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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翅难逃-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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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房东家的地址给出租车司机看,司机看了好半天,才操着一口好听的南方话说,“等会我开个导航。”
  许然直在那儿乐。
  许然对C市的城市规划没什么概念,只记得房东老太太在简介上写自己这里不算郊区,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儿何止不是郊区,出了两站地就是市中心了。小胡同里的矮房子是这附近唯一没被拆除的建筑。
  往下搬行李箱的时候司机还纳闷,“我跑车跑了三年,怎么不记得还有这种地方?”
  “常走但是不知道门牌号吧,”许然看着不起眼的小矮楼,道,“这里挺不好找的。”
  其实许然挺喜欢这个地方,第一眼看着就觉得欢喜,后来想想,或许是因为它和自己一样,都是没什么存在感、又确实存在着的东西。会被人忽略,就只能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悄悄生活。
  下午三点,房东还在小院子里晒太阳,听见有车进来也没动弹,等许然走近了才把草帽一抬,露出一张皱纹横生但并不苍老的脸。
  “大姨。”许然客客气气地弯腰,“我是许然。”
  前一晚已经给她发过短信,但许然不确定老人家有没有看到。
  倒是老太太很无所谓地起身,招呼他进屋喝茶。
  “我这个月月末去养老院,你自己看着往里搬。”老太太说。
  许然坐在饭桌上打量着四周。比照片里看着更大气一些的装潢,颇有古旧风,小茶壶里飘散出悠扬的茶香,充斥着寂寞的胃和鼻腔。
  看着老太太要从头顶的柜子里拿点心,许然连忙站起来,“我来吧。”
  这段时间他已经将双拐用习惯了,走起路来跟没拄拐一样,倒是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问,“腿受伤了?”
  “啊?嗯。”许然愣了愣,笑道,“是受伤了。”
  “多久能好?”
  “这个?”许然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可能好不了了。”
  “是吗。”老太太没什么反应,没有同情,也没有惊讶。
  许然忽然有点喜欢上这位房东了。
  房间里没有想象中那样脏乱,许然看了一圈,觉得还挺满意。
  房东问他,“你想租多久?”
  许然一愣。短期有短期的租法,长期有长期的租法,老太太肯定是想一租到底,但许然不确定自己是否铁了心不会回去。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唾弃这个犹豫着的自己。
  房东有一双经岁月沉淀后锐利的眼睛,摇摇头道,“你说真心话就行。”
  “……三个月?”许然试探性地问。
  “可以。”
  老太太爽快得让许然吃惊。她什么都没说,继续忙厨房里的活儿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月底以前我还在这儿,你要想住,得睡几天沙发,行吗?”
  “行。”这回换许然应答爽快。
  晚饭前接到了白锦明的电话,这时候许然已经将自己那点可怜的行李安置好了。电话刚接通白锦明劈头就问,“你现在在哪?”
  许然抬头看着夕阳,道,“南方。”
  “……南方?”
  “嗯。”
  “……你可真行。”白锦明咬着牙说。
  许然来到院子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问,“他还好吗?”
  白锦明看了眼会议室内满地狼藉的惨状,硬着头皮说,“还行。”
  “又发脾气了吧,我还不知道他?”许然低头摆弄着墙根的狗尾巴草,“难为你们了。”
  “他生气也是跟他家里,我才不管他那臭脾气。”白锦明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
  休假休个十天半个月,估么着也能回来了。
  “应该……不回了。”
  许然笑着,满目流光。
  “……”
  白锦明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语气不太好,缓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现在到底在哪座城市,找到住处了吗?”
  “在网上找过了。”
  “房东是正经人吗?别被卖了,在那儿我们可救不了你。”
  “白锦明,”许然唤他,“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白锦明被他气笑了,“我跟你们认识这么些年,操的心还少吗?”
