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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倾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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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歌是听过长生杯的传闻的,此杯神奇之处,在于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效,她呆呆地看了看叶泠兮,“皇上龙体有恙?”
    叶泠兮点点头,眸底尽是忧色。
    晏歌淡淡道:“容我三日,准备准备。”
    叶泠兮大喜道:“小歌,你若助本宫成了此事,本宫定会设法让你离开这里。”
    晏歌平静的眸子忽地闪过一丝清澈的光芒,她抬起头来,喃喃道:“我想回家……”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第一次有了颤意。
    叶泠兮重重点头,握紧了她的手,“本宫答应你,让你回家。”
    “谢谢。”晏歌嘴角僵硬地扬了扬,似是第一次对人微笑。
    叶泠兮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可以有七日准备,七日之后,本宫还有一位帮手来,到时候胜算也高些。”
    晏歌微微点头,忽然问道:“公主殿下,父帅他身子可好?”
    叶泠兮愕了一下,点头道:“去年与大晋一战,虽然受了箭伤,却性命无忧。我大云与大晋交战多年,幸得有晏大将军镇守寒西关,才能有我天下太平。所以,父皇不会让他有事,本宫也不会让他有事。每年军饷药材,只要是晏大将军开口的要的,必双倍补给……”
    “如此便好。”晏歌打断了叶泠兮的话,从叶泠兮手中抽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我先告退了。”
    “嗯……”叶泠兮忍住了想说完的话,目送晏歌打开小窗,离开了这里。
    木鱼声再次停下,锦奴一脸苍白,定定看着叶泠兮,“公主殿下,你可要想清楚了,盗陵之事若是泄露出去了,您可是……”
    “死罪。”叶泠兮含笑摇头,“父皇性命比我的性命要重要千倍,这个杀头死罪,本宫担定了!”
    “唉……”锦奴知道不可再劝,于是摇了摇头,“奴婢就陪着公主疯这一次吧。”
    叶泠兮笑然点头,上前从锦奴手中拿过木槌,咚咚敲了两声木鱼,笑道:“所以这祈福的木鱼,接下来就交给本宫来敲,希望皇爷爷在天有灵,保佑我可以安然事成。”说完,虔诚地合上了眼,“咚咚”地敲起了木鱼来。
    锦奴立在一旁,心头沉重万千,莫说避开守将不易,即便是避开了守将进入了地宫,那里面究竟设了多少机关,这可是历朝帝王的秘密啊。
    皇陵陪葬财宝无数,历年来俱是江湖大盗梦寐以求的财富,可是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大盗能盗得其中一块砖石,不是因为皇陵守将严密,而是地宫中的机关,凶险异常,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尤其是云景帝的昊陵,当初或许就是因为要陪葬长生杯,所以请了当世第一工匠设计地宫机关,当陵寝完工,那第一工匠也自此消失在这世上。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更没有人知道那些机关究竟有多厉害,因为只要听说这些机关出自那位第一工匠,便没有人敢不要命的以身犯险。
    夜色深沉,昊陵阴森,锦奴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长长地叹了一声。
    日子如常,六日转瞬即逝。
    静夜,子时,临安,醉今宵。
    “果然还是十六的月儿圆,姐姐,你看!”子鸢趴在小阁窗畔,抬手指向了天上那轮皎洁的圆月,“再过半个月,便可以瞧见姐姐艳倾临安的花魁大试啦!”
    苏折雪含笑点头,复又默默地叹了一声,“明日你便要去昊陵任职了,姐姐打听过,负责此次皇陵祈福活动安全的朝廷官员,不止你一人。”
    子鸢回过头来,瞧见了苏折雪眸底的忧色,哼了一声,“是啊,还有那个总是对姐姐毛手毛脚的沈少将军。”
    苏折雪微微一笑,试探地问道:“你……这是生姐姐的气呢,还是……”
    “自是生自己的气!”子鸢走到了苏折雪身边,握住了苏折雪的手,点头道,“姐姐是这世上待我最好之人,也是这世上最干净的女子,岂能让那个纨绔子弟给占了便宜?”
