”

  “无妨。”朱祁铭淡然道:“方大人不是说过吗,她是半个自己人,又为本座奏乐、侍宴,还是要留些情面的。”

  “殿下说得是。”方正略一迟疑,随即轻轻叹口气,“事已至此,此地不宜久留,不能再等京中的消息了,在下打算明日启程。”

  朱祁铭一怔。方正两日内数变其意,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方才这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即便云娘、霓娘不声张,只怕那些暗中窥伺的人也瞧出了端倪,再滞留于此地,无异于坐等不速之客上门!

  朱祁铭默然良久,终于点了头。

  方正辞别朱祁铭,前去安排明日返京事宜。朱祁铭回到内室,不加漱洗便和衣而卧,不久就沉沉睡去。

  大约丑正时分,朱祁铭被满院的喝斥声惊醒,起身望向窗外,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三点人影向东墙边掠去,片刻后消失在夜幕中。

  离去的人影十分娇小,像是女人。莫非是方正误请的那三个乐女?她们为何要连夜逃逸?

  纵有疑惑,但朱祁铭不愿多想,暗道有方正在,何必胡思乱想!

  迷迷糊糊捱到黎明,匆匆用罢早膳,就见方正前来禀报。

  “殿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用一辆华丽的空车摆在队伍正中,以掩人耳目,殿下乘一辆破旧的马车,落在后队中,如此必能瞒天过海。”

  朱祁铭道声“辛苦”,快步来到前院,看看门内门外,粗点人数,锦衣卫似不足七百人,除去赴京报讯的百余人,还有二百人不知所踪,蹊跷的是,牛三也迟迟未露面。

  方正亲手掀开车帘,朱祁铭未加细思,便一头钻进马车中。“吁”,马车启动,只听正门内外传令声、脚步声大作,偶有蹄声响起。

  在马车上近侍朱祁铭的是蒋乙。他方才赶在马车启动前摇摇晃晃上得车来,忘了见礼,显然喝过早酒,此刻双眼发直,满嘴酒气,醉态远甚于昨晚,上车不久就昏昏睡去,一颗头颅随马车的颠簸而晃个不停。

  蓦然间,朱祁铭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漂泊两载,一朝回京,本该激动万分才是,可是,此刻他并无半分归心似箭的感觉,这种异样的心境令他自己都感到困惑。

  掀帘瞟一眼护于车旁的方正,心中稍安。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州城南门。晨曦中,城外散落的民居升起袅袅炊烟,道边溪涧清流汩汩,四处碧树掩黛,芳草连天,好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朱祁铭心中一宽,于是,听樵夫放歌,看浣女戏水,将一切的烦与忧尽数散去。

  车至拐弯处,回首北望,保安州州城已消失在无边的林海中。

  心中并无回京前的热望,却有离别时的伤感,朱祁铭眼中渐渐浮起泪光。

  突然,前方山林中传来尖厉的口哨声,举目望去,隐约可见闪动的人影。

  蜿蜒而行的队伍猛然一顿,“吁!”马车骤然停下,朱祁铭被惯力带得窜了出去,胸口撞在蓬壁上,只觉得气滞难受。

  一旁的蒋乙却借势倒卧在车中,依然是鼾声大作。

  一名校尉策马而来,禀道:“千户大人,山林中有可疑人出没,前队请大人示下”

  方正踏上马车,掀帘而入。“殿下,林中恐有贼人窥伺,须用前方的马车引开那些人,以防万一。”见朱祁铭呲着牙说不出话来,赶紧扶他入座,瞟一眼酣睡不醒的蒋乙,连连皱眉,低声骂道:“酒鬼,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睡成死猪!”

  朱祁铭略一凝思,只觉得身为年少王子,不可贸然干预军务,况且此时使障眼法须拿捏好分寸,这不是一个小孩子的见识所能承载得起的。

  用那辆空车引开暗中窥伺之人,随驾锦衣卫去少了恐怕会露馅;去多了这边又不安全,兵力分配注定要顾此失彼,就看方正如何调度了。

  “方大人是领军的千户,本座悉听尊便,请方大人决断!”