  认识归认识,真正跟他们密切接触也就这段时间,白锦明都觉得自己絮叨操心的功夫见长。想着这是别人家的事跟自己无关,但管着管着竟也就慢慢习惯了。
  最终他说,“行吧,如果外面比这边好,你就在那儿住着。人总要为自己考虑,你要是觉得好,没人能逼你回来。”
  许久,许然回了一个“嗯”,轻轻柔柔,散在南方暖阳下的微风中。
  电话刚挂断,房东在屋里招呼他吃饭。许然架起拐,一步一步向着这破旧却满是古旧情调的房子走去。
  这是他的新生活,虽然有些破败,但在陌生环境之中挺立着,一时之间也不会轻易倒下。
  活着的第二十八个年头,许然头一次为自己,选择了新生。


第三十二章 
  虽然房东没问他工作方面的问题; 但许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从小学习好,高中大学的知识捡一捡就能记起来。大学时为了学分当过两年的家教,成果还都不错。唯一的问题是,C市里没有他熟悉的生源。
  现代聊天软件最大的好处,就是会将多年搁置的群聊一直保留。许然点开大学家教群,意外地发现居然还有人在里面说话聊天。
  群成员两三年一换; 现在已经不是当年许然那批熟悉的朋友了。群文件里的最新更新停留在去年十二月,翻了翻;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许然在群里问了一句:有人在C市需要家教吗?初中到大学都可以。
  冷不丁冒个泡直接导致长时间冷场,他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也就收起手机。没什么可气馁的; 换工作原本就不是多简单的事情。
  南方小城市的生活步调缓慢; 房东老太太每天吃饱了没事做就在花园里晒太阳; 要么就摆弄摆弄总也长不好的花草。许然帮她把墙角的杂草摘干净; 就坐到电脑前看招聘网站。
  有一种回到大学毕业时的感觉; 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坐在电脑前,漫无目的地看。只不过当年他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跟贺承走岔了,兜兜转转一大圈,没想到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住。
  信息太杂,但没多少可以少动腿脚的兼职。倒是有不少网站招程序员,可惜许然学的不是这个专业,他那点水平还拿不出手。
  又拿出手机,群里的消息刷了一页,往回翻; 发现居然有一个人回了他。
  “C市市内还是郊区,具体位置有要求吗?”
  许然愣了半天,才点开那个人的信息,一看居然还是跟自己一届的同学。
  看了好久那个名字都没想起来他长什么样子,许然只能单戳他:您好,请问您这里需要家教是吗?
  那边回得很快:许然?我知道你,你不用这么客气。
  许然刚打出来的“不好意思”四个字又硬生生给删了,改成:在C市市内。
  他把自己住的地址抹去了门牌街道给发了过去,没想到那人立即就问:具体地址呢?你腿还方便吗?
  这会儿许然想起来这个叫刘铭的人是谁了。这是他们当年家教队的副支书,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一双嘴皮子耿直又气人。
  倒没有被冒犯的感觉,许然说:现在拄拐,学生家不介意就行。
  刘铭丢过来一个地址,离他这里有四站地的距离。
  ——这孩子上高二,去年秋天分的文理,现在读文,但是想转理科。我记得你数理化挺强的,要是以前的功夫没退步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下面附着这孩子的简要信息,孩子叫董子琦,是刘铭的外甥。
  刘铭的办事效率跟他的嘴皮子一样利索,没一个小时就已经将两边联系妥当。明天许然去董家看看孩子的情况,要是合适就这么定了。
  许然怕他们决定得太随便,没想到刘铭说:他爸妈都为他的学习成绩头疼死了,你要是真能教好了,只要值得起那些家教费,你说什么他们都能依。
  过了会儿他又说:而且我记得,当年一批去当家教的,就你每次都写总结笔记,别人都是上交前统一补,笔迹都不带变的。就算是为了学分,你当年也确实为了学生认真考虑过。
  看着这两段话,许然忽然有些感慨。
  原来你曾经付出过的所有心血,就算当时觉得太傻,总会有人看在眼里,替你记着。
  这天刘铭最后留下的话是:那孩子有点特殊,还得麻烦你多照顾一下。
  富丽堂皇的独栋别墅是四周的地标性建筑,许然到的时候,董子琦正在跟家长闹别扭。
  “我不要家教!”男生的尖叫带着浓浓的抗拒和撒娇,“我不见他!”
  一个女人蹲在那儿哄着,“琦琦乖,这是舅舅给你找的老师,你不是最喜欢舅舅了吗?听他的话,好不好?”