    苏折雪听着这个回答,心底微微一凉,想要缩回手去,却被子鸢紧紧抓住,她的心猛烈地一跳,不敢相信地定定看着子鸢。
    子鸢干咳了两声,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口,“姐姐,我不知道女子跟女子之间,是不是能有像男女一样的相许之情,可是我知道姐姐心里已有……已有……”
    苏折雪只觉得眸子一湿,笑了笑,“说什么傻话呢,呆子,那是姐姐的荒唐,你不必放在心上的……或许只是因为姐姐太寂寞了……所以才会对你有这种不该有的……期望……”
    子鸢摇摇头,正色道:“不是姐姐荒唐,而是我没心,都不怪姐姐。”说着,子鸢抬手拍了拍苏折雪的手背,点头道:“待我从昊陵回来,我会试着像姐姐待我一样,若是有一日,我真能待姐姐如挚爱,姐姐就做我的都尉夫人,可好?”
    “你……”苏折雪怔怔地看着子鸢,只觉得这些话是她听过的最醉人的情话,也是她最想得到的承诺。
    子鸢对着苏折雪眨眼一笑,又迟疑了片刻,方才继续开口,“可是……可若是我……”
    若是子鸢努力到最后,也只能待她如至亲,她的苏姐姐可否愿意让子鸢保护照顾她一辈子?
    这句话子鸢没有说完,是因为苏折雪已经情不自禁地偎依入了子鸢的怀中,双臂环紧了子鸢的腰肢。她的脸颊紧紧贴在子鸢的心口,听着那真实跳动的心跳声,含泪笑道:“呆子,什么都不必说了,就让姐姐靠靠,可好?”
    子鸢愕了一下,默然点了点头。
    苏折雪嘴角轻轻一扬,只觉得那么多年的委屈,终于有了这样一刻的回报,即便是他日子鸢还是做不到待她如挚爱,能有这样一夜,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呆子……”苏折雪在心底热烈地呼唤着,“抱紧我些,可好?”偏生这些奢望,苏折雪不敢轻易开口,她怕这来之不易的温暖会因为她的得寸进尺而瞬间消失无踪。
    阿翎立在小阁之外,转过了身去,抬眼瞧着天上那轮明月,只觉得月华千里,苍生处处,可留在她身边的只有身后那抹属于自己的孤影。
    “这样也好,本就该如此……”阿翎微微一笑,浑然不知视线中那越来越模糊的月光,其实是因为她那些忍不住的泪水。
    “当真本该如此么?”
    一个阴森的声音突然响起,阿翎骇然循声瞧去,触目之处,还是那双阴魂不散的幽绿色眸子。

  ☆、第五十三章 。梦醒终须别

阿翎倒吸了一口气,故作镇静地从小阁上走了下去,“你还是一样的阴魂不散,不过不管你来多少次,坏我多少大事,终究也是白费心思。”
    “呵……是吗?”阿耶杰立在檐上,衣袂翩飞在月色下,好似一个来自地狱的黑衣修罗,“凰翎公主,自欺欺人的话就不必说了,还是做点实际的事吧。”
    阿翎扬起头来,淡淡道:“你今天来此若是只想说这些废话,那话也说够了,你也可以走了。”
    阿耶杰目光幽深地看了看小阁,又看了看阿翎,“这里面的两人虽然是你的棋子,可在我看来,已不仅仅是你的棋子。”
    阿翎心头一紧,脸色却不敢改变一分,“你想做什么?”
    阿耶杰阴冷地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我曾经说过,你总有一日会来求我,看来这一日是来了。”
    阿翎双拳紧握,“可在我看来,是你忍不住了,终于想毁了我全部的棋子逼我就范。”说完,她冰凉地笑了笑,“怎么?皇蛊也到了不得不繁衍的时候?”