  方正断然道:“此地只留蒋乙手下的一百人,余者悉数护着空车先行。若果真有贼人,则贼人的注意力必落在前面的空车上。”见朱祁铭沉吟不语,续道:“此地距州城只有三十余里,若遇险情,可速退回城中。”

  见朱祁铭点了头,方正下车吩咐一番,又回到车上陪在朱祁铭身边。

  朱祁铭掀帘南望,那辆“豪车”的车顶渐渐隐入空濛的山色之中。

  身后的官道上远远的似有蹄声传来,侧耳听去,顿觉蹄声愈来愈骤,回首北望,只见二十余骑人马飞驰而来,为首的蒙面女子,只需瞧发式身形,朱祁铭就知她是云娘,而紧随其后的便是霓娘。

  方正跳下马车,掩实车帘,然后肃立于道边,指挥众校尉严阵以待。

  云娘等人勒住马,“原来是方大人乘坐的马车!云娘差点看走了眼。敢问方大人,锦衣卫护送的贵人呢?”

  “贵人?”方正瞟了霓娘身后二十余名劲装汉子一眼,冷道:“你是聪明人,区区百十人,能护得了贵人的安全么?”

  “哦,明白了,方大人在使障眼法!”云娘怔怔地看一眼马车,“大队人马护送贵人先行一步,小队人马在此以为疑兵,可是,为何方大人未紧随贵人?”言毕挥手,招呼自己的人策马南去。

  蹄声渐远,朱祁铭撩开车帘,头半隐在帘后望去,只见云娘一行人去势极缓,霓娘似在不断回首张望。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朱祁铭久久不愿放下车帘。直到云娘等人的身影消失于目力能及的官道尽头,她的话仍萦绕于耳际,反复撩拨着他心中的那丝不安。

  若要以假乱真,那么,方正怎么也得紧随那辆远去的“豪车”,可是,他却如此显眼地落在了这辆破车旁!

  沉吟间,朱祁铭身上莫名其妙地冒起了鸡皮疙瘩。

  “方大人,快快启程,赶紧追上前队人马!”

  朱祁铭话音未落,忽闻四周呼啸声大作,紧接着百余名黑衣人跃出山林,向官道猛扑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校尉猝不及防,而方正却泰然自若,似乎并未将黑衣人当成威胁。

  就在这一刻,朱祁铭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他还不愿去正视现实。

  黑衣人个个都是目光冷漠,面色木然,显露出冷血杀手的固有特征。在一大群黑衣人中,有个中年壮汉穿一袭白衣,显得分外惹眼,此人脸上坑坑洼洼的,目光阴毒,提着一把鬼头刀,径直朝方正奔来,眼皮频动,似有眼语。

  朱祁铭顿觉心头一阵刺痛。

  方正纵身而起,扑向白衣男子,白衣男以空着的左手击向方正。

  空中不见绣春刀与鬼头刀的凌厉对决,却见白衣男左掌结结实实印在方正的胸膛上,方正跌出丈远,人在空中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落地后的方正不再动弹,良久后徐徐侧过脸来,望向目瞪口呆的朱祁铭,嘴角竟浮起一抹诡异的浅笑。

  那抹浅笑更像是一道恶毒的诅咒!

  一口鲜血自朱祁铭口中喷涌而出。

  此刻,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的圈套,而做局者就是方正!

  朱祁铭一把扯掉车帘,跳下马车,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放开嗓子,纵声疾呼。

  “云娘!”


第六十四章 危局


  “云娘!”朱祁铭的叫声在峡谷中回荡,显得无比凄厉。

  众校尉自错愕中回过神来,纷纷拔刀扑向黑衣人。

  锦衣卫与杀手的差距大概就在于血液的温差。双方的人手旗鼓相当,但甫一交手,锦衣卫这边就立马落了下风,这还是在白衣男尚未参战的情况下形成的局面。

  朱祁铭对眼前的混战恍若无睹,他陷入了痛苦的迷思之中。

  方正是天子亲军的堂堂千户,又奉皇命在身,在举目无亲无故的保安州,一个避难的王子不信方正还能信谁?

  可是,最该信任的人恰恰是害己至深之人,令朱祁铭痛彻心扉的是,那道宝贵的信任被花言巧语与虚情假意粉饰得无可置疑!