  这犹如哄三岁小孩的语气让许然深深皱起了眉头。抗拒家教、家底殷实、娇生惯养……这样的孩子不会好带。
  但他还是按下了门铃而没有离开,因为看到了董子琦的状态。
  十六岁的少年长了一张稚嫩的娃娃脸,皮肤煞白,坐在轮椅上,双膝以下的裤管空空荡荡。
  女人来给他开门,苦笑着说,“您就是许先生吧。”
  许然点点头,没有过多的表示。他注意到董子琦在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迟疑。
  他拄着拐,小心地走过一段石子路,来到董子琦面前。
  “你好,我是你的家庭教师,许然。”
  他对董子琦伸出手。或许是他的出现太过意料之外,董子琦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许然看着他,平静地问,“你不想要家教?”
  董子琦这才反应过来,皱起脸将轮椅后退,“你出去!”
  许然根本没理会他的逐客令,自顾自地问,“我看过你的期中成绩,数学成绩很不理想,为什么想学理?”
  董子琦气得脸色发青,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冲许然砸过来。
  茶杯跌落在草坪上,在许然衣服上留下一片潮湿的温热。
  女人大惊,连忙跑去拿毛巾,许然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董子琦。
  “班里有人欺负你吗?”
  董子琦脸色变了变,忽然调转轮椅的方向,想要回家。
  许然在后面对他说,“你不用跑那么快,我追不上你。”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腿,站在高档草坪上感觉很怪,脚底软趴趴的,好像稍不注意就会摔倒似的。
  董子琦走出去几米,突然顿住,回头问,“你是怎么瘸的?”
  “这个?”许然晃了晃双拐,“被坏人打的。我瘸了十年了。”
  董子琦神色复杂,低头也拽拽自己的裤管,轻声说,“我才四年。”
  “我受伤的时候比你还大两岁。”
  董子琦咧开一个不自然的笑,低声说,“笨蛋。”
  许然走到茶桌旁坐下,掂量着双拐,“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拄拐。”
  “为什么?”董子琦一点一点往他这边挪。
  许然想了想,“因为坏人又来欺负我了。”
  “你报警了吗?”董子琦皱着眉。
  许然摇摇头,“没有。我逃走了。”
  “……你会好起来吗?”
  许然笑笑,摸了摸董子琦的头,“应该是不会了。”
  董子琦皱起一张脸,似乎在思考他说谎的可能性。
  最终还是警惕地问,“是我舅舅派你来的?”
  “他介绍我来工作,”许然说,“来之前,他没告诉过我你的情况。”
  董子琦将信将疑,等在一旁的女人趁机以换衣服的名义,将许然请进了房子。
  董家父母都在工作,董子琦休假在家,整栋房子里除了做保姆的女人外,没有其他人。
  换衣服的时候,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董子琦的情况。
  “琦琦从小身体就不好,四年前生了一场病,在鬼门关上走过几遭,最终只能截肢保命。他不是个坏孩子,只是有些任性,许先生您如果不介意,还请多对他上上心……”
  许然礼貌地打断她,“孩子父母对他是什么想法?”
  女人为难地笑笑,“家里就琦琦一根独苗,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而已。”
  许然叹了口气,“好,我懂了。”
  换好衣服来到客厅,董子琦正在吃饼干,抬眼瞥见他来,将饼干盒推给他。
  许然摆摆手,在他对面坐下。
  “你想好好学习吗?”
  这问题问得怪异,董子琦脸色变了变,似乎想笑,又被饼干呛住了嗓子,咳嗽几声顺过气来,没好气地说,“没有人不想好好学习。”
  “我是问你。”许然平静地说,“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生。”
  无论是自怨自艾还是自我催眠,或许董子琦还无法想象,但这些许然全都经历过。
  因为一句喜欢而作践了自己这些年,如果当初他的腿没有折,一定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许然还记得,受伤前的自己虽然怯懦,但也有着和同龄人一样的傲骨。但他爱上了贺承,受了伤,产生了误会,阴差阳错,失掉了内心最珍贵的骄傲。
  因为自卑和胆小,他弄丢了很多东西。他不希望董子琦走上自己的老路。
  董子琦很困惑。“人生”这个词对他来说还是太庞大了。
  许然拿出他的成绩单,问,“你觉得自己的成绩还可以再提高吗?”