    阿耶杰似是被阿翎说中了心思,冷笑道:“一个是经营多年的棋子,一个是新进的棋子,若是其中一个不见了,那另外一个定也是废子一颗。”说着,阿耶杰阴阴地又加了一句,“你猜猜,哪一个棋子会消失在这个世间?”说完,只见阿耶杰振了振衣袂,转身飞下檐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阿翎追了一步,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回过头去,定定瞧着小阁的楼梯,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怪我……怪我……误了一盘大局!”
    月华如水,却好似千年寒流,瞬间凉透了阿翎的心扉。
    她现在满心慌乱,不管阿耶杰准备对付谁,对她而言,都是致命一击,可若是……若是她一个也不顾,或许是弃车保帅的唯一生路。
    可是……可是……
    事到如今,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谁也不在乎的冷血大晋凰翎公主萧栈雪,如何能对那两个棋子的生死视若无睹?
    小阁灯影幽幽,这一夜,注定是苏折雪的暖夜,她萧栈雪的寒冬。
    “咯吱——”
    小阁房门突然打开,苏折雪含笑从小阁中走出,掩上了房门,不禁又是一个会心一笑,喃喃道:“呆子,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听见了小阁上的动静,阿翎匆匆离开了小阁下,今夜她必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无论如何都要保下一个人!
    小阁之内,子鸢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许久,听见苏折雪的脚步走远,这才缓缓合上了眼去。
    衣襟上,淡淡地浮着属于苏折雪的清香,子鸢有些愕然,三年来她抱过苏折雪,也枕过苏折雪的双膝,唯有这一次,她开始觉得苏折雪身上的香味是这般好闻。
    子鸢微微嘴角一扬,喃喃道:“姐姐,或许……我可以做到……”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子鸢沉沉睡去,可是梦中的那些破碎翻涌的景象,在这一夜突然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酒酣灯红,她裹着一身大红色的棉袄,提着一壶好酒斜坐在牧场的木栅上,双足一荡一荡地,似是翘盼着谁,又似在这里孤身赏雪。
    “如此冷的雪夜,你不在房中待着,在这儿不怕变雪人么?”
    “七哥!”
    十六岁的少女从木栅上跳下,兴奋地扑到了前面那个满身风雪的少年怀中,昂起了头来,“七哥,我就知道我的生辰你一定不会错过!”
    “傻丫头!七哥怎会错过你的生辰呢?”少年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地将她拢入了暖暖的大氅中,“走,七哥带你去看你的礼物!”
    “走!七哥真好!”
    ……
    影像翻涌,又回到了那日的骨肉相残,又到了那日的肝肠寸断,为何她的亲生哥哥会对她下手?
    为何?
    “七哥……”
    “妹妹,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七哥……杀!”
    ……
    影像再次闪过,那撕心裂肺般的心痛没有终止,可那些清晰的影像却已变成了点点碎片,再也聚不起来。
    “七哥……”子鸢喃喃唤着,终于醒了过来,看着那燃了一半的烛火,发现自己已是满眼泪水。
    她急急地摸出自己的随身紫玉佩,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鸢……鸢……我……我是谁?是谁?”
    眼前的紫玉佩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子鸢再次合上眼睛,这回瞧见的是那个温柔的娘亲,在烛火下将这块玉佩递给了她。
    “喏,这可是我们薛家的信物,你拿着这块玉佩,我们遍布东西二陆的各个产业分号都会听你吩咐,任取金银,可要收好啦。”
    “嗯!”十八岁的她重重点头,看着这块玉佩,笑道,“娘亲,你们终于认可我的本事啦!哈哈,再过三年,我必定可以打通东陆的商线,让墨陵牧场的马儿踏遍东陆大云!”
    “唉……”娘亲一声长叹,那是子鸢的第一个不明白——为何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娘亲会对她的志向长叹?
    “娘亲?”
    “没什么,你能活着便好,能欢欢喜喜地活着便好。”她这样沉重地说着,将子鸢搂入了怀中,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青丝,“鸢儿,这回跟你七哥第一次去东陆经商,可要事事小心……”话音戛然而止,似是欲言又止。
    “嗯。我还要赶回来参加皇上给我们家的敕封大典呢!”