  方姨的善是晶莹剔透的善,旁人一眼就能看清她的善心;丁二狗的恶也是透明的恶,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可恶之处。而方正却是面善心恶,假善实恶!

  与方正一比,丁二狗可爱多了。

  识人不明,误入陷阱,这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王子而言,或许是成长过程中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只是这样的代价过于高昂,眼看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痛苦的反思扭转不了厄运,朱祁铭定下神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战况。

  锦衣卫且战且退,慢慢向朱祁铭这边聚拢。杀手虽然冷血,但锦衣卫也非泛泛之辈,力战之下,校尉的伤亡并不大。

  可是,白衣男动手了!与黑衣人不同,他更像是一个招摇过市的屠夫,一边杀人,一边取乐,毫不吝惜自己的粗言狂语。

  “奶奶个熊,长得像个小鸡,白费了爷爷的牛刀!”白衣男隔开一名校尉的绣春刀,脚下一晃,伸手拎住一名校尉的衣领,举起鬼头刀就抹向他的脖子。

  转眼之间,就有十多个校尉成了无头冤魂,鲜血染红了那件白袍,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刺目。

  似嫌一刀一个杀得不爽,白衣男猛然跃起,朝人丛中凌厉一击,数名校尉随即倒地,几道冲天血柱勾勒出恐怖的画面。

  白衣男手上忙于杀戮,嘴上也没闲着,瞟一眼朱祁铭,麻脸一沉,阴笑道:“奶奶个熊!像个女娃,等爷爷赏你几刀,到时候可别尿裤子!”

  锦衣卫仍在殊死抵抗。在世人心目中,锦衣卫口碑不佳,但此刻他们却无人溃逃,且把朱祁铭死死护在垓心。

  他们显然未受方正的裹挟,仍牢记着使命,只是他们很不幸,不能像方正那样,只须演演苦肉计就能躲过一劫。

  朱祁铭瞪着白衣男,不禁怒意盈胸,目眦欲裂。当智慧失灵的时候,原始的暴力就是最有效的武器,只是他习武未成,无力手刃此獠!

  车上倒是有个武力强大的高手,可惜他已烂醉不醒。

  朱祁铭跨入车内,拼命摇晃、抽打蒋乙,见蒋乙哼都不哼一声,顿感欲哭无泪。

  忽听官道上蹄声骤起,云娘、霓娘率众风驰电掣般奔向这边,一色的长剑高高扬起,身后腾着冲天尘烟。

  “殿下,云娘来救你!”

  飞驰的骏马,飞扬的长剑,在官道上掀起狂飙,道上的贼人闪避不及,顷刻间,十余人丧命于长剑之下。

  锦衣卫如见救星一般,纷纷雀跃欢呼。

  “其实,我早就疑心这里有诈,并没走远,殿下的一声高呼可是吓了云娘一跳。”云娘隔着锦衣卫人墙望向车上的朱祁铭,语气中带份惊喜,只是脸被黑纱蒙着,不知表情如何。她身后的霓娘凑上前匆匆一瞥,目光透露出真诚的关切。

  可是云娘显然低估了对手,半百黑衣人团团围住贸然闯来的二十余骑人马,而一旦马定住不动,骑者的威势必将荡然无存。

  云娘等人索性纵身下马,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云娘、霓娘靠过人的身手堪堪敌住数人围攻,而她们带来的二十余人很快就陷入了被动,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白衣男发出阴森可怖的笑声,率闲着的黑衣人杀向锦衣卫残部。

  血腥的场面再次重现,锦衣卫接连倒在血泊中,活着的人陆续接替倒下的人,不时补住人墙上出现的缺口,只是如此消耗下去,剩下的校尉很快就将难以为继。

  鬼头刀就在丈远外飞舞,朱祁铭离引颈就戮大约还剩半盏茶的功夫。

  “丑麻脸,有种就奔这边来,云娘将你剁成八块!”

  云娘左冲右突,却怎么也摆不脱数名黑衣人的纠缠,每逢纵身而起时,总不忘扫马车这边一眼。见情势危急,她不时口出恶言,想将白衣男引向她那边,这番举动,显然透着侠义本色,又岂是“交易”二字可作注解的!

  “小娘们,别急,等爷爷收拾完车上的小子,再去料理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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