  这一次毫不犹豫地,董子琦点了点头。
  许然在心中微笑。这孩子,比当年的他要自信上许多许多。
  许然再次向他伸出手,“我能帮你。你想不想让我帮你?”
  董子琦打量他很久,直到许然胳膊都擎酸了,才跟他握了握,说,“看你本事。”
  下午许然给董子琦简单摸了下情况,晚上董家父母回来,又稍微碰了下面。
  董子琦保持着别扭的嘴硬,对自家爸妈说,“他还行。”
  董家父母交换了个眼神,在他们家,“还行”就是“不错”。
  于是第一份工作就这样定了下来,许然难免心情雀跃,却也自知任重道远。在约定了下周开始正式补课之后,许然离开董家,先去银行把房租转给了老太太,剩下不到一万块钱,他定了回家的车票。
  还有一周才开始上课,他还有时间,回家看看。
  想着要给刘铭去个消息,许然翻了半天,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消息列表里少了个人。
  贺承终于将他删掉了。
  怅然之后是一阵死寂,心里的小人儿既没有悲伤也没有绝望,只是很平静的,默默地接受这个现实。
  如果他开心,删就删了吧。
  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儿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后台看有条评论被jj吞了,有时候jj会自动吞评,给误中招的读者说声抱歉


第三十三章 
  如果不是为了查家政的联系方式; 贺承不会想起来聊天软件里还存着许然。等搜了一圈聊天记录把有用的保存下来以后,他就顺手将人删掉了。
  社交软件消息提醒的红点永远是亮着的,和许然的聊天框早就被挤到了最下方,删掉与否根本看不出变化。贺承象征性地在界面上滑动了两下,就将手机丢到一旁。
  以前的家政都是许然联系的。他不喜欢看到家里有陌生人在,所以许然总会趁着他上班时间叫人来收拾卫生。这种家务事贺承从来不过问; 所以现在他都不知道许然经常用的是哪个保洁员。强迫症让他无法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雇员,这两天实在受不了; 甚至产生了一种想打个电话问问许然的冲动。
  许然的新手机号是白锦明塞给他的,当时贺承在工作,没留意; 手边就多了张写着号码的纸条。
  现在那张纸条就放在右手边的书柜里; 贺承垂眸看着金色雕花的柜门把手; 沉默良久; 还是没有将它打开。
  他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怄气; 只是觉得如果拿出那张纸条,就会有什么东西发生变化。他讨厌变化,这种讨厌甚至超过了因需要自己联系家政而产生的厌恶情绪。
  最终还是屈尊给家政去了电话,没想到刚一接通那边就十分热情地问,“请问是贺先生吗?”
  将准备好的说辞咽回肚子,贺承沉声回道,“是我。”
  “您好,是这样的,许先生在我们这里报备过您的号码; 我们会安排专人为您服务。请问您现在想预约房屋清洁是吗?”
  “……对。”
  “还有,之前许先生为您预约过空调修理,但后期我们没有联系上您,您看如果今天下午方便的话,我们派维修人员登门检修。”
  “行。”
  预约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许多,电话挂断,贺承将手机泄愤似的丢在床上。
  之前白锦明确实提过让他准备修空调的事,但转头他就给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嫌麻烦也就一直没有去过管。
  千算万算,没算到许然早已经替他安排好了这些琐事,这让贺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明明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他以为抛弃掉许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大不过说句分手,但自从被父亲要求善后贺承才知道,原来十年的时光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斩断的东西。他可以强迫自己遗忘,但很快就会有东西冒出来提醒他两个人的过往。
  贺承不是个失恋的伤心人,他极力地想要放手,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越拖越紧。
  这让他十分恼火。
  他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这座房子是当初为了藏许然而买的,那时候他刚上班赚钱,有了积蓄,总觉得要做点像个有钱人的事。
  那时候许然似乎很开心,瘸着一条腿忙里忙外看着装修,周末总会到闹市去看地板瓷砖。贺承才懒得去,从来都没人陪,许然自己却高兴得怎么也闲不下来。
  直到现在贺承都不明白,只不过是个房子,他干什么那么上心。
  不过有人喜欢折腾他便乐得放手,到后来整个房子的整理权都归了许然。他负责洗衣、做饭、找家政,贺承唯一做的只有付钱。
  现在许然走了,连同那点可怜的行李,连袋垃圾都没剩下。
  贺承挨个屋仔细地找过去,这还是他这么久头一次认真审视每一个房间,然后他发现——许然真的什么都没留下。
  但房子的装修设计是许然选的,虽然是贺承喜欢的风格,但依旧凸显着另一个人存在的证据。许然人虽然不在了,但总有一种淡淡的气息环绕在整栋房子里,一不留神就沁得满鼻清香。
  过了一会儿贺承才意识到,那是香包的味道。他不喜欢家里有饭菜的油烟,所以许然总会很勤地更换香包,来掩盖掉那一点少得可怜的生活气息。
  从许然搬走后也有两个多月没换过香包了,味道变得很淡,敲打在心脏上,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贺承的底线。
  极怒之后是冷笑,贺承想,许然也算个人物,就算看不见人,也能弄得到处都有他的影子,躲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里,死赖着不走。
  下午家政准备离开的时候,贺承忽然问,“你能做饭吗?”