    “若是赶不及,便不回来了……”
    “不!我岂能错过这事!”
    “傻丫头……”
    影像又一次支离破碎,子鸢再次醒来,窗外已是蒙蒙亮,她低头瞧着掌心中那块微暖的紫玉佩,梦呓般地念了一句,“薛……薛……”
    “咚咚!”
    房门突然被谁敲响,子鸢将紫玉佩小心收好,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咯吱——”
    苏折雪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甫才将铜盆放在桌上,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意自她身上弥散开来。
    子鸢呆呆瞧着她的脸,只觉得此刻的她双颊酡红,神色微醉,是她三年以来从未见过的姐姐醉态。
    她连忙跳下榻来,上前扶住了苏折雪,急声道:“姐姐,真的不必又……你瞧你,应付外面那些酒客,已是一夜未眠,就别再……”
    “我觉得欢喜,便多喝了几杯。”苏折雪笑了笑,回身将房门掩好,走到了子鸢身边,痴痴地瞧着子鸢的眉眼,“你这一走,又要有好几日瞧不见你了,你身上的伤又没全好,我只是担心……”
    “姐姐……”子鸢扶着苏折雪坐在了桌边,正色道,“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苏折雪轻轻地摇了摇头,指了指铜盆,“你先洗脸,我去给你拿衣裳。”
    子鸢只好点点头,起身沾湿了帕子,拧了拧,将热热的帕子熨到了脸上,只觉得暖意瞬间驱散了心底的寒冷,她嘴角轻轻一扬,笑道:“洗个脸果然精神多了。”
    苏折雪莞尔道:“昊陵怕是没有地方给你洗澡,所以啊,一会儿妈妈会差几个丫头送热水来,你先洗个澡,再换干净衣裳吧。”说完,将衣柜中的衣裳放在了床榻边,又笑道,“我去瞧瞧热水可好了,一会儿回来,若是还觉得困,便回去再眠片刻。”
    “好。”子鸢点了点头,目送苏折雪走出了房间,不禁哑然失笑,“姐姐啊,若是你真做了我的娘子,这每日都要被你的温柔给酥醒啊,又哪里还有睡意呢?”
    这个清晨,子鸢是注定在苏折雪的各种叮咛,各种嘱咐中度过了,直到天完全亮开,穿戴整齐的子鸢终于走出了醉今宵后门,翻身跳上了门口准备好的马儿。
    子鸢勒了下马头,转身回头看了看此刻立在后门前的苏折雪,挑眉笑道:“姐姐,我走了哦?”
    “嗯……”
    “那你回去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嗯……”
    子鸢瞧她只答应,却不行动,当下微微蹙眉,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了那条汗巾,笑道:“姐姐,待我回来,可否再送我一条?”
    “好……”
    “我想,若是我回来了,也该下聘礼了。”子鸢笑然勒马,朗声喝了一声,“驾!姐姐,多多保重,等我回来!”马蹄疾驰,子鸢将汗巾收入了怀中,终究策马消失在了苏折雪的视线之中。
    苏折雪怔怔地看着子鸢走远,只觉得心头微微一酸,仔细想了想子鸢说的那句话,心头的酸意瞬间被浓浓的暖意取代,她只觉得双颊一红,心底的羞意让她恍然明白了子鸢的话。
    “呆子,你要姐姐绣的,难道是……鸳鸯锦帕?”
    老鸨从苏折雪身后走了过来,干咳了两声,“折雪,这人也走了,你……打算在这儿吹风醒酒么?”
    苏折雪连忙回头,嗔道:“妈妈,你在笑话我,我……我其实……”
    老鸨叹然摇头,沉声道:“希望这丫头,不会负你。”
    “我……信她!”苏折雪斩钉截铁地应了老鸨一声,“如今我的心愿已了,剩下的便是主上的大事了。”
    “我真怕你太过沉溺情爱,忘记了这茬儿。”
    “我怎会忘记主上大事呢?对了,为何今日到现在都未瞧见主上?”苏折雪的神色忽地骤变,一抹不安涌上心头。
    老鸨回头看了一眼醉今宵,道:“这醉今宵,我们得停业几日了。”
    “这是为何?”苏折雪不明白。
    “你看这个……”老鸨从怀中摸出了阿翎交待的书信,“今日要离开这儿的,可不止那臭丫头。”

  ☆、第五十四章 。煮茶苍松林

“踏踏!踏踏!踏踏!……”
    马蹄疾驰,子鸢在正午时分,终于赶到了昊陵外围,却突然在即将驰入昊陵神道之时硬生生地勒停了马儿。
    “祁都尉,您可终于来啦。”当值的守陵卫士哈腰迎了上来,为子鸢牵住了辔头,“世子与少将军可久候多时了。”
    “世子?”子鸢愕了一下,她知道沈远也在这昊陵,可是万万没想到曹伯宵也在昊陵,当下心头一凉,暗忖道:“这曹世子不好好在临安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祁都尉,请。”守陵卫士给子鸢让了道,示意子鸢先去拜见曹世子与沈少将军。
    子鸢哪里想去见那两个讨厌的纨绔子弟?可是现下又不可以拒绝,只好黑着脸跟着守陵卫士走入了值殿偏堂。
    “祁都尉!”
    子鸢甫才踏入偏堂,两个交头接耳的华服少年蓦地停下了交谈,似是兴高采烈地喊了子鸢一声。
    “来,祁都尉这一路辛苦了,快快坐下歇息歇息。”曹伯宵上下打量了子鸢一眼,大手一扬,“来人,给祁都尉准备酒菜去!”
    “诺!”堂外内侍领命退下。
    曹伯宵眼底突然多了一丝不屑,干咳了两声,抬手拍了拍子鸢的肩头,“祁都尉这身板,可确实单薄啊,现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可要多多保重才是。”说着,拍肩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所落之处正是子鸢右肩的伤口。
    子鸢疼得狠狠咬牙,又不轻易发作,只得颤声回道:“世子教诲,下官自当铭记于心。”说着,恰到好处地往后退了一步,朝着曹伯宵一拜。
    曹伯宵一掌拍空,心里颇是难受,冷笑道:“记得便好。”
    沈远早就看子鸢不顺眼了,不过既然他已经来了这儿,他便不可能见到苏折雪,于沈远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
    “不知世子与沈少将军久候下官是为了什么?”子鸢索性直接问出这句话。
    沈远蔑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七日本少将军与世子值守昊陵,可半点事端都未生,皇宫女眷人人太平安康。”说着,沈远给曹伯宵递了一个眼色,“九千岁这些日子身体不好,所以今日差了人来唤世子回去,希望世子多陪陪他老人家,所以这值守昊陵的责任,便落在你我身上了。”
    子鸢笑道:“这是自然。”
    “本少将军这七日来,日夜未眠,实在是难受得很,既然祁都尉来了,那么这值守之事……”沈远刻意拖了一句。
    子鸢心知肚明沈远在打什么算盘,“自然由下官来接手,二位大可放心。”
    “很好!”曹伯宵大笑了一声,又给沈远递了一个眼色,“昊陵之外颇为荒凉,沈少将军若无它事,可先送本世子一程。”
    “诺。”沈远顺势应声,跟着曹伯宵退出了偏堂。
    子鸢满腹狐疑,目送他们两个走远,总觉得这二人今日突然来这一出,定是有问题!
    “祁都尉,公主殿下有请。”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子鸢笑然回头,瞧见的是楚山公主身边的老宫奴锦奴。
    “好!”子鸢高兴地应了一声,“好些日子不见啦,您可是越来越精神啦!”
    锦奴白了子鸢一眼,“臭小子,别以为当了大官,就可以胡言乱语,这里可是昊陵,说话得有分寸!”