  家政一愣,点头说可以。
  贺承示意她进厨房,“去随便弄些。”
  以前许然很少临时外加服务项目,家政被弄得云里雾里,没反应过来就进了厨房。
  食材太少,本想着出门买点,但一看客厅里贺承的脸色,家政也不敢说太多,只能用仅有的熏牛肉和手擀面做了碗面条。没什么绿色青菜,满满一大碗端上来,倒是挺香。
  你看,就算是换一个人,也照样能够洗衣做饭。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贺承心情甚好地夹了一筷子,刚吃一口就皱起了眉头。
  家政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得都快哭了。
  “行了,你走吧。”贺承说。
  家政仓皇而逃,留下一室浓烈的饭香。贺承闻得难受,起身去厨房开了窗子。
  奇怪,以前许然做饭的时候从来不会残留油烟,他也从未注意过那人是怎么做到的。还有味道,贺承不是个挑嘴的人,但他却能很明显地分辨出来,那碗面不是自己喜欢吃的味道。
  他是个念旧的人,小时候吃家里保姆做的饭长大,后来保姆退休他便怎么都吃不习惯。许然去跟她学了几天,回来很快就烧得一手好菜。
  贺承很认真地考虑把老保姆重请出山,或者办个培训班,至少要调|教出下一个能做出那种味道的人才行。
  倒是怀念有人能随叫随到的日子,贺承心中烦闷,穿了外套出门。
  选了家清净的饭店填饱肚子,饭吃到一半白锦明来电话。谈的都是工作上的事,这两天不知怎么,白锦明忽然不再试图从他这里打听许然的消息了。
  反倒是没被询问的贺承不太适应,他皱着眉想了半天,开口,“你是不是……”
  “怎么了?”十分正常的语气。
  “……没事。挂了。”
  ——你是不是和许然私下还有联系?
  怎么可能问得出口!
  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在意,就越是想要得到答案。想要问询的冲动鼓胀在胸口,让他连桌上那些精致的餐点都吃不下去。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从未有过的焦躁感,甚至比当年乔安离开时更甚。那时是撕心裂肺的悲伤,现在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贺承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着。
  他很不喜欢这种变化。但问题是,该怎么不再为了一个已经离开的人感到焦躁?
  风调雨顺这么多年,贺承第一次为一个问题想不出答案。
  *
  “妈,您就别折腾了。”
  许然哭笑不得地看着母亲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泡沫箱,想阻止却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许母将泡沫箱交给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提前送上车,回头皱眉看着自家拄拐的儿子。
  “给你拿东西,怎么叫折腾?”