    “是!是!是!”子鸢连忙正色抱拳,对着锦奴赔礼似的一拜。
    锦奴又瞪了子鸢一眼,“跟奴婢来。”
    子鸢跟着锦奴走出偏堂,沿着肃穆的回廊绕过碑林,走到了一片苍松林前。
    林隙之中,日光倾泻,淡淡地洒在绿茵之上,远远瞧去,这一片苍松林倒算得上是昊陵中最温暖、也最怡人的地方了。
    “你来了。”原本坐在苍松下品茶的叶泠兮笑然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子鸢身上,掩不住的是她眼底的那些极力压抑的欢喜。
    今日的子鸢穿了身禁卫便服,白底蓝纹,双袖紧束,玉带盘腰,银冠高束,远远瞧去,倒当真算得上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只可惜那脸颊上的三道指痕,虽然现下已结了痂,可是等痂落了,也终究会留下些痕迹。
    子鸢扬眉轻笑道:“公主吩咐,小的岂敢不来?”
    叶泠兮笑道:“若是本宫不吩咐呢?”
    子鸢正色道:“那自然是不来啦!这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完,方才又被那位曹世子给狠狠拍了几掌,现下正啧啧作痛呢!”说着,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右肩。
    叶泠兮脸色一沉,问道:“他先见了你?”
    子鸢点头道:“有何不妥?”
    叶泠兮连忙给锦奴递了个眼色,“锦奴,传本宫口谕,留下沈远!就说本宫今日在昊陵中丢了一支金钗,那是沈贵妃在本宫及笄之年亲手所赠,万万不可丢了。差他速速带兵为本宫在昊陵中找寻,若是找不到,只好由他亲自陪本宫去给沈贵妃致歉了。”
    “诺!”锦奴领命退了下去。
    子鸢惑然问道:“公主,你这是?”
    叶泠兮莞尔道:“两个自作聪明的蠹虫,设了一个愚不可及的陷阱,等你傻头傻脑地踩进去,你说,究竟是他们蠢呢,还是你傻?”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叶泠兮浑然不觉此刻瞧向子鸢的眸中,多了一抹她前所未有过的柔情。
    子鸢只觉得今日叶泠兮的眸光灼灼,可是转念又想,定是叶泠兮这次是将计就计地准备好了一场好戏看,所以才如此欢喜,当下接口道:“身为公主殿下的牛马,可不能傻啊,不然还怎么给公主殿下卖命呢?”
    叶泠兮摇头轻笑道:“祁都尉远道而来,本宫正好煮了壶茶,请。”
    子鸢抱拳回了一声,“遵命。”便与叶泠兮一同坐在茶案边。
    叶泠兮亲手给子鸢斟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子鸢面前,“这里素来清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人,可终究要防隔墙有耳,本宫就直接长话短说了吧。”
    子鸢接过茶盏,点头笑道:“但听公主殿下吩咐。”
    叶泠兮笑了笑,话音却是有些深沉,“你的脑袋跟本宫的脑袋,从今夜开始,可就绑在一起了。”
    子鸢干咳了两声,“公主,你怎的突然提脑袋这样不吉利的字眼?”
    叶泠兮挑眉轻笑道:“你怕了?”
    子鸢挺直了腰杆,笑道:“我又怎会害怕?”
    叶泠兮满意地笑了笑,似是猜到了子鸢会如此回答,“本宫今夜要你……”声音一沉,竟比方才又低了三分。
    子鸢只好凑过了脸去,仔细听叶泠兮说后面的话。
    “本宫要你与本宫一起盗陵!”
    子鸢脸色一沉,惊睁着双眸定定看着叶泠兮,“盗……盗昊陵?”
    “不错。”叶泠兮的笑容中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子鸢还是不明白,“可是……自古祖宗之坟是不可妄动的,这里可是你……”
    “本宫只想让父皇好起来,所以必须入陵去取出长生杯。”叶泠兮摇了摇头,慨声道,“当今的大云,父皇若是倒了,必生大乱,到时候只怕国将不国,家不成家。”说着,叶泠兮伸出了手去,揪住了子鸢的箭袖,“本宫只有这一条路走,不管他日是生是死,只有这一条路走!”
    子鸢怔怔地看着叶泠兮,她方才说的那些理由子鸢是半句话都没听进去,她脑袋里唯一听进去的只有那三个字——长生杯!
    还以为她会花许久才能查出长生杯的下落,却不想才当上这禁卫都尉,便有机会盗杯。
    姐姐的任务,阿翎的自由,如今只要拿到这长生杯,便可大功告成!
    子鸢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喜色,她心头早就打定了主意,这一趟盗陵,即便是再危险,她也必须去做。
    “祁都尉?”叶泠兮瞧见了子鸢脸上的笑意,疑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子鸢回过了神来,眨了下眼睛,笑道:“公主殿下,这地宫之中的宝物肯定很多很多吧?”
    叶泠兮恍然明白了子鸢的意思,有些失望地沉声道:“本宫事先说明,这地宫中的陪葬器物,你不可顺手牵羊!”
    子鸢连忙摆手道:“我可不会顺手牵羊,只是想跟公主殿下讨要个一件两件的。公主殿下你想啊,如今虽然四海靖平,可总归有人挨冻挨饿。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只须拿出一件两件,便可以救济许多需要帮助的百姓,总好过这样冷冰冰地躺在地宫,一直无用好吧?”说完,子鸢暗暗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这脑袋瓜儿还算是转得快,没有让叶泠兮再追问她方才那个奇怪的笑。
    叶泠兮倒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那些价值不菲的陪葬品还可以这样用,当下觉得方才对子鸢的认定实在是太过偏颇,心底又对子鸢多了一丝敬意,“本宫倒是没有想到,你说的话倒还算有理。”
    子鸢得意地笑道:“自然是有理!公主殿下自幼在宫中长大,民间疾苦多是从各种奏报上听见或是看见,若有机会,公主殿下可以去边关走走,便能发现这世间百姓苦哈哈的还大有人在,或许这笔钱便能让他们安然活下去,一家长乐到老。”
    叶泠兮定定看着子鸢,笑道:“祁子鸢,本宫一直以为你是个油嘴滑舌的小混混。”
    “可就算是小混混,这颗心也终究是肉长的啊!”子鸢也笑了笑,郑重地道,“国有楚山,大云之福,就凭楚山这两个字,子鸢即便是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说完,子鸢突然跪了起来,朝着叶泠兮拜了下去。
    “你……不必行此大礼!”叶泠兮慌然起身,伸出双臂打算将子鸢扶起,却因为太过仓促,手掌偏了几分,指腹竟从子鸢的下巴一路抚过子鸢的唇,吓得叶泠兮惊忙缩回了手来。
    心狂烈地跳动着,叶泠兮只觉得一阵火辣从指腹上蔓延开来,烧得她仓皇无比地喝道:“好端端的乱行礼,本宫险些又碰到你脸上的伤,你……你……”话编到一半便说不下去,叶泠兮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子鸢抬手挠了挠后脑,也没有多想方才那一刻的亲密接触,还以为这公主是在意自己脸上的伤,当下笑道:“无妨无妨,姐姐说过,只要涂过她的药,等这些痂掉了,我脸上半点痕迹都不会有。”
    “哦?”叶泠兮让自己平静下来,接了一声。
    子鸢点点头,“堂堂临安花魁说的话,自然可信,你想啊,姐姐长那么大,怎么可能平日里不磕到碰到的,可是你瞧见姐姐的肌肤上有半点痕迹没?”
    叶泠兮暗暗舒了一口气,笑道:“堂堂男儿,竟然用女子的药物涂脸,你……”
    子鸢恍然觉得自己似是说错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小的已是堂堂禁卫都尉,总不可以让自己的脸上一直有三道这种爪伤吧?所以才会舍下男儿尊严,去用这女子的药物,公主若是觉得可笑,那就笑话吧,反正小的用也用了,只好一条路走到黑啦。”
    叶泠兮轻轻一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低头再给子鸢斟了一杯热茶,“喝了这杯热茶,你就下去准备准备,今夜子时,你便来这里与本宫汇合。”
    “诺。”子鸢点点头,庆幸自己又逃过了一劫,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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