  年过半百的许母温柔贤惠,唯有在许然面前会摆出强势的架子。许然知道她嘴硬心软,笑着拉过她的手,“我的错,您别生气。”
  家中父母被忽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他吓了一跳,但也没多问什么。这几天只当是儿子放了个年假回来,工作上的事一概没有提。
  许母是会计,许父是大学老师,老两口这辈子没对许然提什么要求,临到现在,许然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只是离开的前一晚,许父问他,“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许然愣了愣,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最终脸上定格住一个微笑,点头道,“还好。”
  许父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就行,别苦了自己。”
  别苦了自己。这五个字差一点翻起许然心中最沉痛的酸楚。
  他想跟父母说说自己的现状,说说暗潮汹涌的旧单位,说说南方高照的艳阳,说说那个花光了他所有积蓄的破房子。还有他的腿,和贺承。
  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面对父母,他和贺承都将彼此藏了十年,至少贺家知道贺承的性向,而他却是从来都没有出柜的。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坦白,时间会冲淡一切,直到所有人都选择不去追究一个既定的答案。
  只是看着父母日渐苍老的面庞,很多话堵在胸口,逐渐变成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悲凉。
  这辈子不能生儿育女,不孝子快三十岁了,终究是将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
  许父要上班,许母请了假来送儿子上火车。在进站口许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曾经为他遮风挡雨的女人,到底是变成了必须弯下腰来才能拥抱住的老人。
  许母被他抱得一愣,拍拍他的脑袋,轻声说,“好了好了,下次十一再回来。妈给你准备好吃的。”
  许然在她背后用力抹了把泪,抬起头来笑道,“那您可得备好了,等我回来。”
  “你看你,家里还能少你一口吃的不成?”
  等许然进了站,她还是一步三回头,忽然又把人招呼了回来。
  “……你要是在外面待的不如意,要不,回家来?”
  许母说得小心翼翼,隔着护栏不确定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许然顿了顿,道,“再过一年吧。”
  一年,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期限。不管怎样,接下来的一年要活出个人样来。
  不再为了别人而受委屈,不再窝囊地拼命躲藏,不再疯了似的在别人那里寻找自己的庇护港。
  学会孤独,也学会忘记。
  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许然架起双拐,走向候车大厅。
  他多想跟母亲说一句,您的儿子受了伤,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很好。”
  就像过去十年,每一个寒冷无助的夜里咬着牙对贺承说的那句,“我很好。”
  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信,现在许然是真的觉得自己会变得很好。
  至于那些还残留在身体里隐隐作痛的念想,就待他准备好以后,燃起一团火,尽数烧了吧。


第三十四章 
  过了夏至天气渐暖; 南方湿热的气候令刚康复不久的许然苦不堪言,倒是房东依旧每天怡然自得地晒太阳,仿佛全然不在意那能将人烤化了的日光。
  许然问过她降暑的方法,她从储物间翻出一台老旧的电风扇,扇叶晃晃荡荡的似乎能甩飞出去。许然没敢让她插电试,只能在网上买了台新的。
  后来许然才知道; 老太太之所以决定月底去养老院,就是因为那儿的住宿都是免费的空调屋; 空调风扇电视机什么都有,还不用自己交电费。
  抽空去了趟医院,肋骨骨裂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右腿却始终不见好转。不过许然也没太在意; 他已经习惯了拄拐的日子; 现在把双拐给撤下去让他自己走; 他反倒不知道应该如何迈开步子。
  其实这不是个好兆头; 只不过当时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他忽略了许多本应注意的细节。
  董子琦的家教课一周三次,许然从网络书店买回来所有理科科目的教材和全解,翻了翻,发现知识点跟自己当年考试时没什么变化。
  只是董子琦的基础太差了,一周六个小时的补课时间根本赶不上高中老师教课的速度,加上一个月以后就是期末考试,许然对着那几张全红的试卷一筹莫展。
  “……这道题我们上周刚讲过的,”许然把练习册翻开和卷子放在一起; 指给董子琦,“只不过参数变了一下,使用的公式都是一样的。”
  董子琦看了一眼,“嗯,确实。”
  然后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许然快被他气笑了,把手机抢过来关机,“你是真知道,还是耍着我玩呢?”
  手机被抢董子琦也不恼,从抽屉里取出零食开始吃,慢慢悠悠地说,“我真知道。”
  “真知道还不好好答题?”许然问,“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
  接触过几次许然就发现,董子琦这孩子其实非常聪明,有时候被唠叨烦了会把试卷抢过来,三两下就给做完。许然自认自己小时候悟性没有这么好,可不知怎么,他就是不肯